奥运冠军孙杨：平凡父母一直陪我在战斗

暮虹

2017年11月，第四期中国运动员传播影响力榜在北京发布，“中国泳坛第一人”孙杨传播影响力高居榜首。孙杨共夺得3枚奥运金牌，9枚世锦赛金牌，金牌总数达100枚，创造了泳坛神话。孙杨的母亲杨明、父亲孙全洪都是普通工薪阶层，为培养儿子成材，夫妻俩做了9年“周末夫妻”，5年“牛郎织女”，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寂寞与辛酸。当儿子身处逆境，萌生退役念头时，夫妻俩又以爱和智慧引领他走出困境，再创辉煌——

“周末夫妻”变“牛郎织女”

孙杨1991年12月出生于杭州，父亲孙全洪、母亲杨明年轻时都是专业排球运动员。孙全洪是安徽淮南人，毕业于上海体育学院，是浙江科技学院体育部教授。杨明是杭州师范大学副教授。受遗传影响，孙杨上幼儿园时就高出同龄孩子一大截，而且身体的柔韧性、协调性出色。

1997年，孙杨上小学一年级，浙江省游泳队朱志根教练到学校选苗子，一眼就相中了孙杨。杨明和丈夫深知体育之路的艰辛，希望儿子按部就班上高中、读大学，将来找份安稳工作。朱志根告诉孙家父母：“孙杨宽肩窄臀、后背平直、臂展超常，有得天独厚的游泳优势。而且他水感好，是块难得的璞玉。”孙全洪夫妇不为所动，朱志根就天天上门磨，磨了一周，才终于如愿将孙杨带进省游泳队。

孙杨活泼调皮，经常将队友一脚踹进游泳池里，教练一批评他就哭鼻子。而且他自制力差，训练经常偷懒。杨明与丈夫商量：“儿子练游泳不是玩票，将来要吃专业这碗饭。他年龄小，心智、身体等各方面都不成熟，我想去游泳队附近租房陪伴他。”孙全洪答应了。

1998年3月，夫妇俩在省游泳队附近租了套小房子，杨明每天一下班就匆匆赶回住处，煲好营养汤给儿子送过去，并询问孙杨的训练情况。教练告诉她，晚上熄灯后，孙杨经常躲在被窝里玩游戏机，次日训练无精打采。征得教练同意，杨明让儿子晚上回他们租的房子住，并没收了他的游戏机。

因租住的地方离家20多公里，要绕大半个杭州城，杨明周一到周五与丈夫分居，双休日孙全洪来出租屋与妻子团聚，两人成了典型的“周末夫妻”。夫妻俩都是工薪族，上要赡养两边老人，下要负担儿子的高额开支，家里经济捉襟见肘。2005年，孙杨身高达到1.90米，比孙全洪还高。杨明精打细算，将儿子穿旧的运动衣裤，按照丈夫的身高比例重新裁剪，让孙全洪在家里穿。

在教练的精心雕琢与杨明的耐心陪伴下，2006年12月，15岁的孙杨勇夺全国冬季游泳锦标赛男子400米自由泳、1500米自由泳两枚金牌，以及全国游泳马拉松10公里自由泳第一名，顺利入选国家队。接到儿子入选国家队的通知后，杨明退掉出租屋，将锅碗瓢盆搬回了家。孙全洪对妻子说：“你请假去北京陪儿子吧，锅碗瓢盆和被褥我打包后从邮局给你寄过去。”杨明为难了：“北京那么远，到时候咱们见一面多难！你一个男人生活不便，我不放心。”孙全洪宽慰妻子：“你别忘了我是运动员出身，这点困难算什么？培养儿子比什么都重要。”

