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众接触度与艺术卓越性——美国艺术资助的两个维度

岳晓英 冯 涛

一、资助艺术是美国提升其国家软实力的文化策略

美国在建国之初并没有重视文化艺术。由于“美国是一个地方分权的国家，中央集权的联邦政府权力有限。由于中央政府对于信息文化的管理极为排斥，致使美国在设立类似于欧洲中央集权国家的文化部或对外文化机构方面持消极态度”①，因此联邦政府的文化政策缺乏资助艺术的内容，艺术资助一直被认为应该隶属于私人领域。自1929年经济危机爆发，富兰克林·罗斯福实施“新政”，将社会文化列入“新政”计划。罗斯福认为国家需要艺术，联邦政府开始引导美国寻求一种属于自己的文化。在冷战最激烈的60年代，美国越来越意识到文化软实力的重要性，“人们普遍认为文化战争也是冷战的一个方面”②。肯尼迪总统上任之后，面对前苏联在文化领域竞争的压力，肯尼迪认为“在美国对艺术创造的保护成为一种必要，这是反对苏联宣传的一种具有国际视野的武器”③。美国联邦政府认可艺术对于美国的价值，认为联邦政府应该担负起在艺术方面的责任，1963年6月12日肯尼迪创立了国家艺术委员会。肯尼迪遇刺之后，继任的约翰逊总统继承发扬了肯尼迪的文化思想，认为艺术对于建设伟大文明至关重要。在约翰逊提议下，1965年“国家艺术基金会”建立。这是联邦政府级别的艺术事务所，主席由总统提名。在艾森豪威尔执政时期，“美国新闻署”成立，美国政府越来越注重文化宣传。在尼克松时代，艺术对于国家的价值越来越得到美国的认同，此后历届总统的施政纲领，无论是比尔·克林顿的美国“公民社会重获活力计划”，还是奥巴马的“城市复兴计划”，艺术在其中都占有一个重要的位置。

但是，美国联邦政府对文化的引导始终以隐蔽的方式进行。为了维护自由、民主、去中心化的美国精神，限制国家介入艺术，历届联邦政府都反复强调，美国的艺术资助应该由各州、各城市负责，应该依靠个人捐赠，来自联邦政府的资助只是拓宽了美国艺术资助的道路，但绝不会改变美国原有的艺术资助体制。换言之，联邦政府只是起到边缘的、建设性的作用。如同尼克松所言，“联邦政府的作用是作为催化剂：它应该鼓励创新，促进公共和私人领域对于文化发展的努力”④。从投入艺术的金额上来看，美国联邦政府直接资助艺术的数额与来自私人领域的捐赠差距巨大。但是，一方面，美国政府通过其慈善捐赠享受税收减免的政策来助力慈善，私人领域投入艺术的金额越大，享受的税收减免金额也越大；另一方面，美国为数众多的私人基金会与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特别是某些大型私人基金会的核心人物本身就是政府高层，他们既是慈善家又是政治家。例如纳尔逊·洛克菲勒即是洛克菲勒兄弟基金会的核心人物，又曾连任四届纽约州州长，并曾担任杰拉尔德·福特的副总统。因此，不少私人基金会的捐赠方向很大程度上也体现了美国的文化策略。例如在冷战时期，抽象主义表现绘画被认为是现代艺术中最具美国特色的，极好地代表了冷战时期美国的意识形态，该流派的代表人物马克·罗斯科和杰克逊·波拉克都曾受到罗斯福任期内建立的联邦艺术计划的奖助金。美国国务院曾经有意将这一现代艺术流派变成工具，用来在国外推广美国价值。但是由于遭到国会反对，这一设想在50年代被联邦政府放弃，但却得到了大型私人基金会，例如洛克菲勒兄弟基金会和大型博物馆的资助，这一计划从而得以继续实施。1947年成立的美国中央情报局也会对一些私人基金会提供资助，通过这些基金会去资助一些文化展览、交流活动。文化资助的这种彻底隐身性是美国塑造其民主多元的国家形象的重要手段。而正是通过自1929年经济危机以来，美国联邦政府越来越明确地资助艺术、建设伟大美国文明的文化政策的引导，美国成功地取代了巴黎成为世界当代艺术中心，美国文化艺术得以形成全球霸权，向全世界宣传美国文化和意识形态、价值观。

