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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的微观化转向与当代价值

2018-02-20徐德斌赫曦滢

学术交流 2018年6期
关键词:微观资本主义劳动力

徐德斌,赫曦滢

(1.长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长春 130022;2.吉林省社会科学院 哲学与文化研究所,长春 130033)

对于多数地理学家而言,劳动力地理学研究的“载体”是抽象的人或生产要素,而不是微观的“社会群体”,空间因素仅仅作为商品属性的变量被纳入分析的框架,而空间的社会性与人的能动性被忽视了。20世纪70年代开始,激进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思潮风起云涌,劳动力不再是被动的商品或生产资料,而成为塑造空间的能动因素,地理或地理学对劳动力有着深刻影响,劳动力地理学研究的人学微观化、生活化转向就此形成。劳动力地理学的微观化转向与党的十九大提出的“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有着共同的价值理念,对于研究劳动者在空间环境塑造中的作用,解决劳资矛盾、社会公平和政治参与等问题都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一、西方劳动力地理学微观化转向的深层原因

在近期,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研究显现出了微观化转向的历史潮流,人在地理学研究中的重要价值被高度重视,成了新的理论增长点。特定生产方式不仅能够塑造空间,而且对提高人征服自然的能力有重要意义,工人们很可能以促进自我复制的方式塑造经济格局。同时,在全球化效应日益显著的当下,要理解地方工人的故事,就必须关注跨越空间的不同地方的内在联系。在国家、国际以及全球空间的经济体中,工人以及某一具体地方的雇佣关系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与遥远的他人存在密切联系,理解地理尺度的重要性变得愈加重要。学者们构建的劳动地理学将阶级、社会运动等问题与地理学问题相嫁接,凸显了人在空间环境塑造中的重要作用。劳动地理学的微观性转向并非偶然事件,而是包含着一系列深层次原因,主要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加以分析。

第一,20世纪80年代,地理学界对地方性在影响地理研究方面的作用产生了激烈的争论。对地方性持否定态度的一方认为,地方研究是地理学研究的重要内容,但如果地方研究无法超越本地的局限,就可能损害更加宏观的地理叙述。对于本地特殊性的强调,将各地的差异看成无法逾越的统一障碍,或将本地政治当作抗拒全球化概念的堡垒,这都是不可取的。对地方化持肯定意见的一方认为,“相比全球化,地方化并非有限或狭隘的理解视野,因为地方化代表着完全不同的理解方式,这是基于跟所处世界产生积极和持续交互并通过日常生活实践来理解世界的方式,而不是那种通过孤立和疏离的视角看待世界。在本地化的视野中,世界就是包容一切的球体……其中心就是具体的场所。从这样的经验的中心出发,在追求知识和理解时,生活在那里的人会对世界有着更加深刻的认识”[1]。争论的最终结果是以肯定地方性而结束,新的劳动力地理学都围绕着特定的场所和空间而展开。由此,劳动力地理学从关注宏观的社会景观向关注微观化的场所延伸,场所成为阶级联合过程中的关键要素。当资本在地理空间中流动时,场所的重要性就清晰地表现出来。工人阶级政治行动要嵌入“场所”,场所的创建和消解成为行动的积极要素。这种场所的概念并不是指固定地方的有形实体,而是相当辩证的概念,场所的构建不能脱离空间关系的模式而发生变化。在固定的场所中,源于外部的阶级意识在具体场所和共同体中逐渐形成,并内化为本地化的地方情感。

