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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可桢气候变迁思想的来源

2018-02-04孙萌萌江晓原

自然科学史研究 2018年1期
关键词:气候变迁竺可桢气候

孙萌萌 江晓原

1 问题的提出

中国的历史气候研究最早可追溯至20世纪20年代,而其真正的兴起则要到20世纪70年代初。在萌芽和兴起的两个阶段中,竺可桢(1890~1974)都做出了重要贡献。[1]最能代表他在气候变迁方面成就的,是他于1972年发表的《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以下简称《初步研究》)一文。由于《初步研究》发表于意识形态批判盛行的“文化大革命”时期,科学和文化事业受到极大限制,因此直到竺可桢逝世之后四年、“文革”结束的1978年,对竺可桢气候变迁研究的评价才开始在公开刊物上出现。[2- 3]

在竺可桢逝世10周年之际(1984),吕炯等人发文纪念,认为竺可桢最宝贵的学术思想之一,是“从中国的实际出发”,在研究方法上以文献资料上的优势弥补仪器设备方面的劣势。[4]由于“文革”时期“反对资产阶级反动思想”和“体现社会主义优越性”的意识形态,国内学者倾向于突出评价竺在中国历史气候上的研究,而忽视他将中国历史气候变迁置于世界气候变化的全局,试图寻找气候变迁规律的目标。不过,海外学者对竺可桢工作的评价则更倾向于后者。1976年,谢觉民在英国皇家地理学会会刊《地理杂志》上对《初步研究》做了介绍,并认为其学术价值在于将中国历史上的气候变化“看作是全球性的,并试图用这种观点去解释它们”。*该文于1981年在中国翻译发表。[5]这种由意识形态造成的“冲突”,在1988年王鹏飞撰写《怎样继承竺可桢的开拓性精神》一文时仍有体现:他提出“在气象史研究中爱国主义、国际主义如何和实事求是结合”是需要开拓的课题,意在消除将竺可桢作为“科学权威”所造成的不良影响。[6]直到竺可桢逝世20周年(1994)时,施雅风指出竺可桢“一直密切注视国际上古气候学的新进展和新技术的应用”,并认为他所做的研究是为“预测未来气候变化服务”[7],这和10年前吕炯等人所说的竺可桢气候变迁研究是“出于当时社会生产的需要,或出于他对科学发展的预见”[4]有所不同*文中所谓“社会生产的需要”指的是1959~1961年困难时期出现的灾荒,以及毛泽东对此问题的关注;“科学发展的预见”则指的是20世纪70年代气候学在世界范围内的兴起。。

尽管已有施雅风等学者认识到,竺可桢十分关注当时国际上气候变化研究的前沿,但关于它们如何影响竺可桢对气候变迁的认识等问题,还没有充分的探讨。若结合当前关于气候变化的争议来看,竺可桢关于气候变化的某些观点仍然在起作用。例如,葛剑雄曾在质疑“全球变暖人为说”时提到:

在20世纪后期,中国已故的气象学家竺可桢对中国7000年来的气候变迁发表过重要的论著。……中国当代的气象学家、地理学家、历史地理学家又进行了大量研究……历史地理的研究成果也还无法圆满地解释气候和环境长时段变迁的原因和规律,但足于质疑现在视为定论的“全球变暖”预测和温室气体是全球变暖的罪魁祸首的结论。[8]

历史地理的研究成果之所以能“足于质疑”全球变暖,早在竺可桢《初步研究》一文中得到体现。但在“全球变暖”争议之前,20世纪70年代初尚有“新冰期”之论,而这正是《初步研究》最初对“未来气候灾变”的想法提供质疑和反驳的思想资源。正是出于这一事实,才更有必要对竺可桢气候思想的来源进行深入探讨,《竺可桢日记》为此提供了一个可靠的途径。

2 《初步研究》的刊发与“世界气候异常”

在竺可桢一生仅有的10篇气候变迁论文中,《初步研究》是其“尽毕生之作”([9],42页),被认为是他“最为光彩影响最大的学术论文之一”[4]。文章成稿于1966年,是竺可桢作为新任罗马尼亚科学院外籍院士,为参加罗马尼亚科学院100周年纪念会而作的。由于全国正在开展“文化大革命”,该文章当时并未打算在国内发表。他在当时的日记中说:

