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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家谱:史学研究的新领域*
——《徽州家谱的理论与方法研究》评介

2018-01-28

图书馆研究与工作 2018年7期
关键词:世系家谱史学

关 欣

(安徽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 安徽芜湖 241000)

徽州有数以千计的家谱,通过对其整理和研究,可以认识徽州家谱的面貌。长期以来,学界运用徽州家谱中的资料服务于徽学,更加关心它的史料价值,却忽视了对家谱自身的研究。明代徽州学者邵龄在《柳塘程氏支谱序》中说:“昔孔子论礼乐于夏商,必取征于文献。谱也者,文也,献为之。是故君子重谱,亦惟文献谱。”[1]在邵龄看来,家谱作为一种文献,必使学者而为之。不是每部家谱都是“文献谱”,这对于研究者如何去辨别家谱资料的真伪提出一定的要求。因此,从理论上对徽州家谱进行总结,以实现对它的认识和理解,就显得十分必要和急切。

《徽州家谱的理论与方法研究》是徐彬教授的力作[2],从撰写到付梓已有十多年。本书观点新颖,内容丰富,资料翔实,是一部徽州家谱研究总结性的著作。现将书中重要内容,略作评介。

1 加深了对徽州家谱的认识

本书作者从理论和方法上对徽州家谱作系统的梳理与研究。全书采用章节体,结构清晰明了。全书5章17节,共21万余言。前有“绪论”,后有“后记”,详细说明作者著述宗旨和成书经过。另外,附有“结论”“附录”“主要参考资料”,不仅对全书的论点作了梳理,还向读者提供影印的家谱图片,图文并茂,学术性与趣味性并存。首先,“性质论”章,主要论述徽州家谱的性质,将徽州家谱与宗法思想及史学联系起来,提出宗法思想与史学理论是徽州家谱编修的指导思想。尤其是宗法思想,是徽州家谱编修的哲学基础,为第一层次,史学则为第二层次。其次,“编修理论”章、“考辨方法论”章,主要论述徽州家谱的编修理论,如编者素养、编修时间、编修体例、家谱评价,以及徽州家谱考辨理论,如家谱致误原因及影响、多种考辨形式、具体考辨方法。可见,这是从方法论上对徽州家谱作考察。最后,“个案研究”章,主要对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及著作作详尽论述。

本书对千年徽州家谱作了系统的理论总结,对本书的学习和研究,将有利于我们对徽州家谱有全面的认识和理解。这里,就书中部分内容稍作阐释。

首先,在追溯本源的问题上,作者总结道:“家谱的发展始终与家族追寻本源密切相关,围绕本源的问题,形成了不同的认识”[2]27,主要有一本观、一气观之说。简单而言,“一本”,指的是宗族起源于哪位祖先;“一气”,指的是万物起源于天地之气,它是朴素辩证宇宙观的产物。其中,一本观是对本源较为精确的概括,它可以“从思想高度解决人们为何要尊祖、敬宗的问题,是修谱之根源”[2]35。

其次,关于历史意识对徽州家谱的影响,作者强调:“任何一种家谱都是带有这样一种历史意识去编修的,……它是在努力寻求历史、今天和未来之间的联系”[2]42,书中从三方面进行论述,一是家谱能“稽先世”以“贻将来”。所谓“稽先世”,就是在徽州家谱中可以对家族世系作清晰的表述。作者对几个典型徽州学者的论述作分析,指出“在徽州家谱发展中致力于‘以稽先世,以贻将来’的历史意识是始终存在的”。二是家谱发展与历史变化存在联系,作者认为徽州家谱长期关注的问题是:“重视揭示家谱的历史变化,并致力于去解释这种变化”,该现象“显示了历史意识在家谱中的反映”[2]46。三是家谱的历史借鉴思想。作者说:“徽州家谱表现出强烈的历史借鉴思想,也可以说历史借鉴思想是徽州家谱编修的重要指导思想之一。”[2]46这些与强烈的历史意识是分不开的。

最后,史学编修理论对徽州家谱编修的影响主要有二点,一是史表影响徽州家谱的编写形式,史表是史学的一种表现形式,司马迁是有草创之功的。史表在家谱中又有新的发展变化,具体表现为:以年表来记载家族史。二是信史原则影响徽州家谱的编修。书中写道,“徽州学者在论谱、修谱时始终是将信史原则作为一种追求,作为一种评价标准,当然也是作为一种指导修谱的原则”[2]52。在“人文郁盛”的徽州,家谱编修自始至终受到了史学编修理论的影响。

