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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壁花少年》到《奇迹男孩》

2018-02-08宋诗婷

三联生活周刊 2018年6期
关键词:奥吉布雷奇迹

宋诗婷

如在正确与善良之间选择,必选择善良。《奇迹男孩》是一部典型的美国中产阶级家庭片,但它对爱与教育的呈现却是普世的。

成长的烦恼

10年前的一个周末,图书设计师R.J.帕拉西奥带两个孩子去郊外的朋友家做客。在沿途的冰淇淋店门前,他们遇到了一个脸上伤痕累累的小女孩。帕拉西奥3岁的小儿子被吓到了,惊恐地哭了起来,大儿子克制了自己的情绪,但也是满脸紧张。帕拉西奥感到尴尬和羞愧,想赶快带两个孩子逃离现场。她想把小儿子的手推车推开,却听到小女孩的妈妈用亲切且镇定的声音说:“好了,我想我们该走了。”

回家的路上,女孩妈妈的声音一直萦绕在帕拉西奥耳边。“我要怎么教育自己的小孩,当他们再遇到身体不健全的孩子时能给出更恰当的反应?只让他们‘不准盯着看就好了吗?还是该有更深刻的思考?”回家的路很长,两个孩子在汽车后座上睡着了。这时,收音机里传来娜塔莉·莫森特的歌《奇迹》。“人们看见我,我将挑战你对事情的看法。我在你的头上,使你困惑,使你震惊,使你明白,我肯定是上帝造物的奇迹之一……”这首歌像是写给那个小女孩的,一下子揪住了帕拉西奥的心。

“我决定从那个女孩的视角出发,写一本书,希望能帮人们理解,而非可怜这类孩子的处境。”一直想写作却没找到合适题材的帕拉西奥终于开始动笔,写下了《奇迹男孩》这本书。

2012年,这本以脸部畸形的小男孩奥吉为主角的小说一面世就成为畅销书,连续120周蝉联《纽约时报》童书排行榜冠军。

两年之后,导演、编剧斯蒂芬·卓博斯基第一次读到这本小说时,他的儿子刚刚出生,身为父亲的同理心让他对这本书爱不释手。与小说一起递到他手上的还有一份电影大纲——制片方想把这部小说改编成电影,他们希望卓博斯基来做导演。“荣幸至极。”卓博斯基爽快地接下了这部电影。

卓博斯基接手时,编剧斯蒂夫·康拉德已经对小说进行了电影化改编。故事基本与原小说一致:10岁的美国男孩奥吉是先天的特雷彻·柯林斯综合征患者,医生断定他只能活3个月,但经过27次大大小小的手术后,奥吉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无法掩饰的面部畸形让奥吉内向和脆弱,10岁之前,他一直在家接受妈妈的一对一家庭教育。10岁这一年,父母决定让奥吉走出家门,面对真实的世界。不出所料,一入学,奥吉就因为自己的面部缺陷而被冷落、嘲笑甚至遭受霸凌,但在家人的呵护和鼓励下,奥吉一直用善良和真心与同学相处,并最终交到真正的朋友,成功融入集体。小说和电影都以奥吉、姐姐、朋友等不同视角切入,来呈现在奥吉融入集体的过程中,不同人的认知和转变。

“作为小说的《奇迹男孩》可以是一本青少年读物,但作为电影的《奇迹男孩》一定要有更广泛的受众。”这是卓博斯基创作这部电影的基础。原著小说的故事很单纯,讲的只是奥吉和孩子们的故事,所有叙述都是站在孩子的视角。卓博斯基希望电影的呈现不局限于此,与其说《奇迹男孩》是一个有缺陷的孩子的成长故事,不如说这是一个牵扯其中所有人的成长故事。

电影与原著最大的不同是,它增加了欧文·威尔逊饰演的父亲内特和朱莉娅·罗伯茨饰演的母亲伊莎贝尔的戏份。奥吉的不幸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不幸,也是整个家庭的不幸,身处其中的父亲、母亲和姐姐都要为此付出更多。父亲要承担更多的家庭责任,母亲在把奥吉送去学校后,要重新适应,找回自己的价值和理想,而姐姐要在家人对弟弟的“偏心”下学会理解和包容,并认可自己的价值。奥吉的出现也是对学校教育观念、学生和老师的考验,如何接纳这个突然闯入的怪男孩,这是他们不得不思考的问题。这个接纳和被接纳的过程波折不断,但波折之后,每个人都更包容和成熟了。

