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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裕固族鄂博祭祀的复兴与变迁
——以肃南县明花乡“小海子”鄂博为例

2018-02-10钟梅燕贾学锋

关键词:鄂博裕固族民族

钟梅燕,贾学锋

(1.北方民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宁夏 银川 750020;2.宁夏大学 政法学院,宁夏 银川 750020)

裕固族在历史上曾经信仰萨满教,信奉万物有灵的观念,信奉山神,祭祀鄂博。西部裕固语中称鄂博为“乌垒”(wulöy),东部裕固语中称之为“卧”(Wo)。鄂博祭祀作为山神信仰的主要表现形式历史悠久,极为盛行,影响很广。1958年后祭祀活动曾一度消失。近年来这一古老的民族传统信仰得以恢复并渐趋复兴,目前各地陆续重建、新建大小鄂博约30多处,几乎每村都有自己的鄂博,有的甚至有两三个。祭祀鄂博成为肃南裕固族自治县境内隆重的民间祭祀活动之一。2008年5月裕固族祭鄂博仪式被列入甘肃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明花乡的前身是明花区,2004年12月成立明花乡,取明海、莲花二寺首尾字而得名。明花乡是操尧乎尔语的裕固族主要聚居地之一,辖前滩、灰泉子、刺窝泉、贺家墩、湖边子、深井子、黄土坡、上井、小海子、南沟、中沙井、许三湾、黄河湾和双海子等14个行政村。

明花乡目前恢复重建和新建鄂博9个,“小海子”是当地最大的鄂博,也叫“西巷口鄂博”,裕固语称为“宝孜塔昂”鄂博。此亦为过去明海全乡牧民祭祀的“大鄂博”,参与者主要由寺院僧官、地方头目和信众3部分构成。1958年鄂博被毁坏,祭祀活动停止,直到1988年恢复重建,并于2015年进行大规模修缮和扩建。

一、“小海子”鄂博的创建

1.关于鄂博的起源传说。关于鄂博的确切由来,以现存文献资料中很难进行考究,但是可以从裕固族的神话故事和民间传说中追寻来源。裕固族祭鄂博来源的神话主要有两个,一为《神水》:“部落本来非常富裕,人们也变得愈来愈懒惰,遍地的牛羊无人管,连天地神灵也都懒于祭祀。于是,神灵便灾害于部落,三年的灾害使部落濒于灭亡,神灵的惩罚使部落成员开始变得勤快起来,不仅爱护牛羊,还开始重新祭祀神灵,部落又恢复了繁荣。自此便有了祭天地神灵的习俗”。另一则神话《阿斯哈斯》:“鲍尔得罕王为儿子求娶郑尔斯罕王的公主,难以如愿。拉依尔昂迦神授予鲍尔得罕王秘诀,秘诀之一就是在山顶上垒起鄂博,按时祭天地神灵。从此,祭鄂博象征崇敬天地神灵。”[1]

笔者在明海乡进行调查时,也搜集到一些与小海子鄂博有关的民间传说和神话故事。

A.G.L(女,86岁,小学文化程度,小海子村,访谈时间2016年8月1日):这个鄂博是明花乡最早的一个鄂博,过去是我们全乡共同祭祀,全乡的人都去参加,每年的正月二十,现在时间还是没变。当时这个鄂博比三个房子还要大。关于鄂博的建立有个传说:我们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明海乡这一片地区的人们都很穷,一直富不起来,后来有个僧人去青海算了个卦,就问我们家乡的人怎么才能富起来?当时有人说你们好好起个鄂博,起个大鄂博的话,你们明海乡的人就能富起来,对你们都好,从此我们才建起了鄂博。当时鄂博前面长着一棵红柳树,大概一间房子那么大,祭鄂博时僧人们就在红柳树底下坐着念经。

G.H.L(男,88岁,小海子村,访谈时间2016年8月2日):据老人传说,几千年前,明海来了个神僧(算卦的人),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这个神僧说:“有个七巧(一种鸟)若落到一个红柳树上蹲哈(落下),在落到红柳树的地方就建个鄂博,这样对你们都好。”我们小的时候,那个红柳和茶壶一样粗,高僧念经时要请一个福,把福挂到红柳上念经呢,我那时就十几岁,一般是骑上马去祭鄂博。过去我们这儿最多二十几户人,信鄂博的人去,不信的也可以不去,现在的鄂博和过去基本都一样。