第二,阶级意识的崛起及阶级斗争在塑造空间环境方面的特殊作用推动了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的微观化转向。“阶级”的含义与生产方式紧密联系,因此可以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进行考察,它并不意味着一套固定的范式。马克思对于阶级问题的关注焦点是阶级的形成,或是如吉登斯所言“阶级结构的力量可以形成现实的力量”[2]101,我们也可以称其为阶级的历史形态。大卫·哈维正确地评价了马克思所说的“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关系是资本和劳动力之间的权力关系”[3],它是通过经济一体化市场模式直接展现出来的。国家产品的分配是由劳动的代表(通常是工会)和资本(通常是雇主)之间的阶级斗争结果所决定的。而且,这种权力关系相对稳定,可以通过“多种制度、法律、强制性和意识形态的支持,通过国家机构提供或管理”[4]111。哈维指出:“阶级斗争的实际成果表现在劳资关系方面,作为对现实社会结构的描述,可以使用分析和规范的结构来呈现一个经验主义的正当性”[4]113。工人们为争夺生存空间的斗争并不是革命的,即使他们仍然被限制在资本主义经济体系的范围内,资本主义的地理图景也不总是由资本决定。资本结构和运作方式不足以全面理解资本主义的地理构图。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劳动力可以自由地建造景观,因为工人行为受到历史和地理的限制,就像资本一样。但是,这意味着必须将更积极的劳动和工人地理部门的概念纳入到经济景观的解释中去。资本并不是唯一积极塑造资本主义景观的因素,甚至在某些地方和时代,劳动力并不仅仅是一个影响因素,也可以通过斗争的方式构想属于自己的地理空间。因此,对阶级斗争的高度关注使劳动力地理学意识到了人的能动性在分析地理问题中的重要性,进而促使相关研究蓬勃发展。

第三,工人社会运动倒逼劳动力地理学关注工人在塑造地理景观进程中的重要作用。工人们的空间愿景始终是占据有利于自身发展的资本主义空间,使他们能够自我生产和再生产。哈维在《资本的界限》中一语道破了资本如何通过寻求“空间修复”的方法为发展找到合适的途径。对于工人而言,他们希望创建特定的空间修复来为自己找到合适的生存条件和发展路径。[5]除了按自己的意愿创造空间之外,我们还应该思考工人们如何试图用他们的方式为劳动空间进行定位。工人们将自己对空间的幻想强加于地理景观,并运用各种斗争的方式表达自己对空间的控制欲望。在发达资本主义社会,围绕建成环境展开了关于劳动力、资本和阶级的斗争,因此需要在先进资本主义社会中寻求建立理解劳动力空间斗争的理论框架。空间是生产或创作的空间,充满了矛盾和紧张。此外,资本主义阶级关系不可避免地围绕着现有的冲突进行大量生产。对于劳动力而言,建成环境是一个消费和自我再生产的空间。资产阶级不能忽视劳动过程中劳动者的生活,劳动者在工作过程中的社会化也是通过控制居住场所实现的。因此,资本试图形成和塑造社区中的工作者,或使一般生活场所符合工作场所的要求,建成环境通过一般实业家和特定的社区建设者被使用,实现资产阶级价值观和工人责任意识的构建。工人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历史上一个永恒的主题是寻找那些能够改善生活条件的地方,提高幸福感、可塑性和劳动生产效率。因而,工人反抗资本家的斗争不仅仅会产生提高生活质量和工资的效果,同样会产生重塑地理景观的重要作用。

第四,工人阶级在生产地理刻度中扮演了积极角色促使西方劳动力地理学在内容和研究范式上不断“进化”。正如史密斯所提到的那样,工人给予不均衡发展以连贯性。[6]地理范畴的生产引起了资本朝着分化但同时均衡的方向发展。笔者认为,工人阶级也在这一尺度上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因此,在资本主义的不均衡地理发展中,工人们的斗争常常是为了构建资本主义自身运转的地域范畴。城市的规模和团结的工人有能力创建地区甚至国家来平衡地理发展的条件,他们在空间中不仅创造真正的地理尺度,也极大地影响经济发展的模式和方向,同时,直接影响到行业的地理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讲,工人可以被看作在整个产业经济区域的创造中扮演积极的角色,可以被视为与资本一样具有“空间修复”能力的社会和地理行动者,通过自身的社会空间实践,有意或无意地塑造资本主义经济景观。因此,工人阶级重要性的提升使劳动力地理学不得不转向关注工人的能动性,进而充实其内容,“进化”其研究范式。

