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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毛泽东与延安马列学院的干部教育(1938—1941)

2018-02-06

中国延安干部学院学报 2018年5期
关键词:马列主义张闻天延安

(湖南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 湘潭 411201)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十分重视对干部的马克思主义教育,强调理论联系实际,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与方法解决中国实际问题,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建立了诸多与干部教育培训相关的学校,如中国抗日军政大学、陕北公学、延安干部教育学校等,延安马列学院是其中最高级的一所。在党的历史上,有过两个马列学院,一个是1938年在延安成立的马列学院,由党中央负总责的张闻天担任院长;另一个是1948年在西柏坡创办的马列学院,刘少奇任院长,该校1949年迁入北平,1955年更名为中共中央直属高级党校,即现在中央党校的前身。对于前者,学界偶有零星探讨,还存在诸多尚需解决的问题。譬如,这所学院与毛泽东有何关系?毛泽东为何要推动成立马列学院?毛泽东如何通过该校推进党的干部教育,培养高级理论干部?诸如此类的问题并未有系统论述。笔者试图对此做一考察,以管窥毛泽东对于党的干部教育的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

一、为培育干部而筹建马列学院

毛泽东参加与领导革命以来,高度重视干部教育,革命初期以讲习所、训练班、红军教导队、红军大学等多种形式培育党的干部。1933年初,中共中央于江西瑞金创办了“马克思共产主义学校”,这也是最早的较正规的党校,首任校长为具有深厚马列主义理论素养的张闻天。其后,红军离开中央苏区后开始长征,因斗争形势严峻,该校被迫解散。

当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后,“陕北就发展成为我党的革命大本营”[1]369,虽然保持了精干力量,但党的干部数量严重不足,干部质量良莠不齐,马列主义理论水平普遍不高。陈云在抗日军政大学作《论干部政策》的演讲中指出:“中国共产党在过去斗争中,干部损失了十几万。”[2]54因此,毛泽东极为重视干部教育的紧迫性,提出在全党要系统学习马列主义,总结党的斗争经验,重视革命现实,着力解决中国的实际问题。他说:“教育首先是干部教育”,“提高老干部的程度,创造许多的新干部,这是大红军大战争面前的迫切任务。”[3]75为此,1935年11月,中共中央将已解散的马克思共产主义学校更名为中央党校,在瓦窑堡恢复办学。此外,1936年6月在西北红军大学基础上,成立了中国人民抗日红军大学(简称红大)。1937年1月19日,红大随党中央进驻延安后,改名为“中国人民抗日军事政治大学”(简称抗大)。

创办上述学校旨在培养大批干部。1937年5月,毛泽东在延安召开的党的全国代表会议上,阐述了干部培养的标准:“我们党的组织要向全国发展,要自觉地造就成万数的干部,要有几百个最好的群众领袖。这些干部和领袖懂得马克思列宁主义,有政治远见,有工作能力,富于牺牲精神,能独立解决问题,在困难中不动摇,忠心耿耿地为民族、为阶级、为党而工作。”[4]277换言之,培养党的领导干部,作为革命中坚力量,推进新的工作任务,是党面临的迫切需要。毛泽东说,只有在全党全面提高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水平,“才是引导中国革命走向胜利的指南针”[4]264。

抗战全面爆发后,党的工作重心转移至领导全民族的持久抗战,对干部的需求激增。党中央重视理论课程的学习与研讨,全面强化与抗日相关的干部教育,连续创办了多所学校。很快,因敌后抗日根据地的创立,大批干部被外派,抗大总校、陕北公学等也开始深入敌后办学,陆续离开了延安,延安的理论界几乎成为真空。因而,加紧选拔和培养大批新的党员干部,创立新的干部教育学校迫在眉睫。

与此同时,延安存在着一批潜在的干部队伍。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成立后,大批爱国青年与知识分子纷纷从国统区奔赴延安。据不完全统计,抗战爆发后到延安的革命青年约有4万余人。其中,高中以上的19%,高中的21%,初中的31%,初中以下的30%。这些革命青年大多数是1937年至1938年来延安的。[5]279延安很快成为全国培养和储存革命干部的后方基地。邓力群就是奔赴延安的青年知识分子之一,据他所述:“尽管生活清苦,可是人的精神世界非常充实。”邓力群谈到了自己富有革命热情,“但马列主义的基础知识很单薄”,“马列主义究竟是什么,中国革命的主要问题是什么,党的建设中有什么问题,我并没有实际的认识。”[6]50-54诸如邓力群一般的革命青年亟须得到马列主义的教育,提高理论水平。而且,毛泽东亦希冀将延安打造成全面培养党政军干部人才的大熔炉,大量增加干部数量,全面提高干部质量,广泛而迅速的建立抗日民主政权,动员群众参战与建立真正有广大群众的团体,强调陕甘宁边区要成为“抗战的堡垒,民主的模范”[7]106-107。

