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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的祖母房(组诗)

2018-01-24恩雅旦史才

壹读 2018年11期
关键词:古寺猎狗群山

恩雅·旦史才

母亲节

电话的另一头

传来布谷鸟的叫声

我知道母亲又弓着腰

在那片土地上

重复着千年不变的动作

其实母亲不知道有个母亲节

在她心目中自从生下我的那天

就开始过着母亲节

过着喜悦与眼泪参半的母亲节

当我哭喊打闹时

母亲就用最纯净的乳汁催我入眠

当我病魔缠身时

母亲就用最纯净的泪水祈求神灵

如今在电话的另一头

母亲的腰间盘偶尔复发时

传来一声“啊呀喂”的叹声

那是我心中最痛的母亲节

今天在宜底峡谷光秃的土地上

母亲依旧像往常一样忙碌着

种下新一年的庄稼

种下对这片土地的爱和远方的思念

那是母亲心中最快乐的母亲节

父爱

在我的母校

很少拍照的父亲

偷偷打开手机摄像头

趁我不注意时

镜头对准我的背影

我一个不经意的转身

留下了铁证

在我的故乡

在我的故乡,一天很短

短得只剩下,雄鹰的一声长鸣

太阳就从这座山头,走到那座山头

天就黑了

在我的故乡,一个月很短

短得只剩下,鹧鸪的一声叹息

月亮就从月头,走到月尾

天就亮了

在我的故乡,一年很短

短得只剩下,布谷鸟的一声问候

河边的小草枯了又绿,绿了又枯

庄稼熟了

猎狗的身份

在垭口

最后一条打盹的猎狗

悄悄离去

大山真的空了

就像满脸惆怅的天空

雨却不屑一顾

不可一世的猎狗

住进了别墅

穿着城里孩子的衣裳

像是一条失去反抗的猎物

仰望着黑夜的星空

忘了大山里主人的口哨

忘了寨子里

驱逐漂泊魂灵的使命

忘了自己

忘了自己的身份

重生的祖母房

这个古老的祖母房里

一直念诵着一群人的名字

甲阿才,根底敏,鲁若培措,纳久玛

古布,克米

那克才,甲初每,布尔若,根迪敏,

斯格若,纳久玛,古么久,嗯特每

才尔草,梅曹,几史,苦尼

那克布,古么塔

怎尔若,布尔若

普尔若,甲尔若

……

这是宜底恩雅家族的祖先

他们曾在这个祖母屋里

在松明火光下

一遍遍讲述着鲁依畏甲若的故事

三十年前,年轻的父亲

凿开远古墙壁

打开了祖母房的

第一扇窗

三十年后,父亲选定一个好日子

笨重的墙壁贴上瓷砖

为古老的祖母房

举行了一场重生的仪式

祖母房静了

喇嘛寺门口的梅花

正在空中舞蹈

村头的梨子树吐着新芽

父亲手里的苏里玛酒

一次次点燃愉悦的锅庄

祖母房里,回荡着88岁奶奶的祝福

回荡着周岁侄子侄女的笑声

初六总是来得匆忙

村口的轿车,一张张离开了

火塘的火依旧烧的很旺

祖母房却静了

流浪的猫悄悄回来

奶奶跌跌撞撞离开火塘

又把吃不完的剩饭

倒在猫碗里

远去的村庄

故乡

像一杆上了膛的老步枪

当枪声响起时

我该去哪里寻找

我的童年

小凉山的人

这里的人啊总是爱笑

即便在深山老林里

遇见一个陌生人

也会面带微笑

这里的人啊总是爱笑

即便是生命的最后一刻

右手心握着一盏酥油灯

笑着迈向祖先故地

这里的人啊总是爱笑

有时候笑得热泪盈眶

只为不经意间

谈起一件伤心的往事

离开故乡

每次离开故乡

我总是点一碗酥油灯

那不是点亮一个清晨

那是点亮我远行的信念

每次离开故乡

我总是轻轻揉一揉眼睛

那不是灰尘跑进了眼眶

那是对故乡的依恋实在装不下

每次离开故乡

我总是回头再忘几眼

因为我担心某一天

故乡找不到了

我见过群山

噢,我见过群山

我见过群山上的鹰

张开锋利的爪

轻轻抚摸快要死去的伴侣

噢,我见过群山

我见过群山上的麂子

为了尊严

回头冲向猎人的枪口

噢,我见过群山

我见过群山上的男人

以大山作为秤砣

把心交出去

列车开得太快

一座古寺

身披着红色的袈裟

头戴橙黄色的礼帽

静静地站在绿油油的田边

用身躯隔开城市的手和

农村的心脏

我的列车开得太快

一座新兴大楼

立马挡住了古寺千年的身躯

大楼背后栖息着几十架挖机

正在伺机而动

我的列车开得太快

古寺离我越来越远

就像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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