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申报》看“一·二八”淞沪抗战中的各方支援
2018-01-23方琼英
方琼英
(广州市荔湾区文物管理所,广东 广州 510140)
1932年1月28日夜,蓄谋已久的日军向上海闸北中国驻军发动攻击,悍然挑起“一·二八”事变,时驻守上海的国民革命军第十九路军奋起抵抗。国难当头,全国民众的爱国激情被激发出来,各地迅速掀起了如火如荼的抗日救亡、支援十九路军抗敌运动。
作为民国四大报纸之一的《申报》,始终站在“救国御侮,一致抗日”的立场。一方面,深刻揭露了日本帝国主义欲侵吞我国土犯下累累罪行的“狼子野心”,激励全国人民一致抗日,抵抗到底;另一方面,则全面报道了我国各方积极支援抗战,从精神上、行动上支持抗日,高度赞赏十九路军及人民众志成城救国御侮的爱国精神,发出了“抗日爱国”的最强音。
1 揭露日军暴行,号召民众救国御侮
日军除了火烧三友实业工厂、捣毁商店、栽赃陷害外,登陆闸北后更是恣意妄为,在上海上空狂轰滥炸,民房纷纷起火,人民的生命如草芥。《申报》对此及时进行揭露,撕开日本国主义“狼子野心”的丑陋面具:日本飞机疯狂地投掷炸弹,上海“夜间子弹横飞,其危险殊有不堪笔述者……日飞机乱掷炸弹,声震屋宇……”[1]惨无人道的日军还将炮弹瞄准了手无寸铁的民众,日机“向闸北方面之商民市场乱掷炸弹,北南林望见我方大批逃难人众,竟抛掷一弹,炸死难民多人……”[2]
面对日军的暴行及真正的“狼子野心”,我国人民有着清醒的认识,批判政府持消极无抵抗政策,“此次日人在沪暴动,焚烧三友工厂,肆行挑衅,复致最后通牒于上海市政府,以解散我国民众抗日救国团体为要挟条件。其强横无理,凡我国民已忍无可忍,乃政府向持消极无抵抗政策,竟犹低首下心,完全承认其要求,以为如此柔顺,即可免祸,岂知日人野心得寸进尺,久成惯技。我愈示弱,彼愈强横;我愈退缩,彼亦紧迫。无抵抗之结果,必召亡国之恨……日本军队种种掠夺侵凌之事实,不一而足”[3]。可见,日本在上海制造事端,其目的之一就是要逼迫政府“解散我国民众抗日救国团体”。
由于“九·一八”事变后,上海各界的抗日运动非常活跃,日帝国主义对此非常头疼,一直在寻机打压中国的抗日运动。此外,“上海为我国的经济中心与文化中心,日帝国主义者威迫上海,即所以扼我整个国家的咽喉,置我全民族于生死线上”[4]。在国家存亡之际,十九路军与义勇军英勇抗击日军的强势进攻,誓死捍卫守土,与日军拼一死战。
更为重要的是,全体国民必须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决心,与敌周旋,庶能为国家争人格、为民族谋生存。否则坐而待亡,国家民族必将陷于万劫不复之境……恳我全国民众军士一致猛醒,准备抵抗,同赴国难”[5],坚决抵制日本的侵略。
2 学生请愿示威开展抗日救国运动
“一·二八”事变发生后,上海各大、中学生纷纷集会游行,组织抗日团体,发表通电,要求政府一致抗日。
日本通牒后,上海市政府以抗日会“组织既未遵法定程序,举动又时逾常轨,扣货拘人,屡滋物议,宣判处罚,严如法庭,甚至登记商货,一律封存,迁延日久……”,宣布取消各界抗日会,引起学生的极大反对,中学抗日会马上向上海市府请愿,要求市政府“①反对市府接受日领抗议;②释放因抗日被捕工友;③保障抗日团体永远公开存在;④反对工部局解散抗日团体;⑤反对工部局封闭中国言论机关”[6]。在请愿得不到回复后,中学联再继续向市府请愿,并决议到市府去严厉质问和联合各界一致反对市府取消抗日会[7]。
自十九路军英勇抗击日军后,上海市民莫不欢欣鼓舞,浦东中学全体学生“共同捐集购买饼干烟酒罐头食物等六十包,由代表五人搭黄包车五辆,送往该军司令部”;交通大学召开留校全体会议,决议“每人捐洋一元,援助抗日武装同胞,并请学校教职员一律捐助……”,由于正当寒假,学校还“通告全体同学回校组织交通救护慰劳各队,实地参加抗日工作”[8]。
