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用身份建构的多模态研究——基于电视真人秀节目主持人话语的分析

潘 冬

(徐州工程学院外国语学院 江苏徐州 221008)

近年来，机构话语中的身份建构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研究范围主要涉及法庭话语[1][2][3]、学术话语[4][5][6]、政治新闻话语[7][8]、课堂话语[9][10][11]、电视辩论话语[12][13]、医患会话[14]等。然而，已有的研究鲜有关注电视真人秀节目主持人的身份建构问题；此外，现有文献主要基于语言符号，对多模态话语的身份建构研究不够充分。

鉴于此，本文拟以天津卫视大型情感伦理节目《爱情保卫战》主持人多模态话语为语料来源，对节目主持人的语用身份进行研究，考察身份的类型、建构的策略及其动因等，以期为电视节目主持人话语研究提供新的视角。

一、理论背景

(一)身份建构

身份是人的自我概念(self-concept)，是对性格、能力、行为、身体特征、意识形态、社会角色、语言能力、群体从属关系等自我属性的认识和界定[15]。根据人类自我表征(self-representation)三层次分法[16]84，我们把身份分为个体身份(individual identity)、人际身份(interpersonal identity)和群体身份(group identity)。个体身份是区别性、个性化的自我概念，即人的社会角色；人际身份是交际中个人的角色定位，指交际参与者之间的关系；群体身份是群体从属关系中的自我定位，反映人的群体属性。个体身份和群体身份属于社会身份，是较为稳定的自我概念；人际身份则具有情境性。

后现代建构主义者认为，交际参与者身份并非预先设定，而是在交际过程中不断协商、在线动态建构的[17][18]，因而，身份在本质上具有认知性和交互性(interactional)[19]。交际者本身负载各种身份因子，即具有身份潜势(identity potential)，在动态交际过程中，某种或多种身份顺应交际语境而得到凸显，从而产生语境效果，影响人际关系和交际进程。在特定的交际情境中，背景化的个体身份和群体身份会前景化为交际身份，从而影响话语实践。这种具有交际属性和语境效果的前景化身份可被视为语用身份，是“特定社会身份在交际语境中的实际体现、运用或虚构”，是交际者“有意或无意选择的自我或对方身份，以及提及的社会个体或群体的他者身份”[18]，是一种为满足交际需要实现语用平衡可被调用的语用资源[19]。

(二)多模态话语

多模态话语是指用于交际的语言、声音、动作和图像等多种符号资源，分为语言媒介和非语言媒介两大类；语言媒介又可分为声音、文字等语言符号和音调、音响等伴语言符号；非语言媒介主要包括面部表情、动作、手势等副语言符号等[20]。多模态话语构成一个意义网络，每一种符号都体现为一种意义资源；各种模态间体现着相互协调、联合或互补的语义关系，形成一个意义有机体，协同推动话语意义的生成。在话语实践中，交际者并非单纯使用纯语言符号，而是积极使用多模态话语表达自我的认知体验、思维结构和社会结构。

身份的选择受到各种语境的制约和影响。在机构话语实践中，身份的生产与消费既取决于交际需要，也受制于机构秩序，是话语、交际情境和特定的社会结构协同作用的产物。因而，语用身份是交际者顺应交际需要和交际事件中的各类语境并通过话语建构的。与身份构建相关的话语实践类型既涉及语言符号(如词汇选择、语法选择、称呼语、话语内容和话语方式等)和伴语言符号(如语音方式等)，也涉及副语言符号(如表情、手势等)，我们需要综合考虑各种语言或非语言因素才能确定构建的语用身份[18]，即从多模态话语角度分析身份的动态建构。

电视真人秀节目主持人话语属于机构话语，具有多模态性，言语是其主要交际手段，同时也包含语音和副语言等话语实践类型；主持人话语既受机构秩序的制约，也建构机构秩序。因而，多模态话语建构的主持人身份和机构秩序也相互建构。