总而言之,一方面,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的微观转向是现代社会理论的物质语境和思想语境发生巨大变化的必然产物,“空间时代”的崛起主导了资本主义继续生存的方向和地理学的发展;另一方面,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的微观转向也是学术研究不断自我重塑与革新的重要表现。空间问题和城市的出现使资本主义的发展面临重大挑战,阶级斗争和社会运动风起云涌,地理作为资本积累最为集中的表现,突出反映了权力和财富的不平等,以及尖锐的社会阶级冲突。因此,向微观化的阶级和个人问题转化也是劳动地理学发展的必然选择。

二、西方劳动力地理学微观化转向的理论基础

西方劳动力地理学家研究和解释了经济活动的空间布局,这一布局不仅涵盖经济活动在地图上呈现的分布模式,而且包括发生在不同区位的经济社会活动之间的相互联系。西方劳动力地理学对空间的认识经历了从同质空间向异质空间转化的过程,因此也形成了不同的研究方法。在最初阶段地理学家利用简单假设建立一种理想化的世界,满足于在抽象和同质的空间中建立经济模型,假设空间是非异质的,[7]由此形成了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研究方法。在20世纪70年代后,随着马克思主义和制度主义方法的兴起,地理学家对经济活动如何在异质空间中展开的问题进行了研究,试图解释经济活动态势是如何在有空间差异的区位条件下形成的,对劳动力的理解方式也向差异化和多样化转变,逐渐促成了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的微观化转向。

(一)新古典主义经济学方法

在20世纪70年代之前,经济地理学的主流理论基本都来自新古典经济学,强调自由市场是平衡商品供求关系的主要机制。新古典主义经济学将市场交易看作有一定需求和欲望的个体之间的自由而平等的交易,其发展主要围绕着四条线索展开。第一,主要研究运输成本、劳动力成本以及韦伯所称的“集聚力量”如何影响独立的、单一的工厂和公司的区位决策;第二,对商业空间行为进行研究,公司的区位取决于竞争对手的区位;第三,在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初,人们对“行为”方法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是为了理解公司的内部运作如何影响其决策过程,从而影响经济地理;第四,对个人行为的研究,试图扩大分析范围,以促进整个经济景观的发展。

新古典主义经济学认为工人的技能可以保证他们在开放的市场里获得相应的报酬。市场是一种调节劳动力供求的中立、有效的机制,其中包括的个体以一种自由、毫无阻碍的方式进行着货币交易。同时,工人是有主权的个体,他们力求从资本家那里获取最好的待遇。虽然这种假设对于劳动力伪商品的地位持一种赞赏态度,但事实上劳动力被降格为其他商品。[8]当提及工人阶级地理力量的概念边缘化时,新古典主义经济学方法产生了两个重要的结果。首先,是突出了资本的重要性。正如梅西所主张的那样,“追求利润是企业一切行为的标准,工资只是劳动力成本”[9]。其次,新古典主义经济学方法没有把工人作为经济地理的活跃生产者。因此,新古典主义经济学对经济景观生产的解释中没有工人,仅仅有粗糙的抽象概念。工人阶级被剥夺了许多他们最具分析性的特质,并以赤裸裸的方式展示了他们作为劳动力成本如何影响到购买者的投资决策过程。韦伯甚至提出,“劳动力成本只会因地点不同而成为区位考虑的因素”[10]。

(二)马克思主义方法

马克思主义者对新古典主义观点持批判态度,认为对不受调控的劳动力市场的过度强调是不现实的,“理智”劳动力理念在社会学上是极其薄弱的,而对市场的毫无政治意义的解读是一种歪曲。马克思主义关于劳动力的看法可以归结为以下几点:(1)劳动力市场不仅仅是一个自由交换的场域,也是一个充满斗争的场所。(2)工人在追求工资最大化的过程中,会与社会权力和雇主产生对抗。劳动力的买卖充满着政治色彩,资本主义天生就是充满着矛盾与斗争的生产体系。(3)在劳动力价值理论中,工人是利润的来源,劳动者获得的工资比他制造的商品价值少的多,这最终会使资本家获得利润。这说明新古典主义经济学认为市场是一个中立的交换途径的观点并不能成立,工作场所中始终隐藏着剥削。这种剥削是工人对抗资本家的根本原因,劳动力双方并非权利平等的个体,而是阶级政治,群体利益决定着个体利益。[11]