除了请愿、捐资捐物支援十九路军外,学生们还充分发挥自己所学专业,亲赴前线开展救护医治伤员工作。上海市中央大学医学院、复旦大学医学院及中法药科医学院等校的同学,发起组织“上海各医药学院抗日战地医事联合会”,赶赴战地“从事救护医治工作”[9]。随着战事发展,伤员越来越多,他们急需救护与医治,各大学义勇军设立后方医院[10]。女大学生简小湄、殷蜀秀、董志生、董佩琼等11人,自“九·一八”事变后,即在校学习看护工作。爆发“一·二八”事变后,“我十九路军奋勇自动抗日,该生等尤为感愤”,经介绍后“入同德医院服务,专事看护受伤将士”[11]。
此外,首都钟英中学因十九路军急需指南针,便外出募捐购置指南针240枚送往十九路军在北京的办事处[12]。
3 工人罢工、商人罢市支援反日斗争
日兵侵犯闸北后,上海总工会马上举行临时紧急执监会议,出席者四十余人,要求“全市各工会,转饬全市工友罢工御侮;通令各工会义勇军整装集中听候调遣;通电国联报告暴日昨日事变经过;令各工会募款犒赏抗日士兵……”[13]在日本商轮工作的中国员工及水手,待船回到上海时,全部离船上岸,一律罢工,导致日本轮船无法行驶,一概不敢开进浦江[14]。
上海市商会也发出通告:“为保全上海中外数百万生灵暨各友邦在华商业起见,含污忍垢,靡所不至,乃敌方毫不悔悟,突于二十八日下午十二时,又袭用占据沈阳之故智,肆行屠杀,充其举动,必欲使亚东第一市场尽数摧残而后快。我商民至此,惟有抱与敌同尽之决心,一直罢市,特此通告。”同时印刷了大批“日军犯境,罢市御侮”的通告,分发各商店张贴门上。虽然有一二间商店还在观望踟蹰中,后来经过市联会各区义勇军劝导,也罢市休业,“各交易所,亦均停止交易,民气激昂,达于极点”[15]。
4 社会各界募捐慰劳十九路军
淞沪抗战爆发后,从1月到3月,上海及全国各地展开了大规模的募捐慰劳活动。
一是各抗日会进行募捐慰劳抗日将士活动。上海市商会发出公告,号召上海民众为“捍卫沪人身家性命而战”的诸将士捐资捐物,“所有捐集捐金物品,均可交由本会转送前敌将士”[16]。公告发布后,各界抗日会纷纷募捐开展慰劳将士活动:有矿灰业同业工会首先认捐一千元,飞花业同业公会认捐五百元[17];有恳业银行捐洋一千元并交由福源庄购办饼干牛肉等前往慰劳[18];有绸缎业先捐五千元,米号业先捐二千元……肠业先捐二百元,鲜猪行业捐猪二十只[19];有邮务工会捐饼干一千磅,牛肉二十箱[20];有新药同业工会因十九路军有伤员急需用药,即马上捐送救护应用药品止血水、碘酒、注射液、棉纱布、橡皮膏等八十余种药品[21];有西颜料业捐赠面包五千包、罐头笋三千罐[22]……短短的时间里,慰劳食品、药品等堆积如山。
当《申报》登出“我军急需交通器具”后,各界纷纷捐赠汽车、卡车、摩托车、脚踏车等各种交通工具,“自本报揭载军部需要运输车辆后,各界捐送汽车汽油者,已有多起”,听说运输军火用钢甲车最好时,上海各银行纷纷将其钢甲运钞车借给军部使用[23]。
二是社会知名人士慷慨解囊支援抗战。前行政院长孙科对日暴行十分愤慨,不仅邀约李宗仁、陈友仁、梁寒操、方振武等商讨解决时局办法,而且当即捐出十万元犒赏十九路军[24];第一特区法院推事程尚丰将自己月俸二百九十六元四角六分转致十九路军[25];因天气严寒雨雪纷飞,中央执行委员孔祥熙购买了一千套蓝布棉衣裤送十九路军御寒[26];其夫人宋霭玲也捐赠了二千条棉被给伤病[27];中委杨啸天夫人召集其他夫人为十九路军募捐制作御寒衣物,将筹得的一千五百余件丝绵背心、一千八百五十条军用毯送到前方[28]……
此外,还有许多知名人士及普通老百姓都慷慨解囊,为前线将士募集物资,大力支援抗日,如周鹤老临终时从枕畔取出洋钞三百元,嘱其家人送往前方将士[29];更有妓女也捐金捐物,言谓“虽不能上马杀贼,然后方工作,亦愿竭力赞助”[30],妓女亦知爱国,亦知日侵略者之可恨!
