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自由”概念的批判维度
2018-01-26李应瑞
李应瑞
曾几何时,实现人的自由解放,作为马克思主义的全部理论主题和实践主题,曾激励着一代代共产党人不懈奋斗。而不知又从何时起,自由概念被扣上了 “西方的”前缀,似乎成了资本主义社会的专属术语。事实上,虽然马克思、恩格斯从未对 “自由”进行系统的专题论述,但是 “自由”在他们的理论体系中无处不在,乃至他们的根本追求都是 “自由人”的联合体。在马克思的研究视域中,自由概念兼具建设性和批判性双重维度,不仅是一种崇高的价值追求,更是一种社会批判的规范性构思。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的深刻批判,不仅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所谓个人自由的阶级性、虚假性、狭隘性,彻底否定了资本主义的社会化模式,更是以真实的、彻底的自由为目标,丰富了共产主义理论的内涵。那么,马克思是如何利用自由概念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批判的呢?对马克思来说,实在的自由 “见之于活动恰恰就是劳动”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74页。,生产劳动是理解其自由思想的重要切入点。
本文从劳动范畴出发,结合马克思对异化劳动和真正自由的劳动的探讨、对资本主义社会所谓个人自由进行批判的经典文本,对马克思自由概念的批判维度进行探讨。
一、劳动是实现自由的客观中介
1894年,恩格斯曾用一段话表述了对未来社会的基本思想:“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666页。这一表述不仅指明了未来社会形态的最显著特征,也明晰了马克思主义自由思想的核心要义。“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这一论断表明,马克思主义的自由概念不能被简单地归为以赛亚·伯林的消极自由或积极自由,而是二者的统一和升华,即类似于德国学者阿克塞尔·霍耐特所言的社会自由。在这种自由模式下,“为了使互惠的自我决定运转起来,它需要机制化实践的框架”。①阿克塞尔·霍耐特:《自由的权利》,王旭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第71页。这是一种互相承认的、社会的自由。在具体实践中,创造性的、自主的具体劳动成为实现自由的客观中介。
“现实的人”是马克思自由思想的逻辑起点。唯物主义历史观作为马克思整个理论体系建构的根本考察方法,以 “人类社会或社会化的人类”即 “现实的人”为理论出发点和落脚点。那么,何为“现实的人”呢?在马克思看来,人不是抽象的、孤立的原子化个体,而是 “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25页,第519、531页。“如果不以一定的方式结合起来共同活动和互相交换其活动,就不能进行生产。为了进行生产,人们便发生一定的联系和关系;只有在这些社会联系和社会关系的范围内,才会有他们对自然界的关系,才会有生产。”③《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362页这种在现实性上的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构成人的本质。自由问题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样也是建立在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基础之上的,强调自由是 “现实的人”的自由,不是虚幻的抽象概念;自由不是停留在理论层面的臆想,而是需要落实到具体的现实社会中,现实的、从事物质生产的社会人是出发点和落脚点。
自由作为社会个体的自我实现能力,劳动是实现自由的客观中介。以赛亚·伯林将自由划分为消极自由和积极自由两大类型。虽说马克思的自由概念不是简单的消极自由或积极自由,但是马克思对自由问题的思考首先是从一种社会个体自我实现的视角出发,强调自由是一种克服外在障碍的自我实现能力,其实现途径就是劳动。当然,个体自我实现的劳动无疑是具体劳动而不是抽象劳动。对马克思来说,“劳动尺度本身在这里是由外面提供的,是由必须达到的目的和为达到这个目的而必须由劳动来克服的那些障碍所提供的。但是克服这种障碍本身,就是自由的实现,而且进一步说,外在目的失掉了单纯外在自然必然性的外观,被看作个人自己提出的目的,因而被看做自我实现,主体的对象化,也就是实在的自由——而这种自由见之于活动恰恰就是劳动。”④《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74页。社会个体在物质生产活动中得以自我实现,尤其是在具体的、现实的劳动中扩展了各自的目的并得以相互补充。在这一过程中,生产劳动体现出双重作用:一方面,生产劳动是个体成员自我实现的手段。虽说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但是,“全部人类历史活动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⑤《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25页,第519、531页。个体生命在具体的物质生产活动中得以维系,同时又将自身与动物区别开来。换言之,人作为具有自主意识的、从事物质生产的社会存在物,拥有自主选择的意识,而这种 “自主选择”离开了具体实践便只会停留在意识层面,社会个体只有在生产劳动中得以自我实现。另一方面,生产劳动是自由得以实现的前提。物质生产活动作为人的第一个有意识的历史活动,是人们从事其他一切活动的前提,只有满足了最基本的物质生活需要,其他一切历史活动才会有可能。同时,自由作为一种价值追求,其实现程度也受到当时社会生产状况的制约,只有社会生产力高度发展、物质财富丰富到能满足全体社会成员共同需要的程度,制约人的自由发展的诸多桎梏才可能彻底消除。
