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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浩瀚的文字中留下一小行像金子的诗句

2018-02-24周金平

大观 2018年10期
关键词:信仰内心

周金平

摘 要:李南的诗集《妥协之歌》,于2017年11月出版,应该说这是李南对自己写作多年的一次精细的梳理和精华的呈现。从《我有》这首诗中,我们能看到一个面目清晰的诗人形象,她有“黑丝绸般体面的愤怒”“妇女织毛衣时的恬静/也有投诉乡村旅店的狂野”“傻子和懒汉的情怀”“还有这深情而饶舌的歌喉”。愤怒,耐心,善意,悲哀,每一个词都是沉甸甸的充满思想的力量。诗人李南身上既有一个普通人所具有的丰富情感,又有一个诗人所具有的真诚而高贵的品性。“我对你,充满影子对光的敬意”《诗歌和我》,追求像米沃什先生、辛波斯卡女士一样“与词语作战”和“思想里储满了金子”的写作态度是;“让我们搭乘上生活/这条飘摇的苦役船”的生活态度;“嫌犯放弃了上诉。/盲人接受了黑暗。/只活一天的蜉蝣啊/在水池边欢呼自己的命运……”与命运这般的妥协;“如果我再一次软弱,求你不断试炼我/给我一个约伯的命运”对神的顺服;“这就是我的祖国:迷信和战争走过它的每一寸肌肤/这就是我的人民:在风中,他们命若琴弦”这样的对祖国和人民的爱。

关键词:妥协;内心;信仰

一、写简单的诗,过顺从的日子

我一直在思考这本诗集的名字——《妥协之歌》。拆开来看是妥协与歌,为什么要妥协,究竟要与什么妥协?妥协就是软弱和认输吗?与诗集同名的这首《妥协之歌》,似乎藏有对这些疑问的解答。“远山挡住了自由”,自由在远山之外,我活在不自由的“近处”和“远山之内”,自由被封闭和阻隔,我努力抵达的不是自由,而是远山,这让人悲伤。“远山”是一个古典意象,在李南笔下,远山已有新意,它是心头需要翻越的那座远山,它是需要从心头铲除的障碍。

“悲伤是没有父亲的遗腹子”,悲伤一词的力道已经远远超越它自身的外延与内涵。悲伤没有父亲,代表着一种没有“根源”不可继承的孤绝的情感状态;“遗腹子”说明这份悲伤要在体内耽延许久而不得释放和诞生。

或许可以这么说,因为不自由,所以妥协;因为想把“悲伤的遗腹子”从身体里诞出,所以妥协。

卡伦·霍尼在《我们内心的冲突》一书中写道:“能够在体验冲突时又意识到冲突,尽管这可能叫人痛苦,却可以说正是一种宝贵的才能。我们愈是正视自己的冲突并寻求自己的解决方法,我们就愈能获得更多的内心的自由和更大的力量。” 在不自由的远山阻隔下和悲伤情绪的笼罩下“写简单的诗/过顺从的日子”,就是李南正视内心的冲突并寻获了的解决之道。写简单的诗,我想那就是一点点将一座“远山”从内心铲除的过程,就是一点点将生活的不自由转换成诗的自由的过程。过顺从的日子,这是对生活妥协的那一部分;而写诗,就是歌唱的另外一部分。妥协是解决内心冲突的一种暂时性的办法,而歌唱是消解内心冲突的智慧。在妥协中,诗人有退让亦有不可割让的“领地”,“只在夜晚铺满柳絮/只在梦中和云南情人见面”,夜晚则是不肯妥协的时间,梦中则是不会被侵占的领地。“系好大地的纽扣/我经过的风景已经够多”,一句“系好大地的纽扣”,我隐隐然读到一种人体式的大地或者说是一种自然的人格化。解开了纽扣的大地,呈现了什么?系好纽扣的大地,又隐藏和遮蔽了什么?“别人欠我的/我一笔勾销”这是诗人的大度,是将“免了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的教导应用在他人身上的实践。“我欠别人的/来世再还吧”,不是不还,而是把偿还的时间无限期的延长。在《今生的小枫树》中,她写道:“这一刻,我只是一心一意地等/今生的小枫树/——如果还有今生。如果还有小枫树”。有没有小枫树和今生,都是一个尚无定论的问题。

