薮内清先生与中国数理天文学

薮内清先生是20世纪最杰出的科学史家之一，他的著作集近获整理于2017年开始陆续出版，这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情。作为一位深受其研究风格影响的晚辈，很荣幸能够借这个机会，谈一谈薮内先生对中国数理天文学史的贡献。

在薮内清先生的时代，科学史尚不能称作一门独立的学科。作为一位职业的科学史家，薮内清先生筚路蓝缕、开辟草莱，使得京都成为一个在国际上颇具影响力的中国科学史研究重镇，为日本的科学史学科的创立，立下了汗马功劳。

薮内先生最重要的学术成就，无疑是对中国数理天文学史的研究。这些内容收录在《薮内清著作集》的前4卷。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数理天文学始终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这一点从《二十四史》中基本上都有“天文律历志”即可得到印证。但是，由于现代科学的划分，传统天文学为文史学者所陌生，因而，鲜有现代的汉学家愿意或敢于涉足这个领域。

在薮内清先生之前，所谓的历法史家，大抵上关注的内容都局限在南北朝之前，几乎没有学者能够从现代科学的视角解读隋唐宋元的历法。主要的原因是，随着太阳及行星运动不均匀性等现象的发现，导致隋唐历法的复杂性陡然提升，加之中国古代的历算家主要采用数值算法的手段，与古希腊几何模型的传统迥然不同，因此，一般的文史学者视隋唐以降的历法为“天书”，很难一窥堂奥，更遑论阐发其中的奥妙。

薮内清先生的博士论文《隋唐暦法史の研究》之前，人们对中国传统历法的印象，大抵就是一堆似乎没有什么科学道理的经验公式。某种意义上，是薮内清先生的工作，改变了汉学界与国际科学史界对中国传统数理天文学的看法。

比如，从算法技术上讲，一般古代文明的天文学家，如巴比伦等，普遍采用分段线性插值方法，构造各种天文数表。但是，薮内清先生发现，刘焯在《皇极历》中创立了一种二次内插法，这种算法作为中国历算家的一项独创，已经载入人类数学史册。由此，引发了后来的学者从“算法”的角度，发掘中国历法的构造思想。

再如，西方天文学主要采用的是黄道坐标系，但是，按照黄道坐标系对中国古代的黄道度进行推算，会出现比较大的误差。薮内清先生发现并认证，中国古代的“黄道坐标系”是以赤极为天极，用赤经圈划分黄道。这个发现不仅解决了一些长期困扰学者的谜团，也帮助我们深刻体会到了中西天文学的差异。

另外，北齐张子信避居海岛30年，于公元550年前后发现月亮视差对日食计算的影响。这个发现导致了隋唐时期日食算法的革命性改变，但长期以来，没有人能够理解这些算法的天文意义。薮内清先生根据现代天文学理论，构造了一个复杂的算法模型，以此考验隋唐历法日食算法的精度，由此验证，新的算法大大提升了日食预报的精度。这项工作，让人们意识到这些复杂的数值算法可能蕴含着一些深刻的科学原理，值得我们进行深入的研究。

薮内清先生的这些结果，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下，由于种种原因，没有立刻引起西方科学史家的重视。例如，李约瑟博士在其《中国科学技术史》(ScienceandCivilisationinChina, 数学与天文卷)中，就完全忽略了中国历法史。但是，在20世纪60年代以后，中国及欧美的一大批科学史家，在薮内清先生的工作基础上，对中国数理天文学进行了更加全面的研究，至今方兴未艾。

薮内清先生是一位具有全球眼光的科学史家，他将中国传统数理天文学与希腊、阿拉伯、印度的天文学进行比较，《著作集》第7卷搜集的部分文章，体现了他在这个方面的研究成果。作为京都学派的领袖，他曾有意识地选送日本学者到欧美学习其他文明的科学史，培养出了以矢野道雄先生为代表的一批通晓希腊文、阿拉伯文、梵文等语言的日本科学史家，使得薮内先生的思想方法得以发扬光大。

今天的科学史研究，日益趋于多元化的方向发展，对于科学内容的关注越来越少，保留和珍视薮内清的学术传统，是一件值得做的事情。这不仅是历史的一份珍贵的档案，也是一面重要的镜子，始终可以照耀着后人，在学术方向的开拓与选择方面，取得一些借鉴。在强调文化多样性的今天，出版薮内清先生的著作集，是一项意义重大的举措。