三是海外华侨捐款支援十九路军。温哥华华侨捐16000元美金,西部坎拿大(加拿大)银矿华侨捐生银十吨,价值10万美金[31];菲律宾华侨捐款非常踊跃,《申报》1932年2月10日报道菲侨汇来接济十九军的款项36800余元[32],第二天又报道了菲侨“汇来交十九路军蔡廷锴军长款项三万四千九百余元,又一千余两”[33]……各在菲律宾的侨商、学校、救国会所、私人及商号捐款络绎不绝;檀香山、纽约、芝加哥等华侨通过银行汇巨款支援十九路军抗日,可见侨胞支援力度之大,对祖国情谊之深厚。
据统计,“一·二八”抗战期间,全国民众捐款总数达700多万元,其中上海市商会代收处就收到捐款77万元,上海市民地方维持会代收处收到救国捐95万元,群众捐助的各种食品、医药用品、军用物资等更是堆积如山,无法用数字统计[34]。
5 救济会、红十字会等开展救护和收容工作
战争发生后,伤兵越来越多,难民也流离失所无所归。中国红十字会、世界红卐字会、中国济生会、上海战区难民临时救济会、上海市民维持会、上海基督教战区难民救济会、大学联救护队以及市童子军战地服务团与各同乡会等,纷纷加入战时救护、收容工作行列[35]。
上海市教育界在黄克强夫人及博文女中校长黄绍兰协商沟通下,动员其他学校收容灾民,得到多数学校同情[36];上海市市政府的职员组织联合办事处,“实行救护伤兵及救济难民等工作”[37],战区难民临时救济会及时营救难民,设立收容所,将粮食分给难民;上海女青年会与各基督教团体成立难民救济会,主要进行救护出险、安置收容、疾病看护、膳食支配工作[38]……各救护队工作异常忙碌,时常奔赴战区救护伤员,甚至因此献出自己的生命。红会第七救护队队员刘祁端就在率领看护队赶赴闸北看护伤兵的途中,不幸被日军枪击身亡,因公殉职[39]。
中国红十字会、世界红卐字会在救护伤兵、收容难民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申报对此多有报道,如“红十字会救护要讯”[40]、“红十字会努力救护”[41]、“红卐字会救护伤兵”[42]等。
不管是国内民众还是海外华侨,不管是团体还是个人,当中华民族面对外敌、面临国难时,我们均能众志成城,“一致奋起,从事于爱国运动和爱国之理”[43],下定决心与日本侵略者决一死战,从精神上、行动上全力以赴支援十九路军抗日。正如十九路军总指挥蒋光鼐在《十九路军抗日血战史》一书的序言中所写:“淞沪之役,我军得民众莫大之帮助,近者箪食壶浆,远者输财捐助,慰带奖饬,永不敢忘此同仇敌忾之心,使吾人感奋欲涕。”[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