2007年春节过后，孙杨赶赴北京国家游泳中心集训，杨明向单位请了长假，陪同儿子前往。如此一来，杨明与丈夫由“周末夫妻”变成了长期分居。

单身男人的生活注定辛酸：孙全洪自己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过着出门一把锁、进门一盏灯的孤寂生活。有时下班晚了，他回家后就吃碗泡面，时间一长，患了胃病。杨明在北京也不轻松：为了省钱，她与另两户人家合租一套三居室，做饭、上卫生间都得排队，而且晚上周边环境嘈杂，她經常凌晨才能入睡。

但夫妻俩的苦心没有白费，孙杨进步很快。2008年4月，在全国游泳锦标赛上，他夺得男子400米、1500米自由泳冠军，成为国家游泳队的希望之星。8月，举世瞩目的北京奥运会拉开帷幕，孙杨虽具备夺金实力，但因大赛经验不足，决赛当天竟然紧张得忘了带比赛专用的泳裤、泳帽和眼镜，只好使用平时训练用的装备参加比赛，结果只获得了1500米自由泳第八名。

这届奥运会，中国男子游泳队除张琳获得400米自由泳银牌，其余男选手颗粒无收。中国男子游泳水平整体不高，与世界差距巨大，孙杨看不到希望，黯然告诉父母：“练不出成绩，学业也耽误了，以后该怎么办？”孙全洪安慰他：“竞技体育是残酷的。只要你努力了，就不用遗憾。”杨明跟儿子交心：“你练游泳都十多年了，现在回头去读书已经来不及。妈送你一句话，运动员只有将项目当生命，才能登上巅峰。”孙杨很受触动，心境也豁然开朗了。

奥运会结束，孙杨回到了浙江省游泳队，一家三口有了短暂团聚。这年10月，杭州连日阴雨，孙家因屋顶漏雨，客厅墙壁出现一块污渍。孙全洪打电话请装修公司来家里修补，杨明说：“这点污渍不显眼，算了吧！”孙全洪一声长叹：“要是儿子练不出来，退役后连工作都不好找，咱们得将这套房子维护好，留给他做婚房。到时候我们出去租房住。”正在阳台健身的孙杨清楚地听见了父母的对话，不禁流下了愧疚的泪水……

儿子退役念头刺痛父母心

父母为了自己多年分居，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孤寂与辛酸，自己回报他们的不应只是失望，而应是成色十足的金牌。心灵涅槃后，孙杨训练更加刻苦，成绩突飞猛进。2011年7月，世界游泳锦标赛在上海举行，孙杨勇夺男子800米、1500米自由泳两枚金牌，并打破1500米世界纪录。

当时正值暑假，孙全洪来上海给儿子助威。儿子在泳池为国争光，杨明和丈夫紧挨着坐在看台上，手里挥舞着小国旗为儿子加油。一出泳池，孙杨就展开双臂搂住了父母，说：“爸、妈，有你们助阵，我特别有力量。”

此后，杨明在哪里陪儿子训练、比赛，孙全洪就抽时间赶到哪里，住一宿就匆匆返回杭州。买不到卧铺票，他就坐硬座，甚至买站票。孙杨最爱吃的零食是小核桃，儿子在云贵高原训练时，孙全洪从杭州背了20多斤小核桃赶过去。因高原反应，孙全洪流鼻血。杨明劝丈夫：“儿子身边有我呢，你放心吧，以后不要到处乱跑了。”孙全洪憨厚一笑，说：“你们不在身边，隔段时间我就想见见你们。”孙杨听了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父母也不会长期分居。

一次，孙杨从家中抽屉翻出厚厚一沓火车票、飞机票，以及宾馆的住宿发票。他粗略一算，几年下来，父亲光是探望自己和妈妈的花费就有6万元。父亲生活节俭，平时连双袜子都舍不得买，孙杨忍不住鼻子发酸。孙全洪觉察到儿子的情绪，跟他开玩笑：“等你拿了奥运冠军，这些钱你全给我报销。”孙杨用力握了握父亲的手说：“爸，一定的！”

