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罗奇:绿色建筑的媒介效应
——兼论建筑学的逻辑性向度
2018-01-28刘月月南昌大学330031
刘月月 (南昌大学 330031)
王 譞 (南昌大学 330031;武汉理工大学 430070;江南大学 214122)
陈 帅 (南昌大学 330031)
“我们常常容易忘记我们是为那些必须看到和使用这个建造的人们进行设计,我们还常常忘记这些人都是具有不同需求和品位的独立个体而并非简单的‘群众’。我们应承担起创造环境的责任,并利用我们的职权引导和教育社会去改善它的生存环境,而将判定什么是艺术、什么是创造的权力留给未来的时代。让未来的时代评价我们的文明。我们全体现在都应为创造一个可以与自然和他人和平相处的环境而努力。建设好的建筑即是和平的行动。希望这将不止是空谈。”
——凯文•罗奇在接受第四届普利兹克建筑奖(The 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1982年)时的演讲
正如演讲中所说,凯文•罗奇(Kevin Roche)的一生都致力于以建筑促进人与自然及其环境间的和平共处。凯文•罗奇于1922年出生在爱尔兰都柏林,1948年移民至美国,1964年成为美国公民。纵观罗奇的整个建筑生涯,他一直尝试着与不同的建筑家、设计家和艺术家们通力合作,而他抵达美利坚之后的第一个人生导师,便是路德维希•密斯•凡•德•罗(Ludwig Mies van der Rohe)。事实证明,凯文•罗奇这样丰富的游学经历对其此后的设计思想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凯文•罗奇在继承沙里宁的事务所之后的最大成就之一,是对建筑和自然之整合。1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两个作品,就是加州奥克兰博物馆与福特基金会大楼。
加州奥克兰博物馆(Oakland Museum of California),作为凯文•罗奇独立设计的第一座大型建筑,整个体量十分巨大,其中包含历史博物馆、自然博物馆和美术馆三个部分。罗奇通过一系列的屋顶花园和平台,将建筑消解于连续的绿化当中,成为了覆土建筑的先声。这种大胆将自然融入建筑的手法是前所未有的,当然也达到了空前的效果。整个建筑由于植被的光合作用与遮荫,全年能耗极低,相对于公共建筑而言,实在是难能可贵的。
在奥克兰博物馆中,分离的体量不仅未给参观者带来闭塞的感觉,相反,人们被开阔的广场、公园和迷宫似的入口所吸引,变得饶有兴趣。在赫曼•赫茨伯格(Herman Hertzberger)的建筑学中,建筑空间因其可进入性程度及其权限的差异,形成并界定了该场所的社会属性与领域主张,从而约束着人与人的交往。凯文•罗奇通过强化自然元素的介入形式,让使用者(暨所谓的建筑的用户)的参与热情在恰当的地方得以激发。任何一个全新的空间领域,一旦在情绪上和物质上均变成可进入的,它将不再默默无闻。余下的每一步都是一个新的指引,这个新的领域一步一步的与周遭融合,最终成为我们所熟悉的世界的一部分。至此,植物作为一种媒介,而不止于绿化的手段,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它桥筑的是人与自然之间的联系,同样也成为了人与人之间的 X 因素。
如果说加州奥克兰博物馆是一个完美的举证,那么位于美国纽约的福特基金会总部大楼(Ford Foundation Headquarters)则是一幅极具想象力的画作。这个由凯文•罗奇及其重要搭档约翰•丁克路(John Dinkeloo)共同主导的设计,自1964年首次亮相以来,便一直广受好评。美国著名建筑评论家霍爱妲(Ada Louise Huxtable)曾于纽约时报上撰文指出:“通过新思想对开放的可能性的一次实际教学,对城市最重要的商业建筑问题的一个创造性的方法:为大型企业或组织提供充足的令人印象深刻的总部,此外还有一些公民良知。”福特基金会大楼享誉世界的创新之处在于其中庭设计,当不明就里的人们进入其中之后,便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已然身处建筑之中。众所周知,凯文•罗奇的设计灵感之一,来源于“社区精神的体现”。1而在我们看来,这里所谓的“社区精神”的实质性内涵之一,或就是“场所精神”在城市社区中的价值所在。正是这种“社区精神”,决定着社区之为美学与精神场所的意义。犹如罗奇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公众能够穿过福特基金会大楼,坐下来,享受树林和花朵,它不是这个建筑的门厅,它是一个公共空间,它是福特基金会为社区做的一个贡献。”2
