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里古镇乡村的博物馆

孙逊

“吴江三十里，地号梨花村。我似捕鱼翁，来问桃源津。”清代诗人袁枚笔下的“梨花村”便是当今的黎里古镇。不同于周边的西塘、同里早已享誉国内外，黎里古镇似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江南少女，低调而静宜。

随着2012年初，古镇开发新一轮热潮涌起，黎里古镇所具有的古典特性以及江南特质在原有基础上优雅地散发开来，逐渐被人知晓。位于“吴头越尾”的黎里古镇自是孕育了深厚的本地文化。同时，由于其处在开发初期，原生性保存较为完好。因此，身为文博学生的笔者在老师的指导下，与小组成员共议后选取黎里古镇作为研究主体，从博物馆的角度出发，通过实地走访、发放问卷、采访博物馆负责人以及相关政府工作人员等方式，对黎里古镇乡村博物馆的建设现状作调研。

一、乡村博物馆基本信息概述

黎里古镇现有博物馆性质的馆建五个，分别是柳亚子纪念馆、南社通讯处、中国锡器博物馆、东圣堂和六悦博物馆。由于南社通讯处近期不开放，故而未调研与分析。

柳亚子纪念馆是在江苏省文物局备案并于1987年建立的国有博物馆，其以柳亚子故居为依托建立，同时其也为黎里古镇保护委员会的所在地，可谓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中国锡器博物馆、东圣堂和六悦博物馆是近年来当地政府为了打造特色小镇、促进古镇发展，进而招商引资，吸引民间收藏家在政府提供的场所中建设的私人藏品展示馆，三者均未备案，可以说是没有“身份证”的非国有（民办）博物馆。中国锡器博物馆建立并开放于2017年1月，东圣堂建立于2017年12月，六悦博物馆于2018年试营业。其中，东圣堂由两部分组成，前三进为当地政府纪念黎里古镇的创始人赵磻老而建设的纪念馆，后五进则为私人藏家建立的博物馆——江南民俗博物馆（但外部介绍并未标注“江南民俗博物馆”，均以“东圣堂”命名）。黎里古镇的六悦博物馆实则是苏州六悦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的“产品”，其是一个在工商局登记的有限责任公司。此有限公司最初在上海青浦有一个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博物馆，后在黎里镇建馆，如今在吴江盛泽的黄家溪村亦有展馆。中国锡器博物馆已经建好，东圣堂还在建设之中，六悦博物馆除消防设施和库房外基本完备。同时，除柳亚子纪念馆外，其他博物馆均与当地旅游公司签订了五年合约，即五年之内，场所免费提供。

二、乡村博物馆发展现状分析

通过调研可以发现，国有博物馆和非国有博物馆、已备案博物馆和未备案博物馆之间存在较大的差距，古镇各类博物馆所面临问题、建设目标与期望具有一定的共性。同时，由于政府方针、地理环境等因素的存在，古镇博物馆建设相对于城市建设博物馆具有特殊性。在此，笔者将从博物馆自身发展现状之软硬件设施、运营状况，结合博物馆与政府、当地居民、观众之间的关系对调研结果作总结、梳理和分析。

（一）“名不副实”，进退两难

除国有博物馆的柳亚子纪念馆在江苏省文物局登记备案以外，中国锡器博物馆、东圣堂、六悦博物馆皆为私人建立，只有“博物馆”之名而未曾正式登记备案。

从古镇自身发展而言，政府希望博物馆能到省文化部门申报，更好地打造小镇。即此馆有博物馆之“实”而不是空有其“名”，能够顺利领到“正规”的执照。而备案成功，对于民办博物馆而言有一定的财政支持，这对于依靠自身企业支撑运营的民办博物馆而言是一大利处。即拓宽其运营、发展的渠道。但是非国有博物馆申报的流程困难重重，其中关于上缴三分之一文物的规定也让很多非国有博物馆的所有人头痛。

