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东北时局演进和1946年政协会议的召开
2018-02-20刘会军
刘会军,李 璐
(吉林大学 文学院历史系,长春130012)
1946年的政协会议是在重庆和谈后,在国内外诸多因素的共同作用下,通过协商方式达成政治和解并试图建立一种民主体制国家的尝试;在同一时期出现的东北问题是战后初期国共在军事和政治斗争中演进出来的焦点问题,对于东北的争夺不仅事关东北的发展,也牵动着国共双方在战后中国的整体战略部署,对中国时局从和平走向战争起着重要作用,并影响了此后的政治走向。
一、重庆和谈确定召开政协会议
日本投降以后,毛泽东于1945年8月28日在赫尔利、张治中陪同下飞往重庆,开始了为期43天的重庆谈判。谈判开始后,国民党的初步方针是“政治与军事应整个解决,但对政治之要求予以极度之宽容,而对军事则严格之统一,不稍迁就”。而中共方面则提出要以和平、民主、团结为统一的基础,承认各党各派合法平等地位,并要求由国民政府召集各党派及无党派代表人物的政治会议[1]632。
在国共讨论政治问题时,周恩来认为政治问题应包括政治会议、国民大会、省区三大问题。所以政治问题首先要讨论政治会议即党派协商会议,会议应是在国民大会前对一切问题进行协商的会议,对所议事项能通过协商达成一致[2]60-64。虽然国共双方就政治会议只是作了一般性讨论,并未最终决定其组织、地位、讨论范围,但这是国共重庆谈判过程中少数能达成共识的意见,为日后的政治协商会议提供了基本框架。国共最后就政治会议达成一致,同意在结束训政、实施宪政以前,设立一个政治会议,由国民政府召集,参加代表由各党派和社会贤达推荐,共同协商和平建国方案和国民代表大会召开问题。此后,国共代表又与民盟人士沟通,并达成共识:“第一,国民政府在宪政实施以前,特设政治会议;第二,会议会员由国民政府就各党领袖社会贤达中延聘37人;第三,会议协商事项为和平建国方针和召开国民大会问题;第四,会议由国民政府召集;第五,政治会议性质是公开的、一致的、有决定权的。”[3]这使政协会议的框架得以确立。
10月10日下午,国共签署《双十协定》,双方在原则上达成一致,认为应迅速结束训政,实施宪政,其中特别提出,由国民政府召开政治协商会议,邀集各党派代表及社会贤达,协商国是,讨论和平建国方案及召开国民大会各项问题[4]97-102。
毛泽东在离开重庆前会见了苏联大使彼得罗夫,在会谈中,毛泽东表示这次谈判不会对国共关系产生太大影响,并且国民党方面会加紧向华北、东北派兵,中共应迅速做好准备,政协会议暂时意义不大,待中共在华北、东北站稳脚跟,切实巩固好根据地后再谈更适合一些[5]83-86。所以,毛泽东离开重庆前向蒋介石提议,政治协商会议缓开为宜,等延安召集解放区民选代表会议后再定办法。蒋介石则表示国民大会不能延期,如果政治协商会议本月底能召开,国民大会可根据政治协商会议的意见改期召开,但必须在11月12日下召集令以明确会期[6]。可见,在政协会议的召开时间上,此时国共双方已有不同意见,并且与东北的接收形势有关。
虽然重庆谈判是国共两党之间就时局形势展开的一次协商对话,但对当时的政治民主进程起到了推动作用,特别是国共商定召开政协会议给中间党派提供了一个新的政治舞台,使多党派的政治协商在民国政府时期有了实现的可能。
二、重庆谈判后的东北时局
1945年10月12日,根据中苏条约的规定,国民党负责接收东北的熊式辉、张嘉璈等行政人员抵达长春,此时国民党部队尚未进入东北,在东北的各项接收工作也无头绪;而中共方面为了协助苏联尽快击败日军,早已挺进东北,不仅成立了东北局在沈阳开展工作,还在东北抗联部队的配合下接收了许多战略要地。
蒋经国抵达长春后,在给蒋介石的信中称:“东北行政系统尚完整,儿意我方必须在苏军撤退之前将行政接收完毕。”熊式辉则称:“一切警卫、佣役、司机等皆系俄人,反客为主,苏军已俨然以东北主人翁自居,气势咄咄逼人。”[7]298张嘉璈认为这种糟糕状况“责任都在中央各部,尤其外交部,对于此类接收失地之大政,缺乏经验,未能于事前缜密准备,致接收人员面对如此尴尬环境”[8]518。
