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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舶来品”与“中原制造”说
——试论汉晋出土的掐丝、金粟带扣

2018-01-23刘燕

文物鉴定与鉴赏 2018年12期
关键词:舶来品辟邪匈奴

刘燕

(北京服装学院,北京 100029)

目前国内外考古发掘出土的汉晋掐丝、金粟带扣总计5件,分别出土于新疆焉耆的西汉墓[1]、大连营城子的东汉墓[2]、朝鲜平壤石岩里的东汉墓[3]、安徽寿县东汉刘延墓[4]以及湖南安乡西晋刘弘墓[5]。这几件带扣的装饰手法和纹饰极其相似,可能是出自同一地、同一批工匠之手。而目前国内学者就出土的这类带扣的来历问题主要有两种倾向,一种是域外“舶来品”,一种是“中原制造”仿制品。一方面这种采用掐丝、金粟工艺制作的带扣,其形制和工艺都充满了异域的味道,与中国传统风格相异。另一方面汉晋时期中外文化交流频繁,陆上、海上丝绸之路的开通,加之先秦时就已存在的欧亚草原之路,使得民族与民族之间交流的距离缩小,文化上得以相互吸收、融合,这也就使得带扣的来源变得更加复杂了。

1 “舶来品”之说

汉晋所出的掐丝、金粟带扣究竟为“中原制造”还是“舶来品”?首先应明确带扣的来历。孙机先生认为这种前椭后方类型的带鐍为匈奴、东胡革带的扣具,且同类型的带扣在准格尔旗西沟畔战国墓、呼伦贝尔盟陈巴尔虎旗完工西汉鲜卑墓以及内蒙古土默特左旗讨和气墓均有出土[6],只是装饰题材与材质有所区别。另外,有学者认为平壤与营城子出土的带扣为高规格具有匈奴艺术风格的文物,系乌桓盗掘匈奴大墓之物,后流传至两地,而非汉地所有;焉耆所出土的带扣其制作者为东迁新疆天山的乌禅幕工匠,是他们将中亚的黄金工艺传入到天山南北的[7]。也就是说这几例带扣的形制实质源于匈奴、鲜卑等草原民族,有别于中原革带使用的带钩。而从制作工艺上讲,带扣上所使用的掐丝、金粟工艺最早见于两河流域乌尔王陵(公元前2600)所出的一件黄金匕首上[8],其后,在北亚的阿尔赞国王谷,以及中亚阿富汗的黄金之丘以及南亚古印度都出土过类似工艺的金饰。在我国最早使用这类工艺的例子是广州象岗山南越王墓(公元前122)出土的金花泡。而孙机先生认为它们是西方工艺品,极有可能非本土制作[9]。那么,可以试想掐丝、金粟的制作与焊接工艺的技术门槛较高,在汉以前及汉晋时期中原以外的域外地区金属工艺已相当成熟,故有理由怀疑这几例带有匈奴艺术风格的带扣可能为“舶来品”,并经欧亚草原之路或丝绸之路由北方传入中原。

2 “中原制造”之说

再回到带扣的形制问题上,前文提到其形制是具有匈奴艺术风格的,但带扣上的纹饰尚未论其归属,各考古报告都言“龙纹”金带扣,而有的考古报告描述龙纹上似有翼[10],且细查龙纹还有单角双角之分,这不得不让人联想起流行于汉代的“天禄”“辟邪”两种神兽。它们一般刻有双翼,常作为镇墓兽成对出现,双角者为天禄,独角者为辟邪[11]。那么,这几件带扣中的龙纹是否与“天禄”“辟邪”存在联系呢?有学者认为汉代以来的龙与狮首翼兽相互影响,同时改变着它们各自的形象,这种改变一方面体现在“天禄”“辟邪”的“龙化”,一方面是“龙”增添羽翼,两者很容易相混[12]。龙纹是中国艺术的典型主题,“天禄”“辟邪”虽源于中、西亚,但与中、西亚的狮首格里芬或带翼狮子在造型上有所不同,况且其名称被赋予了“中国化”的寓意,应当是经过改造的本土化产物。如此看来,“天禄”“辟邪”与同时期龙的造型相混应该是外来文明与汉文化融合之初出现的现象,故这几例带扣很可能就是这种文化交融下中原地区的产物。