20世纪70年代,激进政治经济学的复兴使马克思主义思想大量涌入,改变了西方劳动力地理传统的思考模式,引发了一场关于空间不平衡发展与资本主义积累之间联系的理论争论。到了20世纪80年代,“空间社会生产”的概念已经成为在马克思主义研究中普遍接受的观点。马克思主义越来越多地试图描述空间作为实际生产的构成部分,而不是偶然的积累过程。空间不仅仅是社会的反映,更是社会的基本结构和功能基础。这为资本主义劳动力理论增添了新的内容。其一,很多表面上是公共服务的非资本主义机构,如教育、医疗等体系,实际上是用来维持阶级不平等的工具,从而使工人阶级始终屈服于资本家的统治;其二,除了为别人工作,工人没有在资本主义体系外进行选择的机会,工人的能动性受到了制度的限制。[12]

(三)制度主义方法

制度主义方法强调经济生活中制度的作用。制度是“行为规则或者社会群体成员普遍接受的规则,它规定了具体场合的行为,它自我监督或者由外部部门监督”[13]。经济地理学中的制度主义方法指的是研究制度结构以何种程度、以何种方式形成并调节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在地理空间上的不均衡过程。[14]制度主义经济地理学从四个方面分析了以上问题:(1)各种不同种类制度在空间发展中的作用;(2)关注经济景观的演变;(3)关注经济过程的文化基础,这种方法使态度、生活方式、工作传统、工会结构等有助于地方和区域经济发展;(4)地方和地区经济的社会调节和管治。在劳动力方面,制度影响着劳动力再生产和就业活动,反过来劳动力也影响着空间经济的制度构造。

通过前面对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研究方法的梳理与回顾,我们发现,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的演进历史伴随着劳动者个体意识的觉醒。劳动者与经济关系的辩证发展过程是社会历史变迁和劳动者内部结构、价值取向变化等综合作用的结果。劳动者从客体到主体的转变不仅包含着地理学演进的历史规律,而且是劳动者能动作用不断演化的主体逻辑,体现了劳动力地理学从宏观到微观,从对象化意识到主体性意识转变的过程。

三、西方劳动力地理学微观化转向的意义与当代价值

在过去的50年中,西方劳动力地理学家已经发展出了一套关于资本主义空间生产的理论体系,地理转变成为理解现代世界劳动力的重要方法。通过空间和地理尺度,我们将会绘制出一张复杂的现代工人生活、工作和奋斗的景观,将会看到以往宏观社会景观研究存在的地理悖论和理论困境。在全球资本主义时代,如果还仅仅从宏观和中观的非地理学方法分析劳动力,那么就会遗漏微观尺度下工人日常生活的很多东西。因此,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的微观化转向有着特定的历史前提和内在发展逻辑,是主体与客体辩证运动,人学微观化和生活化转向的必然产物,有着重要的理论与实践意义。

(一)西方劳动力地理学微观化转向的意义

第一,西方劳动力地理学微观化转向为我们提供了认清资本主义社会关系的切入点。雷·赫德森(Ray Hudson)一针见血地指出:“在我们生活的世界里,资本主义社会关系起着主导作用,因此生产的逻辑依据依然是追逐利润,阶级和阶级不平等仍然存在,财富分布亦至关重要,明白这一点非常重要”[15]46。资本主义地理学的动态性和发展的不平衡与积累过程之间存在着密切的联系。不均衡地理发展源于资本固有的倾向,虽然倾向于分化,但同时也强调生产力水平和生产条件的均衡发展。资本累积的过程就是空间自我生产的过程,资本还能产生新的空间,它是真正的空间尺度,使不均匀的发展展现出一致性的特点。在研究空间的过程中,对资本主义社会关系的深入剖析鼓励西方劳动力地理学家去思考资本主义发展不平衡的动态成因,以及空间与积累之间的关系,这为我们认清资本主义社会关系的实质提供了重要切入点。工人在资本主义时代只是一个“生产要素”,雇主购买工人的服务及其他生产“投入”,目的是制造出更多的商品以获得利润。资本主义社会关系的分析可以成为剖析工人的活动如何直接参与重要的资本主义地理塑造的工具,也可以为资本和资本结构如何通过塑造地理景观实现利润追求提供重要的视角。