此英文稿只拟向国外出版或交给《中国科学》专门对外,不拟译成中文。因为毛主席说:“对人民群众和青年学生主要的不是要引导他们向后看,而是要引导他们向前看”,这理由是很充足的。([10],159页)

到了20世纪70年代初,国际、国内形势都发生了变化。197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加入联合国,1972年2月成为世界气象组织成员国;在国内,林彪“反革命集团”于1971年被粉碎,出现了一次纠正“极左”、调整政策的机会。[11]从1971年后半年开始,“文革”中停刊的期刊纷纷复刊,并有新期刊创办,其中大部分是自然科学和技术类刊物[12]。尼克松于1972年访华前夕提出中美科学交流,而中国科学院因期刊长久停刊,无法满足中美交换刊物的要求,因而也提出要恢复刊物。([9],33页)在这样的背景下,竺可桢于1972年2月26日将《初步研究》英文稿寄给夏鼐,预备将译文登在复刊的《考古学报》([9],47~48页);《中国科学》(1973年3月2日)、《气象科技资料》(1973年12月31日)等刊物也都在复刊后不久就发表了该文章。[13- 14]

与1966年初稿相比,20世纪70年代的修改稿并未在核心思想及论证上有重大区别。英文初稿先由他人翻译成中文,再由竺可桢在这份“译稿”基础上修改。出于对翻译水平的不满,竺可桢几乎又自己重译一遍。([9],50页)在修改过程中,竺可桢意识到中国气候变化不一定与欧洲相同,且欧洲的材料也不如国内材料可靠,因而必须“依靠自己的材料”。并决定“把国外材料减少到最少限度”。([9],51页)虽然比起初稿,修改稿增加了许多内容,但其核心观点并无较大差别。竺可桢于1973年将1966年初稿赠予其秘书李玉海时,曾在这本小册子上写道:“1972年写的中文本是这英文本的译文,只有在人名方面,中文有时加添几个历史人物。此外英文每句必须有名词动词,在文法上与中文不同,所以每句的意义虽同,但不是直译,次序有颠倒。只是到最后总结时加上一段,是原本英文所没有的(此外表4、5、6的位置有了改变)”。李玉海比较两个版本后认为“文章的主要内容、结论及精华所在都是1966年已经完成的”。[15]

在1973年的日记中,竺可桢罗列了《初步研究》“颇为时人所看重”十六例([9],392页),这些人中既有气象、地理等自然科学学者,也有历史学者。对这篇文章,时人有几个不同的关注点。除了“中国古代的气候”之外,从气候学的角度看,对于“当前的气候变化”问题,这篇文章也从侧面给出了它的回答。这一回答颇具现实意义——从20世纪60年代末开始,关于“气候异常”的说法就引起国际气候学界的关注,甚至引起一些国家政府的重视。60年代末,北半球大部分地区自40年代开始的变冷趋势越来越明显,而关于世界各地灾荒的报道也不绝如缕。一些学者将“气候异常”与气候变冷联系起来,开始担心这是地球进入一个新冰期的前奏。[16]

吕炯等人认为,竺可桢发表《初步研究》是对科学发展的敏锐预见,因为在该文发表之后,马上就“发生了世界性的灾难性气候”[4]。但实际上关于“气候异常”的报道并不是发生在《初步研究》发表之后,竺可桢本人也是在1969年就注意到了国外媒体的报道,并开始记录这些报道直到离世。不过,对于国外的言论竺可桢有自己的判断:

据日本《每日新闻》报导(见星期六日记),苏修气候界又在宣传气候变冷消息,说列宁格勒近五年比1940年左右低1℃,但我在《中国五千年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中早已指出,这类1℃上下的变迁,过去五千年中极为普通,算不了为地球变冷的证据,冰河时期地球高纬度比现在冷8°,中纬度也有4°,苏修宣传是“杞人忧天”之谈。([9],527页)