二、语料来源

本研究以天津卫视大型情感节目《爱情保卫战》主持人多模态话语为语料来源。该节目在国内真人秀节目中具有一定的影响力，每期节目约40分钟，分别邀请两对情侣或已婚嘉宾上场讲述自己的情感经历。我们任意选取了该节目2016年50期节目的主持人话语作为语料来源，并转写成文字，同时截取主持人相关视频图像，自建含37680左右字符和58帧图像的小型语料库，以考察主持人建构的身份类型、语用策略及理据。

三、节目主持人建构的身份类型及语用策略

节目主持人是机构身份，是进入机构秩序的预设条件。在不同语境因素的制约下，主持人会利用不同的语用策略建构多元的语用身份。主持人是语用身份的集合体，各种身份在交际的进程中因交际意图而得到突显。

(一)商业广告主

节目的运作离不开广告的赞助，《爱情保卫战》节目得到了化妆品、太阳镜等厂商的资助。在节目的开头和结尾，主持人均对资助商进行了宣传，以达到广告的效果，从而构建了商业广告主的身份。例如：

(1) 主持人：我们的节目是由保湿护肤领先品牌伊贝诗冠名播出的，“要保湿 伊贝诗”，伊贝诗弹润保湿水；本栏目由“港荣蒸蛋糕 好吃不上火”特约播出；本栏目由海伦凯勒林志玲专属太阳镜大力支持；本栏目由“只做好中药 健康天下人”御芝林特约赞助播出；本节目由三金牌三金片特约播出。

这段广告涉及不同资助商，既有产品名，又有广告词。主持人在介绍赞助商时，语速较快，语调整齐，节奏感不强，基本上照脚本宣读，这说明广告时间和广告内容都受制于节目秩序，不允许进行任意发挥，主持人只发挥了“传声筒”的作用。

除显性广告外，节目中也植入了一些隐性广告，或作为节目环节名称，或作为节目传播平台。例如：

(2) 主持人：一起进入“柔顺拉芳”黄金六十秒。

(3) 主持人：“万事达”手机客户端的网友问

(4) 主持人：涂老师，“天天圈”的用户提问说

“柔顺拉芳”是“黄金六十秒”节目环节的冠名，“万事达”和“天天圈”是节目的网络传播平台，虽然节目主持人未明确表示节目由以上产品或运营商资助，但也起到了广告的效果。节目主持人商业广告主的身份是其无法选择的，总体上受制于节目的运营秩序。

(二)嘉宾介绍者

由于节目制作的需要，节目现场请到了几位情感点评嘉宾，主持人要对现场嘉宾逐一进行介绍，例如：

(5) 主持人：那么，我们今天请到的老师是谁呢？他们是：心理咨询师柏燕谊柏老师，欢迎柏老师；青年演员郑亦桐郑老师，欢迎郑老师；还有你们喜爱的爱情导师——涂磊涂老师，欢迎涂老师。

主持人在介绍点评嘉宾时，一般使用正式语体。运用设问，能引起听众注意；使用“老师”指称，既表示了对他们的尊敬，又表明了他们的情感专家身份。主持人比较客观地介绍了嘉宾的职业或专家身份，如“心理咨询师”“青年演员”和“爱情导师”，而“你们喜爱的”则带有主观评价色彩。主持人还对到场的情侣嘉宾进行了介绍，例如：

(6) 主持人：男嘉宾小杨，27岁，来自黑龙江，公司职员女嘉宾小郭，21岁，同样来自黑龙江，是一名化妆师。

(7) 主持人：男嘉宾，小尹，20岁，来自四川，销售；女嘉宾，小杨，22岁，同样来自四川，是一名学生在对到场的情侣嘉宾进行介绍时，主持人使用了非正式语体，使用了“小杨”“小尹”和“小郭”等较为亲昵的称呼，隐去了他们的真实姓名，而以姓指称；同时粗略介绍了他们的年龄、籍贯和职业，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他们的隐私；另一方面则主要是想借用他们的案例，以供情感专家点评。在介绍情感点评嘉宾和情侣嘉宾时，主持人采用了不同的话语策略，构建了点评嘉宾的情感专家身份以及情侣嘉宾的普通参与者身份。

