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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归属感危机的角度比较《暗恋桃花源》和《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

2018-01-31韦秋敏

青年文学家 2018年5期
关键词:归属感比较

摘 要:赖声川的《暗恋桃花源》和路易吉·皮兰德娄的《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分别是中西方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戏中戏”文学戏剧作品。从内容上看,两部作品都有着非常大的共同点,即作品中的角色都面临着归属感的危机,不同的地方在于表现的方面不一样。本文以美国心理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为基础,分析这两部文学作品中主要角色面临的归属感危机,以及它们在表现上的共同点和不同点。

关键词:归属感;比较;暗恋桃花源;六个寻找作者对剧中人

作者简介:韦秋敏(1992.9-),女,广西南宁人,硕士,工作单位:廣西外国语学院,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中图分类号]:J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05--03

人类从本质上来看是一种社会动物。当一个人出生的时候,他便自动成为一个家庭,一个社会,一个国家,一个世界的一员。正如爱德华·赛义德所说:“今天没有人是独立的一个个体……生存实际上是事物之间的联系。”(336)人们渴望与他人建立稳定的关系的需求也被称为归属的要求,这是人类最基本的心理需要。本文将探讨和比较《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和《暗恋桃花源》中的人物的归属感危机问题。

一、两部作品的主要内容简介

《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Six Characters in Search of an Author)是意大利戏剧作家路易吉·皮兰德娄的代表作品。该作品结构奇特,采用了“戏中戏”的编排方式,使得观众在虚拟和现实中来回穿梭,产生奇妙的体验。该部作品以舞台剧排练场为背景,讲述六个被作者废弃的剧中人突然闯入排练场,要求自己的角色能够被延续和完成的故事。而这六个人的戏剧又以家庭成员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为主题,将现实中家庭的矛盾和悲剧体现得淋漓尽致。

《暗恋桃花源》是华人戏剧大师赖声川的作品。讲述的是两部戏剧在一个舞台上的故事。而在排练的过程中,给观众呈现两个不同的故事线。一个是现代故事“暗恋”,讲的是两个年轻人江滨柳和云之凡在战乱中相识又分离的故事;另一个是古代故事“桃花源”,讲的是武陵人鱼夫老陶、妻子春花与房东袁老板三人之间的恩爱情仇。《暗恋桃花源》的主题中既有思乡,也有对婚姻、爱情的思考。

作为中西方“戏中戏”的代表作,《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和《暗恋桃花源》无论是在结构上,还是内容上都存在着共同点。毫无疑问,两者在编剧的手法上非常相似,都采用了戏中戏的模式,这也是大多数学者关注的地方。而内容上,两部作品看似毫无联系,但实际上,两部作品都暗含着对归属感的理解和追求。两部作品中表现出的冲突和矛盾,实际上都是由归属感危机引起的。本篇论文将从这个新的角度入手,探讨两者的异同。

二、归属感的内涵和马斯洛需求理论

关于归属感,在无论是在文学还是心理学上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定义。归属感是相对于孤独感而言的。普遍意义上的归属感是指一个人对于某个东西从属的感觉,即渴望成为一个集体的一部分,从而有“家”的感觉。本文认为,归属感本质上是一种心理需求,因此本文将借助马斯洛的心理学理论来分析这两个文本,从而使人物之间的相互关系,以及归属感的内涵能够更深层次地体现出来。

亚伯拉罕·马斯洛(Abraham Harold Maslow)是美国著名的心理学家,1943年他发表了一篇名为《人类动机理论》的论文。他将人类的基本需求从低到高分为五个层次:“生理需求”(372),“安全的需求”(376),“爱的需求”(379),“自尊的需求”(381)和“自我实现的需求”(382)。当较低层次的需求得到满足了以后,人们会渴望较高层次的需求得到满足。

对归属感的需求,实际上就是满足以上五个层次的需求,尤其是安全的需求,爱的需求,自尊的需求和自我实现的需求。一个人想要从属于某个东西,这个东西必然会让他感到满足、安全、有尊严,让他能够实现自我追求。而归属感危机,本质上就是源自于这些基本需求没有得到满足。

三、归属感的危机在家庭关系中的相同表现

对家庭的归属感是最常见的归属感之一。家庭归属首先可以分为安全需要,具体是指稳定,依赖,受保护的需要,以及避免威胁,焦虑等。简而言之,就是需要稳定安全的环境。一般来说,一个人的安全需要首先得到满足,因为他从出生到长大成人的过程,需要他的家人为他提供保护。在这种情况下,安全、和谐、包容的家庭关系往往能极大地满足一个人家庭归属的需求。