这种对气候会突然变冷的否定性表述,在《初步研究》中并未直接出现。但《初步研究》对中国历史气候变迁的研究本身,正是证明了小幅度的气候波动在历史上“极为普通”,所谓的“气候异常”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却又是正常的。另一方面,由于在20世纪60年代末到70年代中期,“地球将进入新冰期”的说法传播甚广,对“温室效应导致全球变暖”的关注从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削弱。在《初步研究》中,竺可桢提到了中国近80年来天山雪线上升及冰川后退的现象,这当然是气温上升的指标,但他对这一观察事实的关注点并不在于气候最近的变暖及其原因,而在于天山上的冰川是“1100~1900年的寒冷期所成,而不是第四纪冰川期的残余”,这同样是历史上气候上下波动(而非单向变化)的证明。而更能进一步表明竺可桢对真正的“气候灾难”的理解来自他紧接着指出的:“十年滑动的平均曲线使我们看出了一个地方的气候变化趋势。其缺点是它掩盖了个别的严冬。”也就是说,即使在气温上升的阶段,真正的威胁在于“寒潮入侵”。

《初步研究》对气候变化的原因主要提到了日中黑子,但又指出“其关系相当复杂,到目前我们还没能探索出一个很好的规律出来”[13]。至于为何不谈原因,在给吕炯的信中竺可桢解释到:

关于气象记录,仪器记录我们也远不及西洋,但是十六世纪以前历史时代的气候文献,恰恰远胜于西洋,我们应该利用我们的所长方能取胜于人。同时也批判地接受了古代文化遗产。所以《五千年中国气候的变迁》,文中只谈历史上气候如何变迁,而不涉及历史时代气候为什么变迁。只谈‘How’而不谈‘why’……[4]

对于气候可能会持续变冷的说法,竺可桢早在1964年就有所了解。这一年,他开始大量搜集有关气候变迁的材料,其中有一条笔记提到:“The present situation could be the start of a long term decline toward a colder climate”(目前的情况可能是向一个更冷气候过渡的长期降温的开始)([17],338~339页)。这条笔记,是从英国气候学家兰姆(Hubert H.Lamb,1913~1997)1964年的一篇文章[18]中摘录的。到《初步研究》发表前后,兰姆成为在世界上宣传“新冰期”将要降临的主要人物之一。

对新冰期的担忧促使一些国家开始重视气候变化的政治影响,并促成气候学的真正兴起。[19]1973年5月14日,周恩来“在登有气候异常变化材料的一个内部刊物上作了批示,‘要气象局好好研究一下这个问题’……”[20]其中所指材料是《参考消息》上的两篇关于气候异常的报道,一是日本气象厅的报告,一是路透社对各国灾情及气象学观点的报道。[21- 22]它们都提到了国外学者对“下一个冰河期即将到来”的猜测。同年6月,国内气象学者在北京召开了“气候异常座谈会”。年底,中央气象局气象科学研究所成立了气候变迁研究小组——中国的气候变化研究正是从此时才兴起。

《初步研究》用历史时期中国的气候波动否定了“仅根据零星片断的材料而夸大气候变化的幅度和重要性”[13]的做法,在当时产生了极大影响。气象学者引用竺可桢《初步研究》指出:

有的气象学家认为,今后气候将进入“小冰河期”或“冰河期”。他们表现出了恐惧和忧虑。这是缺乏充分根据的。……“间冰期”的相对寒冷阶段即所谓“小冰河期”。在竺可桢同志所分析的五千年气候变化中就已经历过几个这样的时期。即使在这样的时期中,我国农业照样有丰有歉,气候也不是漫无止期地一直恶化下去的。[23]

值得注意的是,1973年6月由“四人帮”操控的“上海市委写作组”在上海创办《自然辩证法杂志》,于第2期上也刊登了关于“气候问题”的两篇文章。这份期刊原意是对西方“资产阶级”的科学研究进行哲学批判,由于与1973年7月之后以批判周恩来为目的的“儒法斗争”及“批林批孔”运动相重合,也被认为是“四人帮”用来反对周恩来的;[24]这两篇文章正是在周恩来做了研究气候异常问题的批示之后刊发的。未署名文章《人类在战胜异常气候中前进》,几乎复述了《初步研究》关于“物候时期”的研究成果,以此来说明:“近年来的气候异常只不过是世界气候波浪式发展变化漫长过程中的一个短期起伏,一个小小的插曲,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25]然而通篇并未提及竺可桢之名。

