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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不落的挽歌
——艾略特、拉金和休斯诗中的战后英国文明危机浅析

2018-02-26

关键词:休斯刺猬关怀

(云南大学外语学院英语系 云南昆明 650091)

“时运交移,质文代变”。两次世界大战后,英国思想界弥漫着空前的危机意识和悲观氛围,英国文明自身的前途成为了一个足堪忧虑的大问题。大战过后的精神创伤,工业文明的高度发展,物质主义的盛行,社会对人的奴役,种种乱象使得敏感的诗人们对现状焦虑却又无可奈何,看不到新的希望,找不到出路,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文明危机。这种文明危机主要表现为人际关系的扭曲、人与自然关系的破坏和传统信仰的崩塌。

在这样的背景下,艾略特、菲利普·拉金、泰德·修斯等现代派大家的诗作中都折射出英国文明危机,具有鲜明的共通点。

首先,同样是作为经过战争洗礼的英国诗人,他们深知战争的残酷。其次,他们皆为杰出的现代派诗人,具有明显的时代烙印。最后,他们的作品分别从人际关系扭曲、人与自然的关系破坏以及传统信仰崩塌的角度不同程度地反应出英国的文明危机。

艾略特于1922年发表了《荒原》。这是他的成名作,也是他影响最深远的作品。人们对这部作品的阐释层出不穷,但它大多被看作是对西方文明没落的写照。它表现了当时人们精神上的“荒原”,体现了西方一代人精神上的幻灭。同时,这部作品也深刻反映出了当时人际关系的扭曲。

在《荒原》第一章开篇,诗人就用“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荒地”,“催促”这些词渲染了悲伤凄凉的氛围,描绘了一幅无生机栖息之所的图景,表现了战后欧洲这片“死地”上人们的生存状况。本该是文明象征的伦敦,如今却成了一副残破不堪的景象,昭示了西方文明的衰落。“我说不出话,眼睛看不见,我既不是活的,也未曾死,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年头人得小心啊”,“每个人的目光都固定在自己脚前”,这几句描写了人们在饱受一战的苦难之后麻木不仁,行尸走肉般的状态。他们虽生犹死,仿佛是没有灵魂的木偶,对世界失去了一切的感知能力。现实的残酷让他们时刻提心吊胆,无暇顾及其他,人与人之间变得冷漠,人际关系遭到了严重破坏。文明的衰落,生活的残酷,像一个重大的枷锁,将他们压垮。

而第二章的“对弈”则赤裸裸地描写了不幸的两性关系。作者首先介绍了一对上流社会夫妇的生活场景。夫妇两人死磨硬泡,一方气急败坏地不停发问,一方则是麻木的沉默不语,两人根本无法沟通。“今晚上我精神很坏。是的,坏。陪着我。跟我说话。为什么总不说话。说啊。你在想什么?想什么?什么? 我从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现在该做些什么?我该做些什么”“我们明天该作些什么? 我们究竟该作些什么?”可以看出,这对夫妇的关系很恶劣,连最起码的沟通都做不到。他们的生活十分乏味,终日无所事事,精神极度空虚,整个人都处于茫然空洞的状态,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另一半。他们想改变这样的状态,却又被残酷的现实所困,不知如何改变,因此变得焦躁不安而不知所措。此章之后又写到一个叫丽儿的女子背叛了自己在军中服役的未婚夫,与别人有染,并打胎五次。如此淫乱的生活让她未老先衰,容颜憔悴。她正为如何向未婚夫隐瞒这件事而苦恼。这两对夫妇一对冷漠如冰,无法沟通,另一对充满了欺骗、背叛。本该亲密的夫妻关系变得如此岌岌可危,这反映出战后西方社会人际关系的严重扭曲。

诗人在第三章“火诫”中,又写到顾客与妓女的淫乱关系,以及一个女打字员和一名公司职员的淫乱过程。女打字员根本对他没有感情,但在他的强攻之下却半推半就的接受了,甚至事后没有一点愧疚羞耻之心。在这片荒原,有着丑恶的色情交易和肮脏机械的性行为,两性关系如此混乱不堪,再一次反映了一战对于人们精神世界的破坏以及对人际关系的摧残。

一战后的欧洲一切都崩溃了,整个文明社会遭到了巨大的破坏,人际关系也变得十分扭曲。人们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生活在这无望的世界。他们活着却如同死去,然而又不愿意死去,于是在这人间地狱中苦苦挣扎。《荒原》深刻彰显了一战后人们的精神病态和精神危机,以及人向关系的扭曲。这也正是对战后西方文明危机的诠释,体现了艾略特对所谓人性、文明、自由的深刻反思。

受到战争影响的诗人还有菲利普 拉金。普通人生命的孤独、衰老的恐惧、婚姻的悲哀、死亡的阴影是拉金诗歌的常见主题,但是,在这种消极的情绪背后,我们也能从其诗歌中发现其流露出来的温暖与博爱。拉金不仅关怀平凡的人们,他还把这种关怀推及到了更广阔的层面。他的诗中蕴含着一种对动物的脉脉温情,让人们能从人与动物的亲近关系中获得温暖,汲取力量。