面对接收东北的部队难以从大连登陆,蒋介石决定“东北部队不在大连登陆,由我自动更改计划,决由铁路陆运”。但在大连登陆是国家主权象征,蒋介石认为仍需坚持,于是16日向熊式辉提出:“运兵计划准备海运与陆运并进,绝不能以苏方阻止大连登陆而停止,吾方认定海运部队必须在大连一港入口也,此应坚持到底。一面应积极恢复沈阳至北平铁路运输,如能于本月杪修复,则下月二十日以前,我军陆运至沈阳,当无问题。”随后,熊式辉立即向苏军转告了蒋介石坚持在大连登陆的意见。蒋介石在18日会见苏联驻华大使,嘱其转电斯大林,对大连登陆和借船运兵两事能从速同意。但苏联始终坚持根据中苏协定,不允许国民党在大连登陆。
多次商谈未有效果,蒋介石不得不改变态度,他在日记中写道:“俄国执此相争,不宜予以坚持,乃藉此转圜,自动提议在未与俄国商谈妥洽以前,我可暂不在大连登陆,而改在营口、葫芦岛登陆,但必须于廿五日起用美机在该两处侦查,作登陆之准备,以运舰租借于美国,故亦不能不用美机侦查也。如此转圜或可缓和中俄与美俄间紧张局势乎。”蒋介石似乎意识到苏联此时已将东北视为自己的势力范围,并将大连划至旅顺军事管理区内,美国在这段时间不仅帮助国民党运送部队至华北,还亲自出动海军陆战队在华北沿海的一些港口登岸,特别是10月1日美军在秦皇岛强行登陆,这些都是对苏联的挑衅,苏联不能容忍美国染指或威胁到其东北权益,于是拖延国民党进军东北并支持中共在东北的活动就顺理成章地成为符合苏联在东北利益的选择。
此后,苏军态度更加强硬,甚至搜查了国民党吉林省党部办公室,传询工作人员,要求行营停止派员赴东北各地调查。在这种形势下,蒋介石为了能早日派兵进入东北,指示熊式辉:“东北所有党部人员,一律归该主任负责指挥监督,如有不守纪律,违反政策,及有反苏言行之人员,应作反动分子取缔,此时各地党部应一律停止活动可也。”27日,美军运输船因秦皇岛和葫芦岛附近中共部队拒绝,不能登陆,只好折回青岛,于是蒋介石指示熊式辉,接收部队从大沽登陆,由天津铁路运送出关,并让熊式辉速与苏方商洽军队在葫芦岛、营口登陆以及由山海关至沈阳铁路运输等问题,蒋介石要求东北整个接防计划要从速商定详报。蒋介石当天在日记中记道:“如不能即入东北,则先着手于关内清缴或为计之得也。”可以看出,蒋介石已经设想将接收重点转回关内。蒋介石在11月6日记道:“俄军正式对我声明葫芦岛与营口皆为中共占领,彼军皆已撤出此二地云。如此则可另定东北计划,向俄正式抗议与重新交涉矣。”并认为:“始则大连,继则葫芦岛,最后则营口,先诺而后皆违约,藉口已有中共部队到达,彼乃临时撤退,不能保证安全交防。今既于东北各海口不能登陆,只能由山海关陆路前进之一途,此后对东北,只可如俗语所谓‘死马当作活马医’而已,必须先收复关内与内蒙,而后再图东北也。”这时,蒋介石基本已经放弃了接收部队经海上进入东北的计划,决定沿北宁路进入东北。
11月12日,蒋介石在见到熊式辉了解东北情况后认为“长春形势之恶劣日甚,东北局势已无挽回之望”。于是决定撤回东北行营,并在11月15日正式照会苏联。16日上午10时,张嘉璈宣布撤退命令,东北行营在进驻长春一个多月后撤回关内。在此期间并未能促成国民党军队进入东北,也未能实现对东北各地行政的具体接收,国民党当初希望凭借中苏协定在苏联帮助下接收东北的计划落空。
重庆谈判后,中共在东北的战略方针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谈判期间,中共派往东北的部队大部分在路上,在得知美军将帮助国民党运兵进入东北后,中共多次发出指示,要迅速组织和运送山东的部队和干部进入东北,此时中共的主要方针是加速进军东北,并希望在东北分散力量,扩大和巩固根据地。但重庆和谈后,美军开始进入华北地区并且帮助国民党运兵东北,国民党又不断调动部队计划进攻山海关,中共不得不考虑改变分散至东北各地的军事方针,于是命令东北局,集中主力坚决拒止蒋军登陆及歼灭其一切可能的进攻,掌握全东北,改变过去分散的方针[9]752,并要求东北局必须在南满削弱蒋军,推迟其向北满进攻时间。23日中共中央又要求东北局对于到达东北的部队及干部,请按辽热两省及安东省为第一位,北满、东满为第二位的顺序部署力量。竭尽全力,占领全东北,万一不成,也要形成对抗,以利将来谈判[10]317-318。可见中共在重庆谈判后的东北战略方针已经调整为独占东北。