另一篇文章则不仅批判了“资本主义国家”对“新冰期”的恐慌,还认为由二氧化碳引起的全球暖化、进而导致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也同样是“危言耸听”:

“变冷”说和“变暖”说从相反的方面引出了“世界末日”的相同结论……有些人就从政治上加以利用……他们的目的,是企图利用气候的一时异常情况,转移人们视线,掩盖腐朽没落的资本主义制度的固有矛盾,为真正制造饥饿的罪魁祸首开脱罪责。[26]

3 20世纪60年代对持续暖化的反驳:气候是波浪式的行进

在1966年《初步研究》写成之前,竺可桢还曾于1962年发表《历史时期世界气候的波动》一文。在这篇文章中,关于气候是波动的而不是朝一个方向发展的观点就已经形成。

吕炯等人曾指出,竺可桢发表此文是“出于当时社会生产的需要”,即“1960年前,我国出现了连年干旱等气候反常现象,对农业生产和国民经济造成很大损失”[4]。这是极有可能的。在三年困难时期,《人民日报》共有3篇文章直接或间接提到全球暖化问题,其中一篇是由中央气象局局长涂长望在离世前一年于病榻上完成的。[27]不过,除了灾荒引起人们对气候问题的关注以外,苏联参加国际地球物理年所得到的气候研究方面的成果也是引起人们兴趣的原因。

1957年7月到1958年12月,苏联在国际地球物理年中的南极勘探活动,在《人民日报》上连载了近两年时间。1959年《人民日报》总结苏联在国际地球物理年所取得的成就时就提到南极冰川的融化。[28]尽管关于气候变暖、冰川融化并未被判断为一件“好事”,但在《人民日报》看来,南极融化意味着“实际利用南极的问题已经提到日程上来了”[29];而人类活动正“愈来愈有力地改善气候。”[30]

1961年1月涂长望《关于二十世纪气候变暖的问题》一文,主要回答了三个问题:第一,我国的气候是否变暖;第二,气候长期变化的特点;第三,气候变化的原因。涂长望认为,“上世纪末至本世纪四十年代,气候是变暖的,但在以后变冷了。最近的三、四年又有变暖的现象”;“如果气温上升的趋势继续下去,那么,二十世纪以来我国气温的变化就可能进入第三个时期——又一个变暖的时期”。涂长望这段表述的目的,并不是强调“未来气候将变暖”,他也没有任何理由这样认为——而是要表明,气候的长期变化是“波浪式地进行的”,“有些甚至是周期性的变化”,而就地域来说,地球上所有地方也不是同时变暖或变冷:

在过去几千年人类历史时期内,气温可以在一定时期内变暖或变冷,但没有持久不变地朝着一个方向的变化。我国大部分地方在二十世纪初期的变暖,已在四十年代中止,并向相反的方向变化。苏联广大地方气温在本世纪三十年代有所升高,以后,虽然其十年平均气温仍然维持在多年平均气温之上,但已有若干下降。如果气候向一个方向变化的时期过长,那么,在若干年以后,生活和生产的自然条件就会有显著改变。实际上并没有这样的情况,也没有发生这种情况的征象。

至于气候变化的原因,涂长望列出了包括温室效应在内的四个方面,同时指出:“近几十年的气候变化,哪些原因占主导的地位,目前尚未研究清楚”。[31]

对此,竺可桢在《历史时期世界气候的波动》发表之前的1961年1月24日([32],13页)、7月19日([32],107页),曾做过关于二氧化碳理论的笔记,前者认为南极的增温略同于全球煤炭燃烧所排放二氧化碳数,而后者则测得南极高纬度温度增加少,并对当时研究二氧化碳气候影响的卡伦德(Guy S. Callendar,1897~1964)、普拉斯(Gilbert N.Plass,1920~2004)、弗隆(Hermann Flohn,1912~1997)等人的观点做了记录。不过,这些观点显然并未说服竺可桢:与涂长望一样,竺可桢也未将大气中的二氧化碳等温室气体看作是影响气候变化的主要原因,并认为对于气候变暖导致冰川融化将带来灾难的设想,不必“作杞人忧天的想法”[33]。

