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学业乐观”的学术框架、实证分析及其启示

王帅

摘要：学业乐观是一种更高阶的、整合的教师信念变量，本质上是一种潜在的学校特性或学校文化。美国相关研究已证实，学业乐观对学生学业成就有显著影响。学业乐观的提出路径、框架结构及其实证研究为我国教师管理提供了重要参考价值。

关键词：学业乐观；教师效能感；信任；学业重视

doi：10.16083/j.cnki.1671-1580.2018.12.003

中图分类号：G44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580（2018）12—0010—04

一、“学业乐观”是如何提出的？

“学业乐观”（academic optimism）是一个外来概念，最早是由美国教育管理领域知名专家、俄亥俄州立大学教授W.K.Hoy及其研究團队从有关影响学生学业成就的学校特性的一系列量化研究中得到的概念，它代表由教师效能感（teacher efficacy）、对学生和家长的信任（teacher trust in parents and students）以及对学业的重视（academic emphasis）三种信念的结合形塑的一种对学生能够取得学业成功的普遍的积极期待，本质是一种潜在的学校特性或学校文化。Hoy等人的研究证实，学业乐观是学生学业成就的显著影响因子，在控制学生家庭社会经济地位（socioeconomic status，简称SES）、学生先前的学业成就以及其他人口统计变量的前提下，二者依然存在显著正相关。Hoy在《影响所有学生学业成就的学校特性：40年的研究历程》一文中追溯了学业乐观的理论化建构过程。

A.W.Halpin认为，“学校就如同人一样具有它们自己的‘个性”，这一观点是最早引发Hoy探究学校特性的火苗。作为学校研究里程碑的《科尔曼报告》则指出“学业成就只有一小部分是学校因素的结果，反而大部分是学生SES背景的差异造成的”，这进一步驱动Hoy探究一个基本问题——什么样的学校特性能使学校成为更好的教师教学与学生学习场所？当然，这也是如今受到全世界关注却始终处于争议中的一个重要议题。

围绕该研究核心，Hoy等人先后辨识出3个在控制SES后仍会对学生学业成就具有显著影响的学校变量，分别是教师对学业的重视、对学生和家长的信任、效能感。起初他们猜测，通过在回归模型中采用这3个变量，能对更大部分的学业成就做出解释。然而情况并非如此，研究发现，这3个变量彼此高度相关，以至于在试图同时利用这些变量时，会发生多重共线性问题。解决这一问题存在两种可能措施：一是扔掉一个或更多高度相关变量，二是找到这些变量的潜在特性。Hoy等人采用了后一种策略，即找到这三个概念的潜在特性。研究中，他们发现，这三个要素都影响和塑造学校的规范化和行为环境，都蕴含希望和可能的感觉。效能感代表教师对是否有能力完成教学任务、提升学生学业成就所进行的主观推测与判断，是教师相信自身或全校教师有能力对学生学业成就产生积极影响的信念；对学生和家长的信任代表教师在多大程度上愿意相信学生是有能力的学习者、学生能够完成学业以及家长能在教师教育教学过程中提供支持，是教师对学生和家长诚实、可靠、胜任、善意、公开等的判断与感知，是教师相信家校可以合作改进学习的信念；对学业的重视代表一所学校的管理者、教师以及学生持有的对学业的重视观念，以及学校为力求促进学生获得学业成功所产生的行为和环境压力，其焦点在于对学业成功的积极认知和承诺。上述三个要素符合积极心理学与习得乐观的理论思想，故他们用“学业乐观”命名这三个概念的潜在特性。

然而，“仅仅命名某物并不意味着它就存在，仍需要通过实证检验推测。”随后Hoy等人先后抽取146所小学共3400位教师、97所中学共2001位教师作为调查样本，采用结构方程模型，检验并证实了“学业乐观”确实存在。由此，“学业乐观”作为一个潜在的，由效能感、对学生和家长的信任、对学业的重视三个分别都对学生学业成就有显著影响且彼此相关联的要素组成的二阶概念正式确立了。

二、“学业乐观”是由哪些因素构成的？

Hoy等人的研究发现，作为一个二阶概念，学业乐观包括学校学业乐观与教师学业乐观两类，前者是从学校组织层面、宏观角度衡量学校教师集体对学生学业成就的总体乐观程度，后者是从教师个体层面、微观角度衡量教师个人对学生学业的乐观程度。一致的是，不论哪个层面的学业乐观类型，其各要素之间的关系均可视作“三元交互的集合”，用来代表学校或教师个体做出的旨在克服不利的SES给学生学业成就造成的负面影响的积极决策。

在学校学业乐观概念框架中，三个构成要素分别是教师集体效能感、教师对学生和家长的信任、学校对学业的重视（见图1）。教师集体效能感是教师关于教师团体能够对学生学习产生积极影响的信念或期望，是认知的；教师集体对家长和学生的信任是一个情感回应；对学业的重视是对学校中特定行为的迫切要求。三个要素是三元交互因果关系，每个要素在功能上依赖其他两个。教师对学生和家长的信任会增强集体效能感，而集体效能感也能强化信任。类似地，当教师对学生和家长的信任增加时，教师能坚持更高的学业标准并自信它们不会受到来自家长的阻碍，而高度的对学业的重视反过来也能强化教师信任。最后，当教师相信教师团体有能力组织和实施能对学生成就产生积极影响的活动时，学业成就便得到强调或重视，对学业的重视反过来也会强化集体效能感。总之，集体层面的学校学业乐观的所有要素彼此之间具有交易关系并且互相作用以生成一种学校乐观文化。

