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耶路撒冷“送给”以色列：特朗普为何要这么干

张晓东

以总统等公众人物来命名公共建筑以示纪念是西方社会比较常见的做法，比如纽约以肯尼迪命名的肯尼迪机场或是休斯顿以老布什命名的布什机场。最近，上任不到一年的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也获此殊荣——只不过被命名的这处建筑并不在美国，而在以色列控制下的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邮报》报道称，该市将把一处新建的火车站命名为“唐纳德·约翰·特朗普-哭墙站”，以感谢特朗普在2017年12月对以色列释出的几十年来美国对以最友好的政策：美国政府最终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并将择机把美国驻以色列大使馆从特拉维夫迁往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的归属问题从来都是巴勒斯坦-以色列争端乃至阿拉伯-以色列争端中最关键的问题之一。这座古老的城市是基督教、伊斯兰教以及犹太教三大宗教共同的“圣城”，哪一方都不愿对其放手。

“特朗普火车站”距离犹太教圣地“哭墙”仅有几十米，因此极具政治敏感性。以色列交通部长卡茨说，这座车站以及引入车站的特拉维夫-耶路撒冷高铁最快在2018年春天就可以建成。

历史性的决定

尽管早在1980年以色列就通过立法形式确认了耶路撒冷的首都地位，并且也在实际中将耶路撒冷作为该国的政治中心进行运作（比如以色列的绝大多数政府部门都设立于此），但在国际社会中，这一做法并未得到广泛认可。

1980年的联合国安理会478号决议规定，所有联合国会员国都应当将大使馆撤出耶路撒冷，设在该城以西的以色列经济中心特拉维夫。到2006年底，耶路撒冷市内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联合国会员国的大使馆。

即使作为西方阵营里公认的最“亲以色列”的国家，美国也从未在耶路撒冷設立过大使馆。有美国媒体报道称，自从美以建交以来，美国驻以大使馆一直设立在特拉维夫的哈雅克街第71号，未曾变动。

此外，美国在耶路撒冷单独设立了一个具有特殊地位的领事馆，由美国国务院直辖——但这也是历任美国政府能够给出的最优惠政策了。

在过去，耶路撒冷地位问题常常被美国总统和其他政客们用来当做获取政治利益的筹码，比如向美国犹太人社团索取政治和金钱支持等。实际上，包括比尔·克林顿、小布什以及奥巴马在内的前三任美国总统，都在非正式场合允诺过要将大使馆迁往耶路撒冷，不过都从未兑现——他们都明白这一举动背后的巨大意义以及可能带来的后续影响。

然而特朗普作为一位非典型政客，“不按常理出牌”似乎也在意料之中。这一次，他向全世界的犹太人兑现了以往数任美国总统开出的“空头支票”：2017年12月初，特朗普宣布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的首都并签署了将美国使馆从特拉维夫迁往耶路撒冷的行政命令。

这一做法不仅仅遭到以巴勒斯坦为首的阿拉伯世界的强烈抗议，还引发了美国不少西方盟友的一致反对——毕竟这是一个打破现有平衡、挑起争端的举动。

从2017年12月18日和21日联合国安理会和联合国大会的两场投票来看，“美国加以色列”对抗全世界的局面已然形成。包括英国首相梅、法国总统马克龙和德国总理默克尔在内的美国亲密盟友一致表示了反对，美国似乎受到了全球孤立。

不过这种孤立在美国持有霸权的情况下并无约束力。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尼基·海莉在2017年12月21日投票前向全球多国发出了大规模威胁：凡是投票反对美国立场的国家将被中断来自美国的援助，并将在日后遭到报复。

由于美国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之一，美国代表还在安理会投票中行使了“一票否决权”。特朗普迁移大使馆的计划将会继续下去。

点燃炸药桶？

耶路撒冷议题在中东和平进程中的分量显然是不容小觑的。如果说以往的美国总统们都是在打着中立的旗号私下偏袒以色列，那么特朗普显然是撕破了脸皮，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很难想象巴以和谈还能怎么继续下去。”巴勒斯坦和谈专家哈里斯·艾奥马表示，特朗普不顾一切触碰红线的做法，让伊斯兰世界很难冷静。他认为，那些曾经试图跟特朗普政府交好的伊斯兰国家领袖，现如今也不得不出来表态。