通过以上关于鄂博的民间传说故事,不难看出小海子鄂博历史悠久,在当地社会影响深远,其之兴建则反应了当地人们希望通过祭祀鄂博,供奉山神从而使人畜平安,风调雨顺的美好愿望。

2.重建的动因。改革开放以来,拨乱反正,万象更新。在此背景下裕固族地区明海寺僧俗信众有了重建鄂博、恢复民族传统习俗的愿望。1988年当地群众自发重修了小海子鄂博,所需费用大部分由村民承担,村委会亦资助了一小部分。由于鄂博的恢复重建是自发的民间力量,起初规模较小,参与人数不多,故当时只在原鄂博底子上埋宝瓶,立幡杆,挂上嘛呢旗和哈达、牛羊毛等,念经转圈就算建成了。后来每逢正月二十组织祭祀活动,参与群众越来越多,每年都要进行修缮,鄂博的规模也在逐渐扩大。它也成为明花乡第一个重建的鄂博,也是目前规模最大的一个鄂博。

3.扩建鄂博。随着人们经济生活水平的提高以及参与人数的增加,原来的鄂博显得老旧和拥挤,于是当地民众有了扩建鄂博的愿望和呼声。从2013年开始进行扩建前期准备,到2016年5月实施了大规模扩建。此次扩建耗资两万多元,都由当地群众募捐集资。具体筹资情况如下。

农牧民自愿捐款5 050元,2010—2016年已有资金6 000元,合计11 050元。支出情况:共8项支出合计达20 850元,发生赤字9 800元。

捐物情况:宝瓶53个,茶叶9块,枣10斤,玉米300多斤,小麦500多斤,白砂糖10斤,还有哈达、被面子、矿泉水等其他物品数件。*资料来源:根据明花乡明海寺院财务记录笔记整理所得。

4.起名与祭祀时间。关于小海子鄂博名称的来历有不同说法。据当地G.H.L老人讲:“这个鄂博过去两边都是沙子,中间是个峡道,就是有个道道子(巷巷子,当地方言),所以也就叫“西巷口鄂博。”但据当地寺院僧人A.J.Z说:这个鄂博真正的名字叫“宝孜塔昂”鄂博,它是一个地名,不是指一个村,这个鄂博是“素鄂博”,每年的正月二十祭,鄂博供奉的护法神叫“丹木箭(dam can)”。丹木箭藏文也做“dam can rdo rje legs pa”,汉语做“具誓善金刚”,是佛教世间护法神。[2]

在实地调查中,我们发现当地人多称此鄂博为“小海子鄂博”,而对“西巷口”或“宝孜塔昂”者知之甚少。结合以上访谈,可以看出此鄂博多名称并用的原因,是该鄂博地处小海子村,人们习惯以地名呼之,加之目前有的年轻人未能掌握母语,不知道此鄂博的裕固语名称所致。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岁月沧桑,历经变化,但小海子鄂博在重建过程中仍然保持了昔日的祭祀时间。当地的裕固族老人G.H.L说:“这个鄂博祭祀的时间是每年的农历正月二十,过去认为正月二十是一年第一个月的头二十天日子,为了整个一年风调雨顺,少得病,牲畜一年病少,羊羔死亡少,人都平安等而这一天祭祀鄂博,后来恢复重建后祭祀时间没变,到现在一直还是正月二十。”

二、鄂博祭祀仪式

裕固族鄂博祭祀的仪式大体由煨桑、念经、撒牛奶和奶茶、挂经幡哈达、围绕鄂博转圈、抛洒隆达(纸质风马)、向鄂博磕头等环节构成,小海子鄂博亦然。

1.煨桑与诵经。煨桑是一种广泛流行于民间祭祀的烟祭方式。正月二十日那天,明花乡小海子、上井等村的群众准备好各种祭祀用品,放下家务活赶往小海子鄂博,大部分人开着汽车,也有人骑摩托车前来,大多每家一人参加,也有些全家人参加。早晨十点多,鄂博祭祀仪式开始,僧人在诵经台开始敲鼓、念经并制作垛玛(糌粑制成)等祭祀供品,在阵阵螺号声中,人们给僧人布施、磕头后带着自家煨桑用品去煨桑台煨桑。民间认为,通过桑烟的香气,神佛便降临人间护佑众生,吉祥平安。故煨桑可达神、迎神。其作用如一位学者所言:“人们把带来的柏香倒入煨桑台并点燃,当柏香点燃后,鄂博周围便被燃烧的柏香烟雾缭绕,借此来渲染神圣的氛围,宣告与神灵的相通。”[3]