(三)节目流程控制者

为保证节目在既定时间内有序进行，主持人对节目流程具有绝对的话语权。例如：

(8) 主持人：接下来我们就了解一下第一对嘉宾朋友的一些基本情况吧

(9) 主持人：好了，我们一起听听老师们怎么说吧。来，一起进入丘比特问卷。

(10) 主持人：好吧，我们来看看80后和90后是怎么在60秒的时间表达自己的。我们一起进入到“港荣蒸蛋糕 好吃不上火”黄金六十秒。

主持人在宣布节目流程时，使用了“接下来”“好了”“来”和“好吧”等话语标记语，引导并提醒观众进入节目下一个环节。话语标记语是话语的语境坐标，在话语中具有指别功能，能促进话语的衔接与连贯[21]322-327。主持人运用话语标记语，有助于节目流程的平稳过渡。另外，人称代词“我们”的使用，拉近了主持人与观众的心理距离，构建了观众的参与者身份，能增强观众参与节目的积极性。

(四)话语参与者

作为一档情感伦理节目，其目的是要情侣嘉宾讲述个人故事，展露情感冲突，以便观众和点评嘉宾参与其心路历程。在此过程中，节目主持人发挥了重要作用。作为机构秩序全能的“知者”，主持人积极介入真人秀情侣的对话，发起话题或推动话轮转换，推动节目的纵深发展。作为话语参与者，主持人主要构建了以下几种身份：

1.会话发起人

情侣嘉宾入场后，准备讲述自己的故事。节目主持人作为会话发起人开始参与整个话语事件。例如：

(11) 主持人：你们为什么来这儿啊？

(12) 主持人：怎么啦，姑娘？干嘛对人那样？老监视他是吗？

女嘉宾：我没有监视他。

男嘉宾：她就是监视我。我们在健身房

主持人总是通过向男女嘉宾双方(如例(11))或一方(如例(12))发问来发起会话。在节目录制之前，由于主持人掌握了信息脚本，因而在会话发起时，有时会直接切入矛盾的焦点(如例(12))。在(12)中，“干嘛对人那样？”中的“那样”缺少前指，会令观众和情侣嘉宾迷惑，在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主持人采用话语补充策略，补全了“那样”的所指“老监视他”，以使问题更加明晰，有助于嘉宾回答问题。在提问时，主持人还使用了副语言符号，身体转向了被提问的一方，有助于听话人明确主持人交流的对象，推动话语事件的进程。有时主持人还通过“拉家常”的方式发起会话，如例(13)：

(13) 主持人：儿子呢？

男嘉宾：在家呢！

主持人：谁带呢？

男嘉宾：我父母。

主持人：宝宝一生出来是谁带的啊？

女嘉宾：一开始是我带的，后来是他父母帮着带的。

主持人：哦！多大的时候父母开始帮着带了呀？

女嘉宾：从十三个月以后，就是从孩子断了奶之后

在(13)中，主持人首先通过向男嘉宾询问“儿子”的信息来发起会话。在询问时，主持人身体转向男嘉宾，面带笑容，强化了平易近人的主持人形象；接着转向女嘉宾，通过询问“谁带孩子”，邀请女嘉宾参与话语事件。提问是威胁面子的行为，若提的问题令嘉宾难堪，或提问时主持人过于严肃，都不利于交际的顺利进行。在我们收集的语料中，在发起会话时，主持人始终面带笑容，温文尔雅，有利于缓解紧张的气氛，创造和谐的对话环境，使男女嘉宾能积极参与话语事件，讲述自己情感生活中的困惑。

