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禅文化内容及当代价值探讨*

张春泉

（温州科技职业学院，浙江温州325006）

一、永嘉禅的历史地位

永嘉禅是以唐代永嘉大师（玄觉）的尊称而命名的禅法，永嘉大师及永嘉禅在历史上具有非凡的地位。

（一）永嘉大师：会通禅教第一人

永嘉大师，法名玄觉，唐代著名高僧，公元665年出生于温州市鹿城区安仁坊（古属永嘉郡），幼年出家，依天台宗止观法门修习禅定，后读《维摩诘经》印心开悟，开悟后前往曹溪谒见禅宗六祖慧能禅师，得到印证，并在慧能禅师的挽留下住了一宿，因而谓之“一宿觉”。回到温州的永嘉大师可谓一夜成名，四方轰动，“三吴硕学，辐辏禅阶；八表高人，风趋理窟①”。公元713年，永嘉大师圆寂，当时的唐玄宗皇帝赐予“无相大师”的谥号。中国古人历来以避讳为敬，不直接称人名，因而尊称他为永嘉大师。

关于永嘉大师的历史地位，国内学者和专家有个观点是一致的，即永嘉大师是会通禅教第一人。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楼宇烈认为：中国佛教主要有八大宗派，其他几宗都成为教下，禅宗被称之为宗门，是以心传心的。把宗和教融合在一起，永嘉大师是第一人[1]。复旦大学哲学系教授王雷泉认为：玄觉的历史性贡献，就是在中国佛教史上最早展开了禅教会通的理论建构和修证实践[2]。宏明法师提出：永嘉大师的历史地位就是他把天台的教义同禅的理论体现出来，形成非常有特色的禅教合一的修学思想[1]。

（二）永嘉禅：特色鲜明、影响深远

永嘉禅融禅宗与天台教理于一体，既有“直截根源佛所印②”的禅宗顿悟之法，又有“夫欲志求大道者，必先净修三业，然后于四威仪中，渐次入道，乃至六根所对，随缘了达，境智双寂，冥乎妙旨③”的系统严谨的渐修次第。

永嘉禅的这种特色体现在永嘉大师的两部著作——《永嘉禅宗集》和《永嘉证道歌》当中。这两部著作都收录在《大正藏》第四十八册里，是中国大乘禅法的重要典籍，影响极其深远，迄今为止全世界有近百个版本、十来种语言翻译本在流传，对人们有着深刻的影响。特别是《永嘉证道歌》传到印度，被印度人尊称为“东土大乘经”，没有称为“论”，可见其思想境界之高超。

二、永嘉禅文化的内容

禅渗透于中国文化的方方面面，与语言历史结合而有禅话、禅史、语录、灯录；与文学艺术结合而有禅文、禅诗、禅乐、禅画；与建筑工艺结合而有禅寺、禅塔、禅室、禅具；与学术思想结合而有禅理、禅学、禅道、禅风[3]。禅文化是以禅的思想为底色的文化概念，是宗教人生化、世俗化的社会文本，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永嘉禅与语言历史、文学艺术、建筑工艺、学术思想等方面的结合，形成了特有的永嘉禅文化。可以说，永嘉禅文化是以永嘉禅思想为底色的文化表现形式，从唐朝至今都在影响着人们的思想与生活。

（一）历史公案：修学典范

永嘉禅文化中有记载的历史公案中最著名的是“一宿觉”。说的是永嘉大师到曹溪谒见禅宗六祖慧能禅师，二人机锋迅利，对答之间，以心印心，后慧能禅师挽留永嘉大师住了一宿，时谓“一宿觉”。关于这则禅门公案，在《六祖坛经》《祖堂集》《宋高僧传》《五灯会元》《景德传灯录》等典籍均有记载。北宋苏轼有诗句“归来且看一宿觉，未暇远寻三朵花”，南宋叶适有诗句“宿觉名未谢，残山今尚存”。可见“一宿觉”公案影响深远，成为禅宗修学的典范。

再举一则，庆州刺史魏靖编辑的《禅宗永嘉集》第九章《劝友人书》中记载，天台宗八祖左溪玄朗曾致书永嘉大师，说“自到灵溪，泰然心意”“世上峥嵘，竞争人我”，并召他入山来访。永嘉大师回信，信中这样论述：“先须识道，后乃居山。若未识道而先居山者，但见其山，必忘其道。”“见道忘山者，人间亦寂也；见山忘道者，山中乃喧也。”阐明了“识道不在居山，见道人间亦寂”的观点，呵斥了居山的偏执，体现出佛教积极入世的一面。