培养大批既懂理论又有丰富实践经验的干部,这于大局而言,有助于准确传达与理解党的方针政策,掌握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领导权;于具体而言,有助于深入群众,动员与发动群众,建立巩固的抗日根据地与基层政权。就现实而论,抗战初期党的群众基础并不乐观,尤其是陕甘宁边区亟须大批干部。1937年9月6日,中共中央改西北办事处为陕甘宁边区政府。边区文化教育十分落后,抗日动员明显不足。据李维汉观察,“封建、文盲、迷信和不卫生;知识分子缺乏,文盲高达99%;学校教育,除城镇外,在分散的农村,方圆几十里找不到一所学校,穷人子弟入学无门;文化设施很缺,人民十分缺乏文化生活……。”[1]566毛泽东对此深感忧虑,他在《论持久战》中写道:“偏远地区听不到炮声的人们,至今还是静悄悄地在那里过活。这种情形必须改变,不然,拼死活的战争就得不到胜利。”[8]480

除陕甘宁边区需要大批干部外,各敌后抗日根据地对干部需求更甚。强大的社会动员需要干部,创建与巩固根据地政权也需要大量干部。1937年10月19日,毛泽东在陕北公学纪念鲁迅时说:“我们现在需要造就一大批为民族解放而斗争到底的先锋队,要他们去领导群众,组织群众,来完成这历史的任务。”[9]42毛泽东希望培养干部,并非着眼解决眼前困难,而是把眼光望向了未来。他说:“加强对干部的教育、培养与提拔,干部决定一切。”“使我们的干部不但能治党,而且能治国,要有远大的政治眼光与政治家的风度。”[9]60

通过建立新的学校培养干部,在全党形成了共识。1938年4月,党中央决定,在延安创办马克思列宁学院,用以培养和教育干部,提高干部的马列主义理论水平。张闻天自告奋勇兼任马列学院院长,明确提出了学校的培养任务:中国革命要取得胜利,必须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导,必须造就一支具有较高马列主义理论水平的干部队伍。[10]3835月5日恰逢马克思诞辰120周年,马列学院正式创办,校址在延安城北的蓝家坪。张闻天在学院开学典礼讲话中说:“党中央早就想办这样一所学院,培养和教育干部,提高干部的马列主义理论水平;现在抗日战争开始了,全党更应学习理论,马列学院开学了,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11]

二、重视马列主义理论学习

如前所述,中共在延安创办了多所学校,但马列学院是“第一所攻读马列主义理论比较正规的学校”,是延安的最高学府,第一班(第一届)有学员100多人。据邓力群1938年4月在中央党校全校会议上听康生讲过,中央决定,“为了培养高级的理论工作者和干部”,要在延安成立一所高级学府——马克思列宁学院(简称马列学院)。党校要派最好的干部和学生去那里学习和培训,然后回来在党校做教育工作、当教员。[6]56换言之,中央党校的教师和学员要到马列学院去参加学习与培训,进入学院要经过筛选和考试,且入学条件非常严格,足见马列学院地位之崇高。李维汉说:“他们有较高的文化水平,又经抗大、陕公、党校等学校的初步训练,具有学习和研究理论的条件。”[1]472

虽然张闻天任马列学院院长,学院创办的实际推动者却是毛泽东。一是张闻天自遵义会议后名义上是中共中央总负责人,但他总是自觉遵从毛泽东的正确主张,且甘居毛泽东之后;二是马列学院创立不久,共产国际就确认了毛泽东的领导地位。1938年7月初,共产国际负责人季米特洛夫告诉王稼祥、任弼时,要他们告诉大家,应该支持毛泽东同志为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他是在实际斗争中锻炼出来的,其他人如王明,不要再去竞争党领导人了。[12]190很快,在9月1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王稼祥传达此种意见,“国际认为中共的政治路线是正确的,中共在复杂的环境及困难条件下真正运用了马列主义”,“在领导机关中要在毛泽东为首的领导下解决,领导机关中要有亲密团结的空气。”[12]196会议完全赞成共产国际的指示,正式确认和批准了毛主席的政治路线对全党的领导。

