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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精英与近代早期欧洲猎巫运动

2018-02-08刘淑青

枣庄学院学报 2018年4期
关键词:鬼神巫术巫婆

刘淑青

(德州学院 历史与社会管理学院,山东 德州 253023)

20世纪80年代,学界开始对欧洲近代早期猎巫运动问题进行反思与重评,新的研究理论与方法、新的视角与新观点不断涌现。但是对知识精英在猎巫运动中的作用问题,却鲜有学者触及,致使知识分子依然背负着猎巫运动推手的骂名。实际上,当时知识精英一贯坚持鬼怪的自然性原则,把鬼神学视为自然科学的范畴,从自然科学的角度,探索魔法和巫术行为的可能性问题,以及所谓的奇异现象的真实性进行研究,著书立说,其初衷是驳斥那些没有科学依据的奇谈怪论,巩固基督教义与上帝至高无上的地位,并非鼓吹猎巫,从这个意义上说知识精英的鬼神学与猎巫运动并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另一方面,鬼神学理论虽然初衷并非是鼓吹猎巫,但是它在当时欧洲社会转型、社会混乱、精神困惑的特殊背景下,在人的猎奇心理、新闻文化的复杂作用下,鬼神学说很快被大众化、世俗化,引发巫魔文化的繁荣;同时鬼神学认为,魔鬼具有超人的欺骗与伪装能力,这种观点在近代早期转型的特殊时期,很容易导致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危机。从这个意义上看,鬼神学为猎巫运动创造了精神与思想道德氛围,因而鬼神学和猎巫运动又有间接关系。

一、鬼神学说的自然性原则

近代早期欧洲知识分子的鬼神学说强调鬼怪的自然性,视其为自然哲学的一部分。虽然它承认魔鬼与巫婆在自然世界中真实存在,但同时他们又认为,魔鬼与巫婆的法力建立在自然法则之下,它必须遵循自然法则,受自然法则的约束,它们不具有超自然的能力,因而那些所谓的奇异现象貌似是一种超自然现象,实则是一种蒙蔽人类的假象。鬼神学说的最终目的在于揭露巫魔的欺骗性本质,维护基督教教义与其宗教价值。

(一)近代早期鬼神学的自然哲学属性

首先,知识精英把鬼神学作为自然哲学进行研究。它在当时是研究自然秩序的一门学问,它从魔鬼存在及其拥有强大影响的假设出发,对魔鬼与巫婆所谓的“超自然能力”进行研究与辩论。

在现代科学看来,科学与鬼神学是对立的,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现代自然科学把魔鬼与巫婆的行为与影响归类在自然法则之外的超自然王国,正如C.S.刘易斯所说,“这些生物不是自然哲学要研究的主要内容;倘若这些东西真实存在,那么它属于圣灵学;倘若它们不存在,那么它们就属于病态心理学的研究范畴”。[1](P67)

但是科学史表明,自然与超自然之间的认知界限受到文化的限制与影响,并且随着研究者兴趣的转变而改变。在启蒙运动和新科学到来之前,近代早期的自然界界限与现代人的自然界界限是不同的,近代早期知识分子一致认为,魔鬼和巫婆不仅在自然界中确实存在,它们是自然界的一部分,按照自然法则行事。一位知名巫术研究者写道,“如果没有自然原因存在,魔鬼是不能推动自然事情发生的;由此推论,离开自然力量,巫婆将无所作为。”[2](P152)他认为,那些非自然的事件是不可能发生的,是人类的幻觉,坊间流传的所谓“奇异现象”背后必定有其发生的自然原因。

鬼神学的自然性原则,是维护上帝至高无上的基督教教义和基督教宗教价值本身所需要的。中世纪基督教一贯主张,虽然魔鬼比人类强大,但是相比上帝则要弱小的多。阿奎纳斯指出,那些称得上是奇迹的现象,只有在自然秩序之外才会发生,并且只有造物主本身才拥有制造奇迹的特权,天使和魔鬼都没有这样的能力。他指出,从表面上看魔鬼似乎能够超越自然界限,实际上奇异现象是魔鬼利用自然法则与自然事物而制造出来的奇异或者诡异现象,根本无法与上帝创造的奇迹相提并论,只是相对人类的有限能力来说,才被称之为“奇异”。阿奎纳斯的观念被16、17世纪的知识精英所继承与发展,他们认为魔鬼制造的不是奇迹,而是奇象或曰奇事,与上帝创造的奇迹在性质上有天壤之别。