在煨桑的过程中,僧人的诵经声持续不断,念诵的祭祀颂词有《拉桑南达玛》(ha bsah rnah dag bzugs so),《简要供奉龙神法》(khri chen gung than rin po ches mdsad p’iklu bsan gtorn tshul mdor bsdus bzugs so)。《拉桑南达玛》是由格鲁派僧人珠古·索朗益西旺波所撰。其具体内容包括:预备桑料和煨桑,冥想藏传佛教本尊,加持祭祀仪式,祈请各方神灵到场,献桑料或朵玛,向神灵托福事业,祝福等藏传佛教煨桑供奉神灵的程序与仪式。

2.磕头与转圈。在阵阵螺号声和诵经声中人们围着鄂博顺时针转三圈、磕头,并将吉祥的风马抛向蓝天,祈求人畜平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季吉祥。用裕固语高声呼喊“嘎嘞、嘎嘞”(ghirei)或“超巴、超巴”(chodba),意为“请神食用,求神赐福”。还有些人则大声呼叫“拉加罗”(lha rkyal lo),意为“天神必胜”。转圈结束后回到诵经台向现场的僧人磕头。

3.插箭杆与供品。插箭杆就是在嘛呢堆上安置方形或圆形的木架,上面插长短大小不一的箭杆,在箭杆中间立一个又粗又高的木杆,上面垂挂经幡。这些嘛呢箭杆一般都削成弓箭式样。祭祀鄂博时每年要适时添加杆子,一般是松木椽子,两头尖,有些人还在箭上缠上白羊毛,白羊毛被认为是走向神界或天界的绳。每年添加箭杆的数量不等,由每个家庭轮流或集体增添,人们拿着新杆子围鄂博转几圈后插进鄂博台,之后挂上不同颜色的经幡或哈达、牛毛、羊毛绳子等,它被认为是献给神所用的箭。同时要准备祭鄂博时僧人使用的佛灯、净水碗、鼓、螺等法器以及群众自己的祭品。

最后僧人拿着酒瓶站在煨桑台前诵经煨桑,围着鄂博边撒酒边念经,把所有的供品都倒入煨桑台。至此一年一度的鄂博祭祀仪式画上了句号。人们围坐在一起,共同品尝自己带来的供品。有时还举行摔跤、民族歌舞表演等文艺活动。

三、鄂博祭祀的当代变迁

文化变迁是文化人类学研究的主要课题之一。文化变迁是指或由于群体社会内部的发展,或由于不同群体之间的接触,而引起一个群体文化任何方面的改变[4]。裕固族鄂博祭祀这一带有自然崇拜色彩同时又受藏传佛教影响的民间信仰,近些年不仅恢复并渐趋兴盛,同时在重建过程中信仰主题虽无变化,但其内容、功能、祭祀参与者诸方面都有了新的发展和变化。

1.祭祀功能的变迁。传统意义上裕固族鄂博祭祀的功能具有复合型、多样性等特点,其中之一是宗教功能,即人神沟通,达神迎神,祈求天神消灾弥祸,为当地人祈福;其二,通过祭祀颂词和祭品表达对山神的崇拜,寻求人类和自然界的和谐相处,风调雨顺,水草丰美,六畜兴旺的生态功能;其三,具有部落边界的功能。过去裕固族鄂博往往具有部落边界的功能,一个鄂博代表着所在部落的边界。小海子鄂博在历史上是原明海全乡的大鄂博,具有表示边界的功能。如今随着社会文化的变迁,恢复、新建的鄂博在当代社会又有了新的内涵、功能和意义。

第一,满足人们求财求学,家庭平安等心里需求。现在人们祭鄂博大多是为个人祈福。如明花乡某村村民说:“我们也去参加鄂博祭祀,主要是为了祈求娃娃考上大学,风调雨顺,牛羊壮。现在有些也变了,过去我们要去磕头,求大地平安,不要来灾难。但现在磕头谁说谁的话,都为自己家祈福,家里有老人还会。‘煨桑’(G.M,男,42岁,明花乡双海子村,2016.8.8)。可见,如今鄂博不仅具有传统意义上的功能,还承载着人们向神明祈求财富,万事恒通的愿望。