东圣堂

已备案和未备案的博物馆最为明显的差距就是资金来源和营运状况。首先，镇上博物馆均无社会募捐的资金支持。其次，由于柳亚子纪念馆是在省文物局备案的博物馆，故而其资金来源于国家的财政下拨，收支等均归国家所有。其他博物馆的资金均来源于博物馆所有者个体经营企业的资金支持，即使锡器博物馆、六悦博物馆、东圣堂向观众收取一定门票，也是入不敷出，勉力维持。非国有博物馆负责人反映，博物馆自负盈亏的状态在短期内可以承受，而长期观之则不容乐观。故而，资金来源单一化及资金短缺是非国有博物馆面临的共同问题。再者，由于资金的限制，馆内工作人员多为按“资金”分配而不是按“需”分配。柳亚子纪念馆作为事业单位，其人员由编内人员和编外人员构成。其他博物馆人员则由博物馆自行招聘，并不具备一定的专业性，主要负责服务、安保。在非国有博物馆中，六悦博物馆较为独立，中国锡器博物馆、东圣堂是归旅游公司（实际上是政府管理而不是单独成立）管理。即前者门票为自我收支，后二者门票为旅游公司安排。三者与旅游公司签了五年合约，五年期后何去何从也是一片迷惘。

（二）“国”“私”之“差”，体系紊乱

就调研的博物馆来看，除柳亚子纪念馆是国有博物馆以外，中国锡器博物馆、东圣堂、六悦博物馆皆为非国有博物馆。由于古镇非国有博物馆建设年期甚短，加之我国乡村博物馆发展处于萌芽状态，故而与国有博物馆相比，可谓问题多多。

1.从博物馆与政府之间的关系来看，非国有博物馆处境尴尬。

政府目前只提供给非国有博物馆场地，但对博物馆经营管理方面的问题却没有任何的政策支持。非国有博物馆的创办者多数是出于自己的兴趣爱好，但对如何对文物进行管理，对藏品进行说明讲解方面缺乏专业性，从长远角度来看，政府对其的支持是很重要的。

2.从藏品来源及管理来看，非国有博物馆负担较重。

柳亚子纪念馆的藏品主要来自于捐赠，非国有博物馆的藏品则主要是个人收藏，来源渠道主要是自己出钱购买。从库房设置来看，藏品管理较为薄弱。柳亚子纪念馆的库房设施较为齐备，六悦博物馆的库房还在建设过程中，中国锡器博物馆的库房“名不副实”，只是一间仓库，而东圣堂无库房。

3.从门票收支来看，现状较为紊乱。

除柳亚子纪念馆免费开放以外，其他博物馆均收费，在特定节假日会免费开放。其中，六悦博物馆的门票为每人120元，门票收支均归本馆所有，而中国锡器博物馆和东圣堂门票为每人10-20元，门票收支归黎里古镇旅游公司所有。六悦博物馆展出中国各地古村落民居物件，是生活的展览化。如此“接地气”的展陈却收取“高大上”的门票，缺乏一定的合理性。锡器博物馆、东圣堂与旅游公司合作，其本意在于古镇入口的游客中心购买套票参观。但是，由于黎里古镇仍在建设中，一系列措施并未落于实处，因此产生了“买票进馆”的牌示已有而收费实无的局面。进入古镇的游客对此并不知情，所以“见票就走”“不入一馆”。

（三）“坐井观天”，迷茫无措

1.就展览、教育而言，各博物馆工作面较窄并未平衡发展。

从展览布置来看，虽然大部分观众觉得展览的内容颇有新意、吸引力大，但部分人觉得展品杂乱、介绍不清，并且普遍认为参观环境与配套设施、服务质量等方面需要改进。这证明博物馆虽然在展陈方面花费了心思，但在把握观众的需求方面还有所欠缺。同时，除了柳亚子纪念馆每年都会在春节和5·18进行临时展览，其他馆建由于处于起步状态故而暂时没有临时展览的设置。单一化的展览导致博物馆的参观率不高，缺少稳定的观众群。