他在《割草机》中讲述了他在割草时,不小心把一只刺猬卷进了割草机中而致使它死亡的意外。他悲伤地回忆道“从前我见过它,甚至还给它喂过食,一次。”对于跑进自己园中的刺猬,拉金没有驱赶或是漠视,而是友好相待,给它喂食。尽管他只是平静地叙述他与刺猬曾经的相处过程,但这种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景象早已跃然纸上。而后他笔锋一转,“现在我却伤害了它悄无声息的世界,无法弥补。埋葬也无济于事。”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而它却不会了。”此处他用“悄无声息”来形容刺猬的世界,一方面表现出刺猬的平凡与弱小,活得小心翼翼,另一方面暗示了他与刺猬互不干扰,相安无事地共处,双方都平静安好地生活着。而这两层含义共同表现了他对刺猬的怜悯、关怀与喜爱。而他反复强调的“无法弥补”“无济于事”则直接地表现了他对刺猬被绞死的遗憾与自责,即使是一只小小的刺猬,哪怕是由于意外,他也感到非常愧疚、痛苦、懊悔……感到一切的弥补都无济于事。这种不慎伤害动物后而产生的沉重的思想包袱充分地展现出了他对动物的细心关爱和脉脉温情。

这种对动物生命的尊重,对动物的怜惜与关爱,是人文关怀的扩展和深化,也是战后人们精神危机的体现。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人和动物事实上是类似的,众人如蝼蚁,生命如草芥。战争就如同那巨大的割草机一样,伴随着巨大的声响,肆意地打破这世界的宁静与和平,人就像那弱小的刺猬一样哪怕活得小心翼翼,在战争来临之际也一样无处可逃,身边处处是危机、是意外、是痛苦,他们是那么无助、弱小,都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活。人们饱受天灾与人祸的摧残却无能为力,拼尽全力只为能够生存下去。战争带来的毁灭和灾难让人们已无来路、更无归途。在民众士气普遍低落的时候,关怀动物实际上也是关怀自己,是一种情感上的相互支撑。人与动物那同样的脆弱无力,相似的凄惨命运,让人类感到与动物同病相怜、让人们试图对动物同忧相救。这种对动物的亲近减轻了人类的孤独感,就像战后那无尽长夜中的一缕微光,让人们的艰难生活有了一丝希望和温情,也给予了他们从战争后的焦土上重新站起来的情感力量——而拉金的这种对动物的关怀,给予了后继者以启迪,鼓舞了他们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人的生存方式等方面进行了进一步的思考与探索。

英国现代派诗人泰德·休斯也是二战后英国诗歌文坛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他的诗歌以写祖鲁人及牛仔来反映战争的残酷与血腥,揭露战后的西方文明危机并传达出他对西方文明危机的焦虑和反思。在他的诗歌中体现着对理性主义的质疑和对传统信仰的崩塌。

《狗鱼》是他关于二战的诗歌,作品的类型是他蜚声文坛的动物诗,其充满野性但自然清新的语言特点更是把诗歌所要表现的二战惨状以及战争给人民留下的艰难困苦讽刺得一览无遗。如诗中所述:“突然只有两条,最后只剩一条”反映出狗鱼不仅杀戮、吞食他类,它们连本类都不放过,不歼灭就不觉得快活。毫不留情地从侧面揭露了战争的残酷以及可怖,更是以鱼喻人,用讽刺的手法批判了战争的操控指使者。狗鱼之残酷违背了西方理性主义与传统信仰,而是一种对西方文明危机的表现与讽刺。

再如他的诗歌《风》中所述:“我们望着燃烧的炉火,感觉房子的底部在移动,而我们仍然坐着,看着颤抖着的窗户就要掉进房间,听着地下的石头在大声呼喊。”也是表现出了一种对理性主义的质疑与批判以及对传统信仰的崩塌;刚开始休斯相信理性主义,视法为社会最高权威的精神理念和价值文化,然而战争的残酷让休斯醒悟;残酷的战争使当时的西方世界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休斯对现状焦虑却又无可奈何,正如那句“而我们仍然坐着”便反映出他渐渐变得麻木不仁,对传统信念的信仰也彻底崩塌。

《九月》中也有“多像那倒霉的国王与王后的头,在暴民当政之时,树木将他们的王冠静静地,抛入池中。”从古至今,国王与王后都是权力的象征,理应受到尊敬与敬畏;然而休斯在诗歌中的言辞却出乎意外,无半点敬畏之意,满含讽刺之味。这是对传统信仰的崩塌的一种表现,此外,如此讽刺的言辞实则也反映出了对理性主义的质疑和批判;战争引发的文明危机使休斯焦虑不安,只能通过诗歌来得以排遣。

事实上,西方的文学思潮或诗歌流派并非空穴来风或无中生有,而是特定的社会、历史、文化多方相互作用的结果,是英国社会剧烈变化的艺术呈现,也是西方文学自身发展的结果。战后的英国诗歌与西方文明危机并非与中国毫无关联。在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下,文明的一个突出特征就是其交流在广度与深度上都取得了相当的进步,东西方文明在碰撞,冲突中寻求着对话、融合,在引进、借鉴中进行着排斥和批评,在共同性中寻找着差异性,在差异性中寻找着共同性。用战后英国诗歌的文学思想来思考中国自己的问题,用其现代的艺术手法来表达中国人自己独特的思想感情,用西方的文明危机来为中国的文明发展敲响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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