近代早期的知识精英把鬼神学视为特殊的自然哲学,他们运用自然科学特别是物理学的一般原理,研究魔鬼与巫术的法力,以及这种法力使人产生幻想与迷惑的最大极限,最终目的是揭露巫魔的欺骗性,实现对魔鬼的去神秘化目的。正如17世纪初迪林根的一位哲学家所说,“魔鬼的虚假伎俩,应该通过真实的科学研究方法去揭露。”[3](P121~122)近代早期知识精英大多认为,魔王撒旦和魔鬼不具有超越自然的能力与影响,只不过是对自然科学十分精通,娴熟地利用自然法则而已,他们倾向于把撒旦、魔鬼与当时才学广博的大科学家相提并论,称其为“精通魔法的专家”。

关于巫魔法力的问题,引起当时知识精英的浓厚兴趣与广泛参与。在当时的科学界,围绕着魔法问题展开了争论,比如魔鬼和巫婆是否拥有传言中那么大法力?巫婆是否可以不用移动身体,就能够出现在巫魔会上?传言中关于巫婆与魔鬼的交媾是否属实,倘若属实,她们能有后代出生吗?巫婆能够把自己与他人变成野兽吗?巫婆可以利用咒语和仪式呼风唤雨吗?巫婆可以通过邪恶之眼或者诅咒而让他人身患重病吗?从约翰尼斯·奈德、阿尔芬斯·德·斯皮纳、乌尔里克·莫利托,到约瑟夫·格兰维尔、鲍尔萨泽·贝克、克里斯汀·托马西乌斯,都纷纷著书立说。这些作品无不深受9世纪基督教的影响,认为巫婆夜间骑乘和拜鬼仪式属于魔鬼制造的一种幻觉,从而带着质疑的态度,就巫魔问题进行研究与辩论的,试图通过巫魔法力研究,解决与魔法有关的其他自然哲学问题。1620年代维腾堡大学的自然哲学家认为,魔法与巫术属于物理学范畴,既然撒旦是魔法的创始者,那么魔法作用的对象和魔法本身肯定与物理学相关,包括当时流行的观念诸如巫婆骑着扫把参加巫魔会、巫魔交媾与变形问题。自然哲学家对魔法的浓厚兴趣,使鬼神学在自然哲学辩论中流行。

如果说在近代早期魔鬼被视为自然界一部分,那么鬼神学必然是近代早期科学的一部分,是形而上学、认识论、物理学领域中比较热门的话题,魔法与新柏拉图主义、赫耳墨斯神智学一起,成为近代早期科学发展的主流,“17世纪,神秘主义、哲学、宗教和科学之间,没有一个清晰的界限。”[4]( P107)近代早期知识分子从自然哲学的角度,利用自然科学与自然哲学的理论与方法,把魔法和巫术进行理论化,把超自然现象研究作为解决认知科学上的困扰与实验难题的关键。自然界非正常现象引起当时人们的广泛关注,成为研究热点,因为它可以揭露自然界看不见、不为人知的一面,可以对自然知识进行重新概念化和重新分类,因而异常现象研究成为一种概念性工具和经验解谜工具,是知识精英提出和解决科学难题的工具,它与物理学的其他分支一样,成为自然科学家的重要研究课题。

(二)对巫魔超自然能力的否定

当时的知识精英认为,魔法受到自然法则的约束。一方面他们认为,魔鬼具有超人类的能力、能量与智力,威廉·珀金斯说,撒旦能够“进入到世间任何地方,然后进入到所有肉体……它是一个古老的神灵……几乎已经有六千年的历史。其物理力量会随着恶念的增加而增加,其速度与敏捷完全超越于凡人之上。”[5](P19~21)法国审判官尼古拉斯·里米用夸张的语言描写了魔鬼改变世界的巨大能量,“魔王能够把一座大山抬起,然后扔向深渊。他可以让河水停止流淌,甚至使其倒流。他能够让大海干枯,让天塌下来,使大地悬空……他可以赶走星星,点亮地狱,颠倒整个宇宙秩序。”[2](P89)当时鬼神学说认为,撒旦的天使本质虽然被上帝消弱了,但没有被完全摧毁,它仍然拥有深厚的知识,以及运用这些知识的能力,“所有人都认为,撒旦拥有超乎想象的能量,令人难以置信的狡诈与超人的智慧、敏锐异常与机敏无限,拥有依靠诱人外表做掩盖,设计阴谋诡计的超强本领……能够制造奇异现象。”[2](P162)

但另一方面,鬼神学说认为,魔鬼的法力最终还要受制于自然法则,魔鬼超强的理解力和操作力,只能在上帝创造的自然界内实施,魔鬼的强大就在于他们对自然法则的熟知与熟练利用。德国天使学家奥托认为,魔王比世间所有人都更了解自然界的事物,“甚至比天使都要更为清楚地了解万物的自然形式与物理属性。”[2](P162)保罗指出,魔鬼了解世界所有元素、金属、石头、草药、植物、爬行动物、飞鸟、天体,所以知识精英称撒旦为最优秀的哲学家、神学家、算术家、数学家、辩论家、逻辑学家、文法家、音乐家、医生。法国天主教神学家说,自然界中没有什么东西是撒旦不知晓其全部本质属性的,它知道如何发现这些属性。胡格诺鬼神学家佩罗称撒旦为伟大的自然科学家,丹麦尼尔斯·赫明森说这些邪灵是自然原因和自然影响的最勤奋的观察家。17世纪末的瑞典人认为,邪灵“比最深刻的哲学家更了解事物的本质,更了解事物可以怎样结合从而产生特殊效果,熟知万物的成分……拥有飞行能力和其他能力,拥有一千种变形的方法。”[6](P573)