那么，以联邦政府的艺术资助为引导，以私人艺术资助为主体的美国艺术资助体制是如何运作，如何努力实现其建设伟大的“美国文明”的目标的呢？增加艺术的公众接触度和追求艺术的卓越性是其实施资助的两个基本维度。各艺术资助机构通过详尽的社会调研，在自己关注的领域运作各种项目，通过艺术改变个人、社区、城镇，通过艺术展现美国文明的活力、独创性、前沿性。

二、通过增加公众接触度，提升艺术对社会的影响力

“美国多数文化机构都有对‘未被充分服务的’和非传统的受众进行重点关注”⑤。从上个世纪20年代末至今，历届美国政府领导人都有通过文化艺术来改善美国人的生活和文化，提升公民社会的整体素质和文化水平、促进美国文化发展的愿景。特别是60年代以来，随着美国经济高速发展，消费文明大规模展开，从政府公共部门到私人慈善组织都意识到艺术应该成为美国人生活的有机组成部分。联邦级别的国家艺术基金会的成立和大型私人基金会对社科领域的关注和转向，都是这一思想的体现。让更多的美国人接触艺术，向一直以来被忽略的地区和民众传播艺术，通过艺术来重新塑造社区形象、复兴城镇和街区，成为美国艺术资助持之以恒的重要领域。

在美国，数量庞大的私人基金会和社区基金会以及政府公共部门都运作众多旨在“增加艺术的公众接触度”项目。其中，美国国家艺术基金会（NEA）因其特殊的政治地位，一直引领着“增加艺术的公众接触度”的资助方向。它具有明确的目标：“将艺术的繁荣传遍全国，从大城市人口密集的街区到广阔的农村，让每一个公民都享受到美国伟大的文化遗产”⑥。美国国家艺术基金会自成立以来，曾遭遇数次发展危机。正是由于国家艺术基金会在“增加艺术的公众接触度”这一领域的付出和成果，屡次为其重新赢回国会和社会的信任。据统计，从1965年成立以来至2000年的35年间，NEA已向全美各地的艺术组织和艺术家提供了超过11万1千笔资助，平均每年高达3171笔⑦。NEA的2016年度报告再次强调，“作为联邦机构”，它“在过去50年中一直致力于资助、推动和加强艺术团体的创造力，确保每一个美国人都能通过参与艺术活动获益”⑧。

我们在NEA执行的所有项目的申请要求中，都可以看到它对“公众性”的强调。无论是何种类型的项目，NEA尤其注重强调该项目所具有的社会意义，强调要将艺术的影响力传播到每一个社区、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其服务领域包括公民素质、社区文化以及经济、军事等。NEA运作包括供组织机构申请、供个人申请以及与区域艺术机构合作等项目。

在可供组织机构申请的项目中，有“艺术作品”、“挑战美国”、“我们的市镇”、“艺术作品研究”四大类别。“艺术作品”是NEA的核心项目。基金会对“艺术作品”的资助，不仅仅因为它是符合最优秀标准的艺术创作，同时这一创作要具备“适合公众参与的多元性”、“能够令人终身学习”、“能够令社区加强沟通”等特质。NEA认为优秀的艺术具备这样的催化效应。NEA要求美国艺术和设计组织必须包含其社区全方位的人口特征，这里的人口特征既包括其自然特征也包括其认知特征。为此，NEA尤其欢迎那些明确聚焦于包容性的项目。“挑战美国”主要支持小型或中型组织把艺术延伸到服务水平比较低的地区中特别是那些由于地理原因、种族原因、经济原因或残疾原因不能接触艺术的人群。该类别的项目尤其注重参与性，特别强调项目要以其多样化和优秀的艺术作品来吸引公众。“我们的市镇”支持通过艺术帮助社区发展成生动、美丽、富有活力的创意型项目。这一项目的宗旨在于把艺术和文化融入到社区振兴工作中，将艺术与土地使用、交通、经济发展、教育、住房、基础设施和公共安全战略相结合，从而提升当地居民的生活质量、增加区域创造性活动并创造独特的地域感。“艺术作品研究”支持调查艺术的影响力与价值、美国艺术生态的各个组成部分以及艺术与美国生活的其他领域之间的相互作用的研究。