1938年中共六届六中全会确立了毛泽东在党内事实上的领导地位,为其进一步推动党的干部教育创造了条件。10月14日,毛泽东指出:“中国共产党是一个在几万万人的大民族中领导伟大革命斗争的党,没有德才兼备的领导干部,是不能完成其历史任务的”,“有计划的培养大批的新干部,就是我们的战斗任务”。提出“必须善于识别干部”,“必须善于使用干部”,“必须善于爱护干部”[8]527。毛泽东尤其注重干部队伍理论水平的提高与典型示范作用,他指出:“一切有相当研究能力的共产党员,都要研究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理论,都要研究我们民族的历史,都要研究当前运动的情况和趋势,并经过他们教育那些文化水准较低的党员。”他说:“指导一个伟大的革命运动的政党,如果没有革命理论,没有历史知识,没有对于实际运动的深刻的了解,要取得革命胜利是不可能的。”毛泽东要求全党将马列理论“看作行动的指南”、“当成革命的科学来学习”[8]533。张闻天对毛泽东的意见表示支持。王明也表态认为,“毛、洛报告提出的全对。”[13]637会上,张闻天提议推举毛泽东为党中央总书记,但毛泽东仍然让张闻天继续担任,此后张闻天主动让贤,一切重大问题皆由毛泽东决断,自己主要担任党的宣传教育工作。

中共六届六中全会还批判了王明抗战初期的右倾错误,指出其思想根源就是不懂得把马克思列宁主义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的原则。会议强调党全面系统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指出:“我希望从我们这次中央全会之后,来一个全党的学习竞赛,看谁真正地学到了一点东西,看谁学的更多一点,更好一点。”[8]533毛泽东反对停留于仅仅学习马列主义的理论学说,他更急切将其应用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要按照中国的特点去应用它,成为全党亟待了解并亟须解决的问题。”[8]534毛泽东提出,离开中国特点来谈马克思主义,只是抽象的空洞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现中带着中国的特性。”[14]658-659

六中全会以后,毛泽东把加强马列主义理论学习作为“有头等重要意义”的工作来抓。1939年3月19日,毛泽东指出,在职干部的学习是重要的,在不妨碍工作与战斗前提下应成为运动,中央已设立干部教育部,负责领导全党的学习。毛泽东还亲自主持制定了关于在全党开展学习运动的决议,学习内容包括系统的马列主义与中国的历史与文化。在不久召开的中央干部会上指出:“加紧学习,学习马列主义、革命运动及中国历史,从中央委员会各级干部研究较高深的理论起,一直到各机关事务人员学习文化止。”[1]430正如胡乔木回忆的:“毛主席号召全党同志研究学问,把全党变成一个大学校。”[5]190

毛泽东既重视干部教育的迫切性,也提出了干部教育的针对性。1939年5月20日,毛泽东在陕北公学大礼堂召开延安在职干部教育动员大会。他说:“尤其是我们共产党员,要知道更多的古今。”“共产党在全国的党员过去是几万个,现在有几十万,将来会有几百万,这几十万,几百万共产党员要领导几千万、几万万人的革命,假使没有学问,是不成的。”“要领导革命就须要学习”,“无论党政军民学的干部,都要增加知识,才能把工作做得更好。”由于中国共产党担负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建立新中国的任务,需要建设一个大党,“就要有大批的有学问的干部做骨干”[9]177-179。12月1日,毛泽东起草决定,大量吸收知识分子,“在长期的和残酷的民族解放战争中,在建立新中国的伟大斗争中,共产党必须善于吸收知识分子,才能组织伟大的抗战力量,组织千百万农民群众,发展革命的文化运动和发展革命的统一战线。”[8]618显然,马列学院从创立伊始,就高度重视马列主义理论学习。

三、着力参与马列学院的干部教育

延安马列学院以培养干部为重点,建立了相对健全的管理与教学体制。院长之下设总支委员会,总管全院党政学各方工作。张闻天是院长,王学文是副院长兼教育处长,张启龙是总支委员会书记,总支委下面还有组织科,干部科,教育科、行政科。邓力群是总支的教育科长。[6]59后来从抗日军政大学调来一批人,组成马列学院的几个研究室。学院设立马列主义研究室、哲学研究室、政治经济学研究室、中国革命问题研究室、中国历史研究室,邓力群还兼任了中国革命问题研究室主任。