营造这一空间的关键性设计手法之一,便是通过大规模的室内植栽,达成大尺度的室内造园,最终给人以置身户外的景观体验。有别于其他类型的建筑师,凯文•罗奇对待植物的态度,似乎更接近于一名景观建筑师,他常常将植物当作一种与其他建筑材料和构件同等重要的元素,甚至是构思的起点之一。就植栽设计而言,凯文•罗奇在深入考察建筑环境及其设备条件,尤其是气候因素的基础上,作出了审慎而富于美感的安排。整个设计远见卓识,仿佛浑然天成。
纵观凯文•罗奇的代表作,“自然”始终是其建筑生涯的主旋律之一。我们以为,罗奇处理建筑与自然关系的理念前卫而独到,让自然做功的手法之于当年更是精妙而大胆,硕果累累,又成就斐然,堪称全球建筑生态化的重要先驱之一。在技术相对匮乏的时代,凯文•罗奇甚至乎对每一个构造都要重新定义。这种对设计专业郑重其事、精益求精的态度,确实值得每一个人去学习。“共享”也是不可或缺的。罗奇的建筑,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更是人与人之间的开放与共享,它总是能促使人们彼此沟通和交流,继而更好的感受世界。植被的存在与生长,使建筑得以一种谦虚的姿态存在于城市与自然之中。它将周围的人、城市与自然均映衬于自身之上,不仅消解了人们潜藏于心的自我保护意识,融化了人的抵触心理;相反却给人带来一种似曾相识的亲近感。伴随着可进入性的增强,人的交往也随之频繁起来。植物作为最便捷的空间媒介载体之一,总是能给人类场所的营造带来无限的可能。“场所暗示了对空间附加的特殊价值。它对于那些感到彼此依存和由于它而拥有了团结感的人们具有特殊的意义。”3场所的构建作为人的行为的诱因之一,最终超越了其空间的物理属性,同时也将收获更加多元化的推动力。在形式逻辑的介入下,空间的透明性模糊了建筑的边界与尺度,给人们的日常生活提供了一种独特的场地美学,促进了空间与场所的彼此交融。
中国人自古讲究“自然而然”。在我们看来,自然,是对过去的尊重,而然,则是对未来的关怀。从广义设计学的角度上说,所谓“谋事在人”,抑或“因势利导”,顺其自然的是“水到渠成”,绝非“放任自流”。随着全球性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加快,“自然”早已经从城市的中心退让至城市的边缘,如今又将从城市边缘彻底退出城市的版图。城市“生机勃发”的背后,除去那日新月异的建筑,其作为人类家园的意义却也已经所剩无几。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认为无家可归是安居的真正困境。“真正的安居的困境在于凡人一再的追求安居的本质,在于他们必须事先学会安居。”4在他们那里,家园更多地指向了精神,而不再是一个地方或一群建筑物的组合体。5我们以为,这种对“家园精神”的追求,正是人们发自于其本性的对自然的虔诚与向往。
阳光、空气和水,是人与世间万物赖以生存的必备条件,地球是我们共同的家园。而我们今天所面临的,却是伴随着城市化进程接踵而至的大规模“生境恶化与对峙”。“沥青和混凝土成为城市的特征,土壤逐渐脱离了阳光,雨水不能直接入地,生物逐渐消失、死亡。”6这绝非我们希望看到的结果,于是人们开始尝试从技术、装备或材料更新等方面着手补救,力图采取所谓的“先进的”方式挽回过去的“失误”。殊不知,“解铃还需系铃人”,宇宙万物相生相克,大自然界生生不息。诸如植物之类,司空见惯而不以为然者,或才是上苍给予这个世界最难能可贵的礼物。在凯文•罗奇的建筑学中,植物就不再是建筑的陪衬元素,而是就像其他建筑材料和构件一样是不能抽离的有机组成部分。1这种简单又高效的空间载体(单元),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打破人们固有的领域主张,使人与建筑真正去拥抱大自然。最终,让建筑与自然一起生长,成为人类的安居所在。
注释:
1.唐建,刘锐峰.现代建筑的“第一中庭”——读凯文•罗奇的作品福特基金会大楼[J].华中建筑,2004,22(2):17-20
2.[美]凯文•罗奇.与意大利建筑评论家戴尔•阔的谈话[M]//徐力,郑虹.国外著名建筑师丛书(第二辑):凯文•罗奇.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1
3.[荷]赫曼•赫茨伯格.建筑学教程:空间与建筑师[M].古红缨,译.2008年1月第二版.天津:天津大学出版社,2015
4.[德]海德格尔.人,诗意地安居:海德格尔语要[M].郜元宝,译;张汝伦,校.(远东精选).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11
5.张昊.重返家园——中国古村落文化的精神建构与启示[J].文艺争鸣,2011(8):104-107
6.王宇航.让建筑回归自然[J].城市开发,2010(16):73-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