必须要说明的是,这些观点与国际气象学界当时的普遍看法基本一致。就在1961年10月2~7日,联合国世界气象组织与教科文组织合作举办了一场以“气候的变化”(changes of climate)为主题的学术会议。竺可桢对这次会议相当重视,不仅在1962年《历史时期世界气候的变迁》一文中提到此次会议即将召开的消息,在“文革”时期(1967年2月9日至3月3日)对其中多篇论文做了笔记([10],379~416页),甚至在《初步研究》的开篇,也仍然认为这是世界上地球物理科学家关注古气候的发端。

这次会议,来自36个国家的115位科学家共发表了45篇论文。对这些论文的主题进行简单的统计即可发现,在9篇(20%)以“气候变化的理论”(Theories of changes of climate)为主题的论文中,只有加拿大气象局的戈德森(Warren L .Godson,1920~2001)和德国气象局的弗隆较为具体地提到二氧化碳等温室气体对气候的影响,但二人对这一理论都抱有怀疑。苏联学者根据1960年最新数据得出结论,二氧化碳的作用“迄今为止被大大高估了”,戈德森据此认为“当考虑到反馈机制(比如,包括水汽和云),显然,二氧化碳理论本身并不足以解释气候在过去的主要变化”[34];弗隆也认为“二氧化碳不能作为气候变化的唯一(甚或主要)原因”,并举了两个例子作为理由:一是50°S以南并未发现与北半球同一时间的显著升温,但其二氧化碳含量并不比北半球低;二是不仅在工业化之前世界气候就经历过几次明显的波动,并且在工业燃烧增长最快的最近十年,气温不升反降。[35]这次会议上大部分学者专注于描述气候变化本身,即使论及原因,也都将自然原因放在首位。

但也应注意到,虽然气候大会上大部分科学家并不看重人类活动对气候的影响,作为联合国组织下的会议,其主旨却并不仅限于描述气候的“自然”变化。时任世界气象组织气候委员会副主席的沃伦(Carl C.Wallén,1917~2010)在总结发言中强调了“气候与人类活动的关系”,并提出虽然这并不是大部分气象学家有特别的理由要去关注的,但是“过去的十五年中,地理学家以及一些关心人类事务的国际组织,都对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36]

这些“人类活动”不只包括工业二氧化碳排放,还包括工业气溶胶、热岛效应、森林砍伐、农业等等。这一关注是与西方环境运动相一致的,他们认为:人类活动会破坏“自然平衡”。“平衡”及“对平衡的破坏”进而引导弗隆提出“全球能源开支”(global energy budget)的气候变化研究思路,在他所描述的包含大量气候影响因子的复杂系统中,人为因素是不应被“先验地”(a priori)排除的;不仅如此,它们还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产生违背人类利益的不可逆转的影响”,人们应该“认清这种危险”。[35]

4 气候变迁的空间传播与全球一致性

竺可桢关于气候变化全球一致性的看法在《初步研究》中表达得相当充分,其最引人注目的结论即亚欧大陆气候变迁的时空规律。[5]与气候的“波动”规律类似,这一“规律性”带给人们的“安全感”也被视为反驳“气候异常”和“灾变说”的理由。《人民日报》1973年发表匿名文章指出:

我国有的气象工作者,根据历史上气候波动多次起伏的事实,以及本世纪世界温度的变化情况,认为:(一)历史上欧洲骤寒,并不都对应中国气候的异变。……(二)温度升、降区是同时存在的。……因此,目前气候变化仍只是历史上气候波动规律的正常延续。[37]

《初步研究》认为:

在同一波澜起伏中, 欧洲的波动往往落在中国之后。如十二世纪是中国近代历史上最寒冷的一个时期 ,但是在欧洲,十二世纪却是一个温暖时期;到十三世纪才寒冷下来。如十七世纪的寒冷,中国也比欧洲早了五十年。……任何最冷的时期,似乎都是从东亚太平洋海岸开始,寒冷波动向西传布到欧洲和非洲的大西洋海岸……[13]