马列学院第一期学员有七八十人,其中一部分是久经沙场、赫赫有名的红军将领,一部分是坚持白区地下斗争的工作者,有的是坐过监牢的老干部,还有一部分是入党不久、工作经验不多的青年学生。每一个窑洞里住上十来个人,编成一个学习小组,而且要平均包含三种不同类型的学员。[10]384-385第一期学习期限为三个月,于1938年底结业离校。1939年初又招收了第二期学员。由于学院教师奇缺,马列学院大胆启用青年干部,有学院自己培养管理骨干和讲课的“小教员”如宋平、邓力群、马洪、王光伟、田家英、曾彦修、李清等。[10]388

马列学院学习范围比中央党校更广,内容更深,开设课程灵活多样,注重理论联系实际,采取研究式教学。教学方针以自学为主,授课为辅,每周上课大约只有1—2次,每次3—4小时,其余时间由学员根据授课内容自行选读有关马列著作,然后进行课堂问答和小组讨论。

马列学院授课注重中外结合、古今结合、史论结合、理论与实际结合的四结合方针,聘请理论水平高的人担任教员,内容较为深入。据当时作为学生身份的邓力群说,比如政治经济学,党校讲的只是经济学基础知识,在马列学院就深一步了。[6]59主要开设课程有王学文主讲的《政治经济学》,吴亮平主讲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问题》,杨松、张闻天主讲的《中国现代革命运动史》,陈昌浩、柯柏年主讲的《西洋革命史》,艾思奇主讲的《哲学》,康生、陈云、刘少奇、张闻天等主讲的《党的建设》。学校也常常邀请名家讲座,以扩大学员知识视野,了解现实形势,一年多时间内,共举办了50多次报告。院长张闻天每周六下午亲自授课,他喜欢倾听学员呼声,注意工农出身的老干部在理解上有何困难和青年学生干部能否理论联系实际。

毛泽东对马列学院的教学与干部培养倾注了大量心血。他积极抽空参加学院活动,如1939年5月5日,去中共中央组织部大礼堂参加纪念马克思诞辰和马列学院成立一周年的晚会。[7]125马列学院还设有“战略与策略”这一讲,就是张闻天专门留给毛泽东的,请他结合土地革命战争的实际来为学员上课。[10]385-386毛泽东来马列学院还先后讲过《战争和战略问题》、《反对投降活动》、《新民主主义论》等。其他领导人也积极参与马列学院的教学,如周恩来讲过《国内外形势与大后方统一战线》,邓小平讲过《华北抗战形势与敌后根据地建设》,董必武讲过《关于大后方形势》,刘少奇讲过《论共产党员的修养》,等等。

毛泽东希望马列学院强化理论学习,希望该校形成良好的研习马列主义的风尚。1940年2月15日,张闻天起草了《中共中央关于办理党校的指示》,指出,“为了巩固与发展党,各地党的领导机关均应办理党校,以加强对党的干部的马列主义教育”,“各级党校的基本任务是在以马列主义的理论与实际来教育干部”。强调“求得理论与实际的一致,是党校学习的中心任务”[15]72。这一主张符合毛泽东对马列学院的教育要求。

1940年下半年后,马列学院由集中培训开始转入正规化教育,要求更为系统学习马列主义理论,提高干部的理论素养。毛泽东强调,“没有大量的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革命理论的干部,要完成无产阶级革命是不可能的。”[7]251

为全面系统提高马列主义理论水平,在毛泽东的督促下,马列学院组织学员,成立研究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国际等方面问题的研究室。艾思奇、吴亮平、王学文、杨松、柯柏年等作为重要成员参加了毛泽东为学习哲学而倡议成立的“延安新哲学会”,他们和毛泽东一起探讨哲学问题。张闻天亲自组织了《资本论》学习小组,坚持一年多学完了《资本论》第一卷,受到毛泽东的表扬。[16]1940年6月21日,毛泽东出席延安新哲学会第一届年会并讲话,“要知道革命如不提高革命理论,革命胜利是不可能的。过去我们注意的太不够,今后应加紧理论研究。我们要求全国在这方面努力,首先要求延安的人多多努力。”[7]194