第二,是民族文化的重要传承方式。现如今裕固人日益重视本民族文化,注重对其进行保护和传承。近年来这一古老的信仰在民间社会备受重视,散发出强大的生命力,成为当地群众所参与的重要群体性活动之一。鄂博祭祀不仅具有增强裕固族民族内聚力和自信心、自豪感的作用,还是传承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方式。2017年6月,明花乡群众率先自发在海子湖边隆重举行“东迁节”,当天参加者达一千多人。由此可见,当地人对本民族文化传承的重视程度。

第三,为各民族文化交流提供平台。裕固族祭鄂博本身就是藏传佛教与萨满教相互融合、僧俗共祭,多民族文化结合的宗教产物。在新近恢复过程中参与范围不断扩大,出现裕固族、藏族、蒙古族和汉族共同祭鄂博的现象。这使鄂博祭祀成为当地各民族文化交流的一个重要平台。田野访谈中当地群众说:“现在我们这儿的人都很重视祭祀鄂博的活动,每年定期举行,很多人放下家务活去参加,包括各乡的村民,还有乡上和村委会的部分人也参加。”多民族群众共同参与裕固族鄂博祭祀活动,这不仅让其他民族了解裕固族的民族传统文化,也促进了民族之间的交往交流。

2.仪式和祭品的变迁。当代裕固族鄂博祭祀仪式亦发生变迁。据地方志资料记载,过去明海乡有所谓的“大鄂博”和“小鄂博”两种鄂博。前者属“藏传佛教鄂博”,大约每年农历六月间举行祭祀活动,活动仪式是由喇嘛、僧人主持,后者则属“萨满教鄂博”,举行活动的时间大约在每年农历二月或六月,其仪式由裕固族巫师,即“也赫哲”支持完成[5]。

由于萨满教之传承者祀公子已经绝迹,目前裕固族地区已不存在所谓小鄂博,仪式由僧人主持,以藏传佛教山神祭祀仪轨为主,包括煨桑、念经、转圈、抛洒隆达、插箭、挂经幡、叩拜鄂博等环节。小海子鄂博在历史上即属大鄂博。据小海村老人讲:“过去正月二十祭鄂博,主要是寺庙僧官活佛、部落头目(也叫卷头)和老百姓三部分人构成。”

祭祀山神的物质供品亦发生明显变迁。如果从祭祀时所用祭品的角度而言,裕固族鄂博大体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杀牲祭祀鄂博,俗称“荤鄂博”(红祭),另一类则是“素鄂博”(白祭),裕固语称为“阿克乌垒”,即用奶食品祭祀,不杀生。此外两者之宗教仪轨、祭祀颂词亦有别。

小海子鄂博是“素鄂博”,祭祀时不允许杀生,以牛奶、奶茶等作为供品。受藏传佛教戒杀护生思想的影响,明花乡其他地方的“荤鄂博”也逐渐消失而改为“素鄂博”。但是过去裕固族地区还有杀牲祭祀的习俗。马洛夫在《裕固人的萨满教遗迹》一文中提到,民国时期萨满在举行祭祀仪式时要宰羊作为供品[6]。

不仅如此,小海子鄂博祭祀用的物品亦有变化,现在主要有柏树枝、青稞、牛奶、酥油炒面、曲拉、茶叶、五色粮食、葡萄干、冰糖、五色布和酒等物品。可以看出,较之以往,当今人们献给神的供品丰富且富有时代特色。今昔之变化,通过我们的访谈可见一斑:“那个时候我们去祭鄂博,都拿着四、五升粮食,给钱的很少,有些人给钱也就是四五块,最多给个十五、二十就了不起了。我们家每次去的时候最多拿五六升粮食,多得也没有。现在不一样了,基本上都是布施钱,有的四五十,有的给一百或好几百的也有。”(G.h.l)

随着时代的变化,祭品形式亦随着变化,祭祀时供奉粮食的做法在当今裕固族地区早已难觅其踪,除了用钱物布施外,农牧民将丰富的祭品慷慨地献给山神,以悦山神从而满足人们的各种美好愿望。