（二）文学艺术：智慧熏陶

《永嘉证道歌》本身就是永嘉禅与文学艺术相结合的一部佳作。《永嘉证道歌》是最长的一首唐诗，为古体乐府诗体裁，全文1814字，文字优美，读起来朗朗上口。这样用一首长诗歌的形式把如来禅法以及天台教理法华思想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境界非常洒脱自在，一直传唱至今。中国知名佛乐唱诵人、禅乐歌者释则旭和著名温籍歌手吴涤清都有演绎这首《证道歌》，并出版音乐专辑收录其中。此外，2012年6月30日温州市文化与佛教界举办了《千古绝唱证道歌》晚会，并于当年7月15日在温州广播电视总台播出。

历史上记载永嘉大师或赞颂永嘉禅的作品多不胜数，如北宋文学家杨亿撰《无相大师行状》、筠州诗僧惠洪撰《林间录》、南宋永嘉学派首领叶适撰《宿觉庵记》、清代彻悟禅师撰《证道歌赞》、民国初江南名士冒广生撰《永嘉高僧碑传集序》等；而书写《证道歌》的有北宋苏东坡、宋末元初大书法家赵孟頫、明代憨山大师等。这些作品通过文学艺术的形式，传达了永嘉禅的智慧，熏陶了广大的社会群体。

（三）建筑工艺：形象教育

佛教建筑作为一种形象教育，与作为行为教育的佛教礼仪一起影响着广大信众和游客。流传至今的与永嘉大师有关的寺院及建筑主要有温州松台山妙果寺和头陀山头陀寺等道场。

松台山上有永嘉大师纪念馆，馆中介绍永嘉大师生平，有大师画像、书写的《证道歌》以及各种版本的《证道歌》书籍和拓片等。永嘉大师纪念馆附近矗立的七层塔就是净光塔，净光塔是永嘉大师真身舍利塔，始建于唐元和中期（806—820）。永嘉大师坐化后过三百年火化得舍利子，于是在松台山上建塔供奉。2002年开始的重建施工期间，在原净光塔塔基下出土了近200多件文物。其中有不同朝代的塔砖、造型别致的瓦当、大小各异的钉帽、唐文化特征的绿色琉璃瓦、圆润莲花瓣须弥座残件、五色祥土及灵骨舍利等。净光塔东侧广场“宿觉名山”前树立一尊永嘉大师塑像，塑像高4.9米，以锡铜为主体材料。据了解，塑像是以永嘉大师参谒六祖慧能禅师的故事为背景创作的，再现了永嘉大师面对六祖“振锡而立”，翘首昂视的情景。松台山下，妙果寺旁建有宿觉讲堂，讲堂建筑占地面积约400平方米，其中一层为讲堂大厅，主要用于听经闻法、诵经念佛、禅修打坐，最多可容纳约300人。

头陀寺，旧称密印寺，座落在瓯海区南白象镇头陀山麓，相传永嘉大师曾栖迟于此。寺院前的照壁题有“永嘉祖庭”四字，照壁背面刻《证道歌》全文。寺院内的祖殿里面供奉有永嘉大师塑像，塑像呈跏趺坐，缁衣漆面，右手握经卷，左手闲搭，合唇闭目，神态安然，似处禅定之中。

（四）学术思想：净化人心

永嘉禅的思想是融汇贯通的，其智慧是超越界限的。[1]永嘉禅的实践与研究在当今越来越受到重视，因为它不仅对个人的修身养性有利益，而且对社会的和谐安定也有积极的作用。

目前，主要大力弘扬永嘉禅的有中国台湾的惠空法师和温州的达照法师。惠空法师主要侧重于《永嘉禅宗集》的研究和实践推广，达照法师根据永嘉大师的修学、开悟、弘法三个阶段为脉络，架构了《永嘉禅讲座》初、中、高三级教材，不仅把永嘉大师的《永嘉禅宗集》和《永嘉证道歌》涵盖在内，也把《维摩诘经》《六祖坛经》及天台宗的《童蒙止观》《法华经》的内容也包含其中，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

三、永嘉禅文化的当代价值

当今社会，文化越来越成为增强综合实力和提升核心竞争力的优势资源和内在精神动力，越来越成为引领经济社会发展的先导力量。增强文化自信，保持文化自醒，回归文化本源是这个时代的潮流。因此，作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永嘉禅文化具有重要的当代价值。

