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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中到底有母题吗?

2018-01-23阿默思DanBenAmos张举文

民间文化论坛 2018年4期
关键词:汤普森母题

丹·本-阿默思(Dan.Ben-Amos)著 张举文 译

对母题的批评与辩护

没有某种草率冲动是提不出标题中的质疑的。毕竟,在斯蒂•汤普森出版《民间文学母题索引》①Stith Thompson, Motif-Index of Folk-Literature. 6 volumes. Folklore Fellows Communication No. 106-9,116-7 (Helsinki: Suomalainen Tiedeakatemia, 1932-1936) and idem, Motif-Index of Folk-Literature. 6 volumes.修订扩充版(Bloomington, IN: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55-1958).(以下简称《母题索引》)二十五年之后的今天,他的学生和其他民俗学家已经分析了一个又一个民间传统中的母题,并以其母题索引写出若干本书和博士论文——其数量之多得用一本专门的工具书列出其全部书目。②David S. Azzolina, Tale Type-and Motif-Indexes: An Annotated Bibliography, New York: Garland, 1987.此时,怎么可能怀疑民俗中母题的存在呢?这些年来,“母题”的概念已经引发出一系列可靠的研究工具的出版,③最新出版物是 Reginetta Haboucha, Types and Motifs of the Judea-Spanish Folktales. The Garland Folklore Library Vol. 6 , New York: Garland, 1992).并已经成为民俗学学科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以至于理查德•道尔逊宣称其为民俗研究的“必备”,并视其为“确立任何叙事元素的民俗本质的最可靠方法”④Richard M. Dorson, "Africa and the Folklorist," in African Folklore, ed. Richard M. Dorson, Garden City,NY: Doubleday, 1972, p. 46.。

然而,提出这个质疑是必要的。因为,尽管母题分析已在二十世纪上半叶成为民俗研究的里程碑,但是,这一路径对口头文学和传统动力的本质并没能做出有实质意义的阐释和洞见。汤普森本人也会认为,其划时代巨著《母题索引》并不是立意于为民俗(及其存在本身)所带来的许多问题提供任何理论性阐释答案。对于他的这项重大研究的哲学意义,汤普森始终是低调地视其主要为“一个参考性工具”⑤Stith Thompson, ed., Four Symposia on Folklore. Indiana University Publications, Folklore Series No. 8 ,Bloomington, IN: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53, p. 112.。他在完成修订版的《母题索引》后,从反思的角度陈述道:

作为民俗研究中的一个方法,母题索引只是进一步研究的基础。它本身够不上研究。我们并没有对任何所列出的母题进行研究。这部工具书对于未来的民俗研究的关系就如同一部字典对文学作家一样,或者说是地图对那些想要不迷失方向的探险者那样。⑥Stith Thompson, Narrative Motif-Analysis as a Folklore Method. Folklore Fellows' Communications Vol.LXIV, No. 161 (Helsinki: Suomalainen Tiedeakatemia, 1955), p. 9.

但是,将《母题索引》比作一部字典,这与汤普森最初有关《母题索引》的价值、功能和兼容性的表述形成了一个对照。不仅如此,这也表明了两个不同的知识组织体系之间的比较。汤普森早期对其工作的展望是将母题的分类——包括全世界的各个传统,构建成民俗研究的科学根基。他以直接和间接的方式联系到十八世纪有关植物学和地质学的分类体系,认为对母题和故事类型的分析有着类似的必要性,由此,进一步的民俗研究才有可能进行下去。①Stith Thompson, The Folktale , New York: Holt, Rinehart and Winston, 1946, pp. 41 3-5; idem, Motif-Index of Folk-Literature , Bloomington, IN: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55, vol. I, p. 11.

稍后,汤普森试图将《母题索引》的科学贡献做最小化处理,便提出上面所引述的有关字典和地图的类比。不过,这样的对比只有一部分正确。一部字典的确是在对一种语言中的词汇进行随机分类,它既是列举又是分类。但其随机性是基于该语言使用者共同体的历史规范。《母题索引》也是一种随机列举和分析体系,但其列举和分类都不与社会规范对应,而是一个独立的随机体系。汤普森对母题在整个民间文学知识体系中的界定本身始终是有意保持模糊的。早期,他曾试图提出一个清晰尽管是可质疑的定义:“母题是故事中具有贯穿传统力量的最小单元。为了获得这种力量,一个母题本身必须具有非凡和鲜明的特色。多数的母题可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故事中的行动者;第二类是其行动背后的某些事项;第三类是单一事件。”②The Folktale, pp. 415-6.后来,他有意将对母题分类的表述撤回到模糊状态。他曾提及到自己发现,“也许他被问到的有关《母题索引》的最多和最难回答的问题是:什么是母题?对此,没有简便的回答。叙事中有些事项不断被讲述者使用;这些事项是构成故事的核心。这些事项之间的特色无法准确界定。如果这些事项在故事的构建中有实际功用,它们就可被视为母题。”③Stith Thompson, Narrative Motif-Analysis as a Folklore Method, p. 7.作为终极的实用主义者,汤普森这样随意的态度使我们无法指望他提供科学工具所必要的准确性——而那又是他早期所期望的。他承认,不论是对母题的定义还是对其分类都缺乏“任何哲学原则”④同上。。