第二,西方劳动力地理学微观转向丰富了劳动力的地理空间内涵。在新古典主义经济学方法中对劳动力的关注仅限于其地理分布,认为劳动力是企业进行区位选择的一个考量因素,资本才是构建经济景观的能动性因素。随着灵活的积累模式逐渐兴起,后福特主义大行其道,劳动过程和生产方式都发生了深刻变化。西方劳动力地理学微观化转向使劳动力的地理空间内涵也发生了本质变化,空间不再是装载社会关系的“容器”,而成为生产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而空间中的人也不再是被动的生产要素,而是现代产业区位中的重要地理主体和关键组成部分,是地理空间中最活跃的构成要素,由此重塑了劳动力的地理空间内涵。

第三,西方劳动力地理学微观转向促使地理学关注对劳动力的研究。雇佣劳动是一种社会活动,它也蕴含着雇佣工人跟工作场所之外的群体和机构的联系。劳动力是生产过程的一种投入,是最终资本积累的一种方式。在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的微观性转向中,学者们意识到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力和“真正的商品”存在本质区别。大多数的商品是无意识的,但劳动力不同,它实际上是伪商品。正如迈克尔·斯多波和理查德·沃克所说的,“劳动力和真正商品的巨大差别就在于它是活生生的有意识的人”[16]。劳动力与一般商品有以下几点区别:其一,劳动力是暂时性的商品,它们并非天生的商品;其二,劳动力有自己的能动作用, “工人是活跃的主体,而不是被动的客体”[15]220;其三,劳动者与雇主之间存在社会关系,也就是阶级关系,工人作为一个社会群体,与购买他们劳动力的资本家存在本质不同,两者之间是一种既合作又冲突的共同依存关系。因此,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的微观性转向的本质是将劳动力看作具有能动作用的个人,而不是无意识的商品,通过将工人的微观生活和权利需求纳入地理学的考察范围,来考察劳动力对地理学的深刻影响。在实践中,随着全球化进程的深入,生产和流通都表现出不同于以往的新特征,劳动力要素由于其特殊的空间差异性和生产要素属性而在区位选择中的重要性不断增强,成为区域竞争的核心要素。因而,劳动力的空间分工问题再次受到地理学界的广泛关注,成为地理学研究新的理论增长点。

第四,西方劳动力地理学微观性转向挖掘了劳动力在塑造地理图景,影响不平衡发展方面的能动性。工人具有行动、改变、挑战和抵抗的能力,雇佣工人是创造他们身在其中的社会地理局势的“积极参与者”[17],他们具有为自身利益和他人幸福而行动的能力。能动作用不仅仅是人们的意愿,还将意向与实践结合在一起。根据吉登斯的看法,所有能动作用都受到社会结构的促进和限制,而这些结构存在于他们影响的个体和群体之上。[2]121同时,能动作用有时也会从根本上改变结构。因此,工人的能动作用可以影响地理策略,地理策略也会在各种地理尺度上积极使用或者改变现存经济活动地理组织的工人及其联盟群体。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的微观性转向正是利用了工人的能动作用,来对抗当代经济地理学的资本集中性,尽管它还没有充分地理化工人和工人组织如何积极地去塑造经济图景,以促进自己的生产与再生产。工人们正以积极的姿态通过社会实践以及日常生活创造经济景观。空间的生产并不仅仅是工人社会存在的组成部分,而是已经融入到分析中。在过去的50年里,马克思主义对重塑劳动地理学的微观维度起到重要作用。与主流的方法相比,它把空间看作经济的参与者,主要论述集中在劳动力与空间构建互动的过程,即在资本主义社会关系的复制和积累过程延续的过程中,把地理区位作为社会建构的重要组成部分。工人们作为资本主义地理学的活跃制造者,通过他们的努力创造空间、修复空间,从而促进社会繁衍。

