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40年莎士比亚喜剧在中国的接受研究
2018-02-20常晓丹
【摘要】 文章运用文獻计量分析法,对1978—2017年刊登在中国知网上与莎士比亚喜剧相关的学术期刊论文进行计量分析,梳理改革开放40年来莎士比亚喜剧在中国的接受过程,述说中国莎士比亚喜剧研究的现状、趋势、热点及不足,分析莎士比亚喜剧作品在中国的接受境遇及其成因,挖掘中国莎士比亚喜剧研究的新动向。
【关 键 词】莎士比亚;喜剧;学术期刊;接受研究
【作者单位】常晓丹,中原工学院信息商务学院。
【基金项目】2016年河南省高等学校青年骨干教师资助项目“莎士比亚理想女性在现当代中国的接受与流变”(2016GGJS-222)研究成果;2019年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一般项目“精神生态视阈下的莎士比亚悲剧人物形象研究”(2019-ZDJH-489)研究成果。
【中图分类号】G247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18.23.025
据考证,19世纪30年代莎士比亚的名字第一次被引入中国,19世纪末国内出现最早的莎士比亚戏剧评论[1]。20世纪初译述家林纾与魏易合译了兰姆兄妹的《莎士比亚故事集》[2]。1949年前,莎士比亚在中国已成为地道的“本土人物”,他的大多数作品也都译成了中文[3]。1978年中国开始实行改革开放以来,国内有关莎士比亚研究的译著、专著、学术论文更是呈现多样化的繁荣景象。本文以1978—2017年刊载在中国知网上且与莎士比亚喜剧相关的学术期刊论文为研究对象,运用文献计量分析法,对与莎士比亚喜剧相关的学术期刊论文进行分析,梳理改革开放40年来莎士比亚喜剧在中国的接受过程,述说中国莎士比亚喜剧研究的现状、趋势、热点及不足,分析莎士比亚喜剧作品在中国的境遇及其成因,挖掘中国莎士比亚喜剧研究的新动向。
一、我国学界莎士比亚喜剧研究整体情况
1903年,上海达文社用文言文翻译出版了英国兰姆姐弟改译的《莎士比亚故事集》,题名《海外奇谭》,首次将莎士比亚的10个故事介绍给了中国读者;1904年,林纾、魏易合译的《吟边燕语》介绍了兰姆兄妹的20个莎剧故事;彼时的莎士比亚因擅长构思奇谭故事,立意遣词往往托象于神怪而被界定为传奇作家[1]。1913年,《威尼斯商人》首先在上海演出;五四前后莎士比亚喜剧均在中国上演;那时上演的莎剧,全是根据林纾的《吟边燕语》改编的,演员在台上即兴表演,可随意编造台词[2]。
20世纪30年代,上海戏剧协会开始较严肃地按莎翁原著演出《威尼斯商人》等剧目;与此同时,马克思主义莎评传入中国,莎剧的现实主义倾向引发了翻译、评论莎士比亚的一次热潮,莎士比亚成为伟大的现实主义戏剧家[1]。
20世纪50年代,我国学界的莎士比亚评论多为政治批评支配下的学术和文化批评,苏联莎学权威莫洛卓夫、阿尼克斯特等人的系列论著对中国的莎学产生很大的影响 [3]。这一时期中国学者将研究视角主要投向莎剧产生的时代背景以及莎剧中展现的社会矛盾和阶级关系[4];而莎士比亚喜剧作品虽然主题集中于慷慨无私的友谊和真诚的爱情,但因为不能辨别其背后的阶级关系而被批评或者忽视了[5]。
随着莎士比亚悲剧作品社会批判功用的凸显,莎士比亚喜剧作品的娱乐性功能逐渐使其成为莎士比亚研究中的一个薄弱环节[6]。为调查改革开放40年来莎士比亚喜剧在我国学界的研究现状,笔者以莎士比亚13部喜剧作品的名字为检索词、以莎士比亚为限定词、以1978—2017年为时间界限,在中国知网上进行全文检索,并根据检索词(检索作品名已涵盖现有译本的多个译名)、检索到的相关期刊论文量及最早出现该篇论文的年份信息制作表1。