即便如此,汤普森最初的目标——视母题为一个特定组成单元以助于系统研究——依然体现在他的一些学生的著作中。在这些学生的博士论文中,母题分析的价值是远远大于一部字典所能达到的。例如,厄尼斯特•鲍曼在比较英国和北美的民俗时,构建出一系列复杂的数字表格,依照主题,将母题作为量性单元。⑤Ernest W. Baughman, Type and Motif Index of the Folktales of England and North America. Indiana University Folklore Series No. 20 (The Hague: Mouton, 1966), pp. xii-xiii.道尔逊因为对北美的非裔美国人的民俗的非洲起源表示出疑问,而涉入到一场激烈的辩论中,使他必须基于两个大陆的不同文化中的母题,通过比较性的统计分析,证明他结论。⑥Richard M. Dorson, American Negro Folktales (Greenwich, CT: Fawcett, 1967); Daniel J. Crowley, ed.,African Folklore in the New World , Austin, TX: 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 1977.

诸如此类的情况表明,《母题索引》对母题以数字指定误导了学者们,使他们将数字的定性价值对应于定量价值,并以等量关系假设它们受到定性和数字的限定。这是学术界的转喻(metonymic)思维。母题的数字指定不影响其特质,也没将母题的简单主题描述转换为所期望的最小单元——可这些却被期望能提供有关一个文化或一个文学传统体现的经验性数字信息。因此,这样的阐释分析是基于一个错误假设,由此也导致任何可能的结论无效。⑦邓迪斯曾指出以数字代表母题的不妥当。"From Etic to Ernie Units in the Structural Study of Folktales,"Journal of American Folklore 75 , 1962, p. 96.

在汤普森的追随者之外,对《母题索引》的各种批评言论日渐声高,近年已成为一场反对者的大合唱。麦尔维尔•雅各布斯(Melville Jacobs)在1964年美国民俗学会年会的“主席发言”中,表达了这个合唱的“渐强”之音。雅各布斯在发言中甚至都没给予“母题”一个术语应有的尊严,而是不断将其指代为“那个所谓的母题”。他的嘲笑不仅仅是文体风格上的。他号召追随他的民俗学同仁:

面对这样的现实:汤普森博士的六卷本《母题索引》并没有为世界文学提供任何重要的或有意义的表达内容。民俗学家们还需要去认同、认知,以及学会如何在实践研究的过程中去发现它们,并展示其发挥功用的方式。汤普森的目录式索引,如果说其目的是要探索一个口头文学中的基本表达内容,那么它实际上是以不可用的类别构建起来的。这些母题包括的只是文学风格的某些粗略的特征:它们都是表面特征,因此难以提供核心的表达内容。当然,所谓‘母题’的一个原则性功能是允许行动者以某种风格行动,通常是以较快的方式。①Melville Jacobs, "A Look Ahead in Oral Literature Research," Journal of American Folklore 79, 1966, p. 423.

在雅各布斯的批评中,他表达了对汤普森分类体系的无法理解,并将这种态度联系到他对人类学的风格,②Melville Jacobs, The Content and Style of an Oral Literature: Clackamas Chinook Myths and Tales. Viking Fund Publications in Anthropology No. 26,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Wenner-Gren Foundation for Anthropological Research, 1959.即当时有关功能的概念的不满。③William R. Bascom, "Four Functions of Folklore," Journal of American Folklore 67 (1954), pp. 333-49;Bronislaw Malinowski, "The Functional Theory," A Scientif i c Theory of Culture and Other Essays, 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0, pp. 145-77.但是,在他的尖刻评述中,闪烁着他的还没完整体系化的观点,即,在文化认知体系中,母题既不是宏观的传统中的最小单元,也不是其叙事的再现。“重复原则”是汤普森视母题为“故事中具有贯穿传统力量的最小单元”的根基,④Stith Thompson, The Folktale, New York: Holt, Rinehart and Winston, 1946, p. 415.而这原则常常是分析者,而不是叙事者所关注的。叙事者是从宗教和历史角度来看待行动、个人特征和人物的,而不是从比较角度。例如,围绕耶稣这个人物有一系列母题,围绕文化英雄也有一系列母题,但是,两个系列之间的相似之处并没有进入那些虔诚的基督徒的概念参考框架内,因为他们信仰的是基督的绝对单一性。⑤Alan Dundes, "The Hero Pattern and the Life of Jesus," in Interpreting Folklore. Bloomington, IN: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80, pp. 223-61.如同“神话”一词,母题可以是个描述性和分析性术语,作为一个局外人步入一个新文化的台阶。爱德蒙•利奇曾经指出,“神话不是民族志学者在与原始人群接触时所遇到的一种现象;那些原始人群处于一种神话式或某种‘意识状态’中。”⑥Edmund Leach, "Introduction," M. I. Steblin-Kamensk ij, Myth, Ann Arbor: Karoma, 1982, p. 3.雅各布斯也暗示类似的看法,即,叙事者本人意识不到他们的故事所基于的最小单元。他们是从自己的文化知识角度将行动、个性和非凡的事件视为其自己特定传统的不可分的一部分,而不是从普遍的比较视角来看待自己的故事。