从博物馆功能来看，各馆都未能“脚踏实地”，从“身边”出发。固然，“馆校结合”是各馆对外互动的聚焦点并且开展得较为顺利。然而，坐落于古镇的博物馆却忽视了其最为亲近的观众——古镇居民。一方面，由于博物馆展览几不更换，居民再度参观的兴致不高；另一方面，针对本地居民尤其是古镇居民，各博物馆从未设置相应的活动，导致博物馆和古镇居民产生一定的距离感。此种“身在黎里而心在外”态度不仅使得最为直接的观众资源被浪费，在一定程度上还无益于黎里古镇的长远发展。同时，从调查中可发现，40岁以上的中老年人是参观的主体，但是各博物馆却从未对参观人群进行过问卷调查从而无法知晓此关键信息点，博物馆因此未能开展针对性的活动，以至于现存的参观群体在不断流失。

2.就未来发展而言，博物馆并未有较为明确的规划。

由于领导班子更新人员的频率高且想法不一，措施不同，政府方面未来对于黎里古镇博物馆的规划还不是很清晰。另外，由于黎里古镇尚在开发初期，故而各博物馆并未建设到位，从而也无暇顾及未来的具体计划。

在这一方面，需要政府支持政策的“到位”。非国有博物馆的发展刚刚起步，政府对于他们应给予一定的鼓励，而不是不闻不问。乡村博物馆的特殊性以及发展不成熟性需要政府引领，出台相应政策帮助黎里古镇博物馆更好地实现自身的定位，在加强与博物馆合作的同时引导其为打造更好的黎里古镇而建设。

（四）“到此一游”，门庭冷落

调查中所得最为直观的问题可谓是黎里古镇博物馆参观量不平均化。

由于黎里古镇只多为吴江本地人所知，加之天气、交通等因素的影响，周一到周五，黎里古镇几无游客，周末也仅是稍有提升。只有到节假日如十一、春节等参观量会呈“井喷式”增长。如此不平衡的观众量不仅让本地居民感到忧虑，更不利于黎里镇的长期发展。此外，博物馆目前吸引的游客数量对小镇的经济发展贡献不大，而博物馆现今参观环境与配套设施的建设需要建立在小镇经济发展的基础之上，造成了“收支不平”局面的产生。故而，博物馆的发展与小镇经济建设的关系尴尬。由是观之，如何增加并稳定参观量并提高参观率，是促进黎里古镇长效发展的重要一环。

三、小结

纵使黎里古镇博物馆当下存在诸多问题，但无论是国有还是非国有，都对“留住乡愁”贡献巨大。黎里博物馆作为乡村文化的载体正发挥着独有的作用，传承着地方特色文化。作为黎里古镇的一张名片，这些博物馆对乡村振兴战略的成功实施有着重要的作用。

如何将博物馆与小镇文化做有机的结合是古镇博物馆建设的重要目的。江南古镇同出一母，母体特色不可避免，关键在于怎样挖掘、发挥自己的特点。黎里古镇需要在“大同”中找“小异”，不仅要深入挖掘俗地文化，全方面展示黎里特色，吸引游客，带动小镇经济发展；还要通过博物馆保存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传承悠久的历史文化，从而有效保存并延续黎里记忆，在唤起乡愁、教育子孙的同时为古镇发展注入新的生命力。同时，对文化的真正传承是需要整个社会共同努力的。几位藏家出于热爱中华文化的热忱开办博物馆，但要真正实现乡村振兴和文化复兴，靠他们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政府和当地居民以实际行动对他们进行支持，将这张黎里“名片”递出去。

黎里古镇博物馆如今虽然面临一系列困难，但其具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故而，处在建设初期的黎里古镇博物馆，需从多方面考量，在完善自我的同时及时或定期咨询居民建议，并积极主动与当地政府沟通交流，从而与政府、居民一起共同打造黎里古镇，留住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