2012年7月，孙杨随中国体育代表团出征伦敦奥运会。杨明夫妇将儿子的启蒙教练、亲友召集起来，组成亲友团赴伦敦观战助威。7月29日凌晨，400米自由泳决赛拉开帷幕，杨明和丈夫带领亲友团早早来到赛场。他们脸上贴着五星红旗，还拉起了条幅：孙杨必胜！

孙杨没有让父母、亲友和国人失望，以3分40秒14的优异成绩，勇夺男子400米自由泳冠军，这是中国男子游泳史上第一枚奥运会金牌。8月2日，孙杨又摘取男子1500米自由泳金牌。颁奖结束，孙杨将两枚金牌分别挂在父母脖子上，动情地说：“爸、妈，没有你们的付出，我不可能有今天。谢谢你们！”一家人都流下了幸福的热泪。

此时孙杨已21岁，心智完全成熟，杨明决定完全放手。2012年9月，杨明回到杭州，重返工作岗位，也和丈夫在经历了14年聚少离多的生活之后重新团聚。

伦敦奥运会独得两金，让孙杨享誉世界。《环球时报》撰文称：“一个新的时代到来了，它是属于中国运动员孙杨的。”欧洲权威报纸发表评论：“孙杨，来自东方不可争议的传奇。”国人更是将孙杨当偶像，各种荣誉包围了他。无论走到哪儿，迎接他的都是鲜花与掌声。盛名之下，孙杨变得有些飘飘然。

2013年11月的一天，孙杨没有按照要求完成训练任务，教练批评了他几句，年少轻狂的他与教练顶撞起来，并一连两天缺席训练。此事经媒体曝光后，网友纷纷发帖指责孙杨任性、耍大牌，不尊重教练。杨明和丈夫从网上了解到这一切，心里沉甸甸的。他们希望儿子能与教练妥善沟通，早日让风波平息。

孰料打击接二连三。2014年1月，孙杨接受甲沟炎手术，整整40天没有训练。对一名游泳运动员来说，40天没下水训练，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媒体又开始炒作，说孙杨这个少年天才没落了；说他就像天边的流星，划过一道亮光就消失了。心情不好，加上几个月缺席训练，孙杨体重飙升，体能测评仅得了8分（14分及格）。也就是说，他的身体状况还不如一个普通人。杨明和丈夫为此焦虑失眠。

这年5月，杨明突然接到儿子的电话：“妈，我想退役。”杨明脑袋“嗡”地一响，说：“你才23岁，正是游泳运动员的黄金年龄，为什么有这种念头？”电话那端的孙杨哽咽了：“太难了，压力太大了。”说完挂断了电话。杨明再拨过去，儿子已关机……

引领儿子走出逆境再创辉煌

第二天，杨明和丈夫匆匆赶到北京。只见孙杨头发凌乱，身材肥硕，满脸憔悴。从儿子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杨明夫妇了解到，儿子想退役是有原因的……

原来，孙杨因体重飙升引起心臟不适，外界妄加猜测，说他是服用违禁药物引起的后遗症。还有人给国际泳联写信，诬陷孙杨服用兴奋剂。杨明安慰儿子：“清者自清，咱们没做亏心事，不怕别人泼污水。”孙杨眼里涌泪：“我受不了外界的非议和质疑，想退役找份普通工作，安安静静过日子。”孙全洪告诫儿子：“如果你现在退役，别人会说你心虚。你只有继续练下去，才能用成绩证明自己。”经父母反复开导，孙杨心情渐渐平复，打消了退役的念头。

杨明与教练沟通：“孩子情绪不稳定，我们想让他回杭州调整一段时间。”教练同意了。回杭州后，负面情绪在孙杨心中持续发酵：他整天将自己关在家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戴着耳机听忧伤音乐；他早上不起，晚上不睡，一天仅吃一顿饭；他拒绝与父母交流……儿子在痛苦中煎熬，杨明与丈夫的心也仿佛上了刑。2014年5月27日，杨明给儿子煲了一碗乌鸡莲子汤，孙杨把汤推到一边说：“不想喝，没胃口。”