有意在中东地区争雄的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就威胁说，土耳其将报复性地在东耶路撒冷的巴勒斯坦人聚集区开设使馆，并且有可能与以色列断交。

加沙地带和约旦河西岸地区2017年12月以来已经爆发了数轮由巴勒斯坦人组织的反美、反以示威，这些抗议者与以色列军警发生冲突，造成了不少伤亡。在其他一些国家，示威者们包围了美国大使馆，演变成了骚乱。

《纽约时报》的卢米尼·凯马奇撰文分析称，耶路撒冷问题乃至巴以冲突向来都是极端主义者用来进行反西方宣传的工具之一。“将穆斯林社群塑造成美国霸权下的受害者，是极端组织招募成员和笼络人心的有效方式，”凯马奇认为，美国在耶路撒冷问题上最终一边倒地偏向以色列将使得全球反恐形势恶化。“基地”等恐怖组织都已经宣布要对美国和以色列进行报复。

承认耶路撒冷作为以色列的首都还让本已咄咄逼人的以色列右翼获得了来自美国方面的绿灯。美国在巴以政策上的全面偏袒，使得以色列右翼嗅到了进一步掌控地区全局的可能。

巴以问题专家大卫·海菲格认为，“两国方案”在现今的局势下已经不具存在基础。由以色列全面主导的“一国方案”或将慢慢成为现实——在以色列建立之初，联合国倡议的是“一个以犹太人为主的以色列国、一个以阿拉伯人为主的巴勒斯坦国”的两国方案。然而随着以色列的逐渐壮大，它占据的地盘也越来越多，巴勒斯坦人将不得不面对“只有一个以色列国”的未来。

特朗普的小算盘

虽然特朗普常常因为不按常理出牌而给世界带来“惊喜”，但这一次的耶路撒冷事件还是着实让人吃惊。不少美国媒体报道称，特朗普本人并非事件的主导者，在背后全力推进此项议程的是特朗普的女婿贾里德·库什纳。

美国Politico 新闻网援引白宫内部人士的消息说，在承认耶路撒冷作为以色列首都这件事情上，贾里德·库什纳不仅仅是主要推手，“甚至这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他的主意”。

Politico网站分析称，除了库什纳家族本身的犹太人背景外，他本人也试图借此巩固他在白宫内部的话语权。2017年7月上任的新白宫幕僚长约翰·凯利被认为手腕强硬，并有一揽大权的野心和决心，这将会威胁到库什纳作为总统高级顾问的地位。

正因为此，即使在美国国务卿蒂勒森和国防部长马蒂斯同时反对的情况下，库什纳还是设法将风吹进了总统的耳中。

对特朗普而言，在此刻“搞出一个大新闻”也有益于提振他的支持率，尤其是在他所仰赖的保守派选民这一侧——对这些亲以色列、反阿拉伯的选民而言，特朗普不同于以往总统的行事风格正是他们投票给他的一大原因。

比如这条消息才出没多久，在美国有权有势的犹太人社团立马就包下了《纽约时报》的整版广告来致谢特朗普，表示他是一位“说到做到”的好领导——不像以往那些“光说不练”的美国总统，特朗普真的把耶路撒冷“送给”了以色列。

《以色列时报》撰文称，特朗普早在还未当选总统时就显示出他对以色列的青睐。他在2013年就专门录制视频表达对以色列强硬派领袖、现以色列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的支持。除此以外，他的女儿女婿以及外孙也都信仰犹太教。“（特朗普）显然是共和党内最亲以色列的人物”，该报这样写到。

值得注意的是，特朗普的“认都”计划以及随之而来的大使馆迁移工作也不会来得如想象中那么快——精明的特朗普实际上也给自己留了后路。Politico网站认为，如果白宫方面诚心想尽快成事的话，直接把美国驻耶路撒冷总领事馆升级为大使馆，把位于特拉维夫的现大使馆降级即可，根本不必另寻新址。

白宫在早前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并未有确定新馆的大致位置。因涉及人员和安保议题，新使馆建设及搬迁甚至将耗费数年。这意味着一旦政治风向有变或是为了适应2020年连任竞选，特朗普完全可以通过搁置的方式让这项议题不了了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