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产业投资热潮的冷思考

◎王行鹏

曾几何时，IP迅速成为一个跨行业的热词，更是资本竞相追捧的对象。但IP究竟指代何物，是否具有特殊的内涵，业界往往莫衷一是。当前，在“互联网+”的大浪潮中，IP产业呈现如火如荼的发展态势，但激荡澎湃的IP投资热潮迫切需要冷思考。

一、IP概念的泛化

当前，“IP”这一概念炙手可热，成为互联网领域最受追捧的紧俏物，但是IP究竟是指什么呢？IP在不同语境下的含义具有什么差别？这似乎还要从这一词语的本义上寻找答案。提起IP，业界会直接联想到“Intellectual Property”，这个英文词语的缩写就是“IP”，并被译成“知识产权”。事实上，这是对IP概念的一种望文生义的理解。

“Intellectual Property”，在欧美语境下更多地是被译成“知识财产”，其缩写就是“IP”，同时也多用来指代网站的“IP地址”（Internet Protocol）。这种“知识财产”，包括了文学作品、艺术作品、科学作品和发明成果等被法律法规赋予独占性权利的创造成果，而这其中的“独占性权利”被称为“知识产权”（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缩写为“IPR”， 包括了著作权、商标权和专利权等。

国内业界竞相追捧的“IP”，包括了知识产权，但不限于知识产权，确切地说，应该将炙手可热的“IP”称为“IPR”，才准确地表达了“知识产权”的真实含义，并且，IP在文化领域中更多地是指代“版权”。因此，在很多场合使用IP这个概念，实际上是将IP概念泛化了，这大概是在互联网大举进入文化领域的背景下产生的结果。

二、IP热的由来

相对于传统的版权开发和利用方式，IP的开发和利用方式是全产业链式的。如一部文学作品，借助互联网可以成为每一个读者的电子读物，而点击率高的文学作品意味着符合广大读者的兴趣和爱好，这使点击率成为文学作品商业价值的显著标志。从市场开发角度看，所谓的优质文学作品，必然拥有着庞大的读者群，而这些读者群成为对文学作品进行衍生开发的最可靠的追随者。改编优质文学作品，即改编优质“IP”，将其改编成电影、动漫、游戏等作品，既可以快速搜索可供改编加工的作品，又可以借助原作品的名气实现衍生作品的定向营销，从而降低投资风险，成为相对保险的IP开发运营模式。因此，“IP”热，“热”在人气，“热”在被IP牢固吸引的受众所形成的外部市场。

抢购热门“IP”，成为时下最为火爆的文化市场行为，不仅国内的IP遭到大力抢购，而且国外的某些IP也成为抢购的重要角色，抢购者俨然成了IP崇拜的忠实追随者。IP热的本因，是版权运营方在谋求一种低风险、高收益、变现快的版权运营模式。在文化快餐消费的背景下，一方面是IP价格被大肆炒作，哪怕是优质IP也严重偏离了公允的市场价值，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产业的健康发展；另一方面，在炒作等外力的作用下，投资者无法理智地辨别IP的品质，造成IP资源鱼龙混杂。因此，IP已是文化圈的风向标，抢购、囤积IP成了文化投资领域的重头戏，并且，这场投资热潮出现愈演愈烈的势头。

三、警惕IP热的消极面影响

文化界热衷于投资热门IP，主要是看重这些IP具有庞大的受众人群，在IP经过衍生开发后，这些人群很容易成为新作品的追随者，而拥有这些追随者就意味着拥有广阔的市场前景和可观的投资收益。因此，IP的热效应持续发酵。但IP热并不见得全都有像投资者所想象的那样旺盛的市场生命力，还可能有很多消极面的影响。

（一）扭曲IP的创作本质

IP投资热的兴起，源于IP是一个具有极强的产业意识的概念。很多的IP资源，其创作的动机是迎合最为流行的文化艺术潮流和品味，运营方会根据这些潮流和品味迅速制定出相应的IP开发配方，大批量地开发出标准化的IP衍生作品，使IP运营方能够快速获得可观的经济效益。需要强调的是，模式化、标准化、流水式地开发IP资源，将IP开发等同于快餐店的产品进行生产和销售，尽管符合当前的文化消费需求，但却扭曲了IP的创作本质。IP创作的本质应该体现出文化作品的独特个性，即独创性、思想性、观赏性应该是决定作品水准的核心要素，IP创作需要引领文化市场的消费品味，创造具有独特思想意识和灵魂的文化作品，而不能为迎合市场潮流而扭曲IP的创作本质。