同理,邓迪斯在提出以“主位”和“客位”模式来促进民俗研究时,也间接地讨论了同样的问题。⑦Alan Dundes, "From Etic to Ernie Units in the Structural Study of Folktales," Journal of American Folklore 75 , 1962, pp. 95-105.他的风格不像雅各布斯那样含蓄,但是,他的观点同样重要。他在自己的分析中建议用作为“主位”(emic)单元的“母题素”(motifeme),代替作为“客位”(etic)单元的“母题”(motif)。邓迪斯在其有关学科建设的文章中综合了派克(Kenneth Pike)的和普罗普(Vladimir Propp)的方法。后二者的方法分别在美国和苏联产生于不同的理论框架,形成于不同的历史时期,①有关俄国形式主义的概论研究有:Victor Erlich, Russian Formalism: History, Doctrine, 2n.ed. (The Hague: Mouton, 1965); Peter Steiner, Russian Formalism: A Metapoetics (Ithaca: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84). Kenneth L. Pike著作的修订版见Language in Relation to a Unif i ed Theory of the Structure of Human Behavior, 2nd.ed. (The Hague: Mouton, 1967). 格尔茨(Clifford Geertz)在The Interpretation of Culture: Selected Essays (New York: Basic Books, 1973)中有关主位的文化阐释在认识论上的可能性问题,其相关辩论见Thomas N. Headland, Kenneth L. Pike, and Marvin Harris, eds. Emics and Eries: the Insider/Outsider Debate (Newbury Park: Sage, 1990).但是,他们与索绪尔语言论的共同联系使得邓迪斯将他们的观点合并为一个新的方法,藉此,邓迪斯寻求将对民间叙事的研究从原子单元式的独立方式发展到整体观的叙事研究方式。

在邓迪斯的论述中,单元界定和叙事方法这两个问题有时相互混同。结果,凸显他的重要观点的一些前提性论述没能得到完整的体系化。他吸收了派克有关最小单元“母题素”的界定理论与方法,将其等同于普罗普的功能(function)。这两者之间的对应之所以成为可能,唯一的条件是两者都被视为与作为整体的文化或叙事有关系。派克所提出的,也是邓迪斯所指出的观点是,“一个单元不能被孤立地研究,而必须将其作为一个完整的文化中正在完全发挥作用的多元体系的一部分。”②Kenneth L. Pike, Language in Relation to a Unified Theory of the Structure of Human Behavior. Part I(Glendale. 1954). n. 93: Dundes. "From Etic to Ernie Units." n. 101.这个体系是从文化视角构建起来的。因此,通过吸收派克的方法,为了探索从主位视角的文化层面切割(cultural segmentation),邓迪斯指出,尽管母题不是作为其文化的主题组织单元出现,但“母题素”会存在于其中。

所以,母题分析可能不适于对某文化及其叙事的阐释,但母题素分析可能有益。换言之,通过质疑文学、民俗学和人类学的比较方法是否能提供有益于分析特定文化的阐释性参考,邓迪斯指出,由此综合不同方法,可以使学者为了阐释的目的而去关注一个社会的大社会背景和历史经历。

雅各布斯和邓迪斯分别在各自的文章中批评、修正、抛弃以及重构了汤普森的母题分析方法,但其质疑的核心是对母题的本体论现实的探索。在故事中到底有母题吗?或者说,故事中存在的只是分析的碎片,它们不但没澄清反倒进一步混淆了对传统故事的认知和阐释?“母题”一词是在十八世纪进入到学术批评语汇的,最早出现在迪特罗(Diderot)所编纂的1765年版的《百科全书》。此后,这个词成为音乐、视觉艺术、文学和民俗的重要的批评和分析术语。③有关概述性研究见Dan Ben-Amos, "The Concept of Motif in Folklore," Folklore Studies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 Proceedings of the Centenary Conference of the Folklore Society, ed. Venetia J. Newall,(Woodbridge, Suffolk: D.S. Brewer , 1980) , pp. 17-36 ; Joseph Courtes, Le conte populaire: poetique et mythologie (Paris: Presses Universitaires de France, 1986), pp. 15-40; Ronald Grambo, "The Conceptions of Variant and Motif: A Theoretical Approach," Fabula 17 (1976), pp. 243-56; Jawaharlal Handoo , "The Concept of Unit in Folk Narrative," Journal of Indian Folkloristics 1 (1978), pp. 43-52; Harry Levin , "Mot if," Dictionary of the History of Ideas: Studies of Selected Pivotal Ideas, ed. Philip P. Wiener (New York:Scribner's, 1973), 3, pp. 235-44.在音乐和视觉艺术界,母题是一种重复的乐句或图案,其言语形式可以是帕里(Milman Parry)所界定的术语“程式”(formula):“在同一格律条件下规律性地被用来表达某个核心思想的一组词。”④Adam Parry, ed. The Making of Homeric Verse: The Collected Papers of Milman Parry (Oxford: Clarendon Press,1971), p. 272. Milman Parry 为有效的研究提供了最初的平台,随后他的学生Albert Lord进一步发展了有关研究,并运用多种语言的文学中。John Miles Foley, Oral-Formula Theory and Research: An Introduction and Annotated Bibliography. Garland Folklore Bibliographies No. 6, New York: Garland, 1985; idem, ed. Oral-Formulaic Theory: A Folklore Case Book, New York: Garland, 1990.帕里关注的是荷马式史诗及其合成,所强调的是程式形成的文本条件,而汤普森在其有关母题的定义中几乎没有关注这个问题。汤普森更关心的是内容,而不是形式。他将母题的可能的核心思想细分为实物、人物和行为。但在文学批评中,当然也更是在民俗研究中,这个术语扩延到包括一系列更广泛、更复杂和更冗长的意义,而这些也正是当前学者所试图解析的。