（一）社会层面：文化整合、促进发展

温州所属的瓯越文化中有着灿烂辉煌的两部分，一是唐代起源的永嘉禅文化，二是南宋兴起的以叶适为代表的永嘉学派。在永嘉学派思想的影响下，改革开放初期的温州诞生了“温州模式”，形成独特的“温州人精神”，在经济社会方面取得快速的发展。三十多年来，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深入变革，“温州模式”的发展面临着新的巨大挑战，“温州模式”和“温州人精神”亟需注入新的文化内涵。

永嘉学派思想对今日温州的影响至少可概括为：一是经世致用，求实务实的影响；二是变通图新，富有改革精神的影响；三是重视功利，主张宽民富民思想的影响；四是重视教育，尊重人才观念的影响[4]。而永嘉禅文化能够培养稳定的心态，同时永嘉禅思想蕴含“海纳百川”“开放包容”的博大情怀，既积极入世又超越世俗，做事认真负责又不黏着其中。若在提倡务实、重视功利的永嘉学派思想中，融入永嘉禅思想，进行文化整合，对当今重塑和完善“温州人精神”以及推进“温州模式”创新发展具有现实作用和启示意义。

（二）个人层面：有益身心、适合修学

当今社会物质条件日益丰富，而人们内心却容易浮躁和不安，身心难得自在。永嘉禅文化中，不管是文学艺术还是建筑环境方面都能给人们带来清凉和安定的效用。净慧法师曾说：“当你静静地对着赵州祖师塔，生命中所有的负担都会统统的卸下。因为你感受到生命的真谛，因为你经历着开悟的战栗。在觉悟中成就，在奉献中喜悦”④。那么，如果夜晚来到温州松台山，拾级而上，登上净光塔，微风带着松叶的清香扑面而来，望着不远处的瓯江倒映着皎洁的月光，吟上一句永嘉大师的“江月照，松风吹，永夜清宵何所为⑤”内心肯定能感受到一份自在安详的境界。

如果能更进一步，按照永嘉禅文化所指导的心灵安顿方法去落实，则会培养人的定力，开发人的智慧，得到身心的自在。

四、弘扬永嘉禅文化的途径

认识到永嘉禅文化具有重要的当代价值，政府、相关社会团体及个人应积极探索和采取弘扬永嘉禅文化的各种有效途径。

其一，加强学术研究，深入挖掘永嘉禅文化价值，汲取有益成分，注入“温州模式”新的理论内涵。永嘉禅文化蕴含着巨大的社会价值，亟需深入挖掘，然而目前学术界对永嘉禅文化的研究非常稀少。因此应当鼓励有关高校、研究机构和研究人员，加强永嘉禅文化的学术研究，为新时期“温州模式”创新发展，提供理论支撑。

其二，加强宣传力度，利用网络和各种媒体，积极弘扬永嘉禅文化。永嘉大师及永嘉禅在历史上地位非凡，影响深远。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在当今还有很多人甚至在温州地区的很多人连永嘉大师是谁都不知道。因此有关政府部门、社会团体应当加强宣传力度，利用网络和各种媒体，除了加强传统的电视及报纸报导之外，还要增加以微信推送等现代方式进行宣传，积极弘扬永嘉禅文化，推动永嘉禅文化实践。

其三，继续推进有关政策的实施，支持永嘉禅文化活动，如举办永嘉禅文化国际论坛、永嘉禅文化艺术晚会、永嘉禅文化讲座、永嘉禅禅修体验营等活动。永嘉禅在国外也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可以说永嘉禅是温州一张不可多得的国际名片。鼓励和支持举办永嘉禅文化国际论坛等以上活动，可以提高温州的国内外声誉和影响力。

其四，作为永嘉禅发源地的温州，可以充分利用永嘉大师道场，促进开发永嘉禅文化资源，助推温州城市内涵建设。比如可以在永嘉大师道场附近规划建设永嘉大师文化园，另外如妙果寺作为永嘉大师的道场之一，附近的松台山、大士（师）门、蝉（禅）街、信河街等地名都有永嘉禅文化的历史印记，若能统一规划，加强文化符号，可以助推温州城市内涵建设。

注释：

①出自魏靖《禅宗永嘉集》序.

②出自玄觉《永嘉证道歌》.

③出自玄觉《永嘉禅宗集》.

④出自净慧法师《禅法概要》.

⑤出自玄觉《永嘉证道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