3.祭祀语言流失。过去在裕固族地区,萨满在从事祭神、祛病禳灾等活动时都有相应的祭祀颂词,且这些颂词大多是裕固语。如1935年德国探险家P.M海尔曼斯在裕固族地区进行调研时曾记述了裕固族天神崇拜的情况,并记录了一段萨满祭天时念诵的裕固语颂词[7]。但随着藏传佛教和萨满教在裕固族地区的长期碰撞与调适,萨满的祭祀颂词出现了混同两者的倾向,这一现象引起了20世纪初两次到裕固族地区进行语言调查的俄国学者马洛夫的关注:“在祀公子祭天、治病、求子的祈祷词中常常出现以喇嘛教圣地、寺院的名义祈祷的词句。”[8]笔者在小海子鄂博调查时发现,除了僧人念诵的《拉桑南达玛》(ha bsah rnah dag bzugs so)《简要供奉龙神法》(khri chen gung than rin po ches mdsad p’iklu bsan gtorn tshul mdor bsdus bzugs so)等藏传佛教高僧大德撰写的祭祀颂词外,普通民众念诵的颂词只有“嘎嘞、嘎嘞”(ghirei)或“超巴、超巴”(chodba)以及“拉加罗”等寥寥数语,这与历史上更多的使用裕固语颂词形成明显对比。我们访谈的一位老人A.G.L说:“那时候我们有寺院僧人,僧人领着人们祭祀,过去祭鄂博我们用的都是裕固语,现在裕固语和汉语夹杂一起用,年轻人很多连裕固话一半都说不上。”

4.祭祀参与者民族界限的模糊。过去裕固族地区祭鄂博,有一些约定俗成的规定和要求,可谓民族内部的一种宗教活动,外来参与者很少:“祭鄂博不让女人参加,也不让汉族参加,后来有些有威望的人就告诉村民,很多人来咱们这儿祭祀磕头说明咱们这儿香火好,人越多香火越旺,尤其是旅游文化节开办以来,任何人都可以来参加,只要不犯规矩。”[9]当地的一些老人在谈及过去鄂博祭祀禁忌时基本上也持同样看法。但是在当今社会,由于受社会文化变迁,民族间交往日益密切等因素的影响,裕固族山神信仰祭祀圈明显扩大,参与者已不再局限于本民族,本地或周边的汉、藏、土、蒙古等其他民族信众亦常参与其中,煨桑插箭,抛洒隆达。加之旅游业的发展和对外宣传力度的增加,吸引了不少外地游客,高校教师、学生及记者的身影在祭祀现场也经常可以看到。小海子鄂博作为明花地区最大的鄂博,全乡共同祭祀,各族民众都可参加。近十年来笔者所参与观察的驼垭豁鄂博、大湖滩鄂博、小海子鄂博以及西岭村鄂博等皆为多民族群众参与其中。由此可见,当今肃南裕固族地区祭祀鄂博逐渐形成多民族共同参与的局面。究其原因主要有:一是当今肃南县各地基本上都是多民族共处的社区,由通婚形成的多民族家庭较多,鄂博祭祀主要以村落为单位,不再有参与人群的限制,故而发展成为一个开放性的活动;二是与裕固族热情好客,宽容善良的民族性格有关。裕固人很少排斥其他人参与祭祀鄂博亦或其他宗教活动。

综上所述,通过以小海子鄂博为个案的分析和考察,可以得出如下基本结论:第一,当今裕固族地区鄂博祭祀出现明显复兴现象,各地都在恢复或新修鄂博,鄂博祭祀已成为当地民间社会重要的群体性活动之一;第二,较之过去,现在鄂博亦发生明显的嬗变,除原有祭祀功能外,还具有满足参与者个人求财求福等心里需求之功能。因此,逐渐演化成集娱乐、聚会、商贸为一体的复合性文化载体,社会文化功能日渐突出;第三,本民族的祭祀语言逐渐流失,大多数民众仅掌握祭祀时为数不多的几句裕固语颂词,至于僧人所颂祭祀颂词多数普通民众既不会念诵,更遑论了知其意。故鄂博祭祀有时出现仪式隆重,身着民族服装,祭品丰富,但却陷于失语的境地;第四,祭祀圈明显扩大,逐渐打破仅本民族、本地人参加的旧俗,参与者不断扩大,当地汉、蒙古、藏、土等民族皆参与其中,成为民族文化交流的平台。凡此种种变化,不仅与民族文化保护和传承意识的觉醒有关,也与该地区民族杂居现状以及裕固族民族性格和文化特点有密切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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