当前建设性的批评

作为一个文献索引工具和一个比较主题研究中的工具性术语,“母题”仍在发挥着有意义的作用,尽管存在之前的批评。这个概念的韧性和复兴的确令人惊讶。虽然有过一段时期对部分关键术语的尖刻批评,但是,“母题”又重新成为学术兴趣焦点。仅从近期的学术出版物中(尽管不是以时间顺序)就可以看出,对里程碑式的《母题索引》的研究有三个明显的方向:形而上的、语义-诗性的,以及形式-语法的。

对《母题索引》的“形而上的”阐释可能与汤普森自己的看法不一致。他是从经验性和目标导向角度来看自己的著作的,尽可能远离任何哲学原则和形而上思想。①汤普森曾经在一次少有的沉思心态中惊叹他自己的著作以及民俗在人类文明中的价值。当时的地点、想法,以及他的年龄无疑影响了他的那种心态和思想,见其论文,"The Challenge of Folklore,"PMU 79, 1964, pp. 357-65.而正是因为与汤普森的思想不一致,史莱姆对《母题索引》试图进行形而上学的阐释才有启发性。史莱姆将《母题索引》视为一种宇宙观,以此提供了对宇宙万物的“完整的数字化或系列区分”。②Gregory Schrempp, Magical Arrows: The Maori, the Greeks, and the Folklore of the Universe, Madison, WI:University of Wisconsin- Press, 1992, p. xvi.但是,因为这些都是无止境的,作为一位优秀的科学家和宇宙论学者,汤普森提供了解释整个宇宙的谋略。“在一个层面,母题宣称其自身的完整性,具体表现在其以罗马字母开头和结尾,利用了一个广为人知的知识体系;但是,如同字母系统之力量——利用有限的字母系列表达无限的音声,《母题索引》永远锁定了通过(理论上无限的)数字进位进一步发展母题的可能性,例如,T541.2.1.1‘生下来手(脚)上有刺的孩子’,其中‘脚’现在是在括号里,但这有可能成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事。”③同上。这正是史莱姆所说的汤普森的母题世界中的形而上学化。在此,似乎有必要将这个对民俗学家有启发意义的概念重构问题留给宇宙论者去进一步讨论。

对母题概念的“语义-诗性”再阐释绝不是针对汤普森的《母题索引》,而是利用了俄国形式主义及其前辈们所用的这个术语。托里切尔在其若干篇论文中详细论述了语义上的母题理论,并在其有关西方诗学的书中简单提到过。④Lubomír Doležel, "From Motifemes to Motifs," Poetics 4, 1972, pp. 55-90; idem, "Narrative Semantics,"PTL: A Journal of Descriptive Poetics and Theory of Literature 1 (1976), PP- 129-52, esp. pp. 132-41; idem,"Narrative Semantics and Motif Theory," Essays in Poetics 3,i (1978), pp. 47-56; idem, Occidental Poetics:Tradition and Progress, Lincoln, NE: University of Nebraska Press, 1990, pp. 144-6.但是,《母题索引》与民俗学所使用的母题术语其实根本没有进入托里切尔的理论思考,而这一点在汤普森的实际操作中则难以彻底隔开。

托里切尔的出发点在普遍意义上是俄国形式主义诗学,在具体意义上是妥马谢夫斯基(Boris V.Tomashevsky)的文学理论,⑤Boris V. Tomashevsky, Teoriya Literatury (Leningrad, 1928); idem, Theorie der Literatur Poetik, trans. Klaus-Dieter Seeman, Wiesbaden: Harrassowitz, 1985. 其中的英文翻译部分见"Thematics," Russian Formalist Criticism: Four Essays, eds. and trans. Lee T. Leman and Marion S. Reis, Lincoln, NE: University of Nebraska Press, 1965, pp. 61-95.并对此以普罗普的形态论方法⑥Morphology of the Folktale, 2nd edition, trans. Laurence Scott and Louis A. Wagner, with introductions by Svatava Pirkova-Jakohson and Alan Dundes, Austin , TX: 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 1968.和冯•怀特(G. H. von Wright)的行为理论①Norm and Action: A Logical Inquiry, London: Routledge and Kegan Paul, 1963; idem, An Essay in Deontic Logic and the General Theory of Action, Amsterdam: North Holland, 1968 .进行了检验。妥马谢夫斯基将母题界定为“一件作品不可缩减的部分的主题;事实上,每个句子都有其各自的母题。”②"Thematics," p. 67.遵循这个原则,托里切尔视母题为“叙事的基础语义单元”③"Narrative Semantics," p. 13 2; see also "Narrative Semantics and Motif Theory," p. 47.。这个定义与汤普森的“最小化”概念有共同之处,但是,这样的母题概念不但没有包含贯穿传统的思想,也没有涵盖非凡性思想。他认为母题是叙事形态学中的变量元素,以普罗普的模式来看,是构成民间故事形态的不可变功能的特例。