在可供个人申请的项目中，有“创意写作”和“翻译”项目。“创意写作项目”资助写作者在小说、诗歌、散文领域的创作，使其有时间来写作、研究、旅行及其职业发展。“翻译项目”资助翻译者将其他语言的作品翻译成英文。这两个项目同样注重参与者的广泛性和影响力的传播。据统计，2014年NEA颁发38项文学创作奖学金，奖金共95万美元。这一项目收到符合条件的手稿超过1300份，获奖者从27岁到60岁不等，遍布美国18个州。

在NEA运作的项目中，面向艺术机构提供资助的“合作协议项目”占有很大的比重。约40%的资助金被授予NEA的长期合作伙伴：州艺术机构（SAAs）和地区艺术机构（RAOs），每年约有4500个社区在此项资助中受益。之所以“合作协议项目”在NEA占有如此大的比重，是因为NEA认为比起直接资助艺术组织或个人，对区域艺术机构的资助更加能够将艺术的影响力传播到更多社区。NEA与州艺术机构（SAAs）的合作项目，要求配套资金必须来自州政府资金，合作伙伴必须是美国50个州和六个特区的艺术机构，非营利组织可以与州艺术机构合作。地区艺术机构（RAOs）是由州艺术领袖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建立的、私营的非营利组织，致力于给公众提供跨越各州界限的、丰富多样的艺术体验。地区艺术机构鼓励和支持艺术项目在区域层面的发展，他们对每个地区的特殊需求作出反应并协助艺术基金会和其他基金在各州范围内分布项目。NEA还为各州和地区的艺术机构专门设立了“国家服务项目”。该项目的资金由国会指定，专注于资助以下领域：民族艺术成就的认识与提升；研究和传播经努力证明州艺术机构和地区艺术机构在提升公共知识、理解艺术对于社会、公民、经济以及其他领域具有重要作用的报告；艺术文化项目的影响分析；对专业艺术工作者作为美国工业的关键推动者的认知；州艺术机构和地区艺术机构培育和推动创新的努力；与其他州、地区或国家实体合作，探索或提升艺术在项目中的作用；促进文化外交与其他国家的活动等。除了与州艺术机构、地区艺术机构合作之外，NEA还与联邦一级的艺术机构合作。例如，2014年，蓝星博物馆参与了NEA的倡议，国防部和蓝星家庭⑨在从美国阵亡将士纪念日⑩到劳工节⑪，向现役军人及其家属提供博物馆免费入场券。在2014年，有2200家博物馆参与了此项目，受益人数约70万，遍布美国50个州和哥伦比亚、波多黎各、萨摩亚三个特区。NEA与国防部合作的另一个项目是“NEA/沃尔特·里德艺术愈合”。该项目启动于2011年，用于资助在沃尔特·里德优秀国家战略中心的创造性艺术治疗，服务于退役军人创伤性脑损伤和心理健康治疗。此外，NEA还持续与总统委员会的艺术与人文项目合作，例如国家艺术人文青年计划奖（PCAH）、国家人文基金（NEH）、博物馆研究所和图书馆服务（IMLS）等项目。为了系统深入地研究艺术对个人、社区以及社会各个层面的益处和作用，NEA研究和分析办公室（ORA）2012年与人口普查局合作、开展了迄今为止全美最大规模的一次“公众参与艺术”的全国调查。从2012年开始，NEA还与经济分析局建立合作伙伴关系，第一次从宏观经济层面衡量美国创意产业。经济分析局创立了一个艺术和文化生产卫星账户⑫，用于计算艺术和文化对于国内生产总值的贡献，研究艺术是如何影响人类生命的各个方面。这个项目根据2012年的最新数据得出结论：估计艺术和文化向美国经济贡献了大约超过698亿美元的价值，约占GDP的4.32%，超过了运输业和仓储业的贡献⑬。

