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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的大海情结

2018-02-18陈淑玲

回族文学 2018年6期
关键词:冰心大海

陈淑玲

冰心是中国文坛的“文坛祖母”,她以九十九岁高龄谢世,给中国现当代文学史留下了宝贵的文学遗产。冰心一生虽然历经动乱,饱经风雨沧桑,但始终保持了平静、恬淡、豁达的心态,恰如她的名字——纯洁透明、娴静晶莹。她的作品体现了她“有了爱就有一切”的信念,透露出中国女性至纯、至真、至善的魅力,她以其文品,更以其人品,赢得了千千万万个读者,她的“爱的哲学”滋养了一代代少年儿童的心灵,她是小读者心中可亲可敬的“冰心奶奶”。

是什么原因使得冰心在纷繁复杂的世事变迁中一直保持了清丽脱俗、恬淡自然的个性和文风,是什么滋养了她的“爱的哲学”,其人格魅力和艺术魅力的成因究竟是什么?通过细细研读冰心的散文,笔者感受到,在冰心的生命及作品中,始终没有离开过大海。是大海的辽阔博大、神秘虚怀给了她心灵的滋养和创作的灵感,形成并丰富了她的“爱的哲学”。

冰心和大海——解不开的情结

文艺心理学认为,文学艺术家个性心理结构,是孕育一切作品的母胎,而对于文学艺术家来讲,早期经验、生活阅历、人生意识、文化积淀和艺术熏陶等条件,对其个性心理结构的形成和发展,有着深刻的影响和巨大的作用。冰心的创作心理机制和大海情结,也是在一系列经历影响下形成的。

冰心本名谢婉莹,1900年10月5日出生于福州市,父親谢葆璋是海军军官,母亲杨福慈是一位性格极温柔、极安静的女人,知书达礼。1904年,其父奉命调往烟台创办海军学校,全家移居烟台。自此,冰心开始了六年之久的海边童年生活。大海成为她童年生活的亲密伙伴,她在海边散步,海隅游玩,看潮涨潮落、云卷云舒。“晴朗之日,海不扬波,我抱膝沙上,悠然看潮落星升。风雨之日,我依窗观涛,听浪花怒撼岩石。”“这是我童年活动的舞台上,从不更换的布景,我是这个阔大舞台上的‘独脚,有时徘徊独白,有时抱膝沉思。”“感受到了无限的欢畅与自由。”(《海恋》)她在《自述》里,曾生动地描写过这一段重要生活:“我从小是个孤寂的孩子,住在芝罘东山的海边上。三四岁刚懂事的时候,整年整月所看见的:只是青郁的山,无边的海,蓝衣的水兵,灰白的军舰。所听见的,只是:山风,海涛,嘹亮的口号,清晨深夜的喇叭。生活的单调,使我的思想的发展,不和常态的小女孩,同其径路。我终日在海隅山陬奔游,和水兵们做朋友。”(《冰心全集?自序》)大海以自己博大的胸怀,千姿百态、美丽奇幻的容颜和内涵,陶冶了童年冰心的性灵与情感,赋予了她严肃思考的性格。冰心在1943年写的《我的童年》中总结她的性格特点说:“我喜欢空阔高远的环境,我不怕寂寞,不怕独静,我愿意常将自己消失在空旷辽阔之中。”

冰心对祖国的热爱也源于大海。冰心的父亲曾经是“威远舰”上的枪炮二副,参加过甲午中日海战,她从小就受到父亲爱国思想的熏陶。有一天黄昏,年幼的冰心和父亲一起在海边散步,她要父亲谈谈海,父亲告诉她,中国的海岸港湾,比如威海卫、大连、青岛,都是很美的,但都被外国人侵占了,“只有烟台是我们的”。这些话深深地印在了她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她对祖国深沉的热爱之情。当她离开了“可爱的海棠叶形的祖国”时,她感到“心厌凄恋”。她赴美留学途中在日本看到展览馆陈列着日本侵华的战利品时,她的热血“如泉怒沸”;她留学回国,航轮刚进入中国的领海,她看到片片祖国帆影,“兴奋得再也不能入睡”。冰心爱海,而“愿她幸福繁荣”,“决不忍受人家对她的欺凌侵略”。爱海和爱国在她身上达到了完美统一,她曾经从心底发出“父亲啊!我怎样的爱你,也怎样爱你的海!”