鬼神学说一再强调,魔鬼超人类的能力并非是超自然的,魔鬼制造的奇幻现象,只不过是对自然法则娴熟掌握的结果,其目的旨在证明一个观点:魔鬼的智力只有在自然界内发挥作用,虽然他有超越人类的能力与影响,但是仍然必须遵守自然法则。兰伯特说,若是没有自然原因的存在,以及自然方法的使用,撒旦什么都做不了。其他学者也都承认,撒旦只能对自然秩序中的事物进行操作。所有这些主张都是在证明最根本的基督教教义:只有造物主才可以违背自然法则,撒旦与其他生物一样,都受制于自然法则。人类、天使、恶魔都无法取得在自然手段之外领域内的成功,他们所能做的要么是遵从自然法则,要么是制造虚假的幻象。英国医生约翰·科塔说,撒旦的特殊技能在于它能够采取超越自然过程的正常路线,使自己取得正常情况下似乎不可能做到的结果,因而这种结果在常人看来如此令人费解,“它不能超越大自然的原则而进行统治或者控制,也不能违反或者改变大自然永恒的、无人能够打破的神圣律令。它不是大自然的主人,相反大自然是它的主人。大自然并非他物,而是上帝赋予万物的普通力量。撒旦作为其中的一个生物,归属于自然,因而必须受到造物主的控制与约束。”[7](P34)

尽管在近代早期欧洲,大众普遍认为巫术的超自然性,但是当时鬼神学著作从未承认超自然力量的存在,它们始终坚持,撒旦的魔法不论多么高明与高深,都无法超越自然的界线。虽然魔王撒旦被认为确实拥有支配自然法则的能力,但不管它干预自然的范围有多么广大,它终究不能把自然的因果关系变成超自然的因果关系。保罗·弗里西斯强调,“即使它最为拿手的把戏,也必须在物理学和自然范围内操作,而不能在这些界线之外进行。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只有上帝才能改变自然,或者使事物违背自然的方向,撒旦不能这样,它只能顺从自然而不能违背它。”[2](P168)

鬼神学说认为,由于人类理解能力的相对有限,无法理解与认识魔鬼的欺骗性本质,致使魔法对他们来说如此不可思议,从而被视为是超自然的。威廉·珀金斯说,“魔鬼制造的奇异效果不仅越过了自然的界限,而且还依靠许多超越人类技能的知识,甚至超越了最著名的哲学家与最高明的医生。”[5](P159)知识精英认为,人类的相对无知与无能,把人与魔鬼区别开来,术士在魔鬼的帮助下,治愈疾病的能力超过了医生。詹姆斯·梅森说,如果人类能够像魔鬼那样熟悉自然科学,人类所有的疾病和所有自然原因引发的疾病,都可以治愈。约翰·高尔说,如果我们能够像魔鬼一样聪明,我们也可以治愈百病。

知识精英还宣扬,由于受到智力与技能的限制,普通人很容易被魔鬼制造的所谓“超常影响”所迷惑,从而把这些影响看作是超自然的。伊兰说,“魔鬼们只能在他们的自然能力所及并且上帝所允许的地方兴风作浪。但是他们在利用自然事物方面的能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让人类错误地以为那就是奇迹。”[8](P263)知识精英始终维护这种信仰:超自然的行为在自然界限之外,只有造物主才能做到;所谓超自然的操作实则存在于自然界的界限内,只是人类的无知使他们难以完全辨识;如果人类像魔鬼一样聪明,那么他们也就能够理解这些所谓的超自然现象了。当时知识分子认为自己的使命与任务就是:运用自然哲学的知识武装自己,通过揭示奇异现象发生的自然原因,减少人类的认知错误,“科学去昧”在当时被视为鬼神学与巫术理论作品的主要任务。

知识精英还宣称,无论从外型上还是从伦理意义上看,魔鬼都具有超强的欺骗、伪装的技能,可以制造幻象,说服和迷惑受害人,实际上人们“听到、感到、摸到的那些东西,仅仅是受到魔鬼蒙骗,看到的假象而已。”[2](P166)卡斯坦尼达说,魔鬼可以用一种可视光,让自己变成其他任何模样;或者转移光线,让人们看不到它,或者使用易容术,制造虚假物体,通过自然手段,实施阴谋诡计。

