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毒中药配伍甘草增毒与减毒作用研究进展

董 婉，李超英，杨 萌，孙 惠

长白山资源开发与利用

有毒中药配伍甘草增毒与减毒作用研究进展

董 婉，李超英，杨 萌，孙 惠

甘草是一种药食同源的中药，其性味甘，平.归心、肺、脾、胃经，具有抗炎、抗氧化、抗病毒、抗溃疡、解痉挛、抗过敏、抗糖尿病、抗抑郁以及保护肝脏等药理作用.甘草作为临床常见的降低毒性和调和药性之药，在与有毒中药配伍的过程中主要起“减毒”的作用，但其具有两面性，即增强毒性又解毒或增强疗效，因此，甘草被称为“双向”草药.文章通过甘草与有毒中药配伍后，对物质基础变化、毒副作用、药效、药代动力学及其代谢组学方面的影响，研究增毒与减毒作用机理.

有毒中药；甘草；配伍；增毒与减毒；作用机理

1 甘草增强配伍中药的毒性机制

与“十八反”中有毒药物配伍 十八反歌诀中记载“藻戟遂芫俱战草”，古代医学认为甘草与大戟、芫花、甘遂、海藻属于配伍禁忌，配伍同用会增强毒性、损害机体，通过对其配伍作用分析主要有如下几方面.

1.1 甘草对配伍中药成分的影响

王钢等［1］和景欣悦等［2］对甘遂、海藻、大戟和芫花与甘草配伍后的甘草主要成分甘草酸溶出进行检测，实验结果表明，除甘遂以外，其余三味药均增加甘草酸的溶出率，而甘草酸水解后形成的甘草次酸有导致机体水钠潴留的作用.对甘遂与甘草配伍后甘遂化学组成进行分析，实验结果表明，有十二个毒性成分均为二萜类化合物；并且甘草与甘遂合用甘遂中有毒成分二萜物质含量明显高于单用甘遂，因此，甘遂的毒性增强.

上述研究表明，甘草对有毒中药甘遂、海藻、大戟和芫花配伍后的成分影响有两方面：一方面，配伍后产生甘草次酸显著降低配伍中药的利水消肿作用；另一方面，甘草使甘遂产生有毒成分，导致毒性增强.

1.2 甘草对配伍中药毒性的影响

沈娟等［3］研究表明，甘遂与甘草配伍使用时会引起谷丙转氨酶（alanine transaminase，ALT）、甘油三酯（triglyceride，TG）、肌酸磷酸激酶（creatine phosphokinase，CK）升高，总胆红素（total bilirubin，T-BIL）、总蛋白（total protein，TP）、白蛋白（albumin，ALB）或者尿素氮（usea nitrogen，BUN）降低，并且甘遂-甘草合用毒性随甘草比例增加而增强；甘草与甘遂配伍后使心脏、肝脏、肾脏及肠黏膜病理发生恶性变化.

李爱芳等［4］对补骨脂与甘草配伍研究表明，甘草次酸抑制CYP酶的异形体，增加内照射，抑制补骨脂酚原型的消除，增加肾脏毒性，而且甘草使补骨脂中的主要化学成分补骨脂酚含量增加，这可能是甘草与补骨脂不能配伍的主要机制.

上述研究表明，甘草与有毒中药甘遂、补骨脂配伍后，对血清生化指标均有不同程度的影响，导致对机体肝、肾、心脏及小肠等的毒性增强.

1.3 甘草对配伍中药药效的影响

麻智祥等［5］利用尤斯灌流室技术（ussingchamber）对“十八反”中“藻戟遂芫俱战草”的配伍禁忌进行机理研究.P-糖蛋白（P-gp）外排是排斥细胞在生存环境中遇到细胞毒物（或药物）的自我保护.研究结果表明，甘草自身可以提高P-gp的活性，从而促进细胞的内物质外排.当甘草与有毒中药大戟或芫花合用时，P-gp的活性降低，促进药物外排的解毒效应被影响，因此，大戟与芫花的有毒成分外排减少.丁爱华等［6］对甘草与芫花合用后对大鼠离体回肠收缩作用进行研究，结果显示，甘草使芫花促进肠管运动的作用减弱.

上述研究表明，甘草与十八反中“藻戟遂芫”配伍后降低外排现象，导致有毒物质稳定存在细胞内；甘草与芫花合用后减弱其“峻下”作用.