二、现在,曾经

现在,我获得了这样的特权——

在文火中慢慢熬炼

曾经厌恶数学的女生

曾经孟浪,啃吃思念的果子

曾经渎神,蔑视天地间的最高秩序……

现在,我顺从了四季的安排

屈服于雨夜的灯光

和母亲的疾病。

我终于有了不敢触碰的事物

比如其中三种——

神学,穷人的自尊心,和秋风中

挂在枝条上的最后一片树叶。

——《现在,曾经》

“曾经渎神,蔑视天地间的最高秩序……”现在变成了敬畏神,是“最高秩序”的遵守者。仿佛从中看到一道分水岭隔开了两个我,一个曾经的我,一个现在的我,是两个我,又是一个我。“我渴望一个‘老我诞生出一个‘新我”——《私人生活》。又转念想到米沃什在《礼物》中写过:“想到故我今我同为一个并不使人难为情。”想必米沃什所言的“今我”亦是在“故我”的基础上“更新”的吧。若按照《圣经·新约》中所说:“若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那么在基督里,是新我诞生的必要条件。

三、开采内心的金矿

如果我们整日劳碌,依然一贫如洗

亲爱的

你不妨去开采内心的金矿。

——《几条忠告》

让我找到泉水、救赎、不存在的那人……

披光带火的词

请莅临我。请照射我

——《词:魔法大师》

内心世界是一个更为富足而灵性的世界,向内心挖掘就是亲近内驻的“圣灵”,就是与世俗为敌而与神为恩友。“内心的金矿”应包含泉水、救赎、光……这些珍贵的词语。每一个珍贵的词语,都具有金子般的属性。当我们注重内心生活的质量和内心世界的建构之时,就是灵性复苏的时候。泉水与救赎不仅是肉体的需要,也同时是灵魂的需要。

诗人对词的溺爱,宛若每一个词都是鲜活的生命,“不要跑开,不要失踪在词海/我打捞你”。在《写诗》一诗里,“常常,我在白纸或电脑前/迷失于词语的森林”。在《致敬读者》中,“恳求你,陪我穿越词语的屏障/因为有了你/不论我走到哪里/光和火,就追到哪里”。词海或词语的森林、词语的屏障,词语已经不是孤独的存在,而是构成了一个更为宽阔和幽深的所在,词语既是诗人的兵器,也是诗人要舍弃的执念。诗人的技艺足以从词海打捞出落水的词,足以从词语的森林中踏出一条通向光亮的路径。“在天文现象上被我们称为‘星座的各个星球之间一般也并没有什么共同之处,它们彼此相距数百光年,甚至连运行轨道也不相同。但人却依照他的视角把它们联合成思维的统一体,按照神话传说的形象把它们称作‘大熊星座‘金牛星座‘双子‘织女,等等。”(耿占春《隐喻·世界在语言中》)。词海,词语的森林,正是诗人依照自己的视角把孤立的事物联合成统一体的过程,词语之间的联合,使词语从符号获得了形象和生命。正如耿占春先生所言:“词与词之间的富有可塑性的序列变化不僅具有语法功能,而且词与词之间的关系还具有象征功能或审美功能”。从词到词海,词语已经具备了审美功能。

“太初有道(词语),道(词语)与神同在,道(词语)成了肉身。”道成肉身是神莅临人世的一次非凡之旅。作为神的后嗣的我们,既拥有肉身,又拥有语言,我们使用语言是通往“欢悦的灵魂的途径”和“语言的隐秘圣地”。李南在诸多的诗歌中,多次使用到“词语”,也提到数位世界级的诗歌大师,比如米沃什、亚当·扎加耶夫斯基、曼德尔斯塔姆等等。从中可以窥见李南阅读的宽广范围和精神谱系,也可以说这些诗歌巨匠成为了她的精神和思想的源泉。她受这些强力诗人的影响,也在摆脱着这些诗歌大师所带来的“影响的焦虑”,所以诗人李南声称“我吞下营养和毒药”,若不能摆脱“影响的焦虑”,就永远在强力诗人的遮蔽之下,而不能有自己的孤篇独绝般的存在,那影响就不是营养而是毒药。布鲁姆在《影响的焦虑》中说:“已经成长为强者的诗人不会读‘某某人的诗;因为真正的强者诗人只能够读他们自己的诗。互相竞争的诗篇既联系在一起又彼此分开的,乃是一种对偶式关系,这种关系首先来自诗歌中的原生因素。对一位诗人身上的诗人来说,这些危险来自其它的诗篇。”就如李南在下面诗中所说:

词语脱下了隐喻/我从大师文字中吮吸一点蜜汁——《非常时刻》

你用自己的声音/说出这个世界的秘密……有多少次,我吞下你——/我的营养和毒药。——《深夜读扎加耶夫斯基》

我的大师们,分布于世界各地/也分布于远古与当代/你们是资深隐士,有着广大的寂静/和自我争辩的声音——《大师们》

再有一年,我就活过了曼德尔斯塔姆/却没有获得那蓬勃的力量!——《羞愧》

我学习——找到一个词的词根/挖掘、一刻不停地挖掘/直到那口泉眼枯竭……——《学习》

但愿它们还葆有象形文字的拙朴/成为你溺水时的一根稻草——《致敬读者》

诗人在《奢望》一诗中写道:

需要一道山坡

——斜斜的。

需要一座老式钟摆

——停止的。

需要一盒钻石香烟

——蓝色的。

需要一片草地和一个星空

……

诗人在诗中写到了对一些事物的需要,比如山坡、老式钟摆、草地和星空等事物,但这种需要是一种奢望。这些美好之词,被聚集在一首诗中,就仿佛被魔法之手从自然之中把诸般事物的灵魂给拘役了过来。做不到对真实事物的拥有,至少也能做到对词的拥有。对事物的需要或占有,变成了对词的需要或占有。这么看来,诗人不仅仅是在对内心的金矿进行挖掘,还是在不断从自然界中把指代事物的词语移入内心,丰富着内心的金矿。“柏拉图区分了两个种族,一个种族获得了神赐的思想的黄金,另一个种族却注定要做铁的工作。工人和诗人的区别类似真实黄金与象征黄金的区别”。写诗的过程,就是淘金的过程。诗人就是获得了神赐的“思想的黄金”,李南所说的开采内心的金矿,倒是很符合诗人的身份。“在浩瀚的文字中留下,哪怕是一小行诗句/沉甸甸的——像金子”,这“一小行诗句”,类似于“一行白鹭上青天”,真理的一个碎片或一片羽毛。类似于炼金术师历经无数次的失败之后,终于把一块石头“点石成金”。“作为艺术的最高形式,诗歌同时净化了精神再现和语言材料。它指引着这二者,使一种清楚认识自身的精神能以准确的语言演说自己,同时能在它的外化形式中认出自己。”诗歌的净化功能来自于炼净的内心说出的洁净的语言,来自于属世的身份向属灵身份的转换,来自于脱死入生,来自于靠近生命的源头和活水的源泉,像一棵树栽在了溪水边。他背起了属于自己的十字架,用耶稣的宝血洗净了灵、魂、体。正如李南在《学习》这首诗歌中写道:“直到晨露洗净我身体里的哀伤/时间,将分娩出另一个我。”诗人借助“晨露”,表達了一种自我净化的诉求。晨露洗净身体里的哀伤,但并不造就一个“新我”,时间分娩出的另一个我,才是从身体到心灵都得到净化的一个我。

四、独自攀上了天父系下的云梯

在诺斯提教的教义里曾有这样的象征:神最初把光倒进一些器皿里,然而这些脆弱的器皿经受不住强烈的光的冲击就破碎了。光于是散失在无边的黑暗里。诗人发出的吁请“披光戴火的词/请莅临我。请照射我”,就是渴求神之光斟满肉身的器皿的吁请。词就是光,词负载了神的启示与恩典驶向我们。“诗的精神总是永恒地表达了‘光明的渴望”。诗人所扮演的角色,就是收集这些“散落在无边的黑暗里的光”。当神说,要有光,世界就被点亮,就被神的无边的光和话语所笼罩。“神就是光,在他毫无黑暗”,我们无法与真光直面,于是道成肉身的基督降临于世界。只有洁净而无罪性的基督肉身的器皿,才能经受住光的照临。

而我要站在永恒的光年中/听神说话

——《心迹》

有人带着枪支和匕首/有人带着细软和指南针/可我背包里只有草籽、书籍、和口琴/主啊,我信你不会使我挨饿、迷途,死于非命。

——《逃亡路上》

从李南的诗中,可以看到一个虔信、顺服的信徒的形象。“听神说话”,意味着用神的话语喂养饥饿的灵魂,意味着耳朵没有听从魔鬼的蛊惑,意味着属灵人要要常常思考神的国和他的义。“可我背包里只有草籽、书籍、和口琴”,草籽只能用来撒种,书籍有可能是《圣经》用来满足灵的需要,口琴用来表达对神的颂赞。