（二）催生IP的价格泡沫

对于很多的热门IP，之所以能够成为众人追捧的对象，是因为这些IP占有高企的人气，这种人气多表现为网络点击率，但是，高点击率并不能代表IP具有突出的市场潜力。IP的投资者将网络点击率作为搜索优质IP的重要指标，这样一来，拥有高点击率的IP必然受到追捧和抢购，其直接结果也必然是IP的价格被不断推高，甚至是被大肆炒作，投机心理左右着整个IP市场。IP崇拜使热门IP的价格严重偏离公允的市场价值，投资者只顾抢购IP资源，而忽视IP的真实价值，催生日益严重的IP价格泡沫。

（三）推高IP的转化风险

热门IP需要经过改编、加工和营销推广才能不断地放大这些IP的价值，但这是一系列较为惊险的跳跃。实际上，很多的IP运营方不具备IP行业的专业背景，不足以对网络作品的优劣进行有效地判断和评价，只顾抢购热门IP以降低试错成本，结果可能是适得其反。一部热门的网络小说要改编成影视剧本，拍成影视剧，制作成动漫和网络游戏，在转化过程中的创作水准、技巧和工作量是难以想象的。要成功开发和运作一个IP项目，需要运营方将IP内容进行整合和创新，以满足衍生作品的创作要求，但这种要求并不是容易达到的，隐藏着巨大的转化风险。IP本身只决定了作品的关注度和知名度，而衍生作品才往往意味着IP的经济效益。

（四）助长IP投资的短视行为

作为IP投资热的响应者和追随者，很多投资者将巨额的投资基金用于抢购热门IP，但这些投资者多是信奉“循利而来与逐利而去”的市场法则。首先，大量的投资基金涌入IP行业，投资者采用“短、平、快”的方式，通过制作团队草草完成作品，匆匆上线运作，然后迅速圈钱套现，做一单即撤出，极大地降低了作品的专业性，缺乏对IP进行有针对性的细节开发，没有充分挖掘IP的市场潜力。其次，投资者对IP制作的流程、模式、策略等不甚了解，热衷于制造噱头、泡沫，发动粉丝热炒作品概念，缺乏脚踏实地的从业心态。最后，大量逐利资本投入IP开发行业，使IP衍生品呈现爆发式增长态势，其结果必然是供过于求，造成IP资源的大量浪费。

四、合理的利益分享机制是IP产业发展的关键

IP的开发链条是由一系列的创作环节、制作环节、传播环节、改编环节、消费环节及每一环节的参与者所构成的。在整个IP开发链条的循环过程中，IP带来的经济利益会在不同环节及不同参与者之间进行分配，即围绕IP资源所形成的利益格局是多元化的，涉及创作者、制作者、传播者和消费者等多层次利益。当前，在IP热的影响下，IP利益的分配格局是不平衡的。热门IP时而会爆出使运营方难以承受的天文数字成交价，即使是一些实力雄厚的运营方能够承担天价IP的授权费，但后期的制作过程和运营过程也充满了变数，支出和回报也不总是成比例的。因此，如何构建起合理的IP利益分享机制，这是IP产业能否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关键问题。

合理的IP利益分享机制需要包括三个层次。

首先，运营方要理智看待IP价值，就IP本身而言，建立科学的IP价值评估机制，综合历史成本、重置成本、未来收益、市场预期等多个因素，较为准确地评定出IP的公允价值，不要陷入跟风炒作、盲目追高的陷阱，避免增加自己未来的运营压力或将压力转嫁给下游的开发链条。

其次，对于管理和运营版权的企业而言，应当建立科学的版权资产管理机制，在培养敏锐嗅觉、采购优质IP的同时，更加注重版权价值的深层次开发运用，规范化管理和精细化运营存量或新增的IP资产，避免自身落入文化企业的“三年怪圈”，使企业获得良性发展。

再次，对中心城市而言，北京、上海等文化企业扎堆集中的地区，在产业政策向文化领域倾斜的同时，需要透过IP繁荣现象看到推动产业发展的本质，即注重版权要素推动区域经济发展的基础性作用，在推动原创优质IP涌现的同时，要加强引导和规范交易，促进IP热不会转化为IP泡沫。此外，由于版权运营具有很强的专业性，版权公共服务机构要起到表率作用，在版权确权、授权、维权、评估等方面为文化企业提供扎实的版权公共服务，促进IP创作者、制作者、运营者等各方互利共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