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银色的草原
2018-02-18武夫安
武夫安
博尔塔拉以北的地方
我是在无意间走到博尔塔拉以北的地方的。确切地讲,走到那里去我是没有任何目的性的。然而,就是这种无目的行为成就了我与草原的不解之缘以及对于草原上人、自然的无限怀恋。
那个地方叫温泉县。
当年,我曾经以记者的身份走过了新疆许许多多的地方,当然包括博尔塔拉。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做了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在当时看来,那些事情都是举足轻重的。来去匆匆,使者一般,迎迎送送的人们脸上都挂着同一张笑脸,当然不乏真诚的笑脸,也就是如今剩下的那几张了。剩下的这几张真诚的笑脸自然也就成了我的朋友,成了我的回忆,成了我们活着的理由和岁月的滋味。
岁月其实就像筛子,筛去了干瘪的日子和虚假的客套。当时过境迁之后,那留下来的几张笑脸就更加灿烂了,那是真诚,那是友情。
于是就有了我现在无目的却方向感明确的行走。想和过去认识的人聊聊岁月,重温当年的那些事,胡乱地侃一些当年的荒唐言行。
两座山永远都不可能相遇,两棵树也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两个人就一定能够走到一起。当年曾经的两个人,再次相遇的时候,那一定是一件惊喜和曼妙的事情。可以不要事先打电话,不要任何信息,不要去约定,两个人就这样在边陲的小城的大街上,在乡村的土路上或者骑马走在草原上相遇了。对于这样的场面和感觉你可以充分发挥所有的想象力或者用任何的艺术表现形式,都很难准确地描摹的。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遗憾,也有太多的偶遇,所有的一切在若干年后某年某月某日相遇或者补遗,我想这就是“圆满”一词的本意了,一些叫幸福的语汇用在这里一定很妥帖,因为生活本身就是這样的。
想象着这样的场景,我就开始过滤我对温泉草原认识的一些细节。
我第一次见到玛德嘎是在一个秋日的正午。那天人很多,博尔塔拉两县一市(温泉县、精河县、博乐市)的一百多名民间艺人、江格尔齐(说唱英雄史诗《江格尔》的艺人)、草原上的乌兰牧骑(马背上的文艺宣传队)齐聚赛里木湖畔共同演唱一场声势浩大的英雄史诗《江格尔》。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年长的八十多岁了,年幼的八岁。那天他们都穿着传统服装,场面非常浩大。我就是在这里认识玛德嘎老人的,老人既是一位民间乐器制作师又是一位江格尔齐,他手里的乐器“科库尔”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天虽然是我们第一次认识,但是我们喝了很多酒,聊了很多关于蒙古族音乐、乐器以及歌舞之类的话题。
演奏英雄史诗《江格尔》的主要乐器之一就是托布秀尔,是他们的祖先从张家口带来的。
两百多年前,察哈尔蒙古族两千兵丁携带家眷,分两批从河北张家口艰苦跋涉来到新疆,驻扎在伊犁、博尔塔拉戍边屯垦,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察哈尔蒙古族西迁。
漫漫西迁路上,托布秀尔用它浑厚优美的音律带给人们些许抚慰。生活在草原上的蒙古族同胞能歌善舞,除了牧区人们喜爱的马头琴和长调,半农半牧区的人们更喜爱用托布秀尔伴奏的短调。托布秀尔也常用于舞蹈伴奏,因它曲调活泼、旋律即兴、节奏性强,适于即兴发挥。
2004年的一天,玛德嘎遇见了温泉县著名民间艺人包日达。当包日达弹着托布秀尔唱起优美的蒙古族歌曲《温泉河》,玛德嘎不仅被歌声陶醉,那把用来伴奏的精美托布秀尔更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
当包日达爱抚着珍藏的托布秀尔遗憾地告诉玛德嘎,如今这琴已经难觅芳踪了。玛德嘎立刻想到:“我为什么不自己做一把托布秀尔!”