2.话题引发者

为使观众和点评嘉宾全面了解情侣嘉宾的故事，主持人会不断引发新的话题。例如：

(14) 主持人：还有别的吗？

(15) 主持人：就是在你眼里，实际他的一切举动，都是在做秀，就是给别人看的。小片里说，你们认识5年了，对不对？双方父母见过面了吗？

(16) 主持人：有点意思，还有什么挑剔的吗？

话题可以分为句子话题(sentential topic)和话语话题(discourse topic)[22]70-71。主持人引发的都是话语话题，话语话题有可能是预制的脚本，但在具体的会话中，要通过主持人与嘉宾之间的协商生成。主持人主要使用询问策略，或直接询问(如例(14))，或对上一个话题稍加评论后再询问(如例(15)和(16))。新的话题一定基于参与嘉宾的生活实践，否则无法展开。

3.话题参与者

为使谈论的话题更加深入，主持人会主动参与引发的话题。例如：

(17) 男嘉宾：我小时候被咬过，我对狗特别怕。我不想反驳她，破坏她的兴致

主持人：不是，你可以告诉她，你说我给狗咬过啊，我不能当狗爸啊！

女嘉宾：对呀！他当时就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呀！

主持人：对不对？你可以当狗妈，我不可以当狗爸。对不对？

男嘉宾：因为，我

主持人：就是。还是领养了一只狗回来，是吧？

女嘉宾：对，就是那天，我抱了一只狗回来

主持人：你知道他怕狗吗？

女嘉宾：我不知道啊，就是他后面才跟我说

男嘉宾：因为她一提到狗，就是特别开心

在本例中，男女嘉宾谈论“养狗”的话题，主持人构建了话题参与者的身份积极参与话题讨论，推动会话的发展。他给男嘉宾提出建议“你可以告诉她，你说我给狗咬过啊，我不能当狗爸啊！你可以当狗妈，我不可以当狗爸。”间接批评男嘉宾没有直接说出自己怕狗的事实，导致女嘉宾误会；然后打断男嘉宾的话语，询问女嘉宾“还是领养了一只狗回来，是吧？你知道他怕狗吗？”不断将话题引向深入。主持人参与话题主要通过提问的方式，如(18)：

(18) 男嘉宾：女人就该做家务。

主持人：男人该做什么呢？女人该做家务，男人呢？

男嘉宾：男人该挣钱啊！养活女人啊！

主持人：他是不是特能挣？

女嘉宾：也不是。

主持人：你们俩谁挣得多？

女嘉宾：都差不多。

主持人：谁稍微多一点？

女嘉宾：因为我现在开的工作室嘛

主持人：你挣得多？

女嘉宾：不稳定，可能有时多，有时少。

主持人：上个月谁挣得多？

女嘉宾：上个月我挣得多。

主持人：男人不是挣钱吗？怎么还没人挣得多？

男嘉宾：她挣钱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给我？

例(18)中，主持人和嘉宾之间通过“问-答”的模式层层推进“收入”的话题。虽然“收入”是个人隐私，但因为是男女双方矛盾的焦点，所以不得不成为公开谈论的话题。主持人一直在追问“谁挣得多”，在女嘉宾表示自己收入高于男嘉宾之后，主持人运用了互文策略，重复男嘉宾的观点“男人不是挣钱吗？”同时反问男嘉宾“怎么还没人挣得多？”来表达自己对男嘉宾“大男子主义”不满的情绪，语气强烈，声音犀利。男嘉宾明显感觉到了主持人讽刺的意味，自己的面子受到了威胁，进行反驳“她挣钱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给我？”，以此想挽回面子，却将自己的“大男子主义”表现得淋漓尽致，从而使现场观众对男嘉宾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主持人参与话题的目的是引导情侣嘉宾讲述自己的故事，展露双方冲突的焦点及原因，以便点评嘉宾点评。其话语参与者的身份是一种人际身份，既要顺应节目秩序，也要顺应交际情境。

(五)谦和的主持人

这类身份是对主持人个人品质的认知和界定，主要表现为主持人在表达自己观点的同时，使用强调个人观点的限制语，如“我认为”等，尽量避免威胁他人的面子。例如：

(19) 主持人：从我的角度呢，女生我要提醒你的是，他在这段关系里考虑得更长远。所以他反复强调的一点是说，现在你不学会，未来我们成家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和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你怎么去支持起这个家？对吧，我没记错你的描述方式，对不对？