自由不只是一种理想价值追求,更是一种社会批判的规范性构思。在人类有文字记载的数千年文明发展史上,人类对自由的追求从未中断,马克思的理论建构本质上也是对自由的崇高追求。不过,与先前的唯心主义和一切旧唯物主义不同,马克思对自由的探讨从来不是停留在语言或者诗人般的单纯理论抽象上,而是赋予其否定性、批判性,通过劳动范畴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所谓个人自由的实质和 “奥秘”。在马克思看来,现实的自由建立在社会个体平等互助的基础之上,只有在全体社会成员的合作性生产活动中才能实现。而资本主义社会建立在雇佣劳动和资本统治的基础上,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原先自由自觉的劳动成为资本家获取利润的手段,合作性生产为所谓的自由竞争所取代,尤其是原先温情脉脉的社会人彻底异化为只为 “自我”、只有赤裸裸的金钱交往的 “古怪生物”,成为只能依靠自身的孤独个体,原本的 “互惠”成为剥削、奴役,“自由”反而成了奴役的枷锁。
二、资本主义是对自由的彻底否定
与黑格尔强调著作家特别是哲学家的任务是 “发展真理,阐述真理,传播真理和正确的概念”①黑格尔:《法哲学原理·序言》,范扬、张企泰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3页。不同,马克思明确宣布:“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02页,第159页。在马克思那里,对自由问题的探讨不是单纯的理论抽象,更是探寻改变世界的实践机制。正如上文分析所言,自由概念在马克思研究视域中至少包含双重维度:一是作为一种理想价值的不懈追求,最能体现其思想的本质特征;二是作为一种社会批判的规范性构思,是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重要范畴。这两重维度体现了马克思的自由概念兼具批判性与建设性,是手段与目标的合一。具体说来,马克思以唯物主义历史观为根本考察方法,从真正自由的劳动的条件入手,揭示出资本主义社会是建立在雇佣劳动和资本的 “陌生中介”之上的,强调资本主义社会里的所谓个人自由具有虚假性、狭隘性,彻底否定了资本主义的社会化模式。
第一,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劳动发生了异化,由自由的实现方式变成了奴役的手段。在马克思看来,“人们的生活自古以来就建立在生产上面,建立在这种或那种社会生产上面”③《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39页,第174页,第174页,第160页。,自由作为人们自我实现的能力,见之于活动恰恰就是劳动。而生产劳动只有在以下两种情况下才具有真正自由的劳动的性质:“(1)劳动具有社会性;(2)这种劳动具有科学性,同时又是一般的劳动,这种劳动不是作为用一定方式刻板训练出来的自然力的人的紧张活动,而是作为一个主体的人的紧张活动,这个主体不是以单纯自然的,自然形成的形式出现在生产过程中,而是作为支配一切自然力的活动出现在生产过程中。”④《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39页,第174页,第174页,第160页。然而,劳动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发生了异化,劳动的对象化产物成为一种异己的、不依赖劳动者的存在物。在这种社会中,劳动成为外在的东西,人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自我实现而是彻底否定,“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发挥自己的体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精神受摧残”⑤《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02页,第159页。。简言之,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同动物直接区别开来,劳动原本应当是积极的、创造性的活动,是个体自我实现的方式,但是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劳动却丧失了原有的社会性、科学性,成了外在的、被迫的强制劳动,成了奴役劳动者的一种手段,劳动不再吸引人,成了令人厌恶的事情,“不劳动却是 ‘自由和幸福’”⑥《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39页,第174页,第174页,第160页。。
第二,雇佣劳动成为资本主义社会建构的重要基础,所谓自由劳动只是以物的统治代替了人的统治。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社会建立在自由劳动以及这种自由劳动同劳动资料和劳动材料相分离的前提之上。那么,资本主义社会是否存在自由劳动呢?在马克思看来,所谓的自由劳动者,只是在双重意义上才具有 “自由”特点:“摆脱旧的保护关系或农奴依附关系以及徭役关系而自由了,其次是丧失一切财物和任何客观的物质存在形式而自由了,自由得一无所有;他们唯一的活路,或是出卖自己的劳动能力,或是行乞、流浪和抢劫。”⑦《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39页,第174页,第174页,第160页。与前资本主义旧有的社会关系相比,资本主义消除了赤裸裸的、毫无遮掩的人身奴役和压迫,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劳动者的人身自由,但是这种 “自由”只是形式的、片面的自由,是虚假的自由。具体说来,在旧有的保护关系或农奴依附关系即人的依赖关系阶段,生产关系表现为比较明显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们分别作为具有规定性的个人而相互发生关系,劳动者直接从属于贵族、地主阶级,是一种直接的统治关系,人在必要劳动时间之余至少拥有有限的自由时间。