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个性化走向类型化
2018-02-02方树林
方树林
一部电影的拍摄是多方合作的结果,导演正是那个统筹一切工作同时又有最高发言权的人,是一部电影的灵魂。导演的个人风格影响着整部电影的格局,导演风格几乎等同于电影风格。导演乌尔善目前只有四部影片——《肥皂剧》《刀见笑》《画皮2》和《寻龙诀》。虽然作品数量少,但每一部都特色鲜明,票房成绩斐然,短短几年时间完成了从个性化到类型化的电影风格转变,这样的发展速度惊人,在导演界也是罕见的。广告导演出生的乌尔善,从小成本电影开始,一步一个脚印走出了属于自己风格的电影之路。
一、 乌尔善电影由点及面的风格嬗变
电影风格的形成是日积月累的,电影风格的变化也是从单一到综合。纵观乌尔善导演的电影,电影风格的转变是由点到面,随着时间的推移、经验的增加,导演风格逐渐明朗化。乌尔善电影的风格嬗变主要集中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画面从肮脏向干净、舒服转变
一部能让人目不转睛的电影,一定有它独特的色彩。面对每一帧画面,最吸引眼球的不是动作和情节,而是色彩,色彩元素的巧妙运用才能丰富电影的表现力。乌尔善早期从事广告片的拍摄,转向电影拍摄时带有强烈的广告拍摄风格,重视画面呈现,偏重文艺、抽象。影片《刀见笑》画面肮脏,充满黑色暴力味道,视觉风格被称为“肮脏美学”。场景大部分采用夜景和室内戏,配上幽暗的灯光;白天的场景则将画面调成黑白色,再挂上各种布帘和灯笼。这样呈现在屏幕上的画面有层次、有风格、有质感。黑白片的拍摄比彩色片要困难许多,没有了鲜艳信息的刺激,恰到好处的线条、光影,就是影片唯一能倚重的。画面呈现到位的特质在乌尔善后续作品中都一贯保持,而且通过技术的运用,电影画面更加绚丽,充满玄幻和神秘感。《画皮2》的选景别致,白城、湖、屋内场景、集市场景都体现了魔幻色彩,优质的画面呈现更容易带领观众走进电影,身临其境,既吸引观众的眼球和注意力,又助力故事情节的发展和人物角色的塑造。耗时4年的《寻龙诀》更是如此,做到了画面和美术特效的完美结合,画面色彩波谲云诡,独具审美,极其酷炫。影片让观众享受了一次完整的幻觉、视觉、听觉盛宴,满足了观众关于古墓探险的一切想象。
(二)故事情节从荒诞离奇的文艺性向完整严谨的市场化转变
《刀见笑》围绕一把刀讲三段荒诞离奇的故事,三种动物象征人之三毒——“贪嗔痴”。在故事转变为电影的过程中运用了夸张、怪异的形式,在观众心中留下别扭、不舒服的感觉,而这种印象和感觉恰恰暗合了我們生存的现实——纷杂和单调并存,混乱和管制同在,浅薄与深邃兼具,保守和开放共行,种种矛盾交织在一起,形成了特有的荒诞感。类型化影片要定位商业化,迎合受众的需求,而且随着中国电影观众审美品位的不断提升,对影片的剧情有了更高的要求,抽象、荒诞的情节很难满足观众的需求。乌尔善导演的电影,故事讲述能力有所欠缺,直接影响影片的质量。一部电影的故事情节没有冲突,就根本谈不上故事,它是情节发展的主要驱动力,也是让观众心跳加速的原因。作为一部华彩炫目的东方魔幻爱情电影,《画皮2》的故事情节相对完整,节奏紧凑,人物塑造比较成功,角色定位清晰,形象鲜明。关系密切的人物设置更加容易激发矛盾冲突,增加故事的可看性。电影必须有好的故事,好的故事应该有完整的情节,保证可信、有趣,既简单又复杂,更重要的是处理情感节制、有分寸。《寻龙诀》剧本历时两年打磨,故事脉络清晰,逻辑合理,节奏明快。通过时空穿插回顾,交互对照,极大程度地还原了小说中的盗墓精髓,一气呵成,娱乐观赏性极强,对国产电影类型进行了一次拓荒。该影片在保留原著精髓和开启新故事、保留角色气质和选择一线明星、贯穿动作大场面和配比情感戏、本土秘传文化和好莱坞类型叙事之间达到了罕见的平衡。
(三)人物角色定位从模糊、概念化到清晰化
真正能把观众的心留住的永远都是故事里的人物。人物足够真实,才能促发观众的喜怒哀乐,从而爱上整部电影。电影中的人物是叙事的主体,是电影情节的发动者和承担者。人物角色的外形是影片人物的性格特征和视觉信息的重要呈现,所以外形必须符合影片的叙事风格,同时具有鲜明的特征,才能引导观众从关注电影人物到关注电影情节、主题等深层次的内涵。《刀见笑》影片中的人物角色较多,没有精细刻画,给观众混乱、模糊之感。作为主角的少三两虽外表强悍但内心脆弱,承受压力能力较差,处理问题的方式简单直接,易走极端。这样的人物角色形象单一,缺乏深度和层次,对观众而言少了期待感。《画皮2》在角色妆容造型上有了进一步提升,赵薇的半边金面具、周迅的冰狐妆造型既吸引眼球,又符合爱情魔幻电影主题和人物角色的定位。影片《寻龙诀》中的人物定位更加精准:络腮胡子、长头发的胡八一,眉宇之间透出英雄豪杰的洒脱不羁,展现出一个敢作敢为、有情有义、有勇有谋的英雄人物;梳着大麻花辫子、背着一把金刚伞的Shirley杨,英姿飒爽,展示了女主的知性美和运动美,无论主角还是配角,都做到了角色定位清晰、造型到位、性格鲜明,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人物定位的精准化和清晰化,让乌尔善的电影作品更容易被观众记忆,从而被观众认可和接受。
(四)特效从无到有、从粗糙到精致
