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研究方法中口述史的创新性
2018-02-09任静
摘 要:口述史是历史研究的方法之一,也是中国近现代史研究的未来前景的热点问题。对于传统的历史研究法来说,口述史研究是一个创新的研究方法。笔者在本科实习的内容便是口述史实践,所以本文以口述史在研究抗日战争时期,抗战动员对这些口述史研究对象的影响为例来说明口述史的创新性。
关键词:口述史;回忆录;重庆大轰炸;抗战动员
1 口述史的特殊性
口述史在研究对象上不止于传统的政治精英历史,也把对象转向普通的人民群众,可以说普通群众占多数。以抗战时期重庆大轰炸的口述史为例,在那场轰炸中的幸存者和目击者等普通老百姓所口述的历史资料,成为研究重庆大轰炸相关问题的一种珍贵又少有的史料。
首先,口述史研究能够提供更多的史料收集途径。一般而言,以往的史料收集方法是文字、图像、胶卷的收集和考证。这在宏观大体上的把握是很有优势的,也更有可靠性和说服性,但是在微观个案上的研究便显的明显不足。现在的音频、视频存储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完全可以将口述史研究对象的音频和视频保存下来,以供后来的学者研究。其次,现在口述史对于近现代史研究的史料上具有抢救性的性质。在经历了民国时期而现在还健在的人已经不多,许多亲历那段历史的人都已经逝世。所以近现代史研究的口述史研究是刻不容缓的。最后,口述史研究所获得的史料,很大程度上弥补了现有的文字图像等史料的不足,而且可以和官方的档案或者现存的文字史料进行互证,又或者提出质疑,这对于历史研究来说是一种好的研究方法。当然,口述史料在使用前必须经过可信度的鉴定,不能够盲目的用于历史研究。
2 口述史研究的结论与普遍结论的差异性
口述史本身确实存在着许多的问题,因为每个口述对象几乎都是耄耋老人,他们的记忆有很大的可能性出现模糊不清。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并且生死攸关的大事件,都是刻骨铭心的,一般不会忘记,所以可靠性还是很大。而且前面已经说了,这是对现存的文字等史料的补充,两者之间相互证明,而不是孤立的历史研究。下面以抗战时期重庆妇女的口述史为例,说明在底层民众中,抗战动员所起的作用和民族主义与宏观的抗战救国中的不同。
在1937 年9 月,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后。国民政府在重庆动员妇女加入抗日战争,重庆妇女开始活动在社会舞台上。国民政府未迁都以前,妇女运动的高潮一直在比较开放发达的沿海城市,身处内陆的重庆受到的影响不大。在国民政府的抗战动员下,受过教育的进步女性开始组织起来,动员重庆其余的妇女加入到全民抗战中来。重庆的一些妇女在抗日战争的大后方,对抗日战争前线的战士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主要体现在组织捐款、物资的收集捐募、家属慰问照顾、动员广大重庆青年参军抗战等。这是许多的档案都记载的情况,许多研究也是集中在妇女或者说全国人的积极抗战方面。但是就重庆这个地方的妇女来说,现在暂且不说其他地区,还有一些妇女却没有加入到抗战中来,有些对抗战动员几乎毫无印象。可以这么来说那些积极参加抗战动员的,为抗战出一分力量的妇女比较多的都是受过教育的中高层人民。而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又未受过多少教育的民众大多对抗战动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响应。
根据口述史资料,抗战动员对于家庭比较贫困的妇女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效果。她们整日为了解决温饱问题而夜以继日的工作,她们的家庭都只能吃混有老鼠屎、沙子还发了霉的平价米,那时候所有的底层家庭都很难有钱买到这种平價米,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和物质金钱来支持抗日战争。当时的贫困农家女性蒋素芬回忆:“我们家太穷,没有饭吃,是在饿得受不了了,就吃些观音土充饥。抗战时期,我们太穷,每天都在为生活挣扎,不太晓得抗战动员的事情”。从这段回忆录可以知道,这是贫穷人家连抗战动员都不知晓的例子,她们每天做的事是为生活挣扎,所以在研究抗战动员的积极性时要分而论之。这其中的原因可能是动员的范围没有扩及到这些地区,但也有可能是她们一直在为生活奔波,根本无暇去反应抗战动员的事情。