这个气候变迁模式,使一些学者“很受启发”。南京气象学院分析了中国近代气候振动,得出了一些自称“极为初步”的结果,其中有:“由增温转为降温的年份,东部大体上是在40年代初,有向西推迟的趋势。”[38]但是这种变动模式并未得到学界的一致同意。例如,高由禧就曾对当时讨论气候变迁时不注意时间和空间在尺度上的区别而发表自己的看法,他根据“某些气候异常先在欧洲出现,几十年之后在亚洲出现。有的相反,先在亚洲出现,过几十年后,在欧洲出现”的现象,认为“各种不同尺度的气候异常有无一定的空间移动规律”的问题是尚不清楚的。[39]

在20世纪60年代科学交流极为匮乏的环境中,《初步研究》能从有限的材料中得出关于欧亚大陆气候变迁规律的结论是极不容易的。这一过程在竺可桢日记中有迹可循——一条针对兰姆的读书笔记这样写到:

他并指出历史上气候变迁首先从东面起,渐渐向西行进,如东经50°十三世纪开始冷,但到英国延迟至十六世纪始冷是也。

竺可桢于1964年记录了这段话([17],148页),并在撰写《初步研究》初稿时将其誊抄在有关气候变迁的材料集里([10],280、295页)。查阅兰姆的这篇论文,相应段落表述如下:

有明显的迹象表明,欧洲异常变化的峰值在气候恶化的1300~1600向西移动;而在1700之后气候回暖期又向东返回。[18]

兰姆对欧洲气候变化规律的观察,使竺可桢得到了“历史上气候变迁由东向西行进”的印象。*兰姆的名字最早出现在竺可桢日记中,是在竺可桢1961年访英之后。1960年,中英双方互派科学家(英国外交部承担了皇家学会的费用,使此事的性质具有明显的政治色彩,参见文献[40]),继吴有训等五人代表团参加皇家学会300周年纪念会之后,竺可桢等人组成的科学家小组于1961年10月17至23日赴英。虽然当时互相了解的重点并不在气候学方面,但这次外交活动使竺可桢注意到英国气象局的工作,以及其中专注于历史气候研究的兰姆。参见文献[32],153页。在竺可桢看到挪威雪线图时,这个印象进一步加深了:类似的经向上相位相反的变化是否也存在于中国与欧洲之间?1966年5月16日,竺可桢见到由挪威冰川学家利斯托尔(Olav Liestøl,1916~2002)绘制的一万年来挪威雪线高度图,发现其所表示的温度变化与他在中国历史所推情况很相吻合。([10],112页)于是次日便约气候室的二人谈话:

我问他们一个问题,即是从气候变迁看来,太阳辐射的多少应是一个基本问题。8000年以前冰川退出高纬度后,气温渐渐变暖,太平洋白令海峡地区变暖是在大西洋两岸变暖为早。而中世纪气候变冷,我国在南宋时代十二世纪,而西洋要迟,太平洋岸似较大西洋西岸为早,这是何故?是否太平洋容量大的缘故?([10],112页)

可见,此时竺可桢尚认为亚欧大陆两端气候相位相反的变动,可能是由于海陆分布的影响;但在《初步研究》发表时,这一观点被舍弃了,最后选择了“移动说”,因为他找到苏联、德意志、奥地利和英格兰这几个从东向西的点,在“小冰期”时气候恶化由东向西的先后顺序。对这个模式的解释,竺可桢认为应归结为西伯利亚高压的强弱和位置。

兰姆后来在他的著作《气候的变迁和展望》中谈到竺可桢的这个观点。他将同一半球气候变化不一致的情况归结为所研究的时间尺度不同:在几十年或几百年内的相反,在几千年以及更久远来看,总体趋势又是一致的。[41]这样我们就可以理解,高由禧所提出的气候变化的尺度问题正是针对当时用“各地气候变迁不一致”或“气候是波动变化”来反对“小冰期”时所产生的概念混乱。