木匠出身的玛德嘎开始沉醉于托布秀尔的制作中。没有图纸,就根据书籍钻研,没有工具,就自己创造发明。一年以后,他制作的托布秀尔就被拿到历史博物馆展出。玛德嘎有了信心,他似乎看到了自己今后要走的路。
经过不断尝试,如今玛德嘎制作的托布秀尔不仅外观美丽,也有了规范的音律、尺寸。我从沙发上拿起一把托布秀尔细细欣赏,精美的传统图案和纯手工艺散发出一种古朴的质感。
虽然一把花十几天做出来的托布秀尔卖五百元钱,好的时候一个月也不过收入千把元钱,但玛德嘎乐在其中,似乎“上了瘾”。奥运会前夕,他又根据史料中记载的古老乐器“夏诺根胡”研制出一种新的乐器。
“专家已经将这把琴定名为‘科库尔,蒙语意思就是酒壶。”说着,玛德嘎拉起了科库尔。它音色欢快高昂,有些像小提琴。
原先的夏诺根胡顶端是一个女性的头像,大概是为了纪念发明者的母亲或是爱人。玛德嘎将它改成了牛头,“因为蒙古族人常用的酒壶是用牛皮做的,奶酒也是牛奶制成,而挤奶、做奶酒的人还是我们的母亲和妻子。”创新后的科库尔与夏诺根胡有着相同的内涵,却被玛德嘎赋予了更深的寓意。
如今玛德嘎已将制作托布秀尔的技艺传授给了儿子,琴身上那些漂亮的图案都是小儿子绘制的。随着人们对非物质文化的重视,相信会有更多热爱音乐的有识之士喜爱托布秀尔,并将这一宝贵的民族文化传承下去。
我又一次在温泉县见到了他,而且是在他的家里。事实上,当我到达温泉县城的时候我的目的变得明确了起来,我把自己想拜访民间艺人的想法告诉了县委宣传部的朋友。让我感到惊喜的是宣传部的朋友把我带到了玛德嘎老人的家里,这种意外的相遇使我们都倍感亲切。
天 泉
温泉县的朋友说,鄂托克赛尔泉离天很近,在海拔约三千四百米的山上,所以叫作“天泉”,距离温泉县城七十多公里,以前路不好走,几乎是“藏在深闺人未识”。近几年,政府才投资整修、拓宽了通往天泉的道路,来天泉的人才逐渐多了起来。
我去的时候是在2月中旬,太阳高高地照着,感觉天气很好,但是,这里的温度还在零下十六度左右,可以说是寒意袭人。鄂托克赛尔河上还是厚厚的坚冰,冰下的河水在叮咚地流着,整个鄂托克赛尔河流域生长着许许多多的野生胡杨、白杨,有的高大挺拔、笔直向上,有的枝蔓错结,由于落净了叶子,挺立在河岸边,像是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我的朋友赛杰克说,这个季节几乎没有人来天泉的。往年冬天山上雪大,路滑,行车很难,今年山上的雪小,路上还好走一些。来小温泉最好的季节就是现在,在寒冷的季节去体味火热的温泉,是火热和寒冷的两重天。
这个时候,“天泉”只有那木斯拉一户人家守候在这里了。“天泉”附近是温泉县的夏草场,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的部分冬草场也在这里,因为远在山里交通不便,牧民看病成了大问题。1985年,温泉县医院在“天泉”设立了一个医疗点,每年夏季派医务人员对牧民开展巡回医疗。秋季牧民转场之后,“天泉”的洗浴、医疗、住宿设施还需要人管护,那木斯拉作为县医院职工,从那时候起就成了“天泉”的“常住人口”。
那木斯拉刚和妻子到“天泉”的时候,还没通车。从县城到“天泉”,中间有七十公里山路要靠骑马。没有电,夜里照明靠蜡烛,吃的蔬菜基本上是土豆。
当时的“天泉”设施简陋,只有几间木头房子。最近几年,温泉县先后两次投资,对洗浴中心和医疗点进行修缮,使“天泉”的接待设施有了很大改善。2005年,通往“天泉”的公路也修通了。