由此可见，以NEA为代表的艺术资助组织和机构所运作的旨在增加公众接触度的艺术资助项目不仅广泛作用于美国的个人、社区和城镇，而且越来越渗透进其他领域，深入影响着美国的社会面貌和经济发展。

三、为实现艺术的卓越性提供一切保障

美国文化之所以能够在全球范围内广泛传播其价值观和意识形态，这并不仅由于它拥有发达的文化产业。“由独立机构中的非营利的大型交响乐团、当代艺术博物馆、舞蹈团、大学和出版社所产出的以卓越为标志的‘雅文化’也同样供应给全世界的音乐厅、文化中心和图书馆……美国的精英主义文化和卓越文化也同样占据主导地位……凭借前卫、反文化和反对现代体制（另类）文化的活力，美国也在对全世界产生影响”⑭。通过追求艺术卓越来证明美国文明的伟大，是美国文化策略的核心，也是美国艺术资助的另一个重要维度。如果说对艺术卓越性的追求，往往因其与文化精英主义、前卫艺术、实验艺术的纠缠导致在申请公共部门的资助过程中受到来自国会、议会以及公民社会的诸多质疑而经常遭遇不顺，那么此时，私人慈善则为美国艺术对独创性、冒险、专业品质的追求提供了丰厚资助。美国艺术之所以能在各艺术领域位于前沿，与各私人基金会的长期资助密不可分。来自美国私人基金会对艺术的专业性、独创性、前沿性的资助，往往长期专注于某一领域，为富有创新精神的艺术家提供甚至包括其生活在内的资助，竭尽所能助力艺术家的创造性活动。在这一方面，安迪·沃霍尔视觉艺术基金会（The Andy Warhol Foundation for the Visual Arts）是一个极好的案例。沃霍尔基金会成立于1987年安迪·沃霍尔去世以后。该基金会专门致力于支持当代视觉艺术创作、展示和文献整理，“尤其支持那些实验性质的、未被充分认可的或具有挑战性质的视觉艺术”⑮。

资助艺术家的创造性活动是沃霍尔基金会工作的核心。其“创意资本项目”致力于对个别艺术家直接提供充足的补助，是基金会的核心项目。该项目开始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因为国家艺术基金会终止了对艺术家个人的资助而设立。用于支持艺术家的实验性、创新性或挑战性的艺术项目，帮助艺术家完成其创新性艺术活动的关键工作，尤其是初始工作。基金会对艺术创新的扶持还体现在其“策展项目”。通过“策展项目”，基金会致力于在关键时刻给予艺术家帮助、展示他们的作品，或者通过为他们创建首个展览、亦或仅仅通过给他们一个机会，能够为他们创作出新作品提供支持。无论是在各大主要机构举办的知名艺术家的回顾展，还是在乡村地区的小场地举办的新兴艺术家展，基金会都给予资助。在所有的展览项目中，基金会对于当代艺术的展示提供了最强有力的支持。在实施展览项目的时候，基金会尤其注重支持那些提供了多样性角度和思考、然而又不太为人所知的艺术家或艺术组织。例如，1992年基金会为艺术家弗雷德·威尔逊举办展览，这是一个突破性的项目。正是这次展览使社会意识到其作品具备永久收藏的价值。通过威尔逊的作品，公众对于过去的传统有了不同的认识，意识到了一个可视的、具备多种可能性的美国历史。