5 民国时期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气候变迁思想的断裂

竺可桢对气候变迁是波动起伏的认识是否有更早的来源?在“气候决定论”流行的民国时期,学者强调气候变迁对文明的影响,似与后来所强调的波动说有明显不同。作为1910年第二期庚子赔款留美学生的一员,竺可桢于1918年在哈佛大学获气象学博士学位,其早期对于气候变迁的认识与其在美国所受的教育关系紧密。

概而言之,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对地理决定论的产生及传播起到关键作用的有3位地理学家——德国地理学家拉策尔(Friedrich Ratzel,1844~1904)、美国地理学家森普尔(Ellen C. Semple,1863~1932)和亨廷顿(Ellsworth Huntington,1876~1947);由于三人的师承关系,拉策尔关于环境与文化关系的观点深刻影响了美国地理学领域。[42- 45]通常认为,拉策尔关于人地关系的理论并不适宜被简单地定义为“环境决定论”,但后继的学者在继承和发展其观点的过程中,对拉策尔的理论有所曲解,特别是亨廷顿,是更为接近所谓“决定论”的学者,并在当时就受到其他学者如美国人类学家鲍阿斯(Franz Boas)的严厉批评。[46]然而这并未影响当时任教于哈佛大学的亨廷顿对中国的地理学者产生重要影响,特别是他对中国新疆地区气候与文明关系的研究[47]。

竺氏最早论及气候变迁的数篇文章常常引用拉策尔或亨廷顿的观点。《南宋时代我国气候之揣测》[48]一文提及拉策尔《人文地理》一书[49],认为自此书出版之后,“世人始恍悟于地理于一国文化之影响”。对于气候与文明的关系,更直接的影响来自亨廷顿。1924年,亨廷顿在东南大学史地学会发表演讲,题为《新疆之地理》,使竺可桢相信气候变迁对文明的影响[48],尽管与亨廷顿相比,其观点要温和许多。*吴传钧等学者即认为中国那一时期的“人地关系”观念是一种温和的“人地相关”观念,而不是真正的气候决定论,参见文献[50]。

“气候决定论”(或环境、地理决定论)并不只体现在竺可桢的个人兴趣上,而是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之间流行于中国文化界,也有学者将这一思潮的流行追溯至梁启超。[51]而同一时期在欧美诸国,“气候决定论”已成为“过时”的学说,被认为存在理论上的缺陷。张九辰认为,这一观念在中国的流行主要源于“超越学术的研究动机”,即从各个方面寻求中国“落后”于西方的原因,以及由此找到“救亡图存”之路的政治诉求。[52]

“气候决定论”在20世纪30年代之后渐趋没落,其原因通常认为是由于这一理论所推论出的种族主义结论。[53]在苏联,20世纪20年代被认为是科学领域尤其是地理学领域相对较为自由的时期,“很多不同的思想和理论被接受”,包括“气候决定论”;但至20年代末,随着斯大林将国家发展的目标向工业化及军事化倾斜,这种稍显自由的氛围便被更为保守的观念所取代。[54]具体到地理环境决定论,斯大林在《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一文中对此持批判态度,影响了一批苏联地理学者。这些批判不可避免地影响了中国地理学界。[55]一篇典型的以批判地理决定论为主题的文章论述如下:

作为资产阶级地理学派核心的地理环境决定论,与一切资产阶级社会学一样,公开为资本主义制度辩护。……它用地理环境来解释社会现象,以自然发展的规律代替社会发展规律,夸大了地理环境的作用,而没有从分析社会内部矛盾来寻求社会发展的真正原因。因此,这种学术观点是建立在唯心主义和庸俗唯物主义结合的世界观和形而上学的思想方法的基础之上的,是和马列主义学术观点根本相反的。[56]

因而,当看到竺可桢在1965年1月的日记中重新提起“气候决定论”时一改之前的信服与推崇,也就不足为奇了:

阅E. Huntington著《气候与文化》,其中歪曲历史上文化之动力甚多。他是主张气候有变动的,当时许多人不相信。但三十年代以后气候的变动如此明白,不得不承认气候有变动,但因而把他错误的地方也全盘接受下来。所以历史学家,如英国Toynbee在A Study of History,医生如Clarence Mills 在Medical Climatology 中都相信他的学说,但实际是言过其实,而且所作结论是全盘错误的。([17],379页)*这段日记中的内容后于1965年5~7月由中国科学院哲学研究所自然辩证法所等单位联合举办的“自然辩证法座谈会”上公开发表,该会议旨在“讨论在科学技术工作中如何自觉地运用唯物辩证法的问题”。参见文献[57]。

