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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情报学学科发展的几点思考*

2018-02-22黄长著

信息资源管理学报 2018年1期
关键词:情报学图书馆学情报

黄长著

(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100732)

1 情报学的定义和发展

“情报学”的定义有助于我们对今后的研究形成一个定位。最简单的一个定义是:情报学是研究情报信息的获取、加工、存储、检索和传递的学科。长期从事情报学理论研究的情报学家C.L.Borgman对情报学的简单定义有进一步阐述:“情报学是一门交叉学科,主要涉及情报的收集、分类、管控、存储、检索和传播。情报人员探讨组织中知识的应用和应用方式,以及人、组织和任何现存的信息系统间的相互作用(interaction),以便创造、改善或取代现有信息系统……”[1]

情报学的应运而生可以归结为两大理由:①“冷战”催生和成就了情报学的辉煌。需要通过公开和/或隐秘手段搜集、整理和分析敌国或非敌国政治、军事和经济等方面的情报,提供给政府或军事部门参考。需要说明一点,过去一般认为情报(Intelligence)都是隐秘的、有敌对性和对抗性的,然而国外很多文献记载有一部分情报是公开的、不是隐秘的,也被称为情报,比如从报刊上搜集整理某一个专题的有关情报,或者根据公开的外交文件、外交报告分析一个国家的外交走向等。另外,还有“敌国和非敌国”的概念。为了了解国家之间的经济、政治、军事等方面的发展来更好地进行彼此之间的合作,“二战”时期盟军之间也在相互搜集情报,这些非敌国的情报也算作情报。当然,当时大量的情报还是具有对抗性和高度保密性的特点,但是要全面论证的话,还需要包括上面提到的两个大家不常注意的地方。②图书馆学不能完全回应和满足用户在情报信息的搜集、加工、存储、检索和提供服务方面日益增长的需求。在图书馆学和情报学发展的早期阶段,他们之间还是有一些共同点的,情报学的情报分析实质上采用了图书馆学文献分析的某些方法。但是图书馆学的任务和目的与情报的加工、搜集和整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图书馆学不能完全回应这种需求,因此必须要产生一个新的学科领域来探索这些问题。由此可见情报学产生之初就与图书馆学有不解之缘,它努力把图书馆学、计算机科学、工程学、心理学和语言学等学科及其他应用型学科的概念与方法结合在一起,促进包括信息加工、存储和传递在内的一系列技术的改进。“二战”后期以来,情报学科的发展得益于香农(C.Shannon) 和韦弗(W.Weaver)的信息论模型、维纳(N.Wiener)创立的控制论,以及计算机技术的快速发展。1963年,佐治亚理工学院正式开设第一个情报学课程,推动了情报学的快速发展,并向其他学科渗透。

今天的环境和形势对情报学的发展有很大影响,影响情报学和情报事业的主要因素可以归纳为两点:①当前的信息环境是泛在数据、泛在信息和泛在知识的时代。由互联网、数字化、多媒体、云技术、人工智能和大数据等组成的集合式多维信息环境构成了我们这个时代的主要信息特征,其影响也具有泛在特点。情报学作为一门涉及面极广的交叉学科,一定会在研究内容、载体、手段、方法等方面受到上述特点的影响。②我们面对的国内外形势复杂。国际政治、经济、军事等领域的竞争加剧;国际敌对势力的渗透,加之国内复杂的斗争形势,总体国家安全观受到空前重视。这些会强化情报学产生之初的那些最本源的特点和职能,即情报学创建之初就是做情报搜集、加工整理、分析研究,然后提供给军事部门、政府部门等有关部门来使用。这些创建之初最本源的职能在新形势下将有新的发展。