现代俄国民俗学家在追随和模仿普罗普的形态分析研究中提出,有必要“回归到母题研究,借鉴结构分析的成果,并认为母题依主题的分布结构是根据句法链接程式的结构而形成的。如果这个程式本身体现了故事的合成,那么母题就是分析的核心单元。”④E. Meletinsky, S. Nekludov, E. Novik, and D. Segal, "Problems of the Structural Analysis of Fairytales," Soviet Structural Folkloristics, ed. P. Maranda, The Hague: Mouton, 1974, p. 91.托里切尔将这些单元分为三个类别:“状态”“事件”“行为”。尽管在做这样的类别区分时托里切尔吸收了冯怀特的行为理论,但这些与汤普森的母题分布结构论(行动者母题;背景行动母题;事件母题)无疑有着相似性。虽然类别不同,但其共同的发展标准都是行为及其实践者。

基于上述三个类别,托里切尔做出四种区分。(a)“描述性母题” :叙述静态的实物或条件;(b)“自然事件母题”:讲述因个体使用实物而带来的变化;(c)“行为母题”和“心理/精神状态事件母题”:描述个体通过行为或意愿有意图并有能力给实物或自己带来变化;(d )“互动性母题”:涉及一个以上的行为实践者之间的互动。⑤"Narrative Semantics and Motif Theory," pp. 50-3. 另 见 Lubomír Doležel, "From Motifemes to Motifs,"Poetics 4 (1972), pp. 55-90; idem, "Narrative Semantics," PTL: A Journal of Descriptive Poetics and Theory of Literature 1 (1976), PP- 129-52, esp. pp. 132-41; idem, "Narrative Semantics and Motif Theory," Essays in Poetics 3,i (1978), pp. 47-56; idem, Occidental Poetics: Tradition and Progress (Lincoln, NE: University of Nebraska Press, 1990), pp. 144-6.所提到的几篇有关他的母题理论的论文。他用了几个具有不同定义的术语,反映了他的理论形成过程中的几个不同阶段。托里切尔试图以自己的母题理论,探索维系微观层面语义分析的结构分析的可能性。他的论文标题《从母题素到母题》,有意区别于邓迪斯的论文《民间故事研究中从客位到主位单元的转换》。⑥Lubomír Doležel, "From Motifemes to Motifs," Poetics 4 (1972), pp. 55-90; 邓迪斯 "From Etic to Ernie Units in the Structural Study of Folktales," Journal of American Folklore 75 (1962), p. 96.他的母题没有宽泛的历史主题范围,而对民俗和文学的比较分析则包括这些范畴。这些母题是一个特定叙事文本的话语中最小的单元,而无论它们与文学历史或主题在不同文化或国家的分布关系如何。

尽管托里切尔的母题理论没有关照汤普森的《母题索引》,但是一群几乎没有共同看法的法国叙事学研究者,却共同转向了普罗普的方法,试图从中寻找到能使他们将母题建立在坚实的理论基础之上的一致体系——其实,汤普森不认为有这样的体系,并将《母题索引》置于“形式语法”的原则上来分析。在对《母题索引》的修改建议中,他们关注的是母题的程式、分类以及再现问题。

即使对《母题索引》进行简单审视便可以发现,汤普森其实没有自始至终地遵循一个原则来对待他在不同传统中发现的母题的言语构成程式。布雷蒙发现了其中主要错误之一,即(如生物学的)“萎缩”(hypotrophy)与“肥大”(hypertrophy)的对比倾向。前者涉及动词的省略——而这是“母题的核心”,①Claude Bremond, "A Critique of the motif", French Literary Theory Today, ed. Tzvetan Todorov,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2, p. 132.只提到主体或多个主体及其特征。后者指母题在形成程式中“将可以分别列出的几个叙事命题综合在一起”。②同上。布雷蒙本人试图对此问题从母题分类及其结构组织方面找到答案。与其相反,麦利丁斯基和库尔德分别提出构建母题形成程式的准确句法模式。麦利丁斯基提出以“行为者—谓语动词—宾语”的程式构建母题,并选择性地常常加入“事物”和“起源”元素。“上帝创造了(天堂之)地球上的人类”这句话可以是对母题程式的一个注释。③Eléazar Meletinski, "Principes semantiques d'un nouvel index des motifs et des sujets," Chahiers de Litterature Orate 2, 1977, pp. 18-24.库尔德以不同的表述提出,以“主语—功能(谓语)—宾语”这一句法串联来构建母题,如同汤普森的母题B11.6.2,“龙护卫财宝”的结构。在此类别中,每个细分的母题可能涉及母题的三个语法部分的任何变异,替换不同的主语,功能或宾语。④Joseph Courtés, "Le motif selon S. Thompson," Le Bulletin du Group de Recherches semio-linguistiques(EHESS) 16 (1980), pp. 3-14.