11月1日,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电报,指出此时任务是夺取东北、巩固华北华中,11月开始主要作战方向转至东北方面,其次是华北华中。东北方面,立即布置内线作战,在葫芦岛至锦州、营口至海城线尽力阻滞登陆蒋军,并于适当时机坚决歼灭蒋军,不使进沈阳[11]43-44。由于美军舰船10月底曾运送国民党军队试图从葫芦岛登陆但被当地中共部队阻止,而苏方并未有任何反应,毛泽东于11月2日电告彭真:“葫芦岛打枪,重庆已有反映,王世杰请苏方令中共撤退,苏方说,这是中国自己的事,他们不与闻。似此如我在葫芦岛、营口、安东等地坚决抵抗,可能使蒋方有所顾忌,先在关内集中兵力。”[11]44可见毛泽东更加坚定信心拒蒋介石军队于东北之外。
三、美苏促成政协会议和东北时局变化
国民党将东北行营撤出长春后,苏军的态度发生了转变,表示长春、沈阳机场可帮助国民政府运兵,苏联未曾支援中共军队,并表示苏军可延期一两个月撤兵以方便国民党接收东北[2]748。蒋介石对苏联不肯通过北宁路与东北各港口帮助运兵,只是要求空运部队到长春、沈阳十分不满,认为“如无确实把握,决不能贸然空运接防”,并决定“仍照既定军事方针,先取得锦州,而后再观形势以定进止,一面仍与长春俄军继续交涉,以示愿以和平解决”。
国民党部队在攻下山海关后即向锦州进军,此时沈阳、赤峰等地依然有苏军存在,而且国民党部队的补给、弹药供应等需要补充,无力继续发起攻击,便在锦州附近整备以便巩固占领区[13]31。杜聿明12月1日致电蒋介石,“攻占锦州后即向周围及热河边境扫荡,确保部队之安全,待补充弹药到达后,即向沈阳、长春挺进。”蒋介石考虑到进军东北需要慎重考虑苏联态度,于是在12月3日致电杜聿明,强调进驻锦州之后应先建立周围强固工事,切实整顿后方交通线路,嘱托杜聿明没有命令不得向大陵河以东地区进占[14]14。
12月16日,徐永昌向蒋介石提议打通平绥铁路,巩固热察两省并控制华北交通。蒋介石对此批示:“待新六军运到葫芦岛后,即以该军全部向沈阳、四平街、长春、哈尔滨推进,而现驻锦州及其以西地区三个军,应以一个军任天津经锦州至沈阳交通线护路,其他二个军先用全力收复承德、多伦、赤峰可也。”[14]可见此时蒋介石在东北的军事重点已转向热察,东北由于有苏军存在,如果与苏联谈判成功,依靠苏联接收东北,不用武力解决是一个最好的结果,那此时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争取先控制热察,切断东北共军与关外的联系,将中共在东北和华北的军事力量分开。国民党由此开始了在关外的攻势,12月22日,先后攻克北镇、黑山、大虎山,29日占领义县,随后又占领了阜新和新立屯,在1946年1月初又攻占了北票、朝阳,这样攻下赤峰已是早晚之事,承德接收也近在眼前[13]31-32。蒋介石在1月3日要求杜聿明:“朝阳占领后应全力向承德进展,务望最短期间占领承德,此为弟部第一任务也。”杜聿明自然了解蒋的意图,派部队昼夜兼程向承德、赤峰挺进,并辩称抢占两地是向苏军接防而非与中共军队作战。但由于时间紧迫,未能占据承德,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妥协时间只要求早,求快,而不计全域得失与军事之厉害,以致协商会不能不在十日开会,因之承德不能如计收复,如再迟五日则得矣。”由此可见,在政协会议前国民党围绕东北展开的军事行动告一段落,并未能达成预期效果,苏军仍未完全撤出东北。