特效是由最新电脑技术参与的视觉效果,为现代电影所独有。优秀的特效不只是精良的视觉表现,还是电影内容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特效有创立视觉元素、处理画面、创立特殊效果、连接镜头等作用。特效完美展现了电影带给观众在视觉上的惊艳绝伦的效果,在吸引观影者眼球的同时牢牢抓住其心理。乌尔善导演的初期电影中,特效较少,水平较低,几乎没有大场面。后期电影中,特效越来越精湛,场面、规模宏大,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爆发力。《画皮2》中有大量恢弘的大场景,如天狼国的神秘、换皮的惊心动魄、小唯被冰封的孤独等场景。《寻龙诀》则更是一部立体实拍与3D相结合的电影。电影全片镜头1800个,数字特效镜头1518个。日军僵尸、基地爆炸、彼岸花之光、地宫塌陷、汹涌的堰塞湖漩涡,都是特效创造的银幕魅力。观影者跟随故事的主人公在充满奇观色彩的地下世界层层闯关,经历各种惊心动魄,感受更加真实,体验感更加强烈。特效制作精良、逼真,震撼了观众的想象力,增强了观众对影片的代入感。这些视觉效果的丰富不仅满足了观众的视觉需求,也变成贯穿电影的情节线索,推动整个故事的发展。
二、 乌尔善电影风格嬗变背后的原因
综上所述,我们发现乌尔善从个性化电影转向类型化电影,一方面是迎合市场和观众观影需求的结果,另一方面类型片的拍摄有其好处和优势。评论家史蒂夫·希夫在《电影评论》中写道:“如果一部影片取得了很好的票房收入,制片厂就会炮制出更多的同类产品。实际上,一个国家的电影产业越商业化,电影类型就会多样,水准也更高。”[1]类型片是观众伦理价值跟意识形态达成一致的结果。对普通观众来说,看类型片轻松、简单,不需要烧脑的思考,同时那些惯用的手法、近似的情节也能带给观众一种不断“强化”的愉悦感。乌尔善的电影风格从个性化转向类型化,原因在于以下三个方面:
(一)社会环境、观众观影口味的改变
中国电影逐步走向电影产业之路,作为一种全方位的艺术表达,但因为涉及面宽广,电影不可能只是私人的玩物,巨额投资提醒我们电影其实是一项产业。《纽约时报》影评人斯科特一语中的:“核心的矛盾在于电影既是集体的同时又是极端个人化的,混合了去剧院看戏的社会习俗和阅读小说的个人主义白日梦。”[2]电影是一个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它的生产、保存、延续,都要有赖于大众对它的认可和喜爱。面对电影工业化的潮流,乌尔善说:“我设定的目标是感人和唯美,策略是通过‘风格化降低‘技术难度。通过尽量详细的前期筹备和沟通,给大家准确的制作要求,尽量减少失误和浪费,把有限的资金花在最必要的环节。”[3]他达到了电影工业化的要求——讲一个好故事并且把这個把故事讲好,视觉语言和叙事语言到位,画面和情节搭配恰当,因而成功地成为一名在控制影片成本及制造视觉奇迹上极其高明的商业电影导演。
(二)与导演的自身经历密切相关
乌尔善曾经是一名优秀的广告导演,但他又是一个自由的艺术家,热衷于一切与商业利益无关的艺术实验,他的影像、装置、行为表演等当代艺术作品在世界各地的艺术节、双年展和美术馆中展出。他读东方人和西方人的书,吸收的信息量庞大而复杂,这是他区别于其他导演的不同经历。在影片《刀见笑》中他力图传达通过自己的切身之感所体验到的种种混乱和异幻。电影中的喧闹就像是我们无法停止喧嚣的时代,这种闹剧感是导演有意或无意利用的形式,体现着导演的思想和这部影片的主要意向。在乌尔善身上,拥有罕见的务实精神,对目标保持激情,对方向判断准确,对现实不卑不亢,对问题正面迎击,这也正是他在电影创作与商业市场二者间游刃有余的原因之一。
(三)票房成绩推动投资增加
2011年乌尔善凭借电影《刀见笑》获第48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新导演;2012年《画皮2》电影票房高达7亿,并且在2012年国内票房榜位列第4,还获得第20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最佳观赏效果奖。一路高涨的票房业绩让乌尔善获得了更多的投资机会。2016年乌尔善拍摄《寻龙诀》,电影投资方首次实现三大电影公司——万达、华谊和光线的携手合作,打造出了目前最好的古墓探险类型片。托马斯·沙茨曾说过:“电影由电影制作者制作,而类型则是由观众的集体反应‘制作。”[4]乌尔善运用左右眼置换、长镜头、深度镜头等,不断探索独特的3D电影拍摄方法,从视觉节奏上总体把关,把握场面和段落的节奏感,不断在影片中投放产生视觉冲击力的镜头语言,并在营造紧张刺激氛围的同时加入搞笑幽默的元素。乌尔善导演电影风格的嬗变,就是他结合自身经历,对市场准确把握,了解观众口味的喜好,用专业的态度做电影的一个进化过程。
参考文献:
[1][2]约瑟夫·M·博格斯, 丹尼斯·W·皮特里.看电影的艺术[M].张菁,郭侃俊,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56-58,35-36.
[3][4]朱文艳.论乌尔善的镜语特征——以电影《寻龙诀》为例[J].戏剧之家,2016(6): 2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