况中原统治阶层对域外珍品十分喜爱,毕竟“任何外来风格,一旦受到欢迎,马上就会引起仿效,买方可以照单做,卖方可以投其所好。有仿造就有改造……汉代的诸侯王陵,特别喜欢异国情调,这在当时是一种风尚。比如南越王墓的银豆和玉来通就是这种混合风格的典型”[13]。另外,有学者还指出战国晚期至少赵、秦等国的工匠已经参与制造欧亚草原风格的动物牌饰,并在仿制过程中动物纹不断出现变异[14]。这一方面反映了王公贵族好尚域外之物的猎奇心理,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在这种需求状态下被激起的“仿制风”,并且这种“仿制风”早在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了。

观察这几例带扣可知其装饰手法采用了锤揲、镶嵌、金粟和掐丝焊接,其中掐丝分为圆丝和扁丝,扁丝用做镶嵌外围,而圆丝则做为单独装饰且决定着龙的形态和金粟的分布。同种装饰手法也见于汉代其他墓葬中,如陕西西安的金灶、安徽合肥“宜子孙”金饰以及河北定县金辟邪、金羊群、金龙等,这些金饰都具有中原本土化特征。有学者认为天山北麓博尔塔拉发现的一件帕提亚艺术风格的耳环制作工艺与新疆焉耆的带扣相同,为乌禅幕工匠所制作。而同出乌禅幕工匠之手的还有哈萨克斯坦卡尔加里(the Kargaly burial)游牧贵族墓的金耳坠以及蒙古高勒毛都匈奴贵族墓的四瓣金花[15]。相较之下会发现,这些遗存制作难度远不及带扣的精湛,且两者的装饰手法也不尽相同。很显然相当时期中原周边地区出土的同类金饰中几乎找不到同时具备几种工艺的例子。此外这种镶嵌“青碧、闵瑰饰”的装饰特征,为汉代所习见,而西方当时在金器的镶嵌筐内常填以珐琅釉,汉代尚无此种做法[16]。综合上述特点来看,几例带扣极有可能是中原的工匠应统治阶层的要求制作的集几种工艺为一体的特殊工艺品,属“中原制造”。

3 总结

上文对汉晋时期掐丝、金粟带扣的来源做了两方面的分析,不管是“舶来品”说还是“中原制造”说,都具有一定的说服力。具体而言,笔者更倾向于“中原制造”说,但前提是两种说法综合起来讲,即这类带扣很可能是外来工匠或被传授外来技法的中原工匠制作,且具有域外风格的“中原制造”品。

前文谈到乌禅幕东迁,其在汉武帝征和二年(公元前92)投奔了匈奴日逐王,并成为匈奴统治西域的生力军之一。而匈奴与汉的交往,从汉文帝时双方就开始互通“关市”了,就算是汉匈之间发生军事冲突,与匈奴一度终断和亲,但是互相间的物资交流始终没有中断过[17]。即便是推测这种工艺为乌禅幕传入,也无法排除因汉匈之间长期的交流而将这种工艺传入汉地,时间有可能在乌禅幕东迁之前。前面已提到早在公元前7世纪阿尔赞国王谷2号墓,以及近年国内发掘的甘肃马家塬战国墓、新疆哈密巴里坤战国晚期到西汉早期墓中,都有过类似工艺使用的迹象。这一方面说明其传布广泛、流传原因复杂,另一方面也说明从先秦时期这种工艺就有向中原渗透的趋势。综上,笔者以为这类带扣很有可能属于“中原制造”品。不过,还要考虑到其流传原因复杂、出土数量有限、文献记载缺失等原因,具体来源日后可能还有深入探讨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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