薮内清先生的名著《中国の天文暦法》已经由杜石然先生翻译出版(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我们将《薮内清著作集》的细目罗列如下，其中收录的薮内清先生的著作均用书名号《》标示，同时给出收录版本的出版社与出版年份，各卷中其余的目录，是不同时期薮内清先生发表的文章题目。这份目录，基本上全面涵盖了薮内清先生一生在科学史方面的论述。

藪内清著作集編集委員会編：《藪内清著作集》(全7卷)，臨川書店，2017起。

第一巻中国の天文暦法(解題·校正担当：宮島一彦)

藪内清先生の業績(山田慶兒)

《増補版 中国の天文暦法》(平凡社，1990)

殷代の暦法

殷暦に関する二、三の問題

第二巻漢書律暦志の研究/隋唐暦法史の研究(解題·校正担当：川原秀城)

《漢書律暦志の研究》(臨川書店，1979)

《隋唐暦法史の研究》(臨川書店，1989)

馬王堆三号漢墓出土の「五星占」について

中国天文学における五星運動論

中国暦における内惑星の光度

唐曹士薦の符天暦について

戴震の暦算学

第三巻天文学史Ⅰ(解題·校正担当：橋本敬造)

第一部 総論

東洋天文学史

中国·朝鮮·日本·印度の星座

第二部 中国

《中国の天文学》(恒星社厚生閣，1949)

飯島博士の《礼記月令天文攷を読む》について

法顕伝歳在考

唐僧一行について

近世中国に伝えられた西洋天文学

中国天文学の発達とその限界

第三部 日本および諸地域

紀元について

星宿の同定

乾坤辨説と暦象新書の原本

西洋天文学の影響

江戸時代における仏説天文学の提唱

南方諸地域の暦法

ィリピンの祝祭日

解説《中国天文学·数学集》

第四巻天文学史Ⅱ(解題·校正担当：新井晋司)

《天文学史》(科学·技術史全書，朝倉書店，1955)

《近世天文学史》(恒星社厚生閣，1947)

シリウスの出現とエジプト王朝の年代

ギリシア時代の天体運動論

西南アジア天文学の研究者たち

解説《ヘベリウス星座図絵》

地動説の展開

天理図書館所蔵の天球儀

十八世紀における天文学の発達

第五巻科学·技術史(解題·校正担当：川原秀城、宮島一彦)

第一部 中国科学·技術史

中国の科学思想

中国科学史上の人びと

中国の古代科学思想について

中国古代科学思想の一面

中国科学の性格

科学発達よりみた東西の比較

十二律管について

紙の発明

解説《天工開物》

糧船について

珠玉考

西欧科学と明末の時代

東洋人の科学性

第二部 日本科学·技術史

日本の科学技術

《日本科学技術史》(朝日新聞社)

韓国と日本科学史

飛鳥奈良時代の自然科学

山片蟠桃の天文学

西陣の機屋

枚岡の水車工業

胡粉工場と香盤

揚水機の起源と変遷について

むかしの測量器械

第六巻自然科学史/数学史/医学史(解題·校正担当：武田時昌)

第一部 自然科学史

《科学史概説》(第1～5章，朝倉書店，1965)

《自然科学史——古代中世編》(科学史研究選書，恒星社，1955)

《ギリシャ科学の精神》(自然科学史叢書，全国書房，1946)

第二部 数学史

《支那数学史》(山口書店，1944)

宋末の数学者楊輝

算学啓蒙について

解説《中国天文学·数学集》

第三部 医学史

中国における伝統医学

新出土資料と医学

解説 黄帝内経素門

第七巻欧文·中文論文/付録(解題·校正担当：矢野道雄)

第一部 欧論文

Indian and Arabian Astronomy in China

On the Development of Astronomy in Ancient China

Islamic Astronomy in China

Astronomical Tables in China from the Wutai to the Ch’ing Dynasties

L’astronomie ancienne du Japon

Science in China from the Fourth to the End of Twelfth Century

The Pre-history of Modern Science in Japan: The Importation of Western Science during the Tokugawa Period

Astrology of Western Origin in Ancient Japan

Comparative Aspects of the Introduction of Western Astronomy into China and Japan

第二部 付録

中国科学史研究をふりかえって

《同朋》，1986(九三号～全10回の連載)

国際科学史会議を終えて

故·藪内清先生の業績と略歴(宮島一彦)

藪内清著作目録

藪内清年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