毛泽东对于各研究室的相关工作高度重视。譬如,此前在马列学院的教学研讨中,偏于重视中国古代史和西方史,对于中国近代史,特别是对中国共产党自己的历史学习则重视不够。毛泽东要求学院历史研究室以新观点即马克思主义观点编纂一部中国通史。从1940年8月至1941年5月马列学院改组前,在研究室主任范文澜主持下,历史研究室完成了《中国通史简编》上册和中册的编撰。1941年9月上册出版后,毛泽东致信范文澜,对此给予很高评价:“我们党在延安又做了一件大事……我们共产党人对于自己国家几千年的历史,不仅有我们的看法,而且写出了一部系统的中国通史。这表明我们中国共产党对于自己国家几千年的历史有了发言权,也拿出了科学的著作了。”[17]这是一部延安时期乃至今日都具有重要价值的史学专著,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史学研究的重要成果。

四、努力推进马列学院的学风转型

通过创办马列学院培养党的干部,有力地促进了抗战时期革命事业的蓬勃发展。朱德在1940年6月说:“去年(指1939年)邓小平同志带了两个马列学院毕业的同志到前方去,走到半途,便被别人从后面把那两个同志留下了;于是乎打官司,打了整整半年;结果还是从总司令部抽了两个能教书的同志去替他们顶赎回来。”[1]434朱德所言,既证明了革命干部的缺乏,也体现了马列学院毕业的学员所受欢迎的程度。

毛泽东不仅重视干部的马列主义理论水平的提高,还希望干部掌握中国的实际情况大力提倡调查研究。他说:“指导一个伟大的革命运动的政党,如果没有革命理论,没有历史知识,没有对于实际运动的深刻的了解,要取得胜利是不可能的。”[8]533对于那些只待在书斋满足于理论探讨,或满足于西方知识的学习,不愿意深入了解中国的实际情况,毛泽东也时刻予以警醒。

抗战相持阶段,外敌压力有所减弱,国共两党关系出现了裂痕,如何进一步在全党统一思想,纠正认识,再次成为毛泽东的重要考量。毛泽东深感干部包括一些高级干部,不会运用马列主义的立场与方法来具体分析和解决中国革命的实际问题,开始思考转变干部学风,培养既有高深马列主义素养,又能解决中国实际问题的干部队伍。毛泽东强调,中国的问题需由中国人自己来解决。他早在《反对本本主义》中提出,干部既要学习马克思主义,也要了解中国国情,要把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与中国具体实践相结合,强调调查研究是理论联系实际的有效的方式。据毛泽东观察,教哲学的不引导学生研究中国革命的逻辑,教经济学的不引导学生研究中国经济的特点,教政治学的不引导学生研究中国革命的策略,教军事学的不引导学生研究适合中国特点的战略和战术,诸如此类。其结果,谬种流传,误人不浅。[18]798

伴随着马列学院正规化教育而来的,是教条主义习气的滋长。这在部分课程的教学中表现得尤为突出。李维汉认为:教学和研究马列主义基础理论是十分重要的,决不可少的,但教条主义的方法确是同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根本相违背的,是十分有害的。[1]440毛泽东决定改变这种教条主义作风,并予以整顿。1941年5月19日,毛泽东在延安高级干部会议上作《改造我们的学习》的报告,肯定了党的干部教育和研究工作的成绩,对党内不注重研究现状,不注重研究历史,不注重马克思列宁主义应用的现象进行了分析。他说,我们党内“许多同志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似乎并不是为了革命实践的需要,而是为了单纯的学习”。马列主义的书“虽然读了,但是消化不了”,只会片面地引用马列主义的个别词句,“而不会运用他们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来具体地研究中国的现状和中国的历史,具体地分析中国革命问题和解决中国革命问题”,“这种对待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态度是非常有害的,特别是对于中级以上的干部,害处更大”。[18]797毛泽东提议,对于在职干部的教育和干部学校的教育,应确立以研究中国革命实际问题为中心,以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原则为指导的方针,废除静止地孤立地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方法。[18]802

对于毛泽东有关教条主义的批评,马列学院院长张闻天虽然认为学员“有充分时间学习看书,开会很少,采用宽大的民主的办法,教育方法活泼,没有教条主义”,他对毛泽东的批评感到“有点苦闷”,但还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全力配合了毛泽东对马列学院的整风。李维汉也谈到,洛甫(张闻天)长期担任或兼任中央宣传部长,他有马列主义基本理论的基础……在理论宣传和干部教育工作方面是有显著成绩的。但他的教条主义思想比较严重,在这方面,毛泽东对他有过许多帮助 。[1]443-444