沃霍尔基金会的资助之所以对视觉艺术具有无可置疑的推动力，其工作的杰出之处还在于将目光投向那些影响艺术家创新活动的周边因素。例如艺术家所属的艺术组织、艺术家所在的社区、艺术家遭遇的突发事件等，并为改善艺术家的创作环境而努力。“沃霍尔倡议”项目的设立源于基金会在服务于视觉艺术家个人的过程中，逐渐意识到对于经常为生存奋斗的艺术家而言，小型视觉艺术组织对他们的创新而言，至关重要。沃霍尔基金会给予选中的中小型视觉艺术组织12万5千美元的资助和专业的咨询服务，目的是帮助这些团体获得更稳定的财务基础、从而改善他们为艺术家提供的服务。对于这些团体的领导人，基金会召集两年一度的会议，为他们提供网络、工作坊以及非营利管理顾问等培训课程。基金会对这些新兴艺术家所在的社区也给予重要的资助。例如基金会实施的著名的“排屋计划”是一个位于非洲裔美国人心脏社区的公共艺术项目。该项目旨在资助创作与非洲裔美国人历史和文化有关的艺术作品、并将他们的创作与所在的社区联系起来。“艺术家住宅项目”也是安迪·沃霍尔视觉艺术基金会重要的项目类型。这是基金会帮助艺术家深入其职业生涯、创作新作品的最直接方式。这一项目的经典案例是达拉斯圣安东尼奥的佩斯艺术中心。每年，佩斯艺术中心的客座策展人会挑选九位艺术家在这里度过两个月。在此期间，艺术家将受到慷慨的福利待遇，从居住到规模齐整的工作室，以及旅行的费用。佩斯艺术中心以其对全世界艺术家都具有的强烈的吸引力而知名。“紧急补助”项目的设立是受到两次重大的国家危机的影响：2001年9月11日的恐怖袭击和2005年夏天飓风卡特丽娜和丽塔在墨西哥湾沿岸地区造成重大破坏。基金会在此期间除了向警察、消防员和急救医务人员提供援助外，还向受到伤害的地方艺术组织提供帮助。2001年，基金会向32个市中心艺术组织提供了70万美元的紧急援助。2006年飓风过后，基金会工作人员多次前往墨西哥湾地区，评估当地艺术组织的受损情况。从2006年1月到2007年4月，基金会共资助墨西哥湾地区艺术组织185万美元，用于支持艺术组织的恢复和重建以及资助艺术家的工作、住房、工作室⑯。

除了对艺术家及艺术家所在的艺术组织和社区提供资助之外，安迪·沃霍尔视觉艺术基金会还直接资助影响艺术家工作和生活的领域。最近几年，基金会持续关注的两个领域是：卫生保健和住房。基金会认为，由于艺术家往往是自我雇佣、兼职或自由职业者，他们大多属于保险额度不足的群体。因此，基金会为“今天工作/自由职业者联盟”提供了相当规模的资助。该组织是一个向包括艺术家在内的低收入者提供低成本健康保险的非营利组织，并执行艺术家推广计划。为了改善艺术家的居住情况，沃霍尔基金会还资助一个总部设在明尼阿波利斯的非营利房地产开发商，由该开发商执行“艺术空间项目”，为全国艺术家提供低收入居住建筑。在沃霍尔基金会的资助下，该项目在全美房地产最具竞争力的纽约市开展。这是因为鉴于纽约高昂的生活成本，越来越多的艺术家正被迫离开纽约，因此该项目的实施受到艺术家的热烈欢迎。

“艺术写作”项目是近几年沃霍尔基金会设立的项目，旨在资助艺术批评和关于视觉艺术总体的写作。基金会认为，艺术世界已经全球化，艺术记者以及批评家为了全面关注艺术世界必须定期进行昂贵的旅行，然而对于艺术批评和期刊的资助却急剧下降。基金会认为艺术写作是一个蓬勃发展的视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公众而言，也是易于接触并相对理性的部分。因此，“艺术写作”项目鼓励和奖励那些出色的艺术写作。这个项目有两个部分：一是资助写作者，无论他是从事书籍写作还是论文以及新媒体的实验性写作；二是资助非营利艺术出版物，帮助刊物实现财务稳定，增加读者或观众，探索新的出版形式，以及建立新的伙伴关系和分销渠道。

通过分析安迪·沃霍尔视觉艺术基金会致力于资助视觉艺术，特别是为那些处于实验阶段的、富有挑战性的艺术创作提供资助的一系列举措，我们可以看到来自私人领域的艺术资助为美国艺术的卓越性追求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是美国艺术得以在市场体系、公共服务之外保有活力的关键所在。