2003年,县里在“天泉”安装了太阳能设备,照明问题基本解决了。那木斯拉自己还买了一台电视机和VCD,从此“天泉”的夜晚不再寂寞。那木斯拉为人善良,天性厚道。无论是本地的蒙古族牧民,还是伊犁来的哈萨克族牧民,或者是从乌鲁木齐等地远道前来治病的群众,那木斯拉都热情接待,力所能及地给予帮助。前来治病者有的经济条件不好,而且需要住上十天半月,那木斯拉就为前来治病的人免费提供奶茶,卖给治病群众的羊肉价格都低于市场价。
那木斯拉对我们的到来很惊喜,因为好久没有人来了。
与天泉相伴随的,还有一座小庙。据县志记载,数百年前,准噶尔蒙古贵族夭吾贡米日根来到此地,发现了天泉,经洗浴后认定此泉“凡抱疾者飲浴此汤,无不效验”,并用石头垒池供本地人使用。
“天泉”在一个山坡上。我们被引到了几间木头房子,因为好久没有人进去了,显得冷冷清清的。外面的山坡上白雪皑皑,由于海拔高,这里的风很大,让我们感觉非常寒冷。
每一间木头房子里,都有一个木头做的方形盆子,恰到好处地镶到与地面相平的地方。
房子里没有暖气依然很冷,我的担心被赛杰克看出来了,一会把“天泉”水放进去,房子马上热了。
泉水含有碳酸盐、硫磺、碘、钙等矿物质,水温高达六十三摄氏度,在温泉著名的三个泉中温度最高,一般人难以承受天泉这冰与火的感受。泉水放进去大约二十分钟后,温度稍微降下了一些,我这才进到了池中。
有人说天泉的水看起来静静的,但是一接触到她,就会感到那种炽热,就会让你领略到她那火一般的性格、烈酒般的品质,所以说天泉是“热烈泼辣的少女”。
天泉是有灵性的,一年的冬天,一位从南疆来的维吾尔族巴郎来到了天泉。当时他双腿瘫痪,久医无效,只能坐在地上一点一点挪动,样子很是凄惨。
天泉守护人那木斯拉每天背着他在泉水中浸泡治疗,帮助其推拿按摩。
经过一个月的精心治疗,泉水让巴郎再次站立起来,焕发出青春活力。
神奇的泉水,让人遐思如泉。泉水似神医?是个永远的谜。
离“天泉”不远处,还有“健胃泉”、“明目泉”,泉水都洁净清澈。顾名思义,她们有着魔法般的奇效:一个泉可以强身健体、医肠治胃,一个可以帮助人们洗去眼睛中的污秽,重现光明。
亦真亦假,没有人去探究。传说是美好的,人们善良朴实的愿望也是美好的。没有什么理由比这些更重要的了。
你的草原
你的家在草原,你的心就留在了草原上,你不是蒙古人,你是汉族,你的根却扎在了草原上。
草原上的风知道你的心事,风把你的故事告诉了草原上的每一个毡房。从你到草原上的那天起,你就深深地爱上了草原。后来,细心的你把草原上的故事告诉了外面的人,从此,外界的人开始关注温泉大草原了。
你是个作家,你用诗人的激情和作家的耐心来解读草原。一匹在草原散游的马,几峰游荡的骆驼,一群啃着草儿的羊群,都是你笔下的故事。那蒙古包上空的袅袅炊烟,那在草地挤着牛奶的蒙古族妇女,那盘旋在草原上空的几只鹰,在你的心里和笔下都成了风景;那终年积雪不化的阿拉套山,别珍套山,都成了你文字里的风骨,那四季都不曾停歇的温泉河,鄂托克赛尔河,还有那些草原上的人们以及来自草原以外的神话了的博格达尔温泉,鄂托克赛尔温泉,阿日夏草原都成了你笔下意蕴升华的散章。你把温泉大美的地理风光著在了书上,装进了心里。
那驰骋在草原的察哈尔蒙古铁骑,驱逐外夷的剑鸣铮铮,成了你文章里的精神。
在草原上,你了解一把马头琴的心事;你倾注于一曲蒙古长调的悲壮。察哈尔蒙古西迁羊群在草原上演绎成了无数的毡房,无数的牧道,季节的轮回,岁月的沧桑,牧民的故事在生根发芽。
摇 篮