2 情报学的职能

在国际竞争加剧和存在危及国家安全的敌对势力的大背景下,能直接服务于科技和军事目的的情报研究,以及总体国家安全观下的科技情报学、军事、公安情报学等情报学的分支领域,其理论探索和实践发展的必要性更易凸显出来。此外,情报学作为一个完整的学科体系,它还有学科基础理论(任何学科都存在)建设的任务。无论是在自然科学领域还是社会科学领域这个任务都是存在的,即一门科学的一般理论(generaltheory)。这是一种在大量实践的基础上抽象、归纳出来的普遍性理论,其主要任务并不是针对某一个或某几个具体问题提出解决方案,而是着眼于整个学科的建设和发展。学科基础理论的研究与应用对策性研究之间的关系绝非对立的,相反是互补的、相互促进的。在基础理论研究方面,我们跟发达国家相比还有差距。一句话:依然任重而道远。

情报学除了自身的理论建设和学科发展外,还有社会化服务的职能。比如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情报学担当着为各学科的研究提供前沿信息和信息分析,以供这些学科研究借鉴的职能。为人文社会科学咨政育人服务,是社会科学情报学的重要任务之一。此外,为推动国家经济社会发展而建立的各类智库(包括社科、科技、军事等领域的智库),其成果从根本上讲是采用了情报学的许多情报分析和传递方法,有的智库本身就是情报信息机构发展演变来的,发达国家也不例外。美国最有影响的智库之一——兰德公司便是一例。

我们在进行一个为期五年的重点学科建设过程时,发现20世纪下半叶以来,世界学术研究的潮流一方面是细化、板块化,另一方面却是综合化,而且综合化成了主要趋势。19—20世纪完成的世界范围内学科的体制化工作,基本是以高校的系科为单位进行的,在此基础上学科的界限大体固定下来。然而当代世界的发展复杂多变,涉及到很多方面的问题,比如全球化问题的研究,单靠某个机构、某个学科领域来研究都不行,它综合了各个方面的问题,所以可以发现很多国际会议上不是单一学科的学者而是很多学科的学者共同去探讨同一个问题。最先发现这种趋势的是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他们发现当代世界的很多问题靠单一的学科已经无法去解决,需要把相邻的多个学科的学者们集中起来解决,所以成立了很多跨学科的研究中心。美国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个趋势,成立了专门机构去研究国际学术发展综合化的趋势。此外,综合化的趋势也导致学科疆界的模糊和扩展,以及跨学科研究的大发展。作为本来就是跨学科领域的图书馆学情报学更不能幸免,其研究载体、研究手段、存储和传递方式受网络化和计算机化影响很大。但即便如此,它的核心部分并没有太大变化。至少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不管其分支领域怎么变化,情报学作为一门学科,其基本研究内容、分析方法、研究手段等只会更加丰富,不会有本质的变化。

3 关于几个关键性术语

与此相关的另一个问题是一些关键性术语的用法。术语是学科建设的基础。然而我们这个学科是非常特殊的,据粗略统计,仅能见诸于学术期刊的学科名称就多达7—9个,一些关键性术语的使用混乱更是随处可见。经国务院批准,由国家科技名词委牵头编写审定的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各学科的《名词》,目的也是想要尽量做到名词术语的规范化,但是实际做起来比较难。我们在编写和审定《图书馆·情报与文献学名词》时,一方面要考虑到现实中大家的用法,另一方面也要给予适当的引导。所以我不赞成什么都要跟国际接轨,因为中国的学科建设确实有我们自己的特点。但同时兼顾国际学术交流却是十分必要的。这里就有一个术语对接的问题,这个问题恐怕也不能完全不考虑,否则交流就会碰到很多问题。由于情报学基本属于一门引进的学科,就更增加了术语规范化问题的重要性和解决的难度。为此,术语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但是,我们这个学科是术语最没有共识的学科之一,连学科名称都存在很多分歧,充分显示出“剪不断,理还乱”的特点。这可能还需要大家共同来探索。