一个做过教师和接线员的妇女回忆说:“在抗战持续的那几年,重庆地区的所有东西都贵得要死,生活必需品的价格基本上是每小时都在上涨。靠我丈夫那点固定工资,要养活家里越来越多的人口很不容易,我每天都在为下一顿饭发愁。我没有出去参加任何支持抗战的活动。听说蒋夫人和其他人在重庆妇女界筹款,我也没有去参加任何一场集会。我既没钱拿去捐,也没时间参加这些活动”。一个木工的女儿范明珍也回忆说:“抗战时我在街上看见过宣传动员。但是我自己从来没有参加过。我们成天忙着找生活,别说没有时间参加宣传动员,就连看热闹的机会都没有”。同样的这些生存在底层的妇女家庭,连自己活下去都成问题,自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动员问题。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抗战动员其实是精神层面上的问题,当物质要求达不到的时候,自然也上升不到精神境界。这些老人的口述资料其实是研究抗战中妇女动员问题的一个重要佐证,也是抗战动员积极性的一个反面特例。从她们所描述的这段话来看,亦可以佐证抗战时期,大后方尤其是重庆地区通货膨胀的严重程度,在研究抗战时期大后方经济方面的问题时亦可以得到相关证明材料。
当然还有许多类似的妇女回忆录。自然也有一些阔太太的家庭妇女们回忆,她们都是大笔捐钱的,平时没事儿就是打打麻将,她们在重庆被轰炸的时候,连麻将都带到了防空洞里。陈国钧妇女回忆说:“1939 年底,我去听了周恩来夫人邓颖超做的一次公开演讲。我还积极参加了多次募捐筹款活动。我和几个富有商人的太太一起筹办了一场京剧表演,来为抗战筹钱募捐。我很喜欢唱戏,还可以为抗战募捐,一举两得”。她还回忆道:“总的来说,抗日战争并没有对我们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响,我的生活还是那么的奢华。而一旦有朋友来找我,要我为支持抗战捐钱时,我也总是慷慨解囊。当然,我们也非常关注抗战,尤其是在日本人轰炸重庆的时候。只要防空警报一响,我们就得把麻将桌搬到一个私人防空洞里去”。这是富人与穷人对于抗日战争动员完全相反的一种反应,经济条件好的人家是有能力去响应抗战动员,支援抗战的。从这段材料也可以看出当时的社会阶级性影响,抗战时期由于日军对重庆经常实施战略性大轰炸,大多数的平民都是在公共的防空洞里面避难,尤其是1941年6月5日发生的大隧道惨案。由于进入公共防空隧道的人数太多,防空洞内的空气严重不足,导致许多人窒息而死。而经济富裕的家庭却有私人的防空洞,他们对于这些惨案的体会也许就不会那么的强烈。所以对于抗战动员的响应程度要根据不同情况来看待,既有贫富的阶级影响,也有教育程度不同的原因。endprint
安仁实习时有个老人廖南山曾经参加过桑园机场的修建,今年已经101岁了,年轻时候修过桑园机场。他只知道是用来停飞机的,还有许多高鼻子外国人,也根本不知道是用来对付日本。而且去修机场也不是他主动去参加的,只是上面来人,强制每个村必须出人,然后村长经过抓阄决定。那些老人反而对建国以后的那些土改批斗、大饥荒等记忆深刻。所以在重庆的抗战动员现象也是类似。在城区里面,经过日本大轰炸的这些受害者对日本是痛恨入骨,所以经济上有能力的人会募捐支援抗战,更有许多热血青年主动从军抗战。但是对于挣扎在底层的民众,即便深受日本侵略的迫害,但是很多时候也无能为力,他们想的更多的是想着怎么在乱世中生存。
重庆大轰炸时,许多妇女抱着孩子躲到防空洞里面去,因为孩子会哭闹,而周围的那些男人会怕哭声引来日本人的轰炸机,所以他们都会要求掐死孩子。杨玉清回忆她和那些伤兵躲在林子里时说:“我儿子一哭,那些伤兵就很愤怒,怕哭声暴露了我们的藏身之地,日本飞机会朝我们扔炸弹。他们穷凶极恶的对我吼道:‘掐死他,掐死他。他的哭声太大了”。后来她就带着孩子到处跑,这种例子不在少数,甚至有的人抱着孩子跑出去而死于轰炸当中。还有为了防止孩子哭泣,捂住孩子口鼻导致孩子闷死的例子。乌淑群回忆:“我记得有好几次小孩子们一哭,防空洞里恐慌的人们都愤怒的要求母亲们让自己的孩子安静下来。有些母亲没办法,只得用毛巾捂住孩子的嘴,有些孩子就这样活活的闷死了”。从这两者材料来看,在研究抗战时期重庆妇女这些回忆材料是非常消极的一面,但是同样也是底层社会问题研究的一项重要材料。精英社会研究和底层社会研究本身都存在着差异性,精英社会研究官方和民间都会存在一些相关的记载。而底层社会的研究便可以通过这些经历者的回忆录作为一些证明材料。例如关于民国时期土匪问题的研究资料中,史料记载的多是他们的反面性,而要了解土匪问题的全面性,还得看相关的回忆录。而在土匪问题的资料中,许多亲历者的回忆录占了很大的部分,既有受害者的回忆录又有土匪自己的回忆录。
这些个案研究与现在的女性的积极抗战研究形成了鮮明的对比,因此,口述史在近现代史研究领域能够成为一种另辟蹊径的研究,能够在普遍认同的历史结论中提出质疑。就如当大家都在研究妇女在抗战动员中积极作用时,就能够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些普通大众女性的反应,并且能够对那些不全面研究而得出的普遍性结论提出反例,这使得中国近现代史研究更加的全面。
参考文献
[1]张广智.论口述史学的传统及其前景[J].江西师范大学学报,2003.05
[2]李丹柯.女性,战争与回忆:35 位重庆妇女的抗战讲述[M].重庆:重庆出版社,2015
[3]朱成山,袁志秀.口述史学视角下的南京大屠杀史研究[J].历史学研究,2006.04
作者简介
任静(1991-),女,汉族,重庆市人,历史学硕士,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中国史专业,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