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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米芾的“颠”到《海岳名言》

2018-02-22

书法赏评 2018年6期
关键词:砚台米芾楷书

米芾素有“米颠”之称,其“颠”是出于性情,非为矫情以钓名,故其“颠”乃人之不可及也。

据资料记载,苏东坡在维扬时,有一次宴请宾客,米芾也在座。酒宴进行过半之时,米芾忽站起,对苏东坡说,世人都说我颠,叫我“米颠”,你是怎么看的?苏东坡笑着说:“我赞同大家的看法。”这虽是东坡的玩笑之言,但从此可见“米颠”之一斑。

米芾的行为确实时有“不正常”,他好洁净,以致成洁癖,洗手不用毛巾擦干,甩动双手,直到甩干为止。

听说有一个姓段的年轻人,名拂,字去尘,米芾对这个名字非常看好,认为这个名字很干净,于是就把女儿许配给了段拂。

为了让自己的衣服干净,米芾经常反复地清洗。平时的衣服这样洗也就罢了,即使是官服也要这样反复地洗,以致将官服洗破了而被降职。

友人在他的砚台里唾了点唾沫想看看是否发墨,米芾顿感此砚台已被弄脏了,便将砚台送给了友人。

他住的屋子、用的用具、穿戴的衣帽必使一尘不染,若稍有微尘便洗涤。客人坐过的坐榻,等客人一走就赶紧拿去洗涤一番。有这样洁癖的人,自然与众不同,世人目以为怪、为颠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米芾在给人写信时也很好玩,当写道“顿首再拜”时,马上站起来,整理好衣服,冲着书信拱手弯腰地拜两拜,一幅很认真的样子。不但拜书信,要是看见有品相好的石头,他会穿戴好官服,手持笏版,对着石头拜上,且口呼“石丈”。更有甚者,是见到自己喜欢的古人书法真迹,会以死相要挟。蔡京的儿子蔡攸有一次和米芾在船上欣赏他家藏的晋人王衍的字。米芾一见此件书法,顿时泪如雨下,说自己收藏的书法没有一件可以和这件相比,并站在船边以死要挟,说是得不到这件真迹,就跳到江里。蔡攸无奈,只得将此件书法送给了他。

米芾有一次游宦到长沙道林寺,寺中有唐朝沈传师写的《道林诗》,字像手掌那么大,写在牌上,藏在一个小阁楼里。米芾将小船停在湘江之上,向寺院住持借来观看。一到傍晚,就赶紧扬帆开溜。寺僧急忙报告了官府,官府赶紧派人追上米芾,将这字要了回来。如此小偷的行为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样的故事无非是佚事而已,不足为凭,但从中可见米芾确实精神有些不正常。大凡精神不正常者,世人多目之以“颠”。

米芾的“颠”与杨凝式的“风”应是同类,但也有不同。杨凝式是为避祸而佯装“风”,米芾则是性情中的个性和癖好所至,故,米芾之“颠”出于性情,更为可爱。

对于艺术而言,米芾确是独具慧眼,聪明绝顶,不然何来米家山水和“刷字”行书呢。米芾对书法的心得都可从《海岳名言》中见一斑。《海岳名言》开篇便说:历代前贤的书论多不切实际,“去法逾远,无益学者”。所以米芾要把自己的学书感悟写出来,目的是要把学书者领入正途,用明白的语言把书论说清楚,让人一目了然。我们看《海岳名言》也能发现,米芾说的都是实话、都是经验之谈,没有过多的言辞的修饰。比如,他说写楷书入手比较容易,楷书的难点在于“体势”,只有把楷书写得“匀”了,取势才能活。米芾说章敦的楷书像排算子一样匀,他认为这样写楷书根本不懂取势。据记载,米芾曾写小楷书,每行字都“其直如弦”。这也就是说,写楷书,一定要“匀”,整行都在一条直线上,不可丝毫偏颇。这是写好楷书,让楷书气韵生动的关键,只有“其直如弦”,楷书的整体章法才完美,气韵也贯通,体势也活了。

米芾说的“匀”绝不是字的大小等匀,而是就整行和章法而言,字的大小要“因字赋形”。这从《海岳名言》论字的大小的一段话中可以看到:“盖字自有大小相称,且如写‘太一之殿’,作四窠分,岂可将一字肥满一窠,以对殿字乎?盖自有相称大小,不展促也。余尝书‘天庆之观’,天、之字皆四笔,庆、观字多画在下,各随其相称写之,挂起气势自带过,皆如大小一般,真有飞动之势也。”

米芾《烝徒帖》

米芾《值雨帖》

这段话说:字的大小自有相称,要各随其相称写之,才能气势顺畅,有飞动之势。并以“太一之殿”为例,来说明字的笔画的多少,形体适合什么形状,就要根据字的本来适应的形状来写。像“一”字,本来笔画就少,就适宜写在格的中间稍微靠上一点的位置,不能写满格。还有像“天庆之观”这样的字,“天、之”的笔画少,“庆、观”的笔画多,就要根据笔画多少的“相称”来安排字的大小粗细变化。也就是说,无论是写什么样的字,一定要“因字赋形”,各随字的本来适应的形体来安排。比如写“口”字就不宜大,写“以”字就不宜高,写“牛”字就不宜扁等,这就是米芾说的“要各随其相称写之”。

米芾在《海岳名言》中对字的“俗”与“不俗”说的也很透彻:“字要骨格,肉须裹筋,筋须藏肉,秀润生,布置稳,不俗。险不怪,老不枯,润不肥。变态贵形不贵苦,苦生怒,怒生怪;贵形不贵作,作入画,画入俗:皆字病也。”

所谓“不俗”,就是要做到筋骨血肉俱全,要俊秀、润泽,谋篇布局要安稳和谐,险峻而不怪、老辣而不枯、润泽而不肥,这样就能不俗。反之,形态的变化因鼓努为力,而生怒气,由怒气而生怪异;摆布字形忸怩作态,描眉画鬓,这样就俗气了,俗气就是病。

若只对书法认识的深刻,却不去付诸功夫,那只能是眼高手低的纸上谈兵。米芾不但眼高,手也硬。眼高是见识,手硬是功夫。米芾说自己“一日不书便觉思涩”“未尝片时废书”。他还说,智永写字用功,把砚石都磨成了石臼,这样的功夫才达到了王羲之的水平;如果把砚石磨穿透了,才能达到钟繇、索靖的境界。他惊叹古人的功夫,所以自己也在书法上专心致志的用功——“学书须得趣,他好俱忘,乃入妙;别为一好萦之,便不工也。”

米芾的《海岳名言》可谓书法的“金针”,时时参悟,可祛书法“百病”,病去则书法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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