我们到达嘎贡巴家里时,他的老婆正在用奶瓶子喂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羊羔,她的动作熟练、从容而细致,像在哺育一个婴儿。她的脸上闪现着母性慈祥的光芒,从窗户里照射进来的阳光刚好照耀在她的脸上,她显得幸福而安详。
屋子里暖洋洋的,宽大的炕上还放着一个婴儿床,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在咿咿呀呀地叫着。
今年二十九岁的达嘎贡巴,脸上幸福的表情毫不夸张地表现出来。他结婚两年了,孩子出生两个月了。他家里的羊冬羔产了几十只,成活率很高,再过几天就要接春羔,现在准备工作也做好了。他说,今年他家的羊可以生产一百多只春羔……
达嘎贡巴不会讲汉语,他的话是赛杰克乡长翻译过来的,但是我从他的表情里已经读懂了他生活的味道……
我们离开达嘎贡巴的家里时,达嘎贡巴老婆的《陶依格》又唱起来了……
草原石人
为一句话流干了眼泪。
为一个诺言伫立了千年,你的牵挂依然在马背上,依然在铮铮铁蹄卷起的狼烟之中。
大爱无言,期盼无疆。
草原上的石头想说话,千言万语浓缩成无垠的青色石群以及奔腾的马群、肥壮的牛羊。
家园的意境由此而深刻,远去的亲人,你的影子渐行渐远,你的形象愈加清晰。
草原石人,你用思念和牵挂站立成永远的风景。在温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石人、岩画和墓葬组成了草原文化的三大景观。
阿日夏特石人墓位于温泉县哈日布呼镇西北二十五公里的阿日夏特草原上,天山北支脉的阿拉套山山前的冲积扇的宽阔地带,如今这里成了蒙古族牧民冬季放牧的“冬窝子”。阿日夏特石人墓周围是半荒漠化的草原,生长着针茅、孤茅、木旋花等植被,由阿日夏特河西畔古墓群、阿日夏特科克阿德尔根墓群和阿日夏特库夏乔鲁石翁仲古墓群组成。其中前两处为自治区级文物保護单位,后一处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分布着一千四百多座墓葬,墓葬地表类型多样,有石堆墓、石围石堆墓、石棺墓。周围散布着十五尊石人,四尊类石人,有关专家推断为春秋战国到隋唐时期的遗迹。
1996年,在阿日夏特河西畔有一个巨大的双层圆形石堆墓,附近发现了一个折断了的石人头,该头无论从造型、镌刻手法、五官比例和头顶的帽子看,均与隋唐时期的陶俑相同。该石围石堆墓顶部已凹陷。凹陷处直径十五米,封堆分布着十七个由双排卵石砌成的遗迹现象,双层石围之间的间距为一米。从整体看,整个石堆墓呈放射状,直径约七十米,周长约二百二十米,封堆高约两米五。墓顶有很多烧结成块的油渣和窖壁。
其他墓葬散布在此墓的周围,形状不一,有大有小,最小的直径一米,保存均比较完整。在墓群东南侧的科克阿德尔根山梁上,分布有墓葬五十七座,部分墓葬呈南北向链状分布。其中一石围石堆墓东面正中处,立有一根高一米的石柱,有人工砌凿的痕迹,但未能刻画出人像,可能是石人的早期形制。石堆墓直径一般在五至七米不等。有的墓旁砌制一块人工制作约一米长的石板,这可能也是石人的早期形制。从墓葬地表形制看,该处墓葬可能为突厥族以前或突厥族早期的文化遗存,但也有人认为它是春秋战国时期古代塞人的文化遗存,因无出土文物未进行考古挖掘,难以定论。
在阿日夏特河东西两岸的台地上,散布有大量的古墓葬,还发现有十一尊石人。