2 丰富了史学理论的研究

著名史学家瞿林东说:“中国古代史学拥有丰富的理论遗产,包括历史理论遗产和史学理论遗产。”其中,史学理论主要探讨“历史发展影响史学发展,史学的教育作用,史学对总结历史经验……史学家的自我修养意识和中国史学的信史传统以及史学批评及其作用,史学发展规律”等问题[3]。明代徽州学者汪道昆说:“古者国有国史,家亦宜然。谱者,史之流也。”[4]家谱为“一家之史”,它具备史学的性质。因徽州家谱受历史意识和史学编修理论的影响,因而对其研究可以进一步挖掘我国丰富的史学理论遗产。

书中从家谱、家谱编修者及家谱实践入手,对编者素养、家谱体例、家谱评价、家谱考辨一一作了论述。

首先,谱学著作的好坏与家谱编修者休戚相关。本书不仅揭示了徽州家谱发展的普遍规律,还丰富了我国史学理论的研究。家谱编修者的主观动机、综合能力直接影响家谱编修的质量。徽州有不少“文献谱”,基本上是由学者为之,如汪炤的《新安旌城汪氏家录》、汪松寿的《汪氏渊源录》、程敏政的《新安程氏统宗世谱》、汪道昆的《灵山院汪氏十六族谱》,等等。这些学者以“史才”的标准要求自己,将信史原则运用到家谱编修活动中去。家谱编修者要具备道德修养、勤奋精神、宦官权位、家学传统,方能编修出一部令人满意的家谱作品。

其次,家谱的体例是家谱的框架,包含着大量内容。家谱体例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从专记世系到对谱序、凡例、世系、谱传、墓图等综合的记载,家谱内容也随之不断丰富起来[1]73。对体例认识越深,对家谱的理解就越透。一是凡例,它是家谱编修的纲领,阐述了家谱编修的基本原则,起到了提纲挈领的作用。二是谱序,谱序有考信、订正讹误和“述先祖积德”的作用。根据不同的划分,谱序有不同的类型,例如根据时间先后,有旧序、新序之分;依据血缘关系,有本族成员谱序、外姓谱序之别。三是世系,世系是家谱的主体,徽州家谱世系的撰写基本上法欧苏谱例,徽州学者胡松云:“诸家谱例多矣。其为大儒君子所称道者,莫若欧苏二谱。”[5]可见,欧苏谱法得到时人的认同。世系图表主要记载姓名、字号、行第、爵位、生殁、婚葬、子女等内容。四是谱传,谱传是家谱的重要内容,作者在书中形象而生动地说:“家谱作为一种历史载体,必须将人的活动加入其中,这样家谱才具有活力。如《史记》中若没有人物传记,没有了人的活动,历史将变得空洞。”[2]96世系与谱传在家谱中互为表里,前者关注的是世系先后顺序,后者重视对先世奕业的记载。

再次,瞿林东在《谈中国古代的史论和史评》一文中对史论和史评作了论述,他将“‘史评’界定为评论史家、史书、史学现象的著作(包括专文与专书及相关言论)”[6]。他强调“史论”即“历史评论”,“史评”应称“史学批评”。家谱为“一家之史”,也应当有“史评”,作者称之为“家谱评价”[1]102。家谱评价理论的出现是学者对家谱自身发展深入思考的结果,徽州家谱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一系列的评价标准,如家谱整体评价、家谱书法评价、统支谱的评价。就整体评价而言,书中对徽州学者们的论述作归纳总结,指出了“信谱”“良谱”的整体评价标准。家谱的评价方法被归纳为四点,分别是“知人论世”、“因其文而得其心”、“理固亦然”重时变以及相互比较。

最后,家谱是宗族记载本族人物世系及重要人物事迹的历史图籍。家谱记载内容的真实性、可靠性一直备受质疑,明代学者李东阳说:“其为谱者,或又傅会冒妄,慕华贵而讳寒畯,君子以为不足信,则并其实者疑之,谱之所以传信而反召疑,则虽无作可也,此所谓弊也。”[7]在李东阳看来,家谱因“人谀”而“溢真”,这些失误是由家谱编修者动机不纯、取材不全而造成的。此外,徽州家谱致误的客观原因为年代久远、地域悬隔。家谱的基本功能为“奠世系”,以区别家族血缘亲疏关系。家谱一旦出现失误,会造成家族秩序紊乱。因此,对家谱的考辨显得十分的必要和急切。徽州家谱的考辨形式主要有谱辨、谱考、家谱注释、附录四种。具体的考辨方法有以史证谱、证以郡志、家谱对校、证以碑传、实地考证、以理证谱等。

3 扩大了徽学研究的领域

近年来,数以千计的徽州家谱不断被发现和利用,标志着徽学研究进入新的阶段。徐彬在《家谱研究的意义与方法——以明清徽州家谱为例》一文中指出,通过徽州家谱,将有助于进一步认识徽州社会。至少能从6个方面来研究,分别是徽州人口流动与分布、徽州宗族秩序的构建、徽州社会分层、徽州基层社会经济特征、徽州基层社会教化、徽州商人社会[8]。