由表1的数据可以发现几个现象。第一,学界对《威尼斯商人》情有独钟,改革开放40年间中国知网刊载的与其相关的学术期刊论文总数达到1388条,占比63.9%,而对其他12部莎士比亚喜剧作品的研究明显不足。第二,学界关注量超过200的《温莎的风流娘们儿》并非莎士比亚四大喜剧作品;在研究数量超过100的4部莎士比亚喜剧作品中,并没有位列莎士比亚四大喜剧之一的《第十二夜》。第三,学界对《驯悍记》《一报还一报》《维洛那二绅士》《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的关注超过了“代表了莎士比亚喜剧创作的顶峰”的《第十二夜》[6]。第四,20世纪初随着林译本进入中国舞台的《皆大欢喜》等喜剧作品,并没有像《威尼斯商人》那样引起国内读者的广泛关注。
相关数据表明,目前学界关于莎士比亚喜剧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威尼斯商人》这一部作品上。而造成这一研究现状的原因大致有三。其一,《威尼斯商人》是最早被译介、改编,最早在中国舞台上搬演,且演出最为频繁的一部莎士比亚喜剧作品。在义务教育和普通高中阶段,该剧是必读剧目[3];在大学阶段,该剧在《外国文学史》及《英国文学史》等众多文学史教材中均占据重要地位,得到了重点介绍,普及面极广。其二,从主题上来说,《威尼斯商人》不仅具有丰富深邃的思想,还涉及广泛的社会问题,如自由婚姻、国家法律、金钱、爱情与友谊、商业贸易与高利贷、民族宗教问题、人权问题等[7]。相较之下,其他喜剧作品主题稍显单一。其三,从人物设计来说,《威尼斯商人》与中国传统戏剧中善恶分明、忠奸分明的传统价值观念相契合[3],而在其他喜剧作品中,恶人未受到惩处,只是在得到善人的宽恕后被感化,相比之下就显得缺少棱角分明的人物形象。
可以说,《威尼斯商人》作为国内学者最熟悉的莎士比亚喜剧作品,受到了全面广泛的关注和研究,从而使它成为改革开放40年间最受中国评论家和读者偏爱的莎士比亚喜剧作品,而其他喜剧作品没能得到中国评论家和读者的大范围关注。
二、我国莎士比亚喜剧研究的趋势与热点
通过以上对莎士比亚喜剧研究整体情况的定量分析,不难发现改革开放40年间我国莎士比亚喜剧研究存在不均衡现象。为了进一步了解莎士比亚喜剧研究的趋势,笔者将上文提到的2172条相关检索结果以论文发表年为横轴、以论文发表量为纵轴,绘制图1。由图1可以很直观地看到,改革开放40年间,我国莎士比亚喜剧研究分别在1986年、1994年和2016年出现研究峰值。
第一次是在1986年,這一年上海和北京举办了首届莎士比亚戏剧节,在26台莎剧原作或改编剧中,《驯悍记》《终成眷属》《威尼斯商人》《爱的徒劳》《温莎的风流娘儿们》《无事生非》《第十二夜》《仲夏夜之梦》共8部喜剧作品得到了演绎。这大大刺激了学界对莎士比亚喜剧作品的关注,从而使学者对这些作品的研究力度不断加大。
第二次是在1994年,这一年举办了上海国际莎士比亚戏剧节,莎士比亚喜剧仅《威尼斯商人》和《第十二夜》得到演绎。自此以后,《威尼斯商人》以绝对的研究量优势成为学界关注的焦点,学术论文研究量从20世纪80年代的20篇左右,增加至90年代的40篇左右,2000年以后,年均达到75篇左右。当《威尼斯商人》以绝对的研究量优势成为影响中国学术界的重要莎士比亚喜剧时,莎翁其他喜剧作品却失去了中国学者和观众的关注。
第三次是在2016年,莎士比亚逝世400周年。这一年9月,在上海,东华大学和上海戏剧学院分别召开“2016上海国际莎士比亚论坛”和“2016国际莎士比亚戏剧节”,京剧《驯悍记》和英国—中国的《仲夏夜梦南柯》得到演绎;同年10月,“纪念莎士比亚逝世400周年学术研讨会暨中国莎士比亚研究会年会”在北京大学召开。这些活动大大促进了我国学者对《威尼斯商人》之外的其他莎翁喜剧的关注,并使其研究量产生波动。
可以说,我国学界的三次莎士比亚艺术节大大促进了国内对莎士比亚喜剧作品的评论和研究工作。为了进一步调查学界莎士比亚喜剧研究的热点,笔者运用文献计量学工具Citespace对以上搜集到的2000余条期刊论文进行分析,并根据关键词共现次数及其首现年份信息制作了表2。