四、结 语

美国有着全球规模最大的慈善捐助体系。近20年来，平均每年在艺术领域的资助金额达到130亿美元。以私人慈善为主体，由各州、各市负责，去中心化的美国艺术资助机制与美国蓬勃的文化产业、艺术经济以及艺术行业发达的工会系统，共同作用于美国艺术。美国国家艺术基金会自1965年成立以来，虽然在多次文化论争中都处于风口浪尖，但做为联邦一级的艺术事务所，国家艺术基金会不仅沟通各地方公共艺术机构、慈善组织、非营利机构，而且使联邦政府的文化艺术政策进一步明确和落实，持续发挥其特有的影响力。早在肯尼迪时代，美国联邦政府已经敏锐地意识到资助和发展艺术与美国经济保持活力之间的密切关系。2015年美国国家艺术基金会发布的报告显示“艺术是美国GDP和就业的强大引擎，而这一点在过去一直被低估”⑰。在全球经济发展的新形式下，艺术对于美国社会、经济的作用将进一步被揭示，艺术必将受到美国慈善部门以及各级政府公共部门的更多关注。然而，无论美国的艺术资助策略如何调整，艺术的社会影响力的实现和发挥，都离不开对公众性和卓越性的追求。我国的艺术资助机制与美国有着很大的区别，但是美国艺术资助如何实现其公众性和卓越性追求、使美国艺术成为具有全球竞争力的软实力的举措仍然有不少值得我们借鉴之处。

注释：

① （日）渡边靖，金琮轩 译：《美国文化中心：美国的国际文化战略》，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134页。

② （日）渡边靖，金琮轩 译：《美国文化中心：美国的国际文化战略》，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24页。

③ （法）马特尔，周莽 译：《论美国的文化:在本土与全球之间双向运行的文化体制》，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14页。

④ （法）马特尔，周莽 译：《论美国的文化:在本土与全球之间双向运行的文化体制》，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110页。

⑤ （法）马特尔，周莽 译：《论美国的文化:在本土与全球之间双向运行的文化体制》，北京：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304页。

⑥ Mark Bauerlein and Ellen Grantham, eds.National Endowment for the Arts: A History,1965-2008. Washington, DC: National Endowment for the Arts, 2009, P1.

⑦ Bill Ivey. Foreword to National Endowment for the Arts, 1965-2000: A Brief Chronology of Federal Involvement of the Arts. Edited by Katherine Wood and Barbara Koostra.Washington, DC: National Endowment for the Arts, 2000, P 5.

⑧ National Endowment for the Arts 2016 Annual Report, https://www.arts.gov/about/annualreports, P3.

⑨ 2009年由军人配偶在美国建立的一个全国性、非盈利组织，为包括现役军人、国民警卫队和预备役军人以及他们的家庭、亲人和朋友提供服务。

⑩ 美国的一个纪念日，时间为每年5月的最后1个星期一，用以悼念在各战争中阵亡的美军官兵。

⑪ 美国的法定节假日，时间是每年9月的第1个星期一，用以庆祝工人对经济和社会的贡献。

⑫ 卫星账户是与国民经济核算体系中心框架分开但是又与这些账户相联系的一个会计核算系统。艺术和文化生产卫星账户通过识别和分析美国经济分析局现有的数据设立，可以将艺术和文化数据集中，描绘出一幅对国家和联邦政策制定者、企业、艺术组织、分析师、经济学家和其他人有价值的统计图。

⑬ National Endowment for the Arts 2014 Annual Report，https://www.arts.gov/about/annualreports,P12.

⑭（法）弗雷德里克•马特尔：《论美国的文化：在本土与全球之间双向运行的文化体制》，北京：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448页。

⑮ Joel Wachs and Sherri Geldin. Introduction to The Andy Warhol Foundation for the Visual Arts 20-Year Report 1987—2007 (Vol. 1) [EB/OL]. New York: The Andy Warhol Foundation for the Visual Arts, 2007,P 9.

⑯ The Andy Warhol Foundation for the Visual Arts 20-Year Report 1987—2007，http://warholfoundation.org/foundation/anniversary.html,P 21.

⑰ 郑苒：《美国国家艺术基金会发布报告显示：文化艺术的引擎作用被低估》，中国文化报，2015年1月19日，第00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