当晚，杨明与丈夫商量：“咱们必须引导儿子摆脱负面情绪，重返快乐。当务之急是帮他减体重，恢复自信。”孙全洪答应了，并想出一个主意。第二天，他对儿子说：“从去年冬天开始，爸爸一直受高血压折磨，经常头昏脑涨。医生说服药有副作用，建议我每天跑步。从明天起，你陪我一起跑步好吗？”孙杨答应了。

此后每天一大早，孙全洪就叫醒儿子，父子俩围着小区广场慢跑，一直跑到筋疲力尽，他们才回家。合理运动，改善了孙杨的睡眠质量。为控制儿子的体重，杨明还请教省游泳队的营养专家，根据孙杨每天消耗的热量，制定科学食谱。每天晚饭后她都给儿子称体重，哪怕超标0.1公斤，她都要督促儿子举哑铃、游泳，消耗多余的热量。1个多月后，孙杨的体重得以恢复。直到此时，他才知道父亲患高血压是假，帮他减体重才是真，他不禁心生感动与温暖。

经过对孙杨近几年国际比赛的尿样重新检测，国际泳联于2014年7月初得出结论：孙杨未服用违禁药物，每块金牌都货真价实。外界谣言不攻自破，杨明夫妇与儿子紧紧相拥。这时，孙杨的身体、心理状况都已恢复正常，两天后，他重返国家队。

儿子需要激励，杨明夫妇每隔两个月就进京探望一次孙杨。杨明教导儿子：“你的每一块金牌，都凝聚着教练、后勤人员及科研团队每个成员的心血。离开这个优秀团队，你将一事无成。”孙全洪要求儿子学会感恩，遇事懂得换位思考。在父母引领下，孙杨彻底成熟了。此后，这个曾经浑身带刺的游泳奇才，不再以自我为中心，学会了尊重教练，团结队友，也赢得了国家游泳队上下一致好评。2015年夏，孙杨担任国家游泳队队长，主动协助教练管理小队员，充当半个教练角色。

2016年1月，孙杨赴澳大利亚拉练。因吃不惯西餐，他一直状态不太好。杨明与丈夫商量后，决定赶赴澳大利亚协助儿子备战。大年三十，万家团聚之际，杨明独自飞赴悉尼陪伴儿子，留下孙全洪一个人在杭州过年。

杨明在悉尼待了3个月，将细腻母爱渗透进儿子生活的每个细节。母爱鞭策着孙杨，教练安排他每天游2万米，他自觉游25000米。训练结束，他主动进健身房用平衡球练腰背力量。悉尼与杭州只有两小时时差，每晚孙全洪都会与儿子视频聊天，他的每一句话都蕴含着对儿子的鼓励：“儿子，你黑了，瘦了，但更结实、更精神了。教练说你的腰腹力量和身体协调性更好了。爸相信，拉练结束你会天下无敌。”

2016年8月，第32届奥运会在巴西里约打响，孙杨勇夺男子200米自由泳金牌。2017年7月，在布达佩斯世锦赛游泳比赛中，孙杨又夺得200米、400米两枚金牌。至此，他一共夺得3枚奥运会金牌，9枚世锦赛金牌。8月31日，在天津举行的全运会上，孙杨勇夺400米自由泳金牌，金牌总数达100枚，创造了泳坛传奇。

2017年11月15日，第四期中国运动员传播影响力榜在北京发布，孙杨位居榜首。杨明在电话里叮嘱儿子：“别骄傲，珍惜荣誉，再接再厉。你在游泳第一线，我和你爸在后方，我们的心始终与你在一起！”被温暖亲情包围，孙杨自信地回应妈妈：“放心吧，我会再创佳绩，用金牌回报你和爸爸！”

〔编辑：冯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