而在资本主义社会即物的依赖关系阶段,虽说劳动者获得了人身自由,但这种所谓的自由,“无非是与外表上独立的个人相对立的独立的社会关系,也就是与这些个人本身相对立而独立化的、他们互相间的生产关系”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8-59页,第120页,第180-181页。,原先明显的、直接的人的统治变成了物的抽象统治,先前可能存在的有限自由时间也基本丧失殆尽,人彻底沦为了物的奴隶。在资本主义社会以及之前的其他社会阶段,生产力都尚未发展到能够满足全体社会成员的程度,都是以阶级统治为基础,劳动阶级始终处于被奴役状态。然而,只是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劳动阶级才彻底丧失了先前可能的有限财产权,失去了维持自身和家庭需要的物质生活资料,真正 “自由的一无所有”。
第三,资本主义社会的个人自由实质上只是资本的自由,是对自由的彻底否定。在黑格尔看来,“自由离不开财产,财产是自由的一个规定,个人财产权是自由最基本的实现。没有财产所有权的个人,就是一种自己可以被别人占有的非理性的物。物是非精神的、不自由的,即被占有的。”②参见黑格尔:《法哲学原理》,范扬、张企泰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50页。可以说,黑格尔强调财产权对实现自由的保障作用具有合理之处。但是黑格尔的倡导因为构筑在思辨唯心主义基础上而失去了现实性。在马克思的研究视域中, “所有权表现为对他人劳动的异己性的否定”③《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8-59页,第120页,第180-181页。。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资产阶级掌握了全部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而无产阶级不得不依靠出卖劳动力来获取必需的生活资料,劳动成为劳苦大众唯一的谋生手段,彻底丧失了自我实现能力的本质属性。与资产阶级对生产资料、社会财富的占有相伴的是,以无产阶级为代表的劳动阶级被彻底排斥在政治权力之外,国家机器成为资产阶级的资产管理委员会和奴役、剥削无产阶级的工具。马克思还进一步指出,资本主义社会所谓的自由竞争实质上只是资本的自由竞争,而资本作为资本家的人格化,所体现的只是资本家对劳动阶级的统治关系。如若说资本主义社会存在自由的话,也只可能是资本家的自由而不是无产者的自由,是一种狭隘的、片面的形式自由。
那么,建立在雇佣劳动和资本统治之上的资本主义社会是否存在真实的自由呢?答案是否定的。在马克思看来,自由自觉的劳动本来应该是人的第一需要,但是伴随雇佣劳动的发展,一方面造成了雇佣劳动者面临外在强制而丧失劳动的自主性,另一方面带来了资本对整个社会的全面统治,资本的力量几乎无处不在,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都彻底沦为了资本的奴隶。可以说,资本主义社会不过是建立在雇佣劳动基础上的狭隘的、形式的自由发展,“这种个人自由同时也是最彻底地取消任何个人自由”④《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8-59页,第120页,第180-181页。。当然,马克思也承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特定历史阶段对于促进人的自由发挥了积极作用,比如在一定程度上扩展了民众的政治自由,尤其是充分肯定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发展生产力的革命性作用,指出资本运动为人类打破资本主义这一 “虚幻的共同体”创造着物质条件。
三、自由人联合体是自由的真正实现
自由概念在马克思研究视域中具有批判性和建设性双重维度,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所谓个人自由的批判不是单纯为批判而批判,而是为了建构真正的自由,是为了实现真实的自由。在马克思的理论框架中,人的发展可以分为人对人的依赖关系、人对物的依赖关系和人的自由个性三个阶段。人们在前两个阶段都受到自然必然性、社会必然性和人自身必然性的 “三重奴役”。只有到了人的自由个性阶段,在人得到全面发展和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全体社会成员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异化成为历史,劳动恢复其个体自我实现能力的本质属性,“人终于成为自己的社会结合的主人,从而也就成为自然界的主人,成为自身的主人——自由的人”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66页。。
那么,何为真实的自由呢?马克思在 《资本论》中有如下经典论述:
“事实上,自由王国只是在必要性和外在目的规定要做的劳动终止的地方才开始;因而按照事物的本性来说,它存在于真正物质生产领域的彼岸。像野蛮人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为了维持和再生产自己的生命,必须与自然搏斗一样,文明人也必须这样做;而且在一切社会形式中,在一切可能的生产方式中,他都必须这样做。这个自然必然性的王国会随着人的发展而扩大,因为需要会扩大;但是,满足这种需要的生产力同时也会扩大。……在这个必然王国的彼岸,作为目的本身的人类能力的发挥,真正的自由王国,就开始了。但是,这个自由王国只有建立在必然王国的基础上,才能繁荣起来。工作日的缩短是根本条件。”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928-929页。