1.4 对配伍中药药代动力学的影响

陈艳琰等［7］通过对芫花与甘草配伍的药动学研究指出，配伍与单用芫花相比，大鼠死亡时间缩短，Tmax缩短，药时曲线下面积（AUC）增加，且随着给药剂量的降低，Cmax也随之降低.

上述研究结果表明，甘草与芫花配伍后可促进有毒中药芫花二萜类毒性物质的体内吸收，同时抑制其代谢消除过程和排泄过程.

1.5 对配伍中药代谢组学的影响

沈娟等［8］利用液-质联用（LC-MS/MS）技术，基于代谢组学对甘草与甘遂配伍后治疗恶性胸膜积液的剂量-疗效-毒性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结果显示，机体内源性代谢物和生理指标变化，硒氨基酸、烟酸和烟酰胺的代谢偏差是导致毒性增强的主要机制，与组织损伤之间的内在关联，并且当甘遂单用治疗恶性胸膜积液大鼠时可以将不正常的代谢调节至正常水平，当甘遂与甘草配伍比例为2∶1时，代谢有所改善，毒性也降低，生化结果显示，当甘遂与甘草比例为1∶4，代谢变化更不正常.

上述研究结果表明，甘草与甘遂配伍后导致机体代谢紊乱，并且随着甘草所占比例增加甘遂的毒性增强.

2 甘草降低配伍中药毒性的机制

甘草降低食物或药物中毒研究，甘草中主要解毒成分为甘草甜素，甘草甜素水解后成为葡萄糖醛酸，其与有毒物质结合即起到吸附作用.另外，甘草甜素还有肾上腺皮质激素样作用，降低机体对各种有毒物质的反应，使机体在不良的环境中维持必要的生理功能，从而增强肝脏的解毒功能［9］.

历代医书《金匮要略》和《伤寒论》等记载甘草与乌头或附子类有大毒中药配伍达到缓和药性作用，如《本草纲目》中将甘草列为草部中药的首位，认为其有解众毒药的特性，现代临床上中医通常用甘草降低川乌、草乌和附子类中药的毒性.

2.1 甘草对配伍中药成分的影响

张爱华等［10］对甘草单用与附子配伍后的甘草黄酮成分溶出进行研究，实验表明，当甘草单独煎煮时，解毒成分甘草黄酮的煎出率和其含量均低于与附子配伍后.虞巧英［4］通过对附子与甘草配伍前后乌头碱、甘草苷、甘草酸含量检测，实验结果表明，附子与甘草配伍后乌头碱、甘草苷、甘草酸含量均比单煎时降低，因此，通过甘草苷、甘草酸、乌头碱等化学成分的变化能揭示附子甘草配伍后起到减毒作用.

陈建萍等［11］对附子与甘草配伍前后的主要成分含量变化进行检测，实验结果证明，配伍后甘草酸与乌头碱的含量均降低.章津铭等［12］研究附子配伍甘草合煎过程，结果表明，附子中大量有毒成分酯型生物碱被甘草成分复合而发生沉积，沉积物产生的机制初步确定为附子生物碱中叔胺N与甘草中羧酸C＝O发生缔合，因此，配伍后起到降低乌头中药的毒性作用.

另有研究表明，甘草与附子配伍后附子中双酯型生物碱容易与大鼠肠内菌群分泌的脂肪酸发生脂交换反应，生成毒性较小的酯型生物碱，此反应结果降低甘草与附子中双酯型生物碱的含量，从而达到减毒目的［13］.

陈秋薇等［14］对附子-甘草配伍前后汤液的电导率、盐度、浊度、黏度及粒径等指标进行对比，实验表明，配伍后的汤液中甘草中黄酮与附子中生物碱形成了复合态结构表明，配伍后汤液的物质基础发生改变，从而引起汤液相态理化性质变化.

杨海润［15］以四逆汤组方中三个配伍组（附子配伍干姜、附子配伍甘草、四逆汤全方）的双酯型乌头碱总含量作为指标，结果显示，各配伍组中生物碱均低于单用附子的含量，其中以全方减毒最佳，与附子配伍干姜相比，附子与甘草配伍中生物碱的含量显著降低，在四逆汤组方配伍中甘草在减毒方面起主要作用.

甘草与雷公藤配伍研究，结果显示，甘草酸铵通过与雷公藤甲素络合或使雷公藤甲素部分水解的方式降低了雷公藤甲素在血中的浓度，同时通过缓慢释放雷公藤甲素，或者水解后的产物再酯化还原为雷公藤甲素，说明甘草在一定程度上延长了雷公藤甲素的释放，从而达到既能降低毒性又能起到缓释药效作用［16］.