然而,无论是在《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还是在《暗恋桃花源》中,显然戏剧中角色的家庭关系的和谐都被打破了,尤其是前者。《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中人际关系复杂,家庭成员之间的相互仇恨和不信任,导致剧中人物家庭归属危机极为严重。父母关系恶劣,导致大儿子沉默不语,疏远父母,从根本上看是因为他安全的需求,尤其是稳定和被保护的需求没有得到满足。在这种情况下,他失去了家庭归属感。其中一个表现就是大儿子对家人漠不关心的态度。从始至终,他总是试图逃离家庭,因为他觉得他并不属于自己的家庭。他对父亲说:“我发现自己和他们在一起时浑身不适。请让我走吧,我求你了。”(Pirandello,23)不仅是大儿子,还有小儿子在家庭危机中也遭受了很多痛苦。马斯洛在分析家庭对儿童安全感的重要性时指出:“儿童安全需要的另一个表现是他偏好某种不受干扰的常规的生活节奏。”(377)从父亲的话来看,小男孩已经失去了对新家庭的归属感:“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个陌生人。这个可怜的小家伙被带到一个没有仁慈的家庭里,他感到耻辱。”(Pirandello,23)另外,他还要忍受在家庭中无休无止的争吵和他姐姐对他的蔑视,最终走向自杀的结局。一个没有感情,每日充满争吵的家庭,常规的生活节奏被完全打乱的家庭,是不能够给孩子带来归属感的。因此,显然儿童的家庭归属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的父母的关系。endprint

另外,家庭的归属也是由稳定的婚姻而产生的,可以归为对爱情的需要。马斯洛认为,爱的需要是社会归属的需要的一种。他说:“普遍来说,一个人总会渴望与其他人建立亲密的关系,即他渴望在群体中的占有一席之地。爱的需求包括付出和接受。”(Maslow,381)

显然,由于爱情需求在婚姻中不能完全得到满足,所以,无论是《暗恋桃花源》中的江滨柳和老陶,还是《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的父亲,他们都面临着严峻都家庭归属感危机。在《暗恋桃花源》中,尽管老陶如此深爱着春花,却没有从她那里得到任何的回应,也就是说,老陶的家庭归属感危机源自于他在婚姻中对于爱情的需求没有得到满足。更不幸的是,春花把她的爱给了另一个男人,袁老板。由于袁老板介入老陶的婚姻,本身就面临着严峻家庭归属感危机的老陶更觉得他不属于他的家庭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彻底失去了家庭的归属感,并逃离了武陵。另一边,江滨柳也面临着家庭归属感危机。他的不断回忆过去的日子,陷入几十年前与云之凡的美好回忆中,根本原因是他对爱情的需求没有得到满足。即使他已经作为人夫,然而他的妻子却也不是他真正爱的人。在我看来,他之所以会拒绝妻子陪他到医院,是因为他认为自己不需要这种陪伴。而且他和他妻子之间,也只是没有任何情感的寥寥几句话。在他家庭里,他没有付出爱情,因此也就没有真正的家庭归属感。由此可见,《暗恋桃花源》中,两位男主角都在面临家庭归属危机的时候,都选择了逃避。

同样的,在《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中,母亲和父亲这两个角色的爱情需求也没有得到的满足。显然,母亲不爱父亲,也不爱准备和她结婚的另外一个男人。正如父亲所说:“她的戏不是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的爱情戏,她只是带着点感恩之情,而这种感恩不是对我,而是对另外一个男人。”(Pirandello,11)在这里,父亲实际上想要表示的是,他们的婚姻既不是基于爱情也不是基于感恩——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的家庭归属面临着危机。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父亲亲手摧毁了这个家庭,但之后他又感到非常遗憾,因为他意识到他其实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需要完满的爱情。就像他说的那样:“她走后,我的房子突然空了。她是我的噩梦,但她曾经让我的房子看起来很充实。而我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像一只茫然的苍蝇。”(Pirandello,18)当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非常渴望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以满足他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的需求。由此可见,父亲也面临着家庭的归属感的危机。

这两部作品最大的共同点在于,无论是《暗恋桃花源》还是《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剧中的角色都面临着家庭归属感的危机。他们都在不断地寻求,渴望得到被爱,抑或逃避,抑或追悔。正如马斯洛所说的,爱是人基本的心理需求之一,没有爱,人的基本需求得不到满足,就会引发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