国民党攻占山海关后,苏联对中共的态度也有变化,11月17日,苏军要求中共军队撤出长春、沈阳和哈尔滨,且不能妨碍国民党军队进入长春和沈阳[5]94。11月19日,苏军正式通知东北局,要求将长春及沿线城市均交给国民党,军队退至50公里以外,所有满洲境内在苏军未撤退前均不准与国民党作战[15]。得到信息后,中共中央决定服从苏军安排,将长春沿线让给蒋军。但此时中共方面依然希望通过军事行动来阻止国民党军队进入东北,于11月22日致电东北局,要求“集中营口、沈阳主力到锦州方面协同黄克诚、梁兴初以主力全部或大部歼灭国民党向锦州进发的部队,蒋军困难甚多,兵力不够,顶多只能调五个军入东北,在苏军走后,仍有可能夺取大城市”[10]98。但在28日,中共中央又提出,在目前局势下独占东北无此可能,要力争控制广大乡村及中小城市和次要铁路,作为当前工作重心,东北局按此方针做出了部署[16]534-536。但在整体战略方针上东北局仍显犹豫,兵力布置中心仍是围绕沈阳、长春、哈尔滨等大城市,面对这种情况,刘少奇以个人名义给彭真发了一份电报,直接表示对东北局部署不放心,认为“将主力部署在沈阳、长春、哈尔滨三大城市周围及南满,仍有夺取大城市的姿势,而在东满、北满、西满许多战略要地并无坚强部队和有力的党的领导机关,所以必须放弃争夺东北大城市的任何企图,不要在立足未稳前,企图保持在东北的优势,现在的中心任务就是建立可靠的根据地,站稳脚跟后根据情况再逐渐争取东北优势地位”[9]882-883。毛泽东在 12月 28日起草了《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明确指出“我党现时在东北的任务,是建立巩固的军事政治的根据地”[9]887-890。这个决策明确了今后东北工作的方向,对日后中共在东北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根据中共中央指示,1月初东北人民自治军改称东北民主联军,由林彪任总司令,在“分散安家”的口号下,各部队分散到远离大城市的乡村、城镇[17]。但由于中共意识到热河的重要性,所以自1月2日开始,中共中央连续几天围绕热河一带的军事行动发电给东北方面部队,指出国民党集中兵力进攻热河的目的在赤峰、承德,企图通过占领两地来隔断华北与东北联系,然后再谈判停战,所以应迅速组织赤峰、承德一带物资向安全乡村撤退,无论如何要坚持热河阵地,最近数星期是热河命运决定的关键,是决定我党在今后整个阶段中的地位问题,希望在军事上能消灭国民党军一部分力量,以配合重庆谈判和政治协商会议[16]2-4。1月6日,中共中央致电林彪,称“国内和平有希望,保卫热河的战斗,是带着决定性的,目前阶段中并可能是最后的一战”[10]366-367。林彪收到后决定用精锐部队进攻热河的国民党部队后方,力求将敌人各个击破,但由于热辽纵队在电台失去联络后向赤峰转移,国民党军沿铁路正面进军并未遭到有效阻击。
可以看出,这一阶段中共在东北的军事部署和战略行动,都是希望能够促使国民党就东北问题进行谈判,以实现东北和平并给予中共在东北的合法地位,但国民党以接收主权为借口,不断派兵进入东北并发动攻势,对时局的发展造成了影响,延缓了政协会议的召开。
四、美苏影响下的国共关系转变
美国战后对中国问题的基本态度如杜鲁门所说:“在中国帮助维护和平,在政治上、经济上以及一定限度内在军事上支持蒋委员长,但是我们不能卷入中国的这场阋墙之争。”[18]77-78所以在对待东北问题上,美国只是对国民党提供有限的支持,为了避免卷入东北纷争,并没有强行将运输国民党军队的舰船登陆东北港口。在赫尔利辞职后,美国政府开始考虑重新修订对华政策,以缓解东北的复杂局面。
11月30日,杜鲁门任命马歇尔为特使,前往中国调停国共关系,杜鲁门在给马歇尔的信中写道:“我希望你努力去说服中国政府召开一个有重要的政党代表参加的国民大会,以获致中国的统一。”[18]83随信所附的《美国对华政策声明》中强调:“一个强大的、统一的、民主的中国对世界和平极为重要,中国人民应立即用和平协商的办法,调整内部纠纷,国共之间应立即停止敌对行动,并安排一个由各主要政党代表参加的国民大会来结束内战达成统一。”[18]84-87这份声明明确体现了美国对华政策的最主要一点,即中国应通过政治民主化来避免内战、实现和平,并以此换取美国的援助。这也是促成召开政协会议的一个重要因素。