学业乐观也可以作为教师个体特性，存在于教师个体层面。相关研究已经多次证实，教师学业乐观概念框架包含教师自我效能感、教师对学生和家长的信任、教师对学业的重视三个结构成分（见图2）。教师对学业的重视需要明确教师个体在课堂上的行为；教师对学生和家长的信任代表教师个体创生了一个情感气氛或环境，在这个环境下，所有的学生都受到鼓励去努力学习和积极发展；教师自我效能感源于教师个人关于自身具有能够完成任务的能力的信念。三个维度之间存在双向的互动。

三、“学业乐观”的影响因素及模型建构

“学业乐观”的提出及其研究产生了较大影响，更多研究者先后就“学业乐观”的影响因素、影响作用等进行了相关调查。在学业乐观与其他变量之间的关联上，主要呈现如下类型：前因影响（anteced-ent effects）、直接影响、调节影响（mediated effects）、互惠影响，相应的研究模型如下图3所示。

模型A代表学业乐观的前因变量影响，主要探究其他变量对学业乐观的预测作用。如学校组织层面，研究探讨了促进型学校组织结构、学校组织氛围、学校作为专业学习共同体、以及社区参与等因素对学业乐观的影响。学校领导方式层面，调查了转化式领导、同侪领导（collegial leadership）、教学领导对学业乐观的影响。教师个体层面，测量了教师背景特征因素（性别、教学经验、教学阶段）、教师的气质性乐观、心流体验、教师专业化行为等对学业乐观的影响。调查结果揭示了学业乐观的一些显著正向预测因子，诸如学校组织结构、分布式领导、信息化同一性风格（informational identity styles）、教师的人本主义学生管理信念、以学生为中心的课堂教学实践、教师个体的公民行为、教师个体的气质性乐观均对学业乐观有积极影响。教师性别、教龄、学历、任教学段则对学业乐观没有影响。模型B代表学业乐观的直接影响，探究学业乐观对其他变量，包括学生的学业成就、教师的心流体验、教师的专业承诺等变量的影响。相关研究除一致证实学业乐观与学生学业成就之间存在相关外，还发现学业乐观对教师专业承诺、教师的组织公民行为以及学校整体效能等有显著积极影响。模型C代表学业乐观作为调节变量发挥调节作用的影响，诸如有研究调查了准教师的学业乐观在其未来时间洞察力（future time persepective）影响职业生涯规划中发挥的调节作用。模型D代表学业乐观的互惠影响，探究学业乐观作为中介变量与前因变量、结果变量之间的相互影响关系，如有研究调查了教师学业乐观之于教师辅导、学生成绩的互惠作用。

上述学业乐观相关研究，在研究设计上普遍表现为横断面调查或现况调查。在数据分析上，研究多基于问卷调查，对所得数据进行描述统计、因素分析、相关分析、回归分析（见表1）。具体而言，为了检验学业乐观的结构成分，研究多首先采用SPSS软件对相关的测量题项进行探索性因素分析，再通过LISREL或AMOS软件对因子构成进行验证。基于此，描述学业乐观的整体概况及其三个结构成分的均值、最大值、最小值、頻数等信息。相关分析上，有研究就单个变量对学业乐观的影响，或者学业乐观对其他变量的可能影响情况进行了单因素相关分析；研究涉及多个影响变量的，则采用单因素相关与控制的方式加以分析，如在控制教师性别、学历等背景因素情况下分析分布式领导对学业乐观的影响，或者采用多因素分析方式辨识多种变量对学业乐观的不同影响。回归分析上，研究主要通过一元回归与多元回归方式，确定自变量对学业乐观的具体影响力。

四、“学业乐观”研究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可以说，学业乐观描绘了一个根据认知、情感、行为维度解释集体行为的人类能动性的画面。Hoy等人指出，选择用“学业乐观”术语的原因之一即是它能够被习得；换言之，一个悲观的学校可以转变成乐观的学校。学业乐观的名字是基于确信它的结构成分都表达了乐观主义的特性并且都是可塑的。据此，学业乐观具有重要研究价值，因为它强调学校与教师具有克服SES因素对学生成就造成侵害的潜能。学校管理者和教师有理由保持乐观，他们可以乐观，他们及其学生并不是无法挽救的被困于SES因素所带来的消极影响中。较之其他研究，学业乐观更强调从积极的、正向的视角去挖掘除SES等不易改变的影响因素之外，其他能改善学生成就的可用资源及其影响作用机理；学业乐观通过强调乐观的可塑性与可习得性，为提升学生学业成就找到了新的切入点与突破口，一定程度上有助于缓解师生学习与生活压力，为学校改进与发展注入积极动力。

同时，作为一种潜在的学校特性或学校文化，学业乐观的深入研究将有助于人们了解学生学业成就的差异来源、教师信念的发展机制、以及学校文化的建设过程。当前我国虽然不乏关于教师效能感、教师信任、对学业的重视方面的研究，但这些不同主题的研究之间多是相互割裂、各自为政的，少有将这三者整合起来，如学业乐观一样，从整全、互动、积极的视角探讨并分析这些关键变量的合力作用。那么，在我国文化背景下，西方学者提出的学业乐观概念及其结构多大程度上富有成效？我们依然有必要从实证角度进行本土化的适切性研究。就后续研究发展趋势看，首先需要发展适合我国中小学的学业乐观测量工具，考察当前国内学业乐观的现状特征，为相关理论建构与实证验证提供更多参考。在此基础上，发展可能的更为完善与清晰的学业乐观影响因素模型，特别是围绕学业乐观这一核心变量，从教师、班级、学校三个层面开展多变量、多层级的系统化研究，揭示学业乐观的发生机制与差异机理，为学校管理者了解教师信念、透过政策或组织影响加强教师管理进而提升学校教育品质发挥积极的辅助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