四、归属感的危机在群体关系中的不同表现

除了家庭归属之外,群体归属也是一种常见的归属需求。它通常代表一个人对成为社区的一员或一个国家的一员的渴望。我认为这从根本上来看是出于安全的需要,更准确地说,是马斯洛安全、爱和自尊等基本需求的混合。一个人的群体归属主要体现在他在一个群体中的身份,他对群体价值的认可和接受,以及他与群体成员之间的关系和互动。

《暗恋桃花源》是一位台湾作家写的。在这部作品中,作者无处不在表达思乡之情。长期漂泊在外的江滨柳总是思念他在中国东北的故乡。首先,在剧本开始的时候,他表现出强烈的能够回家过春节的愿望。其次,在医院里,他要求江太太在死后把他的骨灰带到东北。他的遗书表明,虽然他在台湾生活了四十多年,在那里有自己的家庭,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真的属于台湾。江认为自己的身份是满洲人而不是台湾人,因为祖国深深扎根于他的心中。正如他对云之凡所说的那样:“有些东西是你不能忘记的。”(Lai,970)江滨柳在台湾失去了群体的归属感,使他沉迷于过去,因为只有沉迷于过去,他的安全与爱的需求才得以满足。在《暗恋桃花源》的故事中,老陶也被困于身份危机之中。他是一个更加自相矛盾的人。一方面,他失去了对武陵的归属感;另一方面,虽然仙境里的春花和袁老板都接受了他,但实际上他根本无法涉足他们的生活,无法真正属于仙境这个地方。于是,他决定回到武陵,试图重新获得归属感,可惜失败了,因为春花和袁老板已经开始了他们自己的新生活。他既不属于仙境这个群体,也不属于武陵这个群体,双重的身份认同危机使他迷失了方向,使得他犹如无根的浮萍。所以最后,他撑着自己的小船,走上了寻求归属的道路。

与《暗恋桃花源》中角色面临的身份认同危机不同的是,《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中的群体归属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表现的。这六个角色是“旁观者”(Pirandello,7),因为“创造他们的作者不再希望或不再能够把他们变成一件艺术品”(Pirandello,8)。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家园不是一个地理上的概念,而是一个艺术世界。那个不负责任的作者,使他们既不属于艺术的世界,也不属于现实,因为这六个角色是没有实体的、未完成的艺术品。他们认为,找回归属感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们自己的角色塑造完成并表演出来。在塑造和表演的过程中,他们才能成为有意义的角色。我认为他们对艺术世界的归属感的需求,也可以看成是他们自我实现的需要。马斯洛对自我实现的解释是:“一个音乐家必须做音乐,一个画家必须作画。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就是什么样的人。”(382)。作为戏剧人物,他们希望被完整地塑造出来并表演出来——这不仅是他们的追求自我实现的愿望,也是他们的责任。

总的来看,《暗恋桃花源》和《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里的角色都面临着群体归属感的危机。不同的地方在于,《暗恋桃花源》里的角色追求的是地理上的归属感,即对于故乡的渴望,他们希望自己能够真正属于某个地方,体现的是马斯洛需求中的对安全、爱和自尊的需求。而《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中对角色渴望的不是地理上的归属,而是心灵上的。他们更关注的是他们自己身份的完整和实现,使得他们能够属于艺术的世界,体现的是马斯洛需求理论中的自我实现的需求。

五、小结

两部作品都呈现了人们在归属感的危机时的表现,可惜的是,两位作者都没有给出积极解决的方式。剧中人物要么逃避,要么发疯,要么结束生命,令人唏嘘。

在《暗恋桃花源》中,有一位疯女人正在找刘子骥。刘子骥是谁,很多人说是疯女人的男友。然而戏剧从头到尾都没有明确交待此人的身份。在本文看来,“刘子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象征。它代表的是人们想要成为的那个人,想要去的地方或想要拥有的任何东西,是一个人的归属感的来源。无论是《暗恋桃花源》的江滨柳和老陶,还是《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的六个人物,都失去了与他们自己的“刘子骥”。但是,无论“刘子骥”多么不同,這两部剧中所反映的人类的情感和本性是相似的。而成功的文学作品,无论以任何方式、从任何角度写,最终都会回归到这一主题。

参考文献:

[1]Lai, Stan. "Secret Love in Peach Blossom Land." In The Columbia Anthology of Modern Chinese Drama. Ed. Xiaomei Chen.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2010. 967-1025. Print.

[2]Maslow, A. H. (1943). A Theory of Human Motivation. Psychological Review, 50(4), 370-396. doi:http://dx.doi.org/10.1037/h0054346

[3]Said, Edward W. Culture and Imperialism. New York: Vintage. 1993. Print.

[4]Pirandello, Luigi. Six Characters in Search of an Author. New York: E. P. Dutton. 1922. Print.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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