五、凡人的律法

如果我饥渴,求你给我些吗哪

正如你赐给旷野中的以色利人。

如果我仍然骄傲,求你把我的语言变乱

像那些建造巴别塔的人。

如果我不悔改,求你降病于我

麻风病、癌症、又聋又瞎……

如果我一再软弱,求你不断试炼我

给我一个约伯的命运。

如果我行了善事,求你使我铭记:

“不要叫左手知道右手所作的。”

如果我写出了诗篇,求你交给伶长

用鼓与钹来为你弹唱。

——《凡人的律法》

圣经上说,“唯喜爱耶和华的律法,昼夜思想,这人便为有福。”李南在《凡人的律法》这首诗中,写出了一个把宗教体验转化为诗的诗人的品格。无论是身体的还是心灵的“饥渴”,都在希求着能给予我们满足的生命的灵粮——吗哪。骄傲,不悔改,软弱,人的诸般根深蒂固的罪性,都需要至高者全能者的管束和医治,需要神来为我们加添力量。“如果我写出了诗篇,求你交给伶长/用鼓与钹来为你弹唱。”诗人何为?李南用诗句给出了答案,那就是我歌唱与赞美。

我已经用心领受你的真谛/至少明白了这样的道理——/对于一个已经够倒霉的人/我们不能再向他身上投石块。——《成长》

我在想这样一个问题,一位身兼信徒与诗人身份的人,他既是神的道的聆听者,也是福音的传递者,他在写作过程中,仅仅是把领受的“道”用诗的语言呈现出来吗?“倾听造化的节奏——然而,同时看到它、摸到它——以便在世界、感觉、心灵之间构筑一座桥梁:这就是诗人的使命。”一个诗人不应该只是圣经知识的“二传手”,他应该把宗教的感受和神秘体验精确地传达出来,他必须把自然万物妥妥帖帖地安放于人之内,把沉重的肉身复归于轻盈和洁净,让圣灵进驻进来,成为一个不破碎的器皿,让光尽情的倾倒下来。他对神和世界的空灵、饱足、喜悦的感受变成了诗,换句话说,诗歌必须成为“所有事物之间关系的圣歌、和声和喜悦,就像某些稍纵即逝的情形下组织起来的纯粹集合。就在纸上,最后的星体发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光。他最终试图令一页纸具备星空的力量”。

这一夜,我仿佛听懂了神的训喻:/把荣誉留在身后/把财宝投进江中/这一夜我大彻大悟,张开双手/去迎接我那遭了诅咒的命运。——《山中一夜》

读这样的诗句,我有种惶惑,我究竟是在聆听枯燥的道理,还是在阅读诗歌?李南的诗歌显得训诫或教导的意味浓了一些,神的道是活泼的,傳递神道的诗歌也应该是活泼的。“把荣誉留在身后/把财宝投进江中”,更像是格言。诗的隐喻之美和象征意味不见了,诗句传递的意义有多少可信度呢?在《八行诗》里,她说:“让时间成为流年/让我们在罪中堕落得慢一些”。这样的诗句,更符合人性、人心。

我们的语言总是先于行动而抵达远方,我们的灵魂总是先于肉身触摸到天国。是不是可以这样表述,诗歌的道德意味在削弱着诗歌的诗意?与“把荣誉留在身后/把财宝投进江中”这样的表述相比,也许把荣誉归于上帝,把财宝施于穷人更为符合上帝的心意吧?