由表2不难发现以下几个现象。第一,我国学者对《威尼斯商人》的广泛关注,使得作品中的相关人物如夏洛克、鲍西娅、安东尼奥、巴萨尼奥等,受到了评论家和读者的广泛关注;而其他莎士比亚喜剧作品众多人物形象中仅有《温莎的风流娘儿们》的福斯塔夫和《第十二夜》中的奥丽维娅得到了中国评论家和读者的关注,两部作品中机智的中年女性福特大娘和培琪大娘、聪明的少女薇奥拉并没有受到相应关注。第二,《威尼斯商人》中体现的犹太教与基督教的矛盾问题受到了我国学者的关注。作为犹太教代表人物的夏洛克更是摆脱了卑鄙、狡猾的高利贷奸商形象,变身为宗教纷争中受歧视、受压迫的弱势形象,从而得到了中国评论家和读者的同情,而代表了基督教的安东尼奥虽然慷慨正直、仗义疏财、讲信誉重友谊[7],却没有得到赞扬。第三,1978年就有学者开始关注莎士比亚喜剧作品的女权主义法律观,但是国内对莎翁作品的女权主义分析却始于1996年。虽然国外的女权主义研究者对莎剧中的女性意识高度敏感,即便是极为细小的一个情节或道具,也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并从政治、经济、文化方面深入探究[8],但是国内却极少对莎士比亚喜剧作品进行女权主义阐释。第四,自1978年起就受到评论家和读者关注的莎士比亚作品的喜剧性问题,在2000年以后出现了狂欢化转向。如果说自20世纪30年代开始在我国盛行的现实主义莎评之风使具有浓厚浪漫主义气息的莎士比亚喜剧失去了众多学界评论家的青睐,莎士比亚喜剧作品中相互谅解的喜剧精神也被忽略了[9],那么,新世纪国内莎士比亚喜剧研究出现的突变词——狂欢化,或许代表了莎士比亚喜剧作品中展现的狂欢化色彩。
三、我国莎士比亚喜剧研究的不足与未来
为了调查我国学界对除《威尼斯商人》外的其他莎士比亚喜剧的研究热点,在剔除前文已经论述过的作品和人物的相关数据后,笔者再次运用文献计量学工具Citespace对上述数据中与莎士比亚12部喜剧作品相关的700余条信息进行关键词分析,并根据关键词共现次数及其首现年份信息制作表3。
从表3数据不难看出以下几个问题。第一,运用Citespace析出的关键词词频统计数据明显少于表1在中国知网上进行全文检索析出的词频统计数据,其中《温莎的风流娘儿们》《无事生非》的研究词频下降得最为明显,这很可能是由于两部作品在论文中出现的频次高于它们在论文摘要和关键词中出现的频次。这也说明,无论是在中国知网上进行的全文检索分析,还是运用Citespace进行的关键词词频分析,均存在一定的不足,如果想要进一步调查能够表达评论家和读者态度及观点的搭配词及其词频,就需要开拓基于语料库的新型研究模式。第二,在有关莎士比亚喜剧人物形象的词频分析中,除前文提到的福斯塔夫和奥丽维娅外,《仲夏夜之梦》中的狄米特律斯、《第十二夜》中的薇奥拉、奥西诺、马伏里奥以及《驯悍记》中的凯瑟琳娜出现了相关研究,但研究数量不足10篇。这表明运用各种文学批评理论,阐释、解读莎士比亚喜剧作品及其人物形象是一个广阔的研究领域。第三,目前国内有关莎士比亚喜剧作品人物性格和情节的研究多于对莎士比亚喜剧作品中女性的研究,从女性主义视角研究莎士比亚喜剧中的女性人物形象也还未形成研究规模,或许可以运用女性主义理论将莎士比亚喜剧中蕴藏的女性形象打通,从整体上阐释莎士比亚喜剧作品中丰富多彩的妇女群像[6]。
以上数据虽不能穷尽我国学界所有关于莎士比亚喜剧研究的文章,但足以说明两个问题。第一,目前国内莎士比亚喜剧研究极不均衡;第二,研究主要集中在《威尼斯商人》这一部作品上,其他莎士比亚喜剧研究无论人物形象还是主题挖掘都尚有诸多值得研究的空间。笔者相信,随着国民精神生活需求的改变,莎士比亚喜剧作品的主题及其丰富的人物形象必将成为新时期我国学者关注的焦点。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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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杨周翰,吴达元,赵萝蕤. 欧洲文学史(上)[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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