麦利丁斯基和库尔德提出以与言语母题程式保持一致的方式重构《母题索引》,而布雷蒙则提出重归普罗普的框架来构建母题分类。普罗普的31个功能可以用来做核心类别,或每章的标题,母题便是各个具体案例的变量元素,以其特定文本的承启关系表现出来。

母题的形成程式和分类问题依赖于更本质的再现问题:母题代表的是什么?或者用汤普森的话来说,“最难回答的问题是‘母题是什么’。”⑤Stith Thompson, Narrative Motif-Analysis as a Folklore Method, p. 7.库尔德支持伯特兰德和温森西尼的看法,即母题是文化单元,而不仅仅是叙事单元。⑥Denis Bertrand and Jean-Jacques Vincensini, "La vegeance est une plat qui se mangue cuit," Le Bulletin du Group de Recherches semio-linguistiques (£HESS), 16 (1980), pp. 30-44; Joseph Courtes, "Le motif, unite narrative et/ou culturelle?" ibid., pp. 44-54; idem, Le conte populaire: poetique et mythologie, Paris: Presses Universitaires de France, 1986.以叙事为基础的程式构成和分类为其概念本身设置了局限。因此,为了构建其较完整的意义,对这些单元的阐释以及随后的构建应该涉及整个社会背景,及其在神话和文化中的意义。换言之,他们提出,母题在叙事中的重复出现只是其文化背景之一,因此不是其分析、分类和言语程式构成的唯一基础。

母题还是象征符号?

对《母题索引》的形而上、语义-诗性,以及形式-语法派的批评和再评估关注到一些重要的问题,也包括了对《母题索引》进行理论和实践意义上的可能修订具有重大意义的建议。但是,他们回避了有关母题现实的最根本的问题。其实,最难回答的问题不是汤普森所提出的“母题是什么?”因为,即使可以做出一个逻辑完整而一致的定义,还有必要追问,民俗、文化和神话中有母题吗?蒂姆里奇坚持认为母题“是基于综合判断”的概念。⑦Horst S. Daemmrich, "Themes and Motifs in Literature: Approaches-Trends-Definition," The German Quarterly 58 (1985), p. 566.将它们从叙事或文化中划分出来是基于来自外部视角的比较观察。因此,母题是其凝视者眼中的单元。对此概念的不一致、不同类别中的重复主题,及其“萎缩”与“肥大”的形成程式,都是主观认知和评估的言语表述。

尽管衡量这个问题存在主观性,但还是有必要解释主题在不同文化、社会和历史阶段中持续与重复出现的意义。毕竟,面对世界上诸多民俗与文学,观察者看到的不只是一个海市蜃楼。汤普森所编制的母题分类体系以及蒂姆里奇所概括的文学体系①Horst S. and Ingrid Daemmrich, Themes and Motifs in Western Literature: A Handbook, Tiibingen: Francke,1987.中的主题,的确存在于各种口头和文学言语表达之中。那么,怎样才可能将这些主题上的相似之处联系起来,且不忽略其在世界各文化中的意义,同时又关照到它们的可比性?

在寻求解决由观察的主观性所造成的两难问题时,似乎有必要重温这个事实,即,母题概念是根植于音乐批评和视觉艺术评估的。在乐曲中的副歌和反复出现的旋律乐句,以及在绘画中的图案与模式,都是有着深层的文化和个人根基的感情、思想,以及主题的表面再现。将这个术语借喻性地运用到言语艺术上也无疑将其限定在言语的表面表达上了。但是,这样的言语表面表达只提供了对主题和思想的言语再现,而这样的主题与思想有着特定文化的象征价值。因此,对某文化中的成员来说,不是构建的母题,而是实际上的象征符号才是主题性言语交流的基本单元。维克特•特纳的有关象征是仪式分析的基本单元,及其象征是“仪式行为最小单元,一个仪式语境中的特定结构中的终极单元”的观点,②Victor Turner, The Forest of Symbols: Aspects of Ndembu Ritual, NY: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67, p. 19.可以扩延到整个文化,或者借用他的著作标题,延用于民俗的森林。