我读四福音书,从中寻求真理和爱。我喜欢细数梧桐树叶上的光斑/等待耶稣的救赎——《八月某一天》

在《圣经·新约》中,耶稣说,我就是道路、生命和真理。换言之,神就是一切美一切真一切善的统称。李南寻求真理和爱,其实寻求的是换了名称的“上帝”。“等待耶稣的救赎”,其实也可以称之为是等待真理的救赎。

没完没了的电话、邮件/这些世俗生活的内容/什么时候才那个被时间消耗干净——《沉入寂静》

当李南发出世俗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时候,她的属灵的生活已经从“我要搭起帐篷,像旷野中的以色列人/但是这儿一定要有你。有你”的坚定中开始了。在另一首《生日有感》中,李南不再发出世俗生活何时被时间消耗干净的疑问,她有了另一种体认:“我的心,已超越了这些凡俗小事”。而超越这些凡俗小事的前提是:“生命中有山有水,有神的爱”。

李南在《夜宿三坡镇》中说:“我的苍老梦见了我的年轻……”而在《生日有感》则获得了另一种豁达:“我终于可以从容地迈过夏天的门槛”。如果前者是表达一种岁月不待人的喟叹的话,后者则是表达一种心无挂碍的襟怀。沿着她的思想轨迹的变化,可以看到她为自己的心灵在不断地开疆拓土,她获取了“随时间而来的智慧”。

我和她,分别为属灵的,和属世的/我们是孪生姐妹/也是征战中的矛和盾——《我和她》

读李南的诗,可以看到她从“属世”到“属灵”的一个思想上的转变,她与现实的妥协,与她去亲近上帝是密不可分的。当她去注目看耶稣的时候,世界已经被她钉在十字架上了。经上说,“认识耶和华是智慧的开端”,李南在《贵人》一诗中,又一次写了“从前之我”与“现在之我”的区别,写了自己从迷信到正信的改变。“从前我迷信于星座学说,现在我知道了/是你、正是你差遣了这些贵人/向我抛下,一道道彩虹”。卡尔·霍尼《我们内心的冲突》中第六章的“理想化意象”中说:“理想化意象是一种无意识现象。如果患者注意的是理想化意象与真实的自己之间的差距,那么我们就能观察到,他会不惜一切地企图去抹去这种悬殊,尽量取得完美。与真正的理想不同,理想化意象有一种精致的性质。它不是他必须不断努力才能接近的目标,而是一个他顶礼膜拜的观念。”李南诗中这样写道:“我越来越厌烦她:/蜡黄的脸,秋天的气息/以及腰间的赘肉。我和她,每天在镜中相见/我们彼此细细打量着对方/然后沮丧地道别……”李南意识到了真实之我与“理想化意象”或者说是理想之我的悬殊,故而厌烦和沮丧,引起一种内心“冲突”,往更大了说,是属世的与属灵的二者之间的冲突。什么是解决的冲突之道呢?“我也曾走在青青麦地的田埂上/我也曾戴过用野花/编制的草帽——直到遇上另一个我”,这也许是另一种的“我的苍老梦见我的年轻”。用卡尔·霍尼的话说,则是:“理想化意象体现了患者的一种艺术性创造,使对立物显得协调了。”

六、结语

雅克·朗西埃在《马拉美:塞壬的政治》的中说:“诗歌是至高无上的祝圣仪式,因为它是至高无上的人工技巧,它将一页白纸上的写作轨迹擢升至‘星空的高度。”对李南而言,诗歌是她对现实的“妥协之歌”,是她对神的信心、盼望和爱的表达。诗歌是她的镜子,照见一个真实的自我,也促使她去随神的心意更新自己的心思意念。她遵从了神的美意,在一个不那么理想的现实中,她的言说是有效的。霍俊明说“我只是尊重写作的有效性”,对此我深表赞同。李南因其自身有效性的写作,理应赢得更多的尊重。她承担了在人世属于自己那一份“重负”的同时,也彰显了神恩。

在《怀着孤独的喜悦》中,李南说:“挖一个沙坑,我把‘感恩轻轻埋进去/把这些喜悦放进广大的孤独中。/灵魂相近的人啊,远在天涯/我多想、多想把喜悦也送给你一些。”如果是灵魂相近之人,那么你就能理解她的孤独,也能分享她的喜悦。

诗歌就是李南挖的一个“沙坑”,里面埋藏着她的爱与哀伤,也有“山河的美、宗教里的善”。

参考文献:

[1] 李南.妥协之歌[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7.

[2]卡伦·霍尼.我们内心的冲突[M].王作虹,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6.

[3]哈罗德·布罗姆.影响的焦虑[M].徐文博,译.北京:三联书店出版,1986:59.

[4]朗西埃.马拉美:塞壬的政治[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17:85,115.

[5]耿占春.隐喻[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7:20.

[6]帕斯.弓与琴[M].赵振江,译.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14:73.

作者单位:

牡丹江师范学院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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