(二)西方劳动力地理学微观化转向的当代价值

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的微观转向将参与主体的异质性融入到劳动力地理学之中,使劳动者摆脱了被动、冷漠的参与地位,转而成为地理学发展中能动的参与者,为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的研究指明了新的方向,增强了理论的解释能力。同时,微观性的转向将人与资本整合为统一的分析框架,使得经济学与人学的整体性研究成为可能。中国地域辽阔,人口众多,空间构建主体多样性、空间异质性十分明显,对劳动者在地理学中的地位和身份进行准确定位十分紧迫,把握微观性这一核心思想为劳动力地理学的研究提供了明确的思路。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提到的:“必须坚持人民主体地位,践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把党的群众路线贯彻到治国理政全部活动之中,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奋斗目标,依靠人民创造历史伟业”[18]。

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的微观化转向有着重要的理论与实践价值,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的微观化转向为研究以人民为本的政治地理学提供了借鉴。地理带有政治色彩,对于劳动者来说,地理既是一种资源,也是一种威胁。在全球化时代,工人被卷入与雇主和管制机构的社会关系中,这是一种冲突与合作,控制和相互依赖,固定与流动的关系。这些深刻的地理关系既在空间中表现出来,也在政治上表现为世界政治现象的联系与差异,以及不同地区的政治分布。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的微观化转向为构建以人民为本的政治地理学提供了借鉴。一方面,我们可以从空间视角出发,研究劳动者参与政治的现象和政治过程,及其产生和发展的原因与结果,以此来分析政治现象和政治过程在空间中的分布特征与规律;另一方面,我们可以通过工人阶级的视角分析政治现象的地理空间改变过程。

2.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的微观化转向为重塑地理正义观提供了明确的方向。正义和非正义问题不仅是社会的,也是地理的。不同地方的工人并不能提供正义的统一标准,正义不是一个普遍化概念,而是多样化的存在。因此,重塑地理正义观的本质是在全世界劳动人民的显著差异背后发现新的共同点,其中的难点是在努力建立新的全球公认团结时使用恰当的正义观。在传统的认识中,正义主要表现为经济正义,即所有人都能得到基本收入以保证他们的基本生活,这是一种生产正义和分配正义的观点。但是,随着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的微观化转向,劳动者的文化正义被高度重视,即人们都享有畅所欲言而不必担心遭受歧视的权利。这就培育出一种多元文化伦理,在差异性的前提下寻求普遍性,通过发现创建普遍的聚焦点,找到劳动者内在的共同性,让拥有不同身份、职业和经历的劳动者愿意团结并能够真正团结,重塑地理正义观。

3.西方劳动力地理学的微观性转向为探索劳动者空间改造的制度安排提供了依据。以人为本的经济发展理念已经提出多年,但是传统研究中将劳动者仅仅视为生产要素的观念并未改变,也由此限制了人们通过劳动力发展变化来观察空间改变的能力。从全球化发展的趋势来看,劳动力不仅仅是经济发展的客观必要条件,同时也是空间发展的重要能动性因素,对空间策略的选择有着直接影响。因此,应当着重分析劳动者社会空间实践对劳动地理学和资本积累的重要影响,从人的主观能动性角度解释正在发生的空间重构和经济再造过程。在空间构建中要充分发挥劳动者的主观能动性,就需要为其实践提供合理的制度安排和激励机制。因此,要着重研究劳资变化对工人积极性的作用机制,探索面向实现两个百年目标的劳资权力关系,从增加劳动者福祉的角度寻求促进经济发展和产业转型的体制机制,实现工人福利和企业效益的双赢,从而减少资本与劳动者之间的矛盾摩擦,推动社会和谐稳定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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