对于苏军在东北态度的转变,身在重庆的王若飞于11月末秘密拜访了苏联驻华大使馆参赞,意在了解苏联和国民党关于东北问题谈判的情况,但苏方表示一无所知,建议王若飞直接同王世杰谈,王若飞询问美国军队是否会进入东北地区以及苏联的立场,苏方表示很难下结论,对于中共是否应占领长春铁路,苏方表示反对,并提醒王若飞要谨慎行事[5]94-96。
由于苏联态度的转变以及美国在政治上施加压力,国民党在东北的军事行动又有所加强,中共开始考虑与国民党谈判,开启在重庆和谈上达成的政治协商共识。1945年12月1日,中共中央指示在重庆的董必武、王若飞:“苏方在东北态度已甚为明显,目前所取步骤,既便严拒美军入满,又便我方谈判和发展”。“我方宜就此种时机,再开谈判之门,并开政治协商会议”[19]。而周恩来向中央报告指出:“由于苏联让步和美国支持并未能如国方所想,而接收东北又困难甚多,故国方又主动地找我方谈判,提出商榷东北问题,并催开政治会议。我认为东北问题是可以谈的,而且也有局部解决的可能。”[9]837-848为争取实现和平并保证在东北的地位,中共中央确定了与国民党的谈判方针以及出席政协会议的代表名单,12月16日中共代表飞抵重庆。而国民党方面,王世杰认为应下大决心,作一妥协之尝试。12月23日蒋介石在与政治干部讨论内外形势时,认为“对共方针,若准其成立地方政权,不如准其参加中央政府。只要共军受编与恢复交通,则其政治上之要求,决尽量容纳也”[20]。由此,国共双方准备开始谈判。
三国外长会议会后所发表公报中称:“必须在国民政府之下建立一个团结而民主的中国,必须由民主分子广泛参加国民政府的所有一切部门,并且必须停止内争。”美苏还达成一致,在完成任务和责任的条件下,在最早的时机撤离中国。这样,在美苏斡旋和推动下,国共开始了新一轮的政治谈判,而确定召开的政协会议也随即成了举国关注的焦点。虽然国共双方决定再次谈判来解决争端,但是东北问题错综复杂,加之苏联并未完全撤兵,仅仅通过国共之间谈判似乎很难妥善解决,国共双方只能根据时局形势不断调整针对东北的战略方针。
五、国共东北停战谈判与政协会议召开
中共代表团抵达重庆后,于18日举行记者招待会,表示此行一方面是参加政协会议,一方面是继续国共谈判,认为当前首先要解决的是停止内战问题,其次是讨论出一个和平建国方案,以及讨论国民大会问题、解放区问题、军队国家化问题以及东北问题,并声明国民政府代表接收东北主权是应当的,但如何建设东北,却是内政问题,不能混为一谈。19日,周恩来向邵力子表示,中共希望政治协商会议能迅速召开,开会前国共停止内战,其他具体问题可在停战后用协商方法求得解决[1]646-647。可见,虽然中共决定参加政协会议,但对东北问题依然有自己的看法,否定了国民党东北问题只是主权问题的说法。
12月27日,国共双方恢复正式谈判,周恩来提出了三项全面停战协议,对于政协会议则提出了口头意见,即会期定于明年元旦,会议秘书长不为现任政府官吏,由代表中推选,并增加副秘书长二人,表决议案时采协议方式,大会应对外公开,立即释放叶挺、廖承志、张学良等人。对此国民党代表答应将向蒋介石请示[21]。此时,马歇尔表示愿意参加国共停战谈判,蒋介石对此认为:“马歇尔自动密商对共党军队处理问题,愿意参加,并主张共军改编时,应与国军混合编成,以免其共军割据地盘之顾虑。彼果有此主张,则可信任其参加三人小组会议,使能负责调处也。”
1946年1月1日,马歇尔向周恩来表示,可由三方各出一人组成委员会,处理停战、恢复交通和受降事宜,为达成一致,各方均有否决权,一切决议送国、共最高当局核准后才能生效。周恩来表示中共欢迎外来的友人,但也希望盟国恪守不干涉中国内政的诺言[1]650。1月2日,马歇尔提出了国共停止军事冲突备忘录,希望双方在商定的日期、时刻同时发布停战命令,但国民党军为接收主权而开入东北及在东北的调动,当系例外[4]63-64。周恩来则表示,国共双方应立即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停战,至于东北的特殊性还需考虑。随后在与国民党代表会谈中,中共方面做出妥协,同意将东北划出停战范围之外,但希望立即全面停战,尤其是国军对热河的军事进攻应迅速停止[1]650。在1月5日,周恩来向马歇尔表示,将与国民党达成协议,三人委员会很快即可召开,冲突可望停止,对于马歇尔的停战草案,提议凡涉及东北的文句全部删去,马歇尔同意将国民政府可运送军队进入东北的内容从命令和声明的正文中删去,而以会议记录形式表达[1]651。由此可见,中共希望以在东北的妥协来换取全面的停战,达到和平目的,并争取在政协会议上解决东北问题。