书中,作者不惜笔墨来阐述徽州家谱与徽州社会之关系。主要对徽州家谱与徽州宗族社会、徽州社会风俗、徽州教育、徽商4个方面作了论述。

(1)徽州家谱与徽州宗族社会。清代徽州学者赵吉士说:“新安各姓,聚族而居,绝无一杂姓搀入者,其风最为近古。……千年之冢,不动一抔;千丁之族,未尝散处;千载之谱系,丝毫不紊。”[9]正是由于“千载谱系”的存在,才使“千丁之族”“千年之冢”不紊。可见,徽州宗族与徽州家谱有密切联系。作者指出徽州家谱与徽州宗族相互作用,家谱记载了有关宗族的信息,如始祖、墓地、世系,对宗族的形成与维系有重要意义。家谱能否付诸枣梨,关键取决于编修人才和刊刻经费。因而,宗族的出现与壮大,使家谱的编修成为可能。

(2)徽州家谱与徽州社会风俗。明初歙人方勉说:“谱牒所以合宗族一人心也,族合而不离,心一而不二,则尊卑之分明,亲亲之义著矣。人能各亲亲长长而孝悌兴行,风俗焉得不敦厚也哉。”[10]这里,方勉对家谱与社会风俗之关系作了说明,他认为家谱有“敦厚风俗”的功能。作者进一步指出,徽州地区有诸多社会风俗,如仁让之风、重亲缘、重婚姻,它们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的。

(3)徽州家谱与徽州教育。有关家谱教育功能,元代徽州学者陈栎就有论述,他说:“谨因续编族谱而略述祖考遗事,以示儿辈,使知予家数世儒学之相继,庶几其能善继云。”[11]可见,陈栎重视家谱的教育功能。作者通过对近百部徽州家谱的解读,指出徽州家谱教育的指导思想是朱熹《家礼》,它的独到之处是商业教育,主要形式为隐恶扬善,重要手段是家训、族规。

(4)徽州家谱与徽商。作者强调徽州家谱与徽商之间存在互动关系,徽商出资来编修家谱,家谱通过为商人立传来满足其名垂家史的追求。另外,家谱通过“敬宗收族”来避免商业活动中的恶性竞争,有力地维护了徽商地位。正如张海鹏先生所言,徽商是“商成帮、学成派”。徽商作为十大商邦之一,执中国商界之牛耳三百余年,是与徽州家谱分不开的。并且,“家谱是徽商子弟参加科举考试的重要凭证”[2]181。

总之,作者通过揭示徽州家谱与徽州社会之关系,为徽学深入研究指明了方向。王国维说:“古来新学问之起,大都由于新发现。”既然挖掘新材料,就要开辟新领域,整理和研究家谱资料,对其他学科的研究也有裨益。

4 掌握了大量的乡邦文献

历史研究,必须要建立在史料基础之上,史料是立论的基础。作者在书中提到取材不全是家谱致误的原因之一,可见,他认识到编写著作要尽可能全地占有资料。因而,他将这种治史原则有意识地运用到本书的编写中去。

从书末所附《主要参考资料》来看,作者以近百部徽州谱牒为基础,参考了史籍、方志、文集等资料,尤其是对《四库全书》《续修〈四库全书〉》《四部丛刊》及其他文集、笔记中的谱序进行梳理。可见,作者用力之深,用心之苦。

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在研究徽州家谱时,资料是比较匮乏的。许多古籍资料因时代久远、刊刻较少而存世不多,并被各大图书馆及私人收藏,致使其湮没无闻而难以窥见。无疑,增加了资料搜集的难度。就家谱而言,陈文灼的《新安陈氏宗谱》、曹诰的《曹氏统宗世谱》、李晖的《三田李氏宗谱》、程一枝的《程典》等是明代刊本,极为珍稀,外人是无法获见的。另外,在浩海如烟的“四库”中寻找文集、笔记也并非易事。“今人著述”中也有不少著述难以查考,例如潘光旦的《中国家谱略史》发表于《东方杂志》第26卷第1号、杨殿珣的《中国家谱通论》发表于《图书季刊》新第3、6、7卷,这些是要花费很大气力才能得到。其中的甘苦,恐怕只有作者才能体会。

5 结语

正是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不断搜集、整理资料,徐彬教授在占有大量徽州家谱资料的基础上,注重将宏观研究与微观研究相结合,运用数字统计法来说明历史事实,撰写出一部令人信服的著作。

然而,本书仍有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从内容上看,“个案研究”章论及的谱学家及谱学著作还不够多,重点对朱熹、陈栎、程敏政、《新安名族志》作了论述。实际上,元代汪松寿的《汪氏渊源录》、陈栎的《新安大族志》都十分典型。同时,清代徽州也有一些谱学家及谱学著作。作者在书中并未论及,导致个案研究分量不足。另外,本书的校对不够细致,如第205页脚注,“卷3”应为“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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