1961年,自治区考古工作者来此处考古调查发现阿日夏特石人,石人为一件圆雕、典型的突厥石人,身高两米八五,由花岗岩精刻而成。石人身体魁梧、相貌威严、大眼、阔脸、八字胡须,劲饰项链,身穿阔袖翻领长衣,右手托杯于胸前,左手在腰间握刀,腰系宽带,腰间左侧另佩小刀,脚蹬皮靴呈八字形,面东而立。它生动反映了自公元六世纪以来活跃在北疆草原上好战的突厥贵族或武士的形象,属圆雕突厥武士石人艺术的精品,现藏于自治区博物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被文物专家鉴定为国家一级文物,从古墓中出土的文物均不在温泉县保存。
在阿日夏特草原上,星罗棋布地伫立着的草原石人男女形象各异,体现了草原部落男人是英勇善战,豪放善饮的勇士形象;而女人与男人的差别在于,女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有祈福保佑家人平安之意。这些石人身高在两米以上,宽四十厘米,厚度三十厘米,由于积年累月的风雨侵蚀,有的已经倒在了地上,有些风化的痕迹很强。
有专家著书称,这些草原石人是隋朝或者唐朝时期生活在温泉草原上的塞族人种。
对于草原石人还有着不同版本的说法。
远古时期,我国北方一直延续着用活人给死人陪葬的古老传统。当一位皇宫贵族死了,为了不让死去的帝王寂寞,要将他生前喜欢的奴婢和牲畜进行陪葬,后来逐渐演化成了雕刻的石人代替活人进行陪葬。
据有关史料查证,这些草原石人,在草原上已经站了一千多年了。对于墓主人的身份一些考古专家也只是推断,并不清楚墓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及下葬的时期。
阿敦乔鲁,在蒙古语里的意思是:“马群之石”,这里是个古代的墓葬群,它西靠查乌苏河,北依阿拉套山,东部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丰沛的水资源和冬暖夏凉的气候条件,使这里牧草肥美,有那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歌唱意境,是温泉优良的牧场之一。
在阿敦乔鲁古墓群附近,除了这些栩栩如生的草原石人外,还有大量的石雕,形态各异却形象逼真,大小不一,有的几千克重,有的则重达几百吨;在形状上有的像羊,有的似马,有的如蒙古包,有的似马车。和谐有序地融入了草原部落的大家庭之中。
精美的石头会唱歌,草原石人的喜怒哀乐,千年不褪色。
这里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在很久以前一个叫特凯的人,拥有上万匹马,这些马在草原上自由吃草繁殖无人管护。特凯一个月才来巡视一次马群,因为这里水草丰茂,马肥体壮,特凯无需过多地过问。时间久了,外地来了一群盗马贼闻听此事心中窃喜,这与自己家的马群没有区别,赶回家就是自己的了。可是当这伙盗马贼把这万匹马集中在一起准备赶走的时候,发现这些马只会在附近奔跑,从不按他们的方法奔跑,就这样这些盗马贼,在这里折腾了三天也没有把一匹马赶走。
这天正赶上特凯来巡视马群,盗马贼将他捆绑了起来。他的夫人也闻讯赶来,最后夫妻俩均被盗马贼杀害,万匹马立即化为石,变作了形态各异的石头。而特凯和夫人分别化作了“父亲石”和“母亲石”。
有传说,每当夜晚来临之时,在阿敦乔鲁,可以听到男人打口哨的声音,女人叫马驹的声音。这里的人们听到这些声音,并不认为那是半夜狼嚎或者鬼叫,反而虔诚地认为:那是特凯夫妻祈福于草原上牧民平安的声音。
在温泉的大草原上,无论是伫立千年的石人还是石雕动物,无论他(它)们是为了爱情、亲情、友情、还是主仆情,都是千百年来虔诚地祭奠,形成了这里独特的文化个性。