首先是翻译问题。早期把information译为“情报”和“信息”,导致了后来把informationscience和informatics理所当然地译为“情报学”和“信息(科)学”,而汉语中的“情报学”和“信息科学”是有差别的,再加上英语的intelligence也译为“情报”,这些英语词和汉语词交织在一起,造成了使用中的莫衷一是,往往是大家都按自己的使用习惯或主观随意性在使用。我们可以简单分析一下information和intelligence的问题。英语中的information和intelligence这两个词确实有差别,但是大家注意一下最新的英语词典,现在通常用这两个词去互相解释。而且考察它们在当代英语中的实际使用就会发现,即使是这两个被认为有明显差异的词,语义上也有接近甚至趋同的趋势。即使是在英语国家,英文文献中像warinformation,stealsecretinformation,buymilitaryinformation,top-secretinformation,scientificandtechnologicalinformation等用法也并不少见,虽然上例中那些用information的地方,也可用intelligence, 但至少可以说明它们在日常使用中确实有趋同的趋势,在很多情况下它们是可以换用的。这个趋势希望我们的学者们给予适当关注。

另外还不得不提到另一个过去用得比较多的英语词informatics。过去一提到“情报学”,理所当然地认为就是英语中的informatics。所以有些学者说informationscience翻译成情报学不好,应该翻译成信息科学。为此,有学者建议,干脆把现成的英语词infomatics译为“情报学”,把informationscience译为“信息科学”问题就解决了。其实问题没有那么简单。把informatics翻译成情报学,其实也不是很准确。连英语国家的学者都普遍认为informatics这个英语词的真正含义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可捉摸了,只有英国英语现在一直在用这个词,但是美国英语和受美国英语影响的其他地区英语现在很少用这个词了。即使有人还使用,通常认为其意思更接近IT(informationtechnology)的意思,而不是情报学或者信息科学。最新修订的大学版第三版Webster’sNewWorldDictionary(ThirdCollegeEdition)(《韦氏新世界英语辞典》,2008)收录了词组informationscience、informationtheory、informationsociety等,然而没有收录informatics这个词[2]。在近年出版的多部牛津、剑桥和朗曼英语词典中,除少数辞书外,也未收录这个词。这似乎不应该视为词典编纂者无意中的疏漏, 而是反映了他们的一种有意而为之的主观态度。北美有的学者认为:“由于informatics迅速变化的跨学科性,这个术语的准确含义今天已经很难说清楚了。这个词的意思还受地域差异和国际上对术语理解的差异的影响,这些都使这个问题变得更加复杂了”。[3]也许这可以视为对韦氏等一些著名的英语辞典不收录这个词的合理解释。建议我国学者关注和尊重国际学术界特别是英语世界学者的意见,慎用这个词。

至于informationscience,我们可以主要理解为“信息科学”,但鉴于information确实既有“信息”也有“情报”之意,因此在一些常用的组合中,比如libraryandinformationscience中,由于其已经具有了一定的约定俗成特点,作为一种过渡,建议仍然翻译为“图书馆学情报学”。而在某些特定或有特指性意义的场合,比如说讲到军事情报、科技情报、公安情报的时候,建议用intelligencestudies,这种情况下用intelligencestudies指“情报学”更加符合原意。在一般情况下不妨借用informationscience也可,但是我个人更倾向于使用informationstudies。为什么要用studies这个词?当代英语里,study的复数studies一方面有研究的意思,另外一方面有准学科(quasi-science或者quasi-discipline)的含义。英语界的几位前辈大师们在讨论当代英语的某些变化时曾以Englishstudies为例,谈到studies前面加学科名组成的词组,往往不是指“…研究”,而是指已经具有了学科特点、但其学科边界、研究内容,以及内涵和外延尚不够清晰的学科,因此Englishstudies可以理解为“英语学”。后来出国的时候我去请教了国外的语言学家,他们证实了英语中的这种用法。所以用informationstudies指“情报学”可以把更多的意思包括进来,即我们认为它是一门学科,但这个学科的理论边界和研究内容可能还没有定型,还有进一步讨论的必要。