综上研究结果表明，甘草与乌头类或与雷公藤有毒中药配伍后改变甘草黄酮、甘草苷、甘草酸的溶出，并且甘草可与有毒成分复合或水解，从而达到降低有毒中药毒性作用.

2.2 甘草对配伍中药毒性的影响

李冰洁等［17］在甘草与附子配伍急性毒性实验中，腹腔注射甘草煎液时，小鼠活动健康正常，腹腔注射附子煎液时，小鼠出现明显的中毒现象并且在1.5小时内全部死亡.腹腔注射甘草附子煎液时，中毒现象明显减轻.腹腔注射乌头碱，小鼠出现严重中毒现象并在半小时内相继死亡，单独腹腔注射甘草蛋白-乌头时，小鼠中毒现象不明显，且没有死亡.张广平等［16，18］研究发现，与单用附子灌胃给药相比，附子与甘草配伍后半数致死量（LD50）由17.7g/kg增加到 25.4g/kg，实验表明，甘草与附子配伍后达到显著降低附子在动物体内的毒性作用.

马钱子与甘草配伍研究表明，单用制马钱子粉混悬液灌胃给药LD50为66.83mg/kg，制马钱子与甘草浸膏粉混悬液给药后为97.36mg/kg，配伍后LD50增加［19］，结果表明，制马钱子与甘草配伍后降低毒性.

对雷公藤与甘草配伍研究结果表明，配伍后半数致死量和半数中毒量（TD50）均增加.雷公藤提取物口服给药时，LD50和TD50分别为315.37mg/kg和8.6mg/kg，与甘草提取物配伍时LD50和TD50分别为348.69mg/kg和15mg/kg，表明雷公藤与甘草配伍能够缓解有毒中药的毒性［20］.

分析上述研究表明，甘草与乌头类中药、马钱子、雷公藤有毒中药配伍后对小鼠的半数致死量及半数中毒量的增加，证明甘草显著降低有毒中药的毒性作用.

2.3 甘草对配伍中药药效学的影响

张硕峰［21］以静脉推注的方式给予小鼠乌头碱后，小鼠于1小时内迅速死亡，且死亡率为100%，随着配伍甘草苷给药剂量的增加，小鼠的死亡率逐渐下降.采用灌流系统Langendorff灌注法，对离体大鼠心脏灌注乌头碱及不同剂量的甘草苷，实验证明，甘草苷可以显著提高大鼠离体心脏停搏时的累积量，因此，可以提高小鼠心脏对乌头碱的耐受能力.

甘草附子共用与附子或甘草单用药效比较研究结果表明，甘草附子共用不但可以增加心收缩力、增加心输出量，还可以升高血压，而且抑制缺血心肌脂质过氧化、清除氧自由基［22-23］.

周天梅等［24］运用MTT法检测附子与甘草主要成分配伍对心肌细胞存活率的研究发现，附子与甘草主要成分配伍可能是通过对琥珀酸脱氢酶（succinodehydrogenase，SDH）、Na+-K+ATP酶、Ca2+-Mg2+ATP酶等进行能量代谢调节，实现其抑制线粒体结构改变，维持细胞内生物氧化过程，从而降低乌头所致的心肌细胞损伤.

对黄药子配伍甘草后的研究结果表明，配伍甘草后可明显改善黄药子，可导致小鼠的体重增长缓慢，肝脏肿大等毒副作用.黄药子致大鼠肾脏功能及肾脏组织病理学的改变也有所改善，使肝细胞索排列整齐，减轻肝细胞肿胀及炎性细胞浸润.另外，黄药子配伍后血清中谷丙转氨酶（alanine transaminase，ALT）、谷草转氨酶（aspartate aminotransferase，AST）、碱性磷酸酶（alkaline phosphatase，AKP）活性均明显降低；AST/ALT的平均比值也下降至1.291，实验结果表明，甘草具有明确降低黄药子肝毒性，达到保护肝脏的作用［25-27］.

对雷公藤配伍甘草后的研究显示，雷公藤毒副作用导致肝损伤与脂质过氧化反应有关，甘草具有维持体内自由基平衡，诱导抗氧化和抗氧化的保护作用［28-29］.研究表明，雷公藤配伍甘草后可以降低纳米二氧化钛（NTiO2）导致的肝免疫性损伤并且可以抑制细胞凋亡，增加超氧化物歧化酶（superoxide dismutase，SOD）和谷胱甘肽过氧化酶（glutathione peroxidase，GSH-Px）的活性，缓解在肝组织产生的氧化应激反应［30］.