基于自然性魔鬼论,鬼神学认为巫术同样具有自然性,它的操纵也必须遵循自然法则。鬼神学家认为,魔鬼与魔王撒旦是巫术与巫婆罪行的渊薮,没有魔鬼就没有巫婆与巫术,后者受到前者的诱惑与控制,从而背叛上帝,成为魔鬼推翻基督教社会秩序的帮凶,魔鬼与巫师组成了反上帝的敌基督阵营,这种观念在当时异常流行。

鬼神学家认为,撒旦可以参与到人类事件中来,可以与人们见面、交谈,劝诱人们与其交易,出卖灵魂,作为回报,人类获得魔鬼给予的超人类的魔法和巫术,成为巫婆。知识精英的巫术观念受到前近代自然哲学及其他知识结构的直接影响,与鬼神学说一样,巫术观念同样坚持自然性原则。他们认为,巫术的伎俩通常不会产生真实的影响,特奥多尔·赫姆说,巫婆没有超越他人的巨大能力,因而无法做到超越人类能力之外的事情,与魔鬼的魔法一样,巫术同样受到自然法则的约束,只能在自然界线内发挥作用、产生影响、取得效果。与魔鬼一样,巫婆精通自然科学,因而高尔认为,负责巫术事件的调查者特别需要自然哲学的技能,“他们可以在巫婆的魔法技能、相容事物与不相容事物、阴阳事物的娴熟混合中,辨别哪些是骗人的魔法,哪些是自然奇迹。由于无知,一个乡巴佬如果看见一件铁器能够跟在某个人身后随其一起移动,就把这个人称作无所不能的巫婆,实际上铁器移动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一块磁铁,或者魔鬼玩的一个把戏而已。”[9](P98)

不仅在物理学,而且在医学等其他自然科学领域内,许多学者都把巫术产生的不良影响或者巫婆造成的伤害归于自然的因果关系,而非超自然现象。弗朗西斯·科玛丽亚指出,巫术致病的原理只不过是复杂的物理现象而已,撒旦可以“首先扰乱人体内的黑色胆汁,使黑色体液在大脑和器官中传播,妨碍体液净化。粘稠体液堵塞了大脑和神经根,从而使人发生癫痫、瘫痪和类似疾病。撒旦还可以通过眼睛、耳朵中的有害分泌物,让人失明、耳聋……从血液中提取一种富含酒精的物质,使人患病。”[10](P7)

二、鬼神学说的大众化

神学家和教士们不遗余力的宣传,以及印刷技术的发展与印刷文化的繁荣,鬼神学说得以迅速传播,很快被大众化、世俗化。值得注意的是,它在传播过程中发生变异,演变为大众巫魔观念,并促使仇巫情绪迅速升温,为猎巫由个别案例上升为群众性运动提供了精神氛围和滋生土壤。

鬼神学说是近代早期欧洲文化的一部分,在英国“谋杀案与巫术传说故事成为纸本新闻的重头戏。”[11](P144)在该时期的英国文献中,“魔鬼”“魔王撒旦”等词语普遍存在于小册子、布道、祈祷词、行为手册、戏剧、民谣、日记、道德说教书等印刷文化中。这些文献的共同特征就是几乎所有的凶杀案、谋杀案都被妖魔化了,这些案件的罪魁都被归于魔鬼。在英国,传言魔鬼制造的凶杀故事非常多,据记载1600年前在英国每当有重大凶杀案件发生时,总有描写案件的小册子出现,往往是一件谋杀案发生后,至少有2~3个民间故事出现。据记载,1589年普利茅斯的佩奇被害案发生后,至少有4篇相关的故事诞生。[12](P482)魔王撒旦经常出现在该时期大众文化和半文盲的文化中,魔鬼说如此流行,以至于一些大众文化,都被看作是恶魔侵犯人类灵魂的表现,从而受到清教徒的抨击。由于鬼神学强调魔鬼超强大的欺骗与伪装能力,以及普通人很难区分真实情况与巫魔制造出的假象与幻觉,这样很自然类推出人类认知不可靠的结论。而这种认知不可靠论,容易使人在某些特殊情境下,对曾经熟悉的人或者物产生不信任与质疑,认为这是巫魔制造的假象而已,从而引发熟人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危机,催生仇巫与猎巫情绪,一旦猎巫与审判巫师完全失控,那么很容易引发大规模猎巫运动。

(一)魔鬼诱惑说的盛行

诱惑论在近代早期鬼神学说中占有核心地位,在当时宗教文化中异常繁荣。休·拉蒂默在一次讲道中说,“魔鬼通晓引诱人类的所有方法……他会尾随并且纠缠我们。不管我们是春风得意,抑或遭遇挫折;是健康还是患病,是生还是死,他都知道使用诱惑,达到目的。”[11](P76)