4 有为才能有位

我一直在关注兰德公司的发展,在此想引用兰德公司的例子。兰德公司成立于二战结束的初期,成立之初是一个普通的搜集情报、做情报分析的机构,它的研究最初未受到足够重视。它的辉煌始自“冷战”。朝鲜战争时期它向政府、军事部门提交了朝鲜战争的预测分析,不幸当时并未被看好。几年以后朝鲜战争的发展态势几乎完全印证了兰德公司的预测。此时兰德公司才开始受到重视,公司的业务才越来越多,其地位也越来越重要。后来兰德公司接连在一些大事件上都做出了正确的预测,逐渐发展成了世界上最有名、最有影响的咨询机构之一。其成功之路给我们留下了许多思考,也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我们不是说一定要一成不变地去照搬它的做法,但是它的奋斗精神、对事业的执着,以及在研究成果暂时受到冷遇的情况下却依然不改初衷的精神等,确实值得我们借鉴。

我们今天从事的是大数据环境下的情报学研究。无论是信息情报的搜集,抑或是其整理、分析和传递,除了原有的一些行之有效的分析工具和方法,以及研究和传递方式外,新的信息情报环境要求我们深化改革以适应新的形势及要求。2010年2月TheEconomist(《经济学人》)刊登的一篇《关于信息管理的特别报告》(ASpecialReporton“ManagingInformation”,网络版)指出,信息情报已经从稀缺状态走向了极度冗余状态(superabundant)。该报告援引了一项研究提供的数字:现在数字宇宙每年产生的数据多达5—1200个艾字节*1个艾字节=1018字节——作者(Exabyte)。为什么这两个数字间差别那么大呢?这是因为采用了包含不同内容的计算方法,前者仅指涉及新内容的相关数据,后者则包括了对数字内容海量复制的预测性数据。无论是采信哪个数字,数字数据(digitaldata)的增加都是非常惊人的[4]。这无疑大大增加了信息情报搜集整理和分析研究的难度,也给文献情报学家带来了更大挑战,提出了更高要求。我们惟有加倍努力,才能不负时代的重托。

5 结语

无论是社会科学情报学,还是科技情报学,抑或是军事情报学、公安情报学,它们都是情报学这个完整的学科体系中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没有孰优孰劣、孰高孰低之分,虽然它们各自都有着自己的使命,但彼此的关系是互补的,不可替代的。每个分支做出的成绩,都是对作为一个整体的情报学甚至整个图书馆学情报学学科和事业的贡献。

愿小自情报学领域、大至整个图书馆学情报学领域的专家学者们更加紧密地团结起来,发扬协作精神,互相取长补短,脚踏实地,把我们的学科建设好。世界未来学研究会(WFSF)新闻公报中[5]有几句话我一直很喜欢,也很适合我们今天的情况,特转摘于此,用以与大家共勉:

Letskeepoureyesonthefuture,ourfeetinthepresent,andourhandsonthelinks

让我们立足于现在、着眼于未来,让我们携手共进。

[1]Levine-ClarkM,CarterTM.ALAglossaryoflibraryandinformationscience[M].Chicago,IL:AmericanLibraryAssociation,2013:251-252.

[2]Neufeldt,V,GuralnikDB(eds).Webster’snewworlddictionary(ThirdCollegeEdition)[M].London:PrenticeHall,2008:693.

[3]https://en.wiktionary.org/w/index.php?title=Special:Search&search=Image:Joseph+Marie+Jacquard.jpg[EB/OL]. [2008-08-17].

[4]AndersonS,BlankeT.TakingtheLongView:Frome-ScienceHumanitiestoHumanitiesDigitalEcosystems[J].HistoricalSocialResearch,2012,37(3):147-164.

[5]Reportonthe2ndMeetingoftheRegionalAdvisoryGroup,byUNESCORegionalOfficeforAsiaandthePacific,Bangkok,199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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