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模因学的后现代主义哲学审视
2018-02-20周乐乐
周乐乐
摘 要:兴起于20世纪70、80年代的模因学,把文化复制因子作为“模因”,对文化的复制和传播的研究提出了类似达尔文进化论的观点。语言是文化的重要载体,其本身也属于文化的组成部分,是语言模因。“是语言的,必然关涉哲学理论”,对语言模因学的研究也是哲学探索的重要领域。语言模因学具有后现代主义的人本性、解构性和建构性。在后现代主义视域下的研究,将有助于为语言模因学的研究打开新的思路,对充实和深化模因学理论框架和各方面的研究起到推动作用。
关键词:后现代主义哲学;语言模因学;人本性;解构性;建设性
中图分类号:H0;B08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8)12-0096-03
“任何一个事物,只要它通过模仿而得到传递,那么它就是一个模因”[1]43。模因可以是一句话、一种现象、一个事物、一種思想,它所涉及的范围很广。语言也是重要的模因,被称之为语言模因。对“模仿”和“传递”的强调是理解模因的关键,任何事物或信息只有通过广义上的“模仿”、被复制并且传播出去,它才可以成为模因。其中“人”作为模因的宿主,在模仿和传递过程中发挥着主体作用,可以使模因发生或多或少的变化,形成各种模因复合体。模仿和传递是依靠人来实现的,“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有些模因正是由于缺乏人性主体的能动参与和人类思维的认知构建,它们得不到复制与传播,逐渐走向消亡”[2]。从这种意义上说,模因学体现了其“以人为本”的体验哲学理念。其复制传播理论更是与哲学所倡导的某些观点一致,即一切事物的衍生都是在对原有事物的继承、复制基础上传播的结果,继承和复制体现了事物之间的联系。语言模因学作为哲学研究的一个对象体现了人本性、主体解构性和建设性等后现代主义哲学的基本思想。
“后现代”不是“时代化”意义上的一个历史时期,而是指一种思维方式,一种态度,一种认为人类可以而且必须超越现代的情绪[3]。学者们发现,后现代主义派别林立、观点繁多,其内部很多观点都不统一,甚至有矛盾和对立。但总体来说,后现代主义是对现代化主义中剥夺人的主体性以及对整体性、中心性、同一性等思维方式的批判与解构。后现代主义在三个时期的主要特征可概括为“人本性、批判性”“解构性、破坏性”“建设性、体验性”[4]。后现代主义哲学转向对语言学研究是以人本精神研究语言,表明语言具有体验认知性,语言没有统一的本质[5]。
语言模因学强调语言模因的复制和传播过程中人的主观能动性、语言模因的客观情境性和他者思维、语言模因复合体的建设性,是后现代哲学理念中的人本性、解构性和建构性的集中体现。
一、语言模因的人本性
“人本性”中的“人本”二字即为人的主观认知性,亦即人的本能、情感、思维、理解、推理和解释等,而非科学理性的存在,因而模因学主张回归生活世界,从人之本真立场出发来认识世界[4]。
语言模因的“人本主义”体现在:一方面模因是以不同的方式储存于人类大脑之中(即人是模因的宿主)的信息指令,通过人的模仿复制并经由人的活动传播出去。语言是一种重要的模因,是以语言符号的形式“寄生”在人的大脑之中,通过模仿复制获得发展和进化。人的大脑是语言产生的物质器官,语言模因离不开“人”和“人的主体性”的参与,这就从客观上决定了语言模因的“人本性”。另一方面,模因的复制传播过程有赖于模因宿主——人的主观能动作用。“模因的进化过程中存在着巨大的选择压力”[1]65。在数量极大的潜在模因中,哪些能够引起模因宿主——人的注意,并被选择、复制、模仿和传播,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的认知、理解和情感等。语言模因的宿主是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他们使用语言是要契合特定的语言和社会语境的,并在语言交际中实现语言模因宿主的信息传播意图和交际意图。此外,复制传播过程中的语言模因的意义离不开模因宿主——“人”的认知和解读。模因的复制和传播并非是百分百的“克隆”,而取决于模因本身的核心意义及模因宿主对这些语言模因的解读和理解。模因宿主先前的认知经验必然会影响对语言模因意义的解读。张世英认为,对语言意义理论问题的研究应当同人生价值、人生态度和文化活动紧密联系起来[6]。可见,“人”作为语言模因的宿主承载着赋予语言模因意义的重要作用,离开人来谈语言模因的意义是不现实的,离开了“人”这个模因宿主,语言模因也就不能成为真正的模因,只能称其为“潜在模因”。
语言问题是哲学研究的重要对象,语言的意义则是语言哲学研究的主要内容,而研究语言意义就不能不研究“人”。自后现代主义哲学对人本性的关注程度越来越高,认知语言学是这一哲学转向的产物。从人的认知特点来看,普遍人性的存在使得人与人之间交流和理解成为可能,这也是语言模因得以传播的前提。另一方面,由于环境不同和人类经验的差异,造成人与人之间的认知方式出现很大差异,语言模因的不同表达方式和所对应的现实世界的意义也会出现差异。换句话说,语言模因的意义离不开人的经验认识,语言模因的研究离不开对人的研究。何自然等也认为,语言模因和文化进化的界面研究最终还得落实到研究模因宿主——人类的种种相关方面[7]。
二、语言模因主体性的解构