一种对草原文化的陶醉和迷恋,撕扯着我去用心抚摸,每一块石头,或者一棵不知名的小草,去追逐草原远古时代的文明。
琴师曲代
曲代这个名字,是朋友向我介绍温泉蒙古音乐时,首先提到的人。那首在温泉人人手机彩铃里流淌的音乐《母亲温泉》就是曲代作的。
由他作曲的几十首歌曲在草原上流行已久了。
与曲代的交谈中,他很低调,说起他的音乐只是淡淡一笑。他说,我的音乐来源于草原,来源于起起伏伏的阿拉套山脉,来源于奔流不息的温泉河。我就是温泉草原上的一株草,风起时,我发出的声音来自草原深处,来自我的内心。我要表达的是牧民的生存状态;骏马奔驰的节奏;风雪来临时的呜咽;温泉河流水的声响。
曲代的话语涵盖了他对草原、对温泉全部的感情。
如今,在温泉的大草原上,曲代是最有名的琴师,他弹奏的托布秀尔琴的技艺是远近皆知的。他说这是受他母亲的熏陶,对音乐产生了与生俱来的钟爱。
他小时候常常在摇篮里,听着母亲的歌声入睡。当他顽皮或者吵闹时,母亲的歌声能立刻让他安静下来。
童年的时候,他就比同龄的孩子更加喜欢音乐,只要见到马头琴、托布秀尔琴,他就喜欢得不得了,只要有人弹唱,他都听到如痴如醉。当其他孩子已经散去,他还瞪着圆圆的眼睛在自我陶醉。
草原上的音乐为他打开了心灵上的一扇窗,让他感受到了草原上更为曼妙的东西。
从此后,他对乐器,见啥就想要啥。大人点拨他几句,他马上就能心领神会。他用各种乐器模仿骏马奔驰的声音,模仿风吹草原的声音,模仿温泉河流水的声音。
十三四岁时,曲代就成为了当地有名的少年琴师,他演奏的各种蒙古族民族乐器,往往是技压群雄,赢得阵阵喝彩。
音乐改变了曲代的命运,他的人生因音乐发生了变化。祖祖辈辈以放牧为生的曲代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终于与音乐为伍。
曲代雄厚的嗓音,宽闊的音域,彰显出一个草原歌者良好的音乐潜质。
草原上的百灵鸟总是能够引起人们的关注。曲代初中毕业后就报考了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艺术学校音乐专业,进行专业地系统学习。
曲代对音乐的喜好和感悟已经融入到他的生命里,他一天不拉琴就像骏马一天不能够奔跑。两种感觉让他进入了一种对音乐忘我的状态。
几年后,他毕业了。因为成绩优异被送到内蒙古师范大学音乐系进修。在内蒙古师范大学,音乐又给他打开了更辽阔的天地。他的学习状态是陶醉在对民族音乐知识的渴求上。在这里他和后来成为著名歌星的腾格尔成为同学加好友。在学习上他们相互鼓励,在生活中他们亲如手足。
有一年,腾格尔来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演出、采风。活动结束后,腾格尔马不停蹄地来到温泉,拜访自己的老同学曲代。腾格尔的到来,让整个温泉草原都沸腾了。腾格尔和曲代的交流除了久别的同学情谊之外,更多的则是他们对草原文化音乐的交流和探讨。他们吹拉弹唱,畅饮起舞,三天三夜的相聚仍然兴致正酣。
当我结束了和曲代的交谈后,我的脑海里那首歌一直萦绕着,那木吉力作词、曲代作曲的《母亲温泉》:
手捧哈达欢迎你
请到温泉来做客
路途遥远多辛苦
圣泉沐浴祛身乏
啊哈嗬
母亲温泉
欢迎您再次光临
啊哈嗬
母亲温泉
欢迎您再次光临
我的家乡青山绿水
米尔其克赛里木景色诱人
聆听马头琴悠扬的旋律
请在蒙古包里欢聚一堂
啊哈嗬
母亲温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