正如以上那篇典型的批判文章所揭示的那样,在建国初期至整个60年代的政治文化语境里,“灾害”作为一种“后果”,需要由相应的社会制度来承担;而自然、环境本身的作用是不足为道的。与以上“标准答案”相左的解释被划为政治“不正确”,并有可能承担相当可怕的后果。“文革”的第一位牺牲者邓拓正是如此——其民国时期的著作《中国救荒史》“把灾荒说成是中国社会一切问题的症结所在”。[58]“文革”时期创办的《自然辩证法杂志》,有两篇批判“气候问题”的文章,其主要论点正是:资本主义国家“利用气候的一时异常情况,转移人们视线,掩盖腐朽没落的资本主义制度的固有矛盾,为真正制造饥饿的罪魁祸首开脱罪责”。[26]简言之,“明明是人祸,岂能归罪于天灾”[25]。“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马克思主义者不怕天,不怕地,不怕鬼,还能怕冰川?”[25]

在这种环境中,竺可桢不可能仍然像民国时期一样,认为气候变化能左右人类历史,而这与“气候灾变说”的逻辑仅一步之遥。

6 结 论

20世纪70年代初,国际气候学界已从60年代初以历史时期的气候波动否定气候“稳定说”转为对气候变化长期趋势的重视,从对气候“自然”变化的关注转为对人为因素的担忧。而此时竺可桢的《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在国内发表,其关于历史气候变迁波动性的看法为随后几年国内否定“气候异常”或“灾变说”提供了思想资源。这一观念在60年代初竺可桢反驳西方“气候将持续变暖”之说时已经形成。竺可桢1961~1966年、1972~1974年的日记及为撰写论文而留下的笔记中,充分证明了其观念形成所受的西方影响。在这些影响中,最为关键的是以“气候的变化”为主题的1961年罗马会议,及英国气候学家兰姆关于气候变迁规律的探索。尽管竺可桢不止一次地接触到关于二氧化碳导致气候暖化的学说,但20世纪初至六七十年代一暖一冷的气候“波动”,使竺可桢足于忽视这一假说,并坚持气候是波动的而无一定之趋势的观点。

另外,竺可桢对“气候异常”及“气候灾变说”背后的政治因素十分敏感,从而认定“新冰期”是苏联的“宣传”,不足为惧。孙萌萌、江晓原认为,70年代国际上有关“新冰期”的广泛传播,与美苏之间在粮食问题上的博弈有关,特别是1972年的“粮食危机”。[19]从这个角度来说,竺可桢的判断是准确的。20世纪关于“人地关系”的讨论显示了不同文化及社会背景下人们的看法会非常不同。*吴传钧等学者在概括20世纪中国地理学研究时指出:“德、美学者注重地理环境,无论是环境决定论,还是二元论和适应论,都认为地理环境对人类社会的影响无处不在,自然的力量是无法抵御抗拒的,人类只能想尽办法去适应;苏联学者,则侧重于人类社会,认为地理环境既可了解和认识,还可利用和改造,对地理环境决定论、人口论进行政治性批判,甚至完全漠视地理环境在人类社会发展中的应有作用……”参见文献[50],7页。作为“人地关系”的子项,气候与人类的关系问题同样深受社会思潮的影响。正如气候科学史研究者弗莱明(James R. Fleming)惊叹的那样:“在几十年、几百年的尺度上,气候观念(climate ideas)变迁的程度令人震惊”,“看法和理解的转变可能比气候变化本身快得多”。[59]

致谢本文分别在上海交通大学冬至论坛(2016年12月25日)、中国人民大学“KNOWING NATURE: The Changing Foundations of Environmental Knowledge”国际学术会议(2017年5月26日)及巴西第25届国际科学技术史大会分会场“Narratives of Future Earth”(2017年7月28日)上报告,会议评论及提问对本文修订有极大帮助,并感谢两位评审专家的修改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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