首先,鬼神学家的诱惑论已经被近代早期欧洲大众文化普遍接受。当时普通大众都认为,魔鬼对人类攻击的普遍方式是诱惑,然后入侵人的灵魂,对人产生内心诱惑。由于邪恶与腐败的本质,撒旦的引诱对人类来说异常危险,如若不能正确抵制,那么邪恶将会滋生和蔓延。休·拉蒂默说,撒旦引诱富人,使其把财富看得比上帝还重要,并且依仗财富而欺压百姓;他引诱穷人去行窃,“引诱年轻人沉湎于享乐纵欲,玩世不恭;纵容年长者的贪欲;引诱身体康健者纵欲,怂恿患病者焦躁不安,对上帝心生怨恨。”[11](P79)诱惑论很快通过教士的讲道、宗教文学传播等形式,在普通大众中传播开来。伦敦工匠尼西米·沃林顿指控其父的女佣是魔鬼,他说“我真的相信,魔鬼以女仆或者漂亮女性的模样来到世间,引诱人类,对于她(指女佣)的美色,我甚至都难以抵御。”[13](P23)汉娜·艾伦声称,自己多次听到敲门声,她认为这是“魔鬼来到她家,要把她拉入地狱。”[14](P22)从17世纪初英国妇女保留下来的笔记、写给后代的家训中,可以看出知识精英的鬼神诱惑论已经为普通大众所熟悉,并进行了情景化,用来诠释自己的生活经历,并进行自省。桃乐茜·利、伊丽莎白·乔斯琳撰写了清教徒家训给子孙,布里利亚娜·哈利则在结婚前就已经编写了一本摘录簿,记载了自己被撒旦攻击的经历。桃乐茜在《母亲的祝福》中提到,撒旦非常强大,可以编织巨大的诱惑网来引诱人类,每个人都会受到诱惑,但只有背叛上帝者,才会让撒旦得逞,“违背宗教道德的堕落,是遭到魔鬼成功侵犯的渊薮,”[11](P113)因而她认为,每个人都应该认真反省,筑牢精神防线,才能抵制魔鬼的诱惑。伊丽莎白·乔斯琳于1622年死于难产,她留给子女的家训两年后出版,题为《母亲留给后代的遗产》。与哈利一样,她也认为魔王撒旦异常强大,甚至连最虔诚的基督徒都有可能抵挡不住他的诱惑,抵制魔鬼诱惑的方法是增强救赎论意识,加强自省自律,“如果你忽略了对上帝的祷告,哪怕只有半小时,那么魔鬼就会不请自来,”[11](P115)撒旦会在人入睡时把人的肉体与灵魂掳掠到地狱,此时“能够保护与拯救人类的,只有上帝,”[11](P115)从中足见,鬼神诱惑学说被大众情景化与内化了。

同时,该时期把犯罪归于魔鬼诱惑的案例非常普遍。据当时英国小册子记载,1619年林肯郡的雇主拉特兰伯爵弗朗西斯·曼纳斯把琼·弗劳尔的女儿解雇了,结果引起琼·弗劳尔母女的怨恨,魔鬼乘机接近并诱惑她们,导致了拉特兰伯爵谋杀案。安东尼·芒迪撰写的小册子,把佩奇案归于撒旦的密谋与操纵,它用魔鬼诱惑论叙述案件的前因后果,认为乔治·斯传威作为作坊的学徒,与老板女儿关系密切,招致老板不满,这时撒旦乘机而入,在他的唆使下,老板夫妇为女儿找了一门更加理想的婚事,在父母的威逼下,女儿被迫嫁给佩奇,但是她仍然与斯传威暗中往来,最终雇凶杀害了丈夫。

其次,在该时期的大众信仰中,魔鬼一般是通过巫婆对人类实施诱惑和攻击,巫婆是魔鬼伤害人类的工具。它认为,魔鬼先是接近人类,承诺给予后者所谓超自然的能力或者其他诱人的许诺,作为回报,后者出卖灵魂给前者,这样人就成为魔鬼的帮凶——巫师,然后二者订立盟约,这就是巫魔协议论。由于印刷技术的发展,以及印刷品的泛滥,巫魔故事和相关新闻报道层出不穷,加之统治者的有意宣传,巫魔协议论随着巫术案件的审理以及巫术故事的传播而广为流传,从而为大众所熟知。埃塞克斯郡一个名叫琼·普伦蒂斯的妇女在审讯中供认,在济贫院遇到了伪装成貂的撒旦,后者对她说,“我是撒旦,你不用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我只是需要你的灵魂。”[11](P148)据托马斯·波茨的《兰开夏郡巫婆的大发现》记载,彭德尔森林地区的伊丽莎白·萨瑟恩供认,大约20年前,她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一个身穿半黑色半棕色上衣的男孩,提出购买她的灵魂。安·惠特尔也供认,她遭受一位外表像基督徒模样的魔鬼的纠缠与折磨,曾长达4年之久,在魔鬼的威逼下最终与其签订了协议。