从母题到象征符号的转换涉及的不只是术语的替换,而是学术追求的一个更复杂的综合转变。首先,这个转变可以用来回答本文题目中所质疑的问题:民俗中没有母题,有的是象征符号。这些象征符号是在用词语、画面、音声和姿态进行交际时的基本元素。其次,这个转变为理解文化持续和重复的原则——也是导致汤普森的母题界定的原则,提供了一个解释。这些出现在世界各文化的口头故事中的主题、比喻、意象、人物、行动,以及事件对其使用者来说是有意义的,因此,他们在叙事、仪式和娱乐中重复使用。再次,从母题到象征符号的转变可以提供一个基本方法上的改变。《母题索引》中的母题缺少在叙事语境及其文化两方面的阐释力,这不是因为这些母题不妥当、界定不对、不合逻辑,或者形成程式不清楚,而是因为它们完全是人为构建的,不是从实践中被发现的单元。作为文化中的基本构成部分,象征符号提供了阐释的基础,其意义在于去发现。从皮尔斯(Charles S. Peirce)的哲学观来看,象征符号是由定义来阐释的,且正是从阐释中它们才发展出其在文化中的作用地位与意义。

毕纳姆曾试图构建过母题与象征符号之间的关系。但是,不同于本文所提出的命题,他则坚持认为这是两个各具特色的概念。他提出,通过阐释,有些母题可以成为象征符号。他写道:“作为象征符号,许多在寓言中发现的母题大量地用在叙事之外,例如,在宗教仪式中,或是装饰艺术上,其中,母题的象征功能的确部分地发挥着简洁或压缩的指代其所出现的故事模式的作用。以此方式,有些叙事母题在寓言之外的其他文化进程中获得一定的独立性,由此而形成寓言与其他推理方式之间的重要联系。”③David E. Bynum, The Daemon in the Wood: A Study of Oral Narrative Patterns. Cambridge, MA: The Center for the Study of Oral Literature, Harvard University, 1978, p. 80.但是,他认为“将口头寓言中的‘母题’与诸如仪式等其他语境中的‘象征符号’相提并论的学术态度是无法接受的。”甚至觉得“当母题与象征符号同时出现在完全相同的意境中时是无法接受的,尽管常有这样情况。一个象征符号,从本质上说,是一个完美妥当的意义传递者,每当在启用其象征意义的使用者之间被交流时,都有其独特性。但是,一个叙事母题本身没有任何意义,在离开其所归属的故事模式中的其他母题后,‘甚至无法被识别’。”①David E. Bynum, The Daemon in the Wood: A Study of Oral Narrative Patterns. Cambridge, MA: The Center for the Study of Oral Literature, Harvard University, 1978, p. 80.。毕纳姆坚持认为在一个叙事或其他文化承启关系中母题与象征符号各具特色,而我认为,这两个概念属于两个不同的范畴。

主题与借喻的象征性价值与母题价值之间的差异需要用事例来说明。对此,我想列举来自两个不同文化的例子。有关人转变成其他生命形式的母题有很多,也很详细。D100-D199一章中有:“转变:人到动物”;D130“转变:人到驯化野兽(哺乳动物)”;D150“转变:人到鸟”;D170“转变:人到鱼”;D180“转变:人到虫”;D190“转变:人到爬行动物和混杂类动物”。其中每个泛指的类别都列出许多相应的物种和动物,表明在不同文化中存在的人类转变的叙事总信息库。

理论上说,在《母题索引》中的这个部分有可能将动物世界的所有动物都列举出来,但事实并非如此。首先,是对动物的环境选择,尽管生态学并未对动物做出最严格的界定。对某些人的叙事性、宗教性和政治性比喻包括对人转变成动物的描述,而那些动物是他们通过传统或宗教文本所熟悉的。因此,如汤普森所暗示的,D112.1“转变:人到狮子”出现在没有狮子的爱尔兰和冰岛神话中。其次,除了在选择这些动物时对生态因素的考虑外,也存在一个象征性因素。人们常常讲述,并相信这种转变,认为这是获得超人力量的方法。因此,人们讲有关人类转变成这些具有超人力量的生灵的故事,这与他们的信仰体系是一致的。那种力量不一定是身体上的,而是象征性的。在尼日利亚南部的埃多人的故事中,最流行的是人转变成鸟(D150),因为,根据埃多人的信仰体系,鸟是巫师转变过来的。在该文化中,占卜者是最可能获得巫术般转变的人,但他们并不是把自己转变成最身强体壮的动物,如大象(eni),而是变成灵猫(edi)。 同时,在埃多人的文化中,人们从不把自己转变成机灵鬼式的动物,如乌龟(egui),也不转变成服从于人的家养动物。事实上,转变成弱小动物,甚至是蜥蜴和昆虫,这可能是对违背伦理规范的行为的象征性惩罚。这种转变不代表人的巫术能力,而是一个伦理神灵的规则。不道德的人在来世转变成动物。②Dan Ben-Amos, "Animals in Edo Visual and Verbal Arts," Word and Image 3, 1987, pp. 296-303; idem, "The Animals in Edo Tales," 1988年在波士顿的美国民俗学会年会上宣读的论文。转变是一个社会及其叙事中具有象征价值的行为,因此,对这种转变必须进行阐释,而其本身不能作为任何种类的最小单元。