“丰神”、“潇洒”、“虚怀”、“广博”的大海孕育了冰心海化的性格和博大的爱心,成为她创作的不竭源泉。自幼就无意地积淀起来的对于大海的爱恋,后来终于形成了有意识的对于大海的颂扬和膜拜。冰心曾经想做一名“光明的使者”,大海上的“灯台守”,她认为“看灯塔是一种最伟大、最高尚,而又最有诗意的生活”,“晚上举着火炬,登上天梯”,使浓雾狂涛中的航海者,得以看到“高悬闪烁的光明”。英国文化人类学创始者泰勒曾经说:“文化是整个生活方式的总和。”海,在冰心的生活和创作里该是何等重要啊!海,使她爱上了自然,净化过她的感情,启迪过她的灵感。冰心说:“从这一天起,大海就在我的思想感情上占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我常常心里想着它,嘴里谈着它,笔下写着它;尤其是三年前的十几年里,当我忧从中来,无可告语的时候,我一想到大海,我的心胸就开阔了起来,宁静了下去!”(《我的童年》)

冰心文本世界的“大海情结”

冰心最爱写海,也最爱海,爱那构成海的独特的、使人爱恋的“性格”。她说:“每次拿起笔来,头一件忆起的就是海。”她早期的散文几乎处处写到海,大海既是审美主体的隐喻和象征,又是对美的理想和追求,她笔下的大海形象是异常美丽的:辽阔的海面、蓝色的海水、汹涌的海浪、骀荡的海风、绚烂的海霞、飞翔的海鸥、漫长的海滩、岿然的灯塔……这一切构成了冰心散文中多姿多彩的大海形象。大海的美丽多姿给冰心留下了永生难忘的印象。她在小说《海上》的开头,就描写了海景给予“我”这个小女孩子的难忘的美感:“谁曾在阴沉微雨的早晨,独自飘浮在岩石下面的一个小船上的,就要感出宇宙的静默凄黯的美。”“岩石和海,都被阴雾笼盖得白的,海浪仍旧缓进缓退的,洗那岩石。这小船儿好似海鸥一般,随着拍浮。这浓雾的海上,充满了沉郁,无聊,全世界也似乎和它都没有干涉,只有我管领了这静默凄黯的美。”她在另篇小说《遗书》中,又曾这样地描写过海上的晚霞:“晚霞真是好,五彩的锦衾般覆盖着金海。岛山渐渐地青淡下去,似乎要睡着。”在《往事?十四》写到海神:“假如有位海的女神,她一定是‘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你看云霞的海上,何等明媚;风雨的海上,又是何等的阴沉!”“她住在灯塔的岛上,海霞是她的扇旗,海岛是她的侍从;夜里她曳着白衣蓝裳,头上插着新月的梳子,胸前挂着明月的璎珞,翩翩地飞行于海波之上……”大风的时侯,“她驾着风车,狂飙疾转地在怒涛上驱走;她的长袖拂没了许多帆舟。下雨的时候,便是她忧愁了,落泪了,大海上一切都低头静默着。黄昏的时候,霞光灿然,便是她回波电笑,云发飘扬,丰神轻柔而潇洒……”“不是说做女神,我希望我们都做个‘海化的青年。”这段描写,发挥了奇特的幻想,蕴藏着深刻的哲理的因子,体现了冰心对于生活哲理的探求。

冰心是一位优秀的“风景画家”,她曾经说过:“我喜欢空阔高远的环境”,“我愿意常常将自己消失在空旷辽阔之中”,“我喜欢的是黑色、蓝色、灰色、白色”,她的这些性格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她的审美价值取向和审美意象。在空旷辽远的“蓝色”背景上,冰心以她独特的构图和色彩描摹着具象的大海:“在清晨我看见金盘似的朝阳,从深黑色、浅灰色、鱼肚白色的云层里,忽然涌了出来,这时太空轰鸣,浓金泼满了海面,染透了诸天……在黄昏,我看见银盘似的月亮,颤巍巍地捧出了水平,海面变成一道道一层层的,由浓墨而银灰,渐渐地漾成闪烁光明的一片。”(《海恋》)从天空写到海面,从朝阳、月亮写到渔帆、渔火,勾画出了一幅水天一色,流光溢彩的壮丽画卷,空旷而不寂寞,宁静而又不失生命的蓬勃朝气,使读者从中感受到冰心宁静高远、超脱达观的审美心理品质。

“世事沧桑心事定,胸中海岳梦中飞。”这是梁启超赠送冰心的一副对联,一直挂在她家的客厅里,它正映照了冰心的人格理想和境界。心如海阔,胸有海岳,这就是冰心。她以海为师、以海为友,大海,陶冶了她幼小的心灵,丰富了她的想象力,赋予她创作的灵感,形成她独特的艺术风格和人格魅力。海之魂已深深植根于她的生命中,凝练成她生命中的“大海情结”。她感叹:“可惜这么一个古国,上下数千年,竟没有一个‘海化的诗人!”(《往事一》)其实她自己就是一个“海化”的诗人。

1999年2月28日冰心与世长辞,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人们以特别的方式送别冰心。灵堂正面在一片浅蓝色和蓝色的背景之下,衬托出冰心老人手书的“有了爱就有了一切”的几个大字,周围是松柏,是用红玫瑰织成的红心图案。走进灵堂,耳边响起大海的波涛声,还有海鸥翱翔的欢叫声,管风琴与小号的优雅旋律从遥远的天际飘摇而来……这是冰心最喜爱的外孙陈钢精心为姥姥准备的音乐。他从美国赶回来时,特意带回来大自然的音乐素材,由李焕之的儿子经过音乐合成而成,乐曲分为“大海”、“生命”、“光明”和“晚霞”四个乐章。

冰心,大海女儿,最终融入了她魂牵梦绕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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