实际上人魔协议的观念由来已久,但是到近代早期,人魔协议演变为巫魔协议,并且经历了观念上的重大转变,由原来的人支配鬼怪,演变成鬼怪、魔鬼支配人,在人与魔的关系中,后者最终占据了上风,人魔协议论中的魔法师逐渐演变成了巫师,巫师成为了魔鬼的仆人,而非魔鬼的主子。英国最知名的猎巫师马修·霍普金斯这样描写巫魔会,“在埃塞克斯郡,有一个名叫曼宁特里的小镇,该镇七、八个巫婆团伙与临近镇上的其他巫婆,通常每隔六个周聚会一次(通常选择在周五晚上),她们带来一些祭品献给魔鬼。”[15](P90)从中可见魔鬼与巫婆存在支配与被支配、控制与被控制的隶属关系。

在这种新的巫魔协议论中,巫师对魔鬼的崇拜变得更加情愿、献媚和无条件,在人与魔的讨价还价中,魔鬼占据上风。这种变化的一个明显标志就是,在巫术案件中,巫婆经常同意为恶魔服务,以便换取后者给予的金钱或者其他的物质报酬,但是双方交易的最终结果是:巫婆经常受到魔鬼的愚弄。在巫术案件审讯中,很多巫婆声称魔鬼承诺给予她们的所谓物质好处,一旦在巫魔协议签订后,却发现这些诱人的东西,最终都变成了石头,魔鬼甚至在成功诱骗人类后常常违背当初许下的承诺。英国巫婆安妮·厄舍也供认,“有个小猫样的东西爬到腿上,然后用力抓挠她。还有一次,当她坐着纺线时,一只臭猫跳到她腿上对她说,如果她答应臭猫的要求,它将给她带来食物,但是在厄舍满足对方要求后,这只臭猫却始终没有兑现诺言,没有给她带来任何东西。”[16](P304, 306)实际上,这是知识精英有关魔鬼欺骗性本质观点以及《圣经》关于“魔鬼是最大的骗子”教义的演绎,在大众巫魔观念中,巫师不再是过去人魔协议中魔鬼的平等伙伴,而是魔鬼的屈从者和上当受骗者。值得指出的是,在人由魔鬼的主人变成仆从的观念转变过程中,巫师的性别也由男性变成了女性。

虽然知识精英强调魔鬼的自然性,但是鬼神学说一旦走出知识分子的书斋,就不受其控制了,经历了大众化、世俗化,最终演变为大众巫魔观念。在英国,每一次巫术案件的审判都有耸人听闻的巫术新闻诞生,一位审判官这样写道,“许多巫婆供认,自己是受到撒旦的引诱。”[17](P58)17世纪著名的猎巫师约翰·斯特恩说,“我听许多供认的巫婆说,魔鬼引诱她们,利用咒语,施巫作法,就像天主教牧师讲道一样。”[17](P58)英国伯克郡的一个巫婆曾告诉审判官,魔鬼是如何引诱她的。1608年,兰开夏的教会法庭的诽谤案中,涉及到当地的一些妇女,“这些人都是巫师,她们承认自己把灵魂出卖给魔鬼。”[18](P74)1612年,兰开夏郡一个80岁的巫师供认,大约14年前,她在另一位妇女的说服下成为了巫婆,魔鬼以人形出现在她的面前,从她身上吸血,给她一个带斑点的母狗精灵。1616年,玛丽·史密斯被指控为巫,她声称魔鬼以黑衣人出现,以非常低沉的嘟囔声对她说话,并且承诺要帮助她打败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卖奶酪的邻居。1633~1634年在对兰开斯特巫术进行调查期间,玛格丽特·约翰逊供认,她遇到了身穿黑色衣服的人形魔鬼。

这些骇人听闻的巫术新闻,通过口耳相传、教士的讲道、印刷文化,从而更为广泛地传播开来,魔鬼成为16世纪末、17世纪初英国民间传说的关键人物。1573年亚历山大自称被魔鬼附身,他这样描述魔鬼,“他巨大无比,就像戏剧中的魔鬼形象一样,它的声音异常单调、恐怖,就像发自地狱。”[18](P75)