综上研究表明，甘草配伍乌头类、黄药子或雷公藤有毒中药后，起到增加心收缩力、增加心输出量、升高血压，清除氧自由基、抑制缺血心肌脂质过氧化等作用；对黄药子或雷公藤产生的肝损害起到保护作用，并降低肾脏毒性.

2.4 甘草对配伍中药药代动力学的影响

王志琪等［31］通过大鼠灌胃给予附子、甘草单煎液与合煎液，实验表明，附子与甘草配伍后的致毒成分乌头碱在体内的Tmax延长，峰浓度（Cmax）和AUC降低，t1/2缩短.李莹等［32］四逆汤全方与去除甘草方中，次乌头碱Tmax分别为5h和1.9h，吸收程度分别为4.5和1.82，四逆汤中次乌头碱体内的吸收达峰时间明显较缺甘草四逆汤延长，因此，符合附子与甘草合煎起到“缓急而减毒”的作用这一说法.

分析上述研究表明，甘草与附子配伍后，其中有毒成分乌头碱和次乌头碱的吸收受到抑制，吸收速度变慢，吸收量减少，从而达到降低有毒中药的释药速度和吸收率，加速其代谢，从而达到降低附子毒性作用.

2.5 甘草对配伍中药代谢组学的影响

刘建群等［33］对雷公藤与甘草配伍代谢组学研究，采用LC-MS/MS研究雷公藤甲素和雷公藤内酯酮单独给药与甘草联合给药比较，结果表明，在大鼠血浆中大部分代谢产物相同，其中氧化代谢产物为主要代谢产物.联合给药组比单独给药组的各代谢产物生成量增大.

李俊健［34］对甘遂与甘草配伍代谢组学研究，采用NMR的代谢组学方法，实验表明，内源性代谢物如柠檬酸、乳酸、异亮氨酸等的含量均降低，且能降低对肝脏和肾脏的中毒反应，甘遂导致的体内代谢紊乱和肠道菌群失调等现象均有所改善.

上述研究表明，一方面甘草与有毒中药雷公藤配伍后可加速雷公藤甲素和雷公藤内酯酮的体内代谢，达到降低雷公藤的毒副作用，另一方面，甘草与有毒中药甘遂配伍后，可调节甘遂所引起的代谢、肠道菌群紊乱.

3 结论

甘草与有毒中药配伍后的增毒与减毒作用机制有多方面，本文通过采用甘草与有毒中药配伍后对其有效成分与毒性成分、毒副作用、药效、药代动力学及其代谢组学方面影响，对增毒与解毒的作用机理进行系统的分析与解读，一方面，对甘草与补骨脂及“十八反”中甘遂、海藻、大戟和芫花中药物配伍增毒机制的研究；另一方面，对甘草与乌头或附子类、雷公藤、黄药子、马钱子、甘遂配伍减毒机制的研究.因此，本文对有毒中药与甘草配伍及其制剂研究、临床应用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Research Progress on the Compatibility of Toxicity and Attenuation of Toxic Herbs with Licorice

DONG Wan，LI Chao-ying，YANG Meng，SUN Hui
（Changchun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Changchun，Jilin 130117，China）

Licorice is a kind of medicinal and edible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sweet and flat in taste，attributive to heart，lung，spleen and kidney channels.It has the pharmacological action of anti-inflammatory，antioxidant，antiviral，anti-ulcer，lifting spasm anti-anaphylaxis，anti-diabetic，anti-depression and protecting live etc.Licorice reduces toxicity mainly in the process of compatibility with toxic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as the common medicine of reducing toxicity and balancing drug properties.It has dual characters，that is，it not only enhances the toxicity but also reduces the toxicity or improve drug efficacy.Thus，Licorice is called bidirectional herb.The article studys the enhancing and reducing toxicity mechanism of action on compatibility of toxic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with licorice by material basis variation，toxic and side effect，pharmacodynamics，pharmacokinetics and metabonmics.

toxic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licorice；compatibility；enhancing and reducing toxicity；mechanism of action

R285

A

1008-7974（2018）01-0012-06

10.13877/j.cnki.cn22-1284.2018.02.004

2017-12-01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2016091114）.

董婉，女，吉林长春人，长春中医药大学硕士研究生；杨萌，孙惠，长春中医药大学（吉林 长春 130117）.

李超英，长春中医药大学教授，研究生导师，Email：chaoying_li@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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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