男嘉宾：对。

(20) 主持人：其实我倒觉得女生除了这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需要反思的但是，我想，最重要的东西请你们记住，我认为还特别需要琢磨一下这个问题

(21) 主持人：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在我看来，如果这个女生真的明白这段爱情是不适合她的主持人通过使用模糊限制语“从我的角度呢”(例19)“我倒觉得”“我想”“我认为”(例20)和“在我看来”(例21)等语用缓和策略降低对男女嘉宾面子威胁程度，凸显了个人谦和的性格特征；另外，还使用“对不对”等疑问附加语强化主持人与嘉宾之间的亲和关系[23]。例(22)中的“好吗”也强化了主持人的谦和品质。

(22) 主持人：还是祝你幸福吧，好好的，好吗？知道疼爱对方，这是最大的财富，比什么都好，好吗？加油吧！

例(22)中，在女嘉宾选择离开后，主持人没有高高在上地站在自己的主持台位，而是走到男嘉宾身旁，拉近彼此间的空间距离，以示友好与亲密；同时与男嘉宾进行眼神交流，手扶住男嘉宾的胳膊，用温情的语言进行安慰；主持人面带微笑鼓励男嘉宾“加油”，令男嘉宾感受到了主持人的和蔼可亲，极为感动。主持人的身体符号有助于构建其谦和的形象。

(六)情感专家

作为情感节目的主持人，在对情感生活具有较深体验和感悟的同时，还必须具有情感方面的专业知识，能对参与嘉宾的情感困惑或冲突发表独到的见解。从收集的语料看，主持人在节目之后都会就情侣嘉宾之间的问题进行进一步专业评论，从而构建了情感专家的身份。例如：

(23) 主持人：我们越往下聊，其实你会觉得越沉重，因为这个背后关于爱的解读，真的让你觉得沉重，是爱吗？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为什么谈恋爱呢其实，在生活里面，也有很多基本的常识，我们把这个东西叫做礼貌，或者叫做教养。人是有感情的，人是有基本尊重的我说沉重是因为现在生活里面有太多的人不懂这个常理，还把这个当成个性；而另一方面，有些还享受这样肆意践踏自己的尊严，这不叫谈恋爱，这个叫受辱啊！

(24) 主持人：原来在爱情面前，不论你贫穷、高贵、疾病或者什么，只要有爱，人人都是平等的

(25) 主持人：我要请很多女生考虑的是婚姻的价值是自我实现和自我认知，婚姻的价值绝对不是给别人的实现和别人的认知，自己的幸福是最重要的请坚持事物的本性和本质

主持人主要使用专业的词汇和语义内容来展现自己的婚恋哲学，表达自己的观点或提出建议等，突显自己在婚恋方面的专业素养。如例(23)批判了恋爱中不维护个人尊严甘心受虐，不懂尊重对方缺乏教养的行为，指出恋爱中男女双方应该互相尊重；例(24)建议婚恋中的男女双方要互相平等，才能享受真正的爱情；例(25)则站在女性的角度，建议女性要注重实现个人的价值，说明个人幸福的重要性。强化语“绝对不是”(例(25))加强了话语力度，进一步突显了主持人的专业权威。一些正式词汇如“教养”“尊严”“肆意践踏”“价值”和“认知”等能够彰显主持人的专业素质。主持人对于婚恋哲学的解读与阐发有助于建构情感专家的身份。除言语策略外，主持人表情较为严肃，身体语言丰富，其手势话语有利于加强话语力度。福柯将人的姿态动作和面貌表情等副语言符号称为“身体话语”，因为它们同样发挥着承载意义、表达思想的功能，成为言语表达不可或缺的支持和辅助[25]，对于建构主持人的专家身份具有积极意义。