普通大众都相信魔鬼的真实存在,以及他的超自然能力,当时英国知名学者雷金纳德·斯科特说,“普通大众认为,巫术是一种超自然力量,是老妇与邪恶神灵之间的交易。”[19](P382)这种信仰反过来使得巫术案件审判中巫婆邂逅魔鬼的故事更加可信。1574年,魔鬼和巫师之间的关系清楚出现在1593年的沃博伊斯案件中,巫婆塞缪尔供认,她已经把灵魂出卖给魔鬼。1603年,诺福克的一个磨房主说,“他看见一个黑衣人向他走来,他以为这个陌生人要到这里磨面,突然黑衣人突然变成一只黑狗,当磨坊主进入磨坊后,发现魔鬼又变成了人。当他与这个人说话时,黑衣人又变成了一只黑熊,然后消失了。”[20](P107~110)

很显然,“魔鬼”已经在大众文化中深深扎下了根。1612年在兰开夏著名的巫术案件中被处决的一些所谓的巫婆,都承认曾经与魔鬼签订过巫魔协议,威廉·佩勒姆在当年5月16日写给康韦爵士的信中称,“该郡最轰动的新闻是有一个庞大的巫婆团伙,其中19人已被判定有罪。她们先是在兰开夏郡被发现的,该团伙至少有60人已经被揭发出来,现在每天都有新巫婆被发现,她们有超强的破坏力,其罪行罄竹难书。当地人们怀疑,她们的主子(指魔鬼)对苏格兰海域构成了巨大威胁,他指使巫婆参与了制造风暴导致船员致死的事件。”[15](P97)1622年英国巫魔协议的报道数不胜数,1633~1634年兰开夏地区的巫术审判中,无论是接受审讯的“巫婆”还是证人,都相信巫魔协议的存在。到17世纪40年代马修·霍普金斯审判前,巫魔协议的大众信仰已经在英格兰东部各郡非常流行,在该地区110个巫术案件中,其中有63个案件曾提到“撒旦”。在1682年埃克塞特巫术审判中,那些被判定有罪的妇女都提到巫魔协议。

(二)仇巫情绪的滋生

首先,受知识精英鬼神学说的影响,传统大众文化中的巫术和巫师被基督教化、妖魔化了,巫术的中立性质渐趋模糊,其善的一面几乎丧失殆尽,恶的一面占据了绝对主宰地位,传统的大众巫术观念被改变。众所周知,“巫术”在欧洲有久远的历史,它是早期人类理解自然与社会、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马林诺夫斯基非常清晰地演绎出巫术的功能主义意义,他说“巫术可以帮助人们实现自身所不能达到的目的。”[21](P90~91)“巫师”一词最初的含义是指“有智慧的人”,很多人在遭遇日常生活问题时,为避灾求福,不是求助上帝,而是求助当地擅长治病与占卜的白巫。直到宗教改革前,在大众巫术信仰中巫术具有双面性特点,有白巫和黑巫之分,巫术可以被用来做好事,也可以被用来作恶。以色列人的国王扫罗在与腓利士人决战的前夜,请一位拥有精灵的妇女,让其唤醒死去的塞缪尔占卜战争的结果,成为《旧约圣经》的重要范例。尽管巫术被基督教和欧洲统治阶级所禁止,但是掌握巫术知识的巫医或曰白巫在当地社会还是比较受欢迎,为地方大众所依赖,因巫术活动承载着一定的社会功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

自15世纪起,巫术和巫师开始被欧洲知识精英恶魔化了,巫术、巫师与撒旦联系在一起,巫师的超强能量被看作是与撒旦进行交易、背叛上帝与出卖灵魂的结果,巫师的活动完全被视为威胁,法庭也通过使用酷刑等手段镇压巫师,巫术被视为人类内在恶的本性与魔鬼邪恶能量混合的结果。基督教神学改变了人们对巫术、巫师的认识,在近代早期大众信仰中,巫术带有明显的恶魔性质,其指责性含义十分凸显,巫师成为具有破坏性、邪恶的固定形象,总是代表着所有积极事务与积极价值的对立面,是另类与异端的符号象征,它背叛上帝,成为魔鬼的帮凶。同时“巫师”的涵盖范围扩大,指那些“与魔鬼勾结,一起作恶的邪恶的男人或者女人,”[2](P459)魔法师、幻术师、方士、占卜师,都被视为施巫作恶的巫师。

其次,大众巫魔观念在近代早期的特殊条件下很容易催生仇巫情绪。欧洲存在根深蒂固的人性本恶的观念,而近代早期欧洲的气候变化、粮食歉收、瘟疫流行等自然灾难频仍,社会转型导致剧烈的社会变革、政治混乱、宗教冲突等人祸,天灾人祸很容易让人产生悲观情绪,因而普通大众常常把这些天灾人祸甚至个人生活的不幸经历进行妖魔化诠释,进而滋生仇巫情绪。