对于马歇尔的方案,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初观之范围太广,对我拘束太严甚为不利,后经其解释再研究其用意,一则对东北国军行动不受其拘束,一则共军须受执行部之调动,是于我最为有利也。”王世杰也劝蒋介石:“美国之政策,在巩固我政府在东北之地位;停战协议成立后,美政府如以助我运军或以复兴借款予我,较为自由。故我宜断然接受美方提议(略予修正),以加强政府之国际地位与自身力量。权衡厉害,我亦应接受停战之议。”[12]759这样对于马歇尔的方案国民党方面也基本通过,只是蒋介石认为目前正全力争夺的热河应算东北范围之内[22]。
1月5日,国共双方通过了《停止冲突及恢复交通办法》,但随后赤峰与多伦成了谈判的焦点。位于热河北部的赤峰和察热交界的多伦曾经被日本并入所谓的“满洲国”,而苏联出兵后占领了这两处地区,苏联撤出后由中共接收了两地。但此后由于国民党军进入辽宁,为使华北、东北战场连成一气,便命令东北部分主力部队向西进攻赤峰、承德等地[23]。而热察地区是连接关内关外解放区的重要通道,周恩来坚持八路军早已接收两地,并且一直驻守,当前的问题是停止冲突,而不是在东北以外的地方争夺接收。随着有关停战的其他问题都已达成协议,马歇尔认为解决这一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与蒋介石磋商[24]。期间,王世杰也曾劝告蒋介石:“多从政治上作远大之考虑,不可拘泥于一二城市(即赤峰、多伦)之暂时得失。”[12]760但蒋介石仍未考虑让步,直到9日下午,蒋介石依然指示张群坚持赤峰与多伦必须归国民党接收,当晚,马歇尔向蒋陈进利害,在蒋介石要求马歇尔负责将来热河与察哈尔两省的处置解决,并得到答应后,蒋介石才决定暂时不提,同意第二天下令停战。
1月10日,国共双方终于达成协议并下达停战令,国共军事冲突终于有了缓和的希望,政协会议召开的最大障碍也得以扫清。国共一早与美方共同签署声明后,政协会议便于上午10时正式开幕,国共开始在会议上通过协商的方式来解决彼此之间的军事、政治问题。
六、结论
抗战胜利后,由于日本投降,苏联出兵东北,使得东北一度成为政治真空地带,国共都希望能迅速进入并接收东北,也都在寻求政治解决国内问题的方法。重庆谈判使国共达成了政治解决国内问题的共识,并确定了政协会议框架。此后在美苏的影响下,确定召开政协会议。而此时国共主要的争夺是在东北,国共双方能否实现停战特别是解决好东北问题是影响政协会议召开的一个关键因素。虽然在美国调停下,国共谈判取得进展并达成部分协议,但在东北问题上双方互不相让,国民党方面以接收主权为借口试图将东北划在停战范围以外,并且不愿承认中共在东北的地位;而中共在战略重点转移到东北后,建立了稳固的根据地并得到苏联的支持和援助,并坚决同国民党在东北进行斗争。这种情况下东北问题便影响了政协会议的召开,由于中共顾全大局做出让步,同意将东北划在停战范围以外,才使国共达成停战协定,扫清了影响政协会议召开的最后一个障碍,让时局又出现了转机。总之,东北问题是国共解决国内政治问题的一个重要影响因素,东北问题表面看是由国共东北之争而产生,但实际上是受美苏战后远东战略的影响而形成的一个在中国东北地区由三国四方纠缠在一起的、对中国政局以至国际战后格局产生深远影响的问题,东北问题的产生和发展影响了政协会议的召开和中国政局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