在有文字的社会中,象征性事件或实物可能成为口头与书面叙事之间,以及不同历史阶段的故事之间的主题互动的一部分。一个突出的例子是鞋的象征意义:出现在犹太预言和忠烈传说中的意象,甚至后来也出现在基督教有关流浪犹太人的故事中。有关二世纪被罗马人处死的十个拉比的“米德拉”(阐释)式故事,已成为犹太仪式中关键的烈士殉教叙事:

当神圣的天主创造树时,树都长得很可怕,因为都太高了,并且还越长越高。但是当神圣的天主创造铁时,树都谦虚得长矮了,并说:“万能万福的天主啊,创造了可以砍断我们的工具。”

同样,当神庙被毁坏后,那一代人中高傲的成员炫耀说,“看看,神庙被毁坏后是什么样子!我们中还有圣贤长老,他们可以教导世界去学习法律和遵循十诫。”

于是,神圣的天主使罗马皇帝直接从圣贤长老那里学习《摩西律法》。罗马皇帝先学《创世纪》,一直学到《出埃及记》,其中的开头话是,“你在百姓面前所要立的典章是这样”(《出埃及记》21:1)。当他看到“拐带人口,或是把人卖了,或是留在他手下,必要把他治死”(《出埃及记》21:16)时,他马上命令他的皇宫都放满鞋,并向以色列的十个最重要的圣贤布道。

[另一个版本]“皇帝把房子的墙上都挂满了鞋。然后请来西蒙•本•加玛利尔拉比和向他挑战的人,并说,‘如果一个人绑架了以色列的孩子,并把他卖掉,有什么法律来对付这个人?’他们回答道,‘他该被处死’。皇帝说,‘如果这样,你们都该被处死。准备接受来自天堂的判决吧’。他们问皇帝,‘有什么根据?’皇帝回答,‘因为约瑟的兄弟把他卖掉了,如经文所写,“然后他们把约瑟卖掉了”(《创世纪》37:28),而且还写道,“因为他们为了银子卖掉了有道德的人,为了一双鞋卖掉了穷人”(《阿摩西》2:6)。’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邪恶的人把墙上挂满鞋:为了让圣贤们认识到约瑟的兄弟为了什么而把约瑟卖掉,如经文所写,‘一双鞋’,也就是说,‘为了一双鞋的钱’。”①"Midrash Eleh Ezkerah, or The Legend of the Ten Martyrs," in Rabbinic Fantasies: Imaginative Narratives from Classical Hebrew Literature, eds. David Stern and Mark Jay Mirsky (Philadelphia: The Jewish Publication Society, 1990), p. 147, and note 1, p. 161. 有关这个传说的其他译本,见Micha Joseph bin Gorion,Mimekor Yisrael: Classical Jewish Folktales. 简编和注释版(Bloomington: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90),pp. 156-62. 包括进一步参考书目。Hayim Nahman Bialik and Yehoshua Hana Ravnitzky, eds . The Book of Legends: Sefer Ha-Aggada: Legends from the Talmud and Midrash, trans. William G. Braude, New York:Schoken Books, 1992, pp. 238-42.

翻译了这个“米德拉”故事的斯坦恩(D. Stern)指出,“尽管《创世纪》37:28只是提到约瑟被卖给以实玛利人(Ishmaelites),卖了二十舍客勒银子,但是用钱买鞋的这个传说却是古老的,印证了巴勒斯坦的阿拉姆语译本《圣经》是来自以色列的《妥拉》,而《创世纪》37:28,以及《西布伦》4中的《十二族长遗训》,明显基于《阿摩司》2:6,还可能是《阿摩司》8:6,里面都有约瑟的故事。”②Rabbinical Fantasies, op. cit. p. 161.鞋及其价钱成为一系列叙事段落中的核心象征意象,将卖掉一个人、坚守忠贞,以及殉道烈士与神圣惩罚联系到一起。中世纪的有关流浪的犹太人的传说也又重新出现了同样的象征范式。③George K. Anderson, The Legend of the Wandering Jew (Providence, RI: Brown University Press, 1965);Joseph Gaer, The Legend of the Wandering Jew, New York: Mentor Books, 1961; Galit Hasan-Rokem and Alan Dundes, eds. The Wandering Jew, Bloomington, IN: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86.从母题Q502.2中析出的“流浪艰难的铁鞋被磨破了”可以提供一个参考文献切入点,但没有表达出鞋,不论其多么不重要,在叙事情结中所具有的象征复杂性。

尽管在全世界的民间传统中所出现的是象征符号,而不是母题,但母题的概念仍然对民俗学研究有一定目的性作用——作为文献参考的检索点。如果《母题索引》是像汤普森所说的那样是一部字典,那也只是基于他自己构建的单元的字典,是一部发明出的词条的字典,其分类也是他发明出的,目的是为了储存和查找文献信息。对特定文化和传统中的主题及其象征价值的阐释,都需要对所使用语言、叙事的语境,以及表演的仪式进行深入研究。如同一种语言中的词汇,其单元应该由故事讲述人或歌谣的演唱者来辨认,他们可以辨认出可重复的主题、人物、行为和比喻。一旦成为其恰当的承启关系中的文化象征符号,这些单元便可以被分析、比较,以及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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