猎巫运动爆发的时代,欧洲不仅经历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通货膨胀和人们生活水平的下降,而且资本主义与近代国家的诞生,导致叛乱和内战频频爆发,国际性冲突史无前例,统一的基督教分崩离析。与欧洲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期相比,这些变革都更为根本、快速,范围也更为广泛,给人们造成沉重的精神负担和不良影响。对那些相信宇宙既定秩序的人来说,几乎生活各个方面的转变都是一种令人不安的经历,末世论甚嚣尘上,班贝格的主教福内尔在讲道中说,撒旦“已经从地狱中出来了,企图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毁灭人类。”[2](P324)人们普遍认为,在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前夜,罪孽肆意泛滥,仁爱消失,冷酷横行。德国路德派教士海因里希·里斯把这种混乱与动荡视为魔鬼时代已经到来的信号,“以前任何时代都没有像现在如此可怕,魔鬼几乎完全控制了人类,把人类玩于股掌之中,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人类。”[2](P348)在那些不能应付这些动荡以及对新世界没有把握的人们中,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忧虑情绪与忧患意识,这种情绪很快遍及整个欧洲,欧洲进入了社会各阶层大忧虑时代和历史上精神最为困惑的时期。

当时异常艰难的处境,引发知识精英的困惑与反思。他们苦思冥想这么一个问题:我们所生活的时代,魔鬼及其帮凶比以往任何时期都要活跃的原因是什么?苏格兰国王詹姆士六世万般困扰地说,“为什么我们这个时代,比历史上任何时期,巫魔的把戏都要猖獗?”[22](P81)弗朗西斯·阿格里科拉叹息道,“在我们这个时代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魔法师、巫师和巫婆?”里加的赫尔曼·萨姆森感叹到,“当今时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巫婆?”关于为什么当时那个时代有这么多怪异现象的疑问,1532年弗雷德里克的回答成为经典,他认为诡异现象的出现是世界末日来临的先兆,他说“我们所处时代的怪异现象肯定预示着世界末日即将到来,世界末日确实近在眼前,当今时代很快就要被彻底毁灭,它的终结是由各种诡异现象的出现来证实的。”[2](P366)恩格尔忧心忡忡地说,“这么多预兆已经出现了,自现在起到今后两年,撒旦已经在各地制造了各种奇异现象,在弗里德贝格、西班牙和其他地方,这些现象肯定是一种信号,预示着世界末日的来临,上帝将要主持末日审判,带走选民,把弃民扔进地狱的深渊。”[2](P374)

不确定感与恐惧、忧虑情绪很容易使人们寻找替罪羊,以求得心理安慰,巫师就成为了天灾人祸等混乱现象的替罪羊,被视为世界末日来临的征兆。伦纳德·布赖特科普夫在1591年耶稣受难日的讲道中说,“魔鬼与幽灵、术士与巫婆、自然界的诡异现象与地震、火烧云和三头云,以及其他表现上帝愤怒的无数迹象……秘密的巫魔伎俩数不胜数,整个世界都被它们所欺骗,世界末日确实就要到来了。”[2](P369)当时知名的巫术作家史蒂芬·贝特曼认为,巫术是某种预示人类毁灭的东西,它可以引发“冰雹、大火、雷电、日食与月食……可以从天上降下鲜血、牛奶、石头、泥土、尸体,不仅如此,还有更为可怕的灾难降临。地球上会出现奇形怪状的人类、外形怪异的飞禽走兽;国王驾崩、朝代更迭后的该宗,叛国与谋杀、乱伦与奸淫、偶像崇拜、篡位与报复、迫害与战争、火灾与饥馑、死亡与下地狱等等,都会接踵而至。”[2](P370)在贝特曼看来,无论从历史学与末世论的角度看,巫术都是末日审判编年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约翰·朱厄尔把当时的秩序混乱归于魔鬼与巫师的作祟,他说“他们能够把光明变为黑暗,把黑暗变为光明……使健康人双目失明……让人患上麻风病……改变人类的正常情感:让儿子怨恨父亲,让父亲憎恨儿子,甚至置对方于死地。”[23](P813)在巫术观念中,巫术的中立性质丧失了,其黑暗的一面得到强调,所有巫术都遭到谴责,珀金斯说,“白巫的破坏力是黑巫的一千倍,他们背弃上帝,成为撒旦的帮凶……白巫应该被判处死刑……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5](P255~256)他认为,借助白巫,撒旦控制与摧毁人的灵魂。巫术的完全黑巫化为大规模的猎巫运动创造了思想文化氛围。

三、结语

尽管近代早期知识精英鬼神学说的初衷并非是鼓吹猎巫,但是它却引发了大众巫魔观念的盛行。而这种观念与近代早期欧洲社会转型时期艰难而混乱的社会现实结合在一起,很容易使人对自然及其周围世界发生的奇异现象与灾难性事件产生扭曲的理解和认识,助长人们面对社会转型出现的不确定感与焦虑情绪,以及寻找替罪羊的狂热情绪,最终推动了欧洲猎巫运动的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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