在这一经典论述中,“必然王国”可以理解为作为社会主体的个人在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内的物质生产领域,劳动仍然是维持和再生产人的生命的手段;而在 “自由王国”里,包括物质生产在内的人类一切活动领域,都已经成为作为主体的人在自由时间内的自我发展领域,强调作为目的本身的人类能力的发展、发挥。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是人的发展的前提,人的发展是物质生产的目的,二者相统一构成完整的人的生活。然而,建立在雇佣劳动的基础上,由资本全面统治之的资本主义社会,物的生产占据着根本统治地位,人的发展几乎被忽略不计或者只是作为服务于物质生产的一种手段,原本作为社会主体的人完全丧失了自由,成为物的 “奴隶”。要实现人的真正的自由,就要彻底消除物的统治,实现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历史与人的发展历史的统一。
那么,真实的自由何以可能呢?在马克思看来,“个人力量 (关系)由于分工转化为物的力量这一现象,不能靠人们从头脑中抛开关于这一现象的一般观念来消灭,而只能靠个人重新驾驭这些物的力量,靠消灭分工的办法来消灭。”③《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70-571页。要实现人的真实的、社会的自由,就必须彻底废除资本主义私有制这一根源,恢复劳动的社会性、科学性,实现全体社会成员对生产资料和其他社会财富的共同管理。
第一,打碎资产阶级国家机器。国家作为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是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统治。资本主义社会的国家机器本质上只是资产阶级的资产管理委员会,是保障资产阶级利益最大化和统治劳动阶级的工具,要实现社会个体的自由就必须实行真正的民主,“自由就在于把国家由一个高踞社会之上的机关完全变成服从这个社会的机关”④《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44页。。而实现真实的民主,就是要彻底打碎资产阶级国家机器,实现无产阶级政治统治,将先前统治人的工具变成社会管理、服务群众的载体。
第二,废除资本主义私有制。马克思、恩格斯将资本主义私有制视为劳苦大众深受奴役、压迫的重要根源,认为,与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彻底决裂,实现全体社会成员对社会财富的共同占有,是实现自由的必要条件,生产者只有在占有生产资料之后才能真正获得自由。这就要求彻底废除资本主义私有制,实现真正的劳动权,即 “支配资本的权力,支配资本的权力就是占有生产资料,使生产资料受联合起来的工人阶级支配,也就是消灭雇佣劳动、资本及其相互间的关系”⑤《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13页。。无产阶级必须利用业已掌握的政权优势,变革传统所有制关系,使生产资料为全体社会成员共同所有。
第三,大力发展社会生产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不是自然的产物,而是历史发展的结果,只能建立在物质财富极大丰富的基础之上。没有高度发达的社会生产力支撑的消除阶级差别,只会带来普遍不自由;没有社会生产力高度发展的共产主义社会将只会是空中楼阁。这就要求,无产阶级在变革传统所有制关系、实现政治统治后,必须将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作为首要任务,为实现人的真实的自由创造最基本的物质条件。同时,实现真实的自由,还需要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没有全体社会成员的共同的全面发展,自由将难以摆脱狭隘性、片面性,自由也将只会停留在形式。
概括说来,马克思首先是从一种个体自我实现的意义层面思考自由问题。不过,他并没有将自由问题的思考停留在单纯的理论抽象,而是将 “解释世界”和 “改变世界”的使命结合起来,按照一种活动模式去理解社会个体的自我实现,尤其是从社会生产力发展和人的发展辩证统一关系中去把握自由问题。同时,在马克思看来,自由的实现是一个逐步发展的历史活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虽然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同时也彻底否定了自由,实现真实的自由要求彻底废除传统所有制关系和政治关系;只有到了共产主义社会这一真实的共同体中,伴随物质财富的极大丰富和 “三大奴役”的彻底消除,全体社会成员在社会的、科学的劳动中才能获得真实的自由。
四、结 语
虽说中国在20世纪50年代便建立了社会主义基本制度,尤其是经过40年改革开放的伟大实践,中国即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在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最大限度地保障了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为促进人的发展创造了良好条件。但是,由于中国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尚未完全彰显,尤其是当今世界仍是资本主义占据绝对优势,西方的 “宪政民主”、“新自由主义”等思潮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领导权话语权带来严重威胁、挑战,正确认识和把握马克思自由思想的批判维度,看清资本主义社会所谓个人自由的阶级性、虚假性、狭隘性,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同时,实现真实的、社会的自由作为一个长期的历史活动,包括中国共产党在内的无产阶级政党必须深刻把握社会生产力发展历史与人的发展历史的辩证统一关系,既要将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摆在突出位置,又要逐步消除制约人的发展的桎梏因素,为实现人们的真实的自由创造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