四、主持人语用身份建构的动因

顺应论认为，语言使用是交际者动态顺应各种语境关系的结果[24]61-68。权力关系(power relations)普遍存在于物理世界、社交世界、心理世界和话语世界等各种语境关系中。权力是支配他人的能力，体现为一种力量关系，“权力的实施和展开乃是不同力量之间的一种抗衡、冲突和战争”[25]。福柯认为，权力是微观的，无处不在，存在于话语、制度和身份的生产和消费之中，渗透到所有的社会空间和社会关系中[26]。因而，我们认为，主持人使用不同的话语策略建构的语用身份是各种权力关系协商的结果。人总是处于由权力支配的各种社会关系网络之中，交际参与者之间权力的不对等是机构互动的一种显著特征[27]。权力具有相对性和动态性，权力的大小和有无取决于参与者的态度。根据权力的大小，权力可以分为高权力、低权力和同等权力[28]。

在电视真人秀节目中，与主持人语用身份相关的权力主体有：赞助商、节目运营商、主持人、参与嘉宾等。赞助商决定了节目的收益，具有高权力，并且通过节目运营商行使权力，影响着主持人的身份建构。主持人商业广告主的身份是资助商和节目运营商、节目运营商和主持人权力关系博弈的结果。相较于主持人而言，节目运营商具有机构性高权力，决定了节目的机构秩序，限制了主持人的主持风格和话语内容。作为受支配的一方，节目主持人顺应节目秩序，在节目中对资助商进行宣传，构建了广告主的身份，这是资助商和节目运营商双重权力压制的产物。

节目主持人嘉宾介绍者和流程控制者的身份是机构高权力控制的结果。节目运营商预先设定了节目流程和时间节点，在机构权力关系的博弈中，节目主持人具有机构低权力，必须履行该话语实践社区赋予的义务。因而，主持人实际上是代行机构权力，从而建构了相应的身份。

节目主持人和参与嘉宾的权力参数是电视节目这类话语实践社区默认权力关系的赋值。主持人具有机构性高权力和个人高权力，参与嘉宾具有个人低权力。因而，主持人具有高话语权，控制着话题的流变。无论是发起会话、引发话题，还是参与话题讨论，主持人都具有绝对的控制权，而通过提问(如例(18))等言语行为来掌控话题恰恰建构了其机构性高权力。

交际主要是以和谐为取向的[19]，社会心理会影响言语行为[24]198。主持人具有强烈的元语用意识，为实现交际目标，要尽量避免威胁他人的言语行为，适时调整交际双方的权力关系。因而，在具体的言语交际中，主持人会暂时舍弃自我的机构性高权力和个人高权力，挣脱机构性权力关系的桎梏，构建交际双方同等权力关系，主动缩短双方的社会距离，拉近双方的情感距离，表现出谦和的一面，力求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营造和谐的交际氛围。在机构性会话中，同等的权力关系具有临时性，其动态转换是交际者为实现交际意图而采用的语用策略。

知识是权力的载体，“权力关系对知识话语具有生产性和建构性”[25]。主持人情感专家的身份是顺应机构性高权力和个人高权力的结果，是为了强化其建议的可信性，提高建议的可接受度；同时也是顺应节目秩序，履行该机构赋予其作为主持人的责任。既能体现主持人情感知识的权威性和渊博性，也能维护其机构性高权力和个人高权力。

结语

话语既维持和再生产社会现实，也促进社会现实发生变化；不仅建构情景和知识，也建构话语实践和社会实践参与人的语用身份及其相互关系。在机构话语实践中，主持人语用身份建构具有多模态性，言语是身份建构的主要语用策略，而其它话语形式强化了身份的建构；语用身份是主持人动态顺应各种权力关系的结果，既反映权力关系，又建构权力关系。从多模态视角研究语用身份建构，突破了单纯依托言语分析身份建构的藩篱，对于深入探究语用身份建构的策略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此外，由于话语主体不仅在权力的网络中流转，而且在体验权力支配的同时又行使着权力，所以，机构话语中的身份建构，既要考察机构秩序对话语主体的权力束缚，也要分析话语主体对权力关系的反建构或重构，这对身份建构研究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