1941年7月,根据毛泽东《改造我们的学习》报告的精神,延安马列学院改组为马列研究院,毛泽东出席了成立大会,并作题为“实事求是”的报告,要求大家一定要以马列主义基本原理为指导,以研究中国革命实际问题为中心,调查研究敌友我三方面的历史和现状。这是毛泽东向马列研究院提出的任务,也是向全党提出的要求。1941年8月1日,毛泽东起草了《中共中央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决定指出:“二十年来,我党对于中国历史,中国社会与国际情况的研究,虽然是逐渐进步的,逐渐增加其知识的,但仍然是非常不足;粗枝大叶,不求甚解,自以为是,主观主义,形式主义的作风,仍然在党内严重地存在。……我党现在已是一个担负着伟大革命任务的大政党,必须力戒空疏,力戒肤浅,扫除主观主义作风,采取具体办法,加重对于历史,对于环境,对于国内外,省内外,县内外具体情况的调查与研究,方能有效地组织革命力量,推翻日本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统治。”[7]315-316

1941年8月27日,毛泽东出席中央政治局会议,讨论党内教育方针问题。毛泽东说,“我党干部的理论水平比内战时是提高了,现在干部中多读了些理论书籍,但对于理论运用到中国革命实际上还不够,对中国及世界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缺乏研究和分析。我们还没有各种问题的专家,对于许多实际问题不能下笔。延安的学校是一种概论学校,缺乏实际政策的教育。”[7]324为进一步推进理论与实际的结合,1941年9月8日,毛泽东出席中央书记处工作会议,会议决定,马列研究院改名为中央研究院,成为用马列主义方法研究中国历史与现实问题的公开学术机关。[7]326将原马列学院的部分骨干和有可能培养成理论工作者的学员留了下来,继续从事理论问题的研究,把训练干部的工作全部移交给了中央党校。院长还是张闻天,副院长是范文澜。

为改变整个干部队伍的学风,1941年12月17日中央发布《关于延安干部学校的决定》,严肃指出:“目前延安干部学校的基本缺点,在于理论与实际、所学与所用的脱节,存在着主观主义与教条主义的严重的毛病。这种毛病,主要表现在使学生学习一大堆马列主义的抽象原则,而不注意或几乎不注意领会其实质及如何应用于具体的中国环境。”[1]440-441规定“中央研究院为培养党的理论干部的高级研究机关”,院长仍由张闻天兼任。毛泽东在修改决定时加写道:“关于马列主义的教授与学习,应坚决纠正过去不注重领会其实质而注重了解其形式,不注重应用而注重死读的错误方向。必须用全力使学者由领会马列主义实质到把它具体应用于中国环境。”[7]346很快,毛泽东以马列学院为试点进行整风,并于1942年2月作了《整顿党的作风》的报告。

由马列学院发展而来的中央研究院,成为了纯粹的理论研究机构。很快,从马列研究院又抽调了三四十个人,到杨家岭组成中央政治研究室。研究室由毛泽东任主任,实际上陈伯达负责。由此完成了中共中央理论研究机构的组建与整合,为实现全党思想上的统一奠定了基础。

结论

抗战初期,毛泽东为培养党的干部,筹备创办马列学院,并由张闻天担任院长,毛泽东为学院发展投入了大量精力。延安马列学院存在时间不长,但在抗战时期为党培养了大批具有马列主义理论又具有丰富实践与懂得中国国情的干部,是中共干部教育的典范。院长张闻天说:“我一生没有为党的事业做出多大的贡献,但有一点可以自慰的,在马列学院时为党培养了一批好干部。”[11]第一班学员李先念说:这所学校“是我们党创建的第一所攻读马列主义的比较正规的学校,对提高党的理论水平做出了很大贡献;它培养了一批具有马列主义基础知识的干部,并帮助许多经过长征和在国民党区域长期斗争的干部总结经验,学习理论;还为中央研究院的建立提供了条件”[10]391。

干部教育是党开展各项事业的基础性工作,具有高深马列主义理论的干部更是党站在时代前沿、又结合中国实际和扎根群众的基石。抗战初期,党的事业的发展亟须培养大批干部,因而干部教育重视量的增长;当抗战进入了相持阶段,中国革命更需要一批理论联系实际、掌握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干部,干部教育的重点需要转向质的提高,这是毛泽东扭转干部学风的基本依据。当认识到马列学院的干部教育存在教条主义倾向后,便开始整风并对马列学院进行了改组,把训练干部的工作全部移交给了中央党校。马列研究院专门从事理论研究工作,培养研究问题的理论人才。强调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学习与研究,开启了党独自从事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与研究的先河,也使党的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干部教育模式得以长期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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