“解构性”是后现代主义哲学转向第二个时期的主要特征,它主张破坏、解构、去中心、反理性等,甚至提出“人已死亡”的观点。简言之,“解构”就是一种批判和颠覆的思维方式。语言模因学也体现了后现代哲学思想中的“解构性”。一方面,语言模因的复制传播过程离不开人的参与,人具有主体性、能动性。从一定意义上讲,人是语言模因的主宰,语言模因的意义或其潜势在很大程度上受人的认知体验的影响。但是,语言模因一旦被传播出来,在被其他的模因宿主模仿和复制之前,它就暴露于由语言符号、客观世界与他者思维所构成的独立于主体的“人”的大脑和思维的环境之中,存在诸多意义解读的可能,即有多种语言模因复合体形成的可能。另一方面,语言模因本身的核心思想,即语言的内容,一定程度上是客观不变的,这是由语言内容的客观性决定的,是语言模因符号对客观世界的反映。变化的是不同的“人”对它的解读,就像“一百个读者,就有一百个哈姆雷特”,但是我们也要认识到“哈姆雷特始终是哈姆雷特”。语言模因的核心内容也是相对独立于“人”的,这一点与语言的符号的客观性和任意性相关。语言模因的形成,抛开“人”的主观能动的选择、复制和模仿之外,语言模因本身的内部条件,即语言的形式也决定了某些模因更容易复制和传播。何自然指出:“这类语言模因载体在其形式特征、语义特征、语用或修辞特征等方面具有非模因语言载体所不具备的优越性。”[7]那些简短易学、形象实用、偏具时尚型且能产性高的模因更有可能成为强势模因。简言之,语言的内容和形式具有一定的客观性,对语言意义的解读也需要剥离主体“人”的影响,看到核心和本质,这有助于确定语言模因的意义,从而确保其信息的保真度。
模因学研究者Distin指出,模因与大脑思维是相互分离的。大脑的思维具有某种与生俱来的潜能,它是思维与它的物质和文化环境相互作用的结果[8]。这种与“人本主义”看似矛盾的说法,体现了后现代主义哲学中的主体解构性,主体解构后才会有多元主体的存在。后现代主义人本观主张多元人本性,就像罗兰·巴特提出的“作者之死”,文本在摆脱作者中心后才能实现多元主体的无限解读自由。也就是“作者之死”实现了意义空间的自由,作者被从主体的地位上剥离出来,为建构多元主体预留空间。语言模因符号的能指独立于人的思维也为多元语言模因复合体的形成预留了空间。
三、语言模因的建设性
“建设性”是针对后现代主义思潮的第二个时期的“解构和破坏”提出的,“认为不仅要破坏一个旧世界,还要建设一个新世界,这也充分说明哲学发展本身也充满着辩证法”[4]。
语言模因多种意义(模因复合体)的形成体现了语言模因的建构性。在经历模因主体性的解构之后,对新模因以及模因复合体形成的理解就变得更加容易了。处于独立传播空间和他者思维下,模因在传播过程中有着无限解读的可能性,这也意味着模因的意义可以被多元构建。
首先,模因类似基因,它是文化传播的复制因子,也具有选择、变异和遗传(保持)特征。如同基因,模因存在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不断地复制传播自己,延续自己的生命力,它的建构能力毋庸置疑。新的模因可以通过变异产生,也可以通过与其他模因结合形成新的模因复合体。前面提到模因的复制和传播并非百分之百的“克隆”,而往往是原始模因与客观环境、语言模因的特定语境与模因宿主的体验认知的重组,即形成新的语言模因复合体。“不管是变异过程还是结合过程,都既可以发生于人的思维中,也可以发生于模因的传播过程之中”[1]14,既是主观的,也是客观的。
其次,客观世界和多元的他者思维有助于语言模因的具体意义的建构。独立于主体的“人”的大脑和思维之外的语言模因如果没有被“他人”关注、选择、记忆、复制和传播,那么也将无法继续存在。语言模因的意义建构还需回归到人本性,“人本性”不仅体现在主体思维中,也体现在多元的他者思维方面。王寅将后现代主义中的“人已死亡”修补为“人活在主客世界中”[4]。我们的思想认识和语言表达既离不开客观世界,也离不开主观认知。這个过程中的主观认知即包括“作者认知”也包括“他者认知”,即解构也建构,其“建设性”正是后现代主义哲学观念的体现。
综上所述,哲学关照下语言模因的意义或潜势模因在很大程度上受模因宿主主体思维的影响,甚至受限于宿主思维,但它同时又可以相对独立,意义的解读取决于主观思维、客观世界和语言符号三者的统一体,这与后现代哲学“以人为本”的、既尊重主体又批判和解构主体的多元主体的理念一致。
后现代哲学为语言模因学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要以人为本,也要解构主体,重建多元主体,以消除形而上学之痼疾。哲学的辩证理念也决定了语言模因的后现代哲学属性并非是各自独立和分裂的,而是相互依存和彼此促进的。哲学视角下的语言模因学研究夯实了语言模因学的理论框架,为语言模因学的研究提供理论支持和方向指引。同时,语言模因学的研究也拓展了哲学研究的思路,朱义华就指出:“模因论语言意义观也因其自身的建构性、历史性与人本主义关照为重新审视传统语言哲学的意义观提供了方法论的指导。”[2]总而言之,“是哲学的,定能为语言研究所用;是语言的,必然牵涉哲学理论”[5],二者相辅相成,互相促进。
参考文献:
〔1〕Blackmore,S.The Meme Machine[M].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9.
〔2〕朱义华.模因论观照下的语言哲学意义观[J].外语学刊,2011,(04).
〔3〕姜孟.二语习得研究的后现代哲学审视[J].外语学刊,2017,(02).
〔4〕王寅.哲学的第四转向-后现代主义[J].外国语文,2012,(02).
〔5〕王寅.哲学与语言学互为摇篮[J].外语学刊,2017,(02).
〔6〕张世英.语言意义的意义[J].社会科学战线,2007,(01).
〔7〕何自然.语言模因理论与应用[M].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14.
〔8〕Distin,K. The Selfish Meme: A Critical Reassessment[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5.
(责任编辑 王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