为了呈现这个更大的主题,电影在多视角叙事的人物选择上,做出了调整和取舍。“取舍”是现在的卓博斯基很擅长的一件事。之前,他曾把自己的同名小说《壁花少年》改编成电影,在那次改编中,他学会了做减法:“改编不能贪心,不管单场戏多精彩,如果它对整部电影没有帮助,那就要去掉。就像森林里有一棵特别美丽的树,但它可能会毁掉整个森林,那你要做的就是忍痛清除那棵树,保护整片森林。”

卓博斯基删掉了原著中的很多视角,留下的都是“有秘密的人”。奥吉的姐姐维娅刚升入高一,一入学就被曾经最好的朋友米兰达冷漠相对,她在家庭的忽视和朋友的背离中黯然神伤。一开始,诺亚并非真心做奥吉的朋友,而是受了妈妈和校长的指派,但在交往中,诺亚越来越喜欢奥吉,但误解和原罪让他和奥吉的友情陷入危机。米兰达对维娅的冷漠并非真心,家庭的残缺和爱的缺失让她脆弱和自卑。这些刻意选择的视角不仅帮观众从不同侧面了解奥吉的成长和他对周围人的影响,也同时涉及了青春成长、教育体制和单亲家庭等话题。

爱的教育

饰演男主角的雅各布·特瑞布雷是《奇迹男孩》的功臣,这位2006年出生的小演员早就以《房间》那部奥斯卡入围电影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在这部《奇迹男孩》里,特瑞布雷不仅要承担最重的戏份,还要在造型上做出改变。“让一个孩子接受特效化妆,并在这种状态里进行表演,这是一件很冒险的事,很少有电影和导演会这样做。”卓博斯基说,如果不是找到特瑞布雷来演,他可能也不敢这样做。

特瑞布雷虽然只有11岁,但在表演上非常专业。接到《奇迹男孩》剧本后,他曾走访过多伦多的医院,与有类似病症的孩子做细致沟通。他还邀请这些孩子给他写信,所有收到的信都被他装订成册,在拍某些特定戏份时,他会找出信件来看,以理解和感受真实的特雷彻·柯林斯综合征患者的心理状态。

“特效化妆也帮助我找到人物状态。”特瑞布雷说,每次化妆都要两小时左右,他坐在椅子上,在等待自己变成奥吉的过程中,渐渐安静下来,走进人物的内心世界。

卓博斯基也尽可能地为特瑞布雷营造一个家庭的氛围,帮助他入戏。“我是雅各布的妈妈,你是奥吉的妈妈。”陪特瑞布雷拍戏的妈妈曾这样对朱莉娅·罗伯茨说。在电影的拍摄过程中,罗伯茨曾向化着浓妆的特瑞布雷抱怨,“每天只能看到奧吉,有些想念雅各布”。特瑞布雷听后就找来一张自己小小的照片,贴在了罗伯茨的剧本上。“这些演员之间的互动,尤其是对小演员来说,非常重要,家的感觉要自始至终围绕着他们。”卓博斯基感激罗伯茨和威尔逊的专业,以及在整个拍摄过程中他们与小演员的真诚相处。

《奇迹男孩》是一部现实主义电影,但在现实主义的基础上,卓博斯基还为观众,尤其是小观众造了很多梦。整天带着宇航员帽的奥吉喜欢科幻和太空故事,那顶沉重的宇航员帽不仅是他隐藏自己的方式,也是梦想的外化。在电影中,卓博斯基用一场奥吉穿上宇航服奔跑的戏帮他实现了做飞行员的梦想,还让《星球大战》里的楚巴卡来到了现实生活中,成为奥吉的守护者。姐姐维娅的青春和大多数人一样疼痛,但在电影结尾,卓博斯基让她成为舞台上的主角,并让台下观众——母亲伊莎贝尔抢过父亲内特的眼镜。“我的母亲有一双很大的眼睛。我只希望有一次她会用它们来看我。”卓博斯基用这样喜剧化的处理方式,完成了维娅的小梦想。

有些电影让观众看到人与世界的阴暗和复杂,有些则让人在看到了阴暗、理解了复杂之后重新拾起生活的勇气。《奇迹男孩》显然是后者。

“我在曾经的那些经典电影中学会了爱与被爱,如今,我选择为观众和孩子们拍摄这样的电影,希望鼓励他们再坚持哪怕一点希望和理想主义。”卓博斯基说,这是他能借电影为自己和他人所做的最好的事。

为下一代人拍电影

——专访《奇迹男孩》导演斯蒂芬·卓博斯基

三联生活周刊:将原著小说改编成电影《奇迹男孩》,在剧本创作和拍摄中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卓博斯基:我在三年前读到了R.J.帕拉西奥的小说原著《奇迹男孩》,那段时间正赶上我的儿子西奥多出生,所以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本小说。当我知道自己可以把这部小说拍成电影时,别提有多兴奋了。当时,我拿到的除了小说原著,还有一个电影大纲,有很多不错的构思,我要做的工作就是把自己的新想法和大纲内容相结合,再做出一个完善的剧本。最大的挑战是如何让视觉化后的作品更容易被理解,也更有趣,可以让大人、小孩都走进电影院。所以,我需要在情感的把握上更精准,这就很考验我讲故事的方式了。

三联生活周刊:就像你说的,这是一个家庭故事,戏剧冲突不大,原著里还有很多心理和情绪的描写,你如何处理这些元素?

卓博斯基:的确,这种情感、情绪与讲故事之间的把控是非常微妙的。在《奇迹男孩》里,克制很重要。如果音乐声太大、太多,可能会让电影显得老土或者过于煽情。我必须在电影中加入幽默桥段,否则整部电影的基调就太悲伤了,但又不能太多,那会打断观众的情绪。拍《奇迹男孩》真的有点像走钢丝,我必须要努力保持平衡。我要让故事自然地被讲述和发生,而不是以某种情绪操纵观众。或者换种说法,这部电影像是在邀请观众和我一起去旅行,但前提是,他们心甘情愿,并乐意前往。

三联生活周刊:在《奇迹男孩》之前,你还导演过一部改编自自己同名小说的青春片《壁花少年》,那部电影对你这次的创作有什么帮助?

卓博斯基:我得到的最有用的經验可能是“如何更高效地讲故事”。在最后的剪辑阶段,《壁花少年》剪掉了23分钟的戏份,但《奇迹男孩》剪掉的戏份只有4分钟左右。在拍摄中,我开始懂得如何取舍。另外,如何在叙事中表达情绪与情感我也更游刃有余了。你知道《壁花少年》是一部更情绪化的电影,在那部电影的拍摄过程中,我渐渐搞清楚了如何用音乐,如何调动演员的表演,来让观众沉浸在某种情绪和情感体验中。当然,评论界对《壁花少年》的反馈也让我更有信心再做一部以孩子和年轻人为主题的电影。

三联生活周刊:《奇迹男孩》里也有一条中学生的故事线,也是青春题材,你很擅长理解和把握青年人的情感和生活状态,怎么做到的?

卓博斯基:你要知道,我写《壁花少年》那本书时只有26岁,那个年龄离我的少年和青年时期都还很近,所以我比较容易找到当年的感觉。但当我决定把小说改编成电影时,我已经快40岁了,我必须很努力地去回忆、确认和尊重年轻人,去准确地了解他们在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这样做。这件事很难,我现在已经结婚了,有孩子,也有老婆,现在回望青春,大多是以总结的姿态。“别担心,你最终会结婚,没关系的”;“未来一切都会好起来”……这是我们回望的现实,而不是当年那个年龄所能感受到的真实。所以,我必须找到一个少年第一次恋爱,并以为这是最后一次恋爱的感受,而且让自己去相信它,这就是我所有工作的基础。

三联生活周刊:《奇迹男孩》是一部标准的美式家庭片。之前有过很多聚焦中产阶级生活方式和困惑的美式家庭片,有哪些是你特别喜欢,或者给你拍这部电影带来灵感的?

卓博斯基:我从小到大受很多经典美国家庭片的影响,比如《外星人E.T.》《绿野仙踪》,还有弗兰克·卡普拉主演的《生活多美好》等。迪士尼动画片中的家庭观念和家庭元素是我所喜欢的。那些电影让我觉得自己在这世界上不是孤零零的,这种被激励的感觉让我也有为下一代人拍这样电影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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