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资产公允价值计量的研究进展
2018-01-23易雨婷谢帮生魏远竹
易雨婷 陈 璐 谢帮生 魏远竹
著名会计学家井尻雄士(Yuri Iriji)认为,“会计计量是会计系统的核心职能”。基于资产在财务报告要素当中的重要地位,对资产会计计量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IASC在《财务报表的编报框架》中指出会计计量是指确认财务报表的要素在资产负债表或收益表予以确认和列示的货币金额的过程。完整的会计计量一般包括计量单位、计量属性两个要素,以及这两个要素组合而成的计量模式。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对会计要素计量属性的选择问题,而这也成为划分不同资产计量模式的主要标志。从历史来看,资产与负债的计量或收入与费用的计量,形成了两个相对独立的计量领域,前者称为资产计价,后者称为收益决定(葛家澍、刘峰,1999)。在西方财务会计理论中,对于资产计价来说,其计量属性的选择主要有投入价值和产出价值两个角度。具体来说,投入价值主要有历史成本、重置成本和未来预期成本等;而产出价值主要有可变现净值、现行市价和公允价值等。由于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公允价值”概念逐渐成为除历史成本以外的其他会计计量属性的总称(汪祥耀等,2006),对于资产计量属性的研究焦点主要集中在历史成本与公允价值的选择上,生物资产计量属性的研究也不例外。而在现行国内外相关农业会计准则中,IAS41将公允价值计量确定为生物资产的首选计量属性,我国CAS5对生物资产主要采用历史成本计量属性。因此,关于生物资产是否适合公允价值计量、如何进行公允价值计量、公允价值计量所带来的影响等,就成为国内外学界讨论的热点话题。
一、关于生物资产公允价值计量属性的选择
对于生物资产计量属性的选择,现有研究主要从会计核算的便利性、会计信息的质量、信息使用者的需求、生物资产的特殊性、所处市场环境的特点等角度进行分析。由于生物资产所处的农业活动经营环境复杂,不同生物资产的生长特点和所在的地域之间差异性较大,给生物资产历史成本的归集与核算带来极大不便,降低了生物资产会计信息的质量。在存在活跃市场的情况下,生物资产公允价值计量操作简便,有助于克服生物资产历史成本计量所带来的会计核算障碍(J.M.Argilés、E.J.Slof,2001),增强农业会计的地位。一项对农场主、会计师等相关人员进行的实验研究表明,相比公允价值计量,生物资产历史成本计量过程中会遇到更多的困难、产生更大的误差、做出更差的专业判断(J.M.Argilés等,2012),IAS41对公允价值的推崇向着改善生物资产计量的困难处境迈出了第一步,有利于提高农业上市公司会计信息的可比性(L.Feleaga等,2012;Cretu等,2014)。此外,由于生物资产是活的动植物,自然增值就是生物资产所带来的一种客观经济事实,是企业从事农业生产经营活动所取得的主要成果,运用公允价值对生物资产进行计量有助于如实反映生物资产的自然增值信息、进而提高农业会计信息的相关性(王乐锦、綦好东,2008);Hinke和Stárová(2014)基于捷克的调查也表明公允价值可实现对生物资产更可靠(当存在活跃市场时)和公平地计量。纵然生物资产公允价值计量存在众多优点,由于公允价值的数据要么来自活跃市场的生物资产交易价格信息,要么来自生物资产的价值评估结果,其实施需要一些基础条件的支持,如活跃的生物资产交易市场、成熟的公允价值估计技术、较高的信息化水平、完善的市场监管、健全的公司治理机制等(张心灵、王平心,2004;綦好东,2004;綦好东、张孝友,2006;綦好东、王斌,2008),很多国家或地区这些基础条件并不具备,贸然直接运用公允价值计量生物资产,一方面无疑会抬高生物资产的会计处理成本,另一方面也容易降低会计信息质量。如在国际上率先运用公允价值计量生物资产的澳大利亚,很多企业抱怨公允价值计量的使用成本高昂,在确保信息的可靠性方面也会遇到一些实际操作问题(简·莫瑞·格德弗蕾,2002),历史成本计量更受实务界的欢迎(Dowling、Godfrey,2001)。Silva(2013)以巴西上市公司为例分析认为,历史成本计量更具有可验证性,更客观也更易于理解,而公允价值计量主要是通过未来现金流量的贴现值进行估计,会计信息的相关性低。在相关条件尚不完全具备的情况下,对生物资产以历史成本计量为主,辅之以公允价值计量无疑是一个现实的选择(张心灵、王平心,2004;綦好东、王斌,2008;朱炜、綦好东,2011;Li Guo、Yun Yang,2013)。因此,需要分析不同环境下具体生物资产的异质性,采取不同的计量属性:一是区分生物资产是否存在活跃交易市场,生物资产的公允价值只能在活跃市场存在时使用,当该市场不存在时就按照历史成本计量(Daniel S、Ágota K,2015),Charles Elad(2004)也持类似观点。二是区分生物资产成熟与否,由于成熟的生产性生物资产不再经历生物转化过程,和固定资产的性质相近,因此公允价值计量方式并不适用(Hinke、Stárová,2014);也有学者以林木类生物资产为例分析认为,生物资产成熟之前的生产经营过程主要是成本的投入且缺少必要的交易市场,适合于历史成本计量,而对于成熟生物资产则适合于公允价值计量(刘梅娟、温作民,2009;王乐锦,2008)。三是区分生物资产的使用意图或功能,Huffman(2016)以生物资产为例分析了资产使用意图是否影响公允价值计量的决策有用性,他认为根据生物资产实现价值的方式(交易/使用)匹配相应的计量方法(公允价值/历史成本),可以提高账面价值和盈余信息的价值相关性。具体而言,消耗性生物资产主要意图为交易,用公允价值计量更为合适;而生产性生物资产主要意图是使用,适合于历史成本计量。四是区分植物性生物资产和动物性生物资产。Bohusova(2016)探讨了中小企业财务报告中生物资产可能的计量模式,认为由于各种生物资产的物质特性差异,不同生物资产可能适用不同计量模式,历史成本计量模式适用于植物性生物资产(如苹果园),而公允价值计量模式则适用于动物性生物资产(如奶牛)。此外,还有一些学者比较了美国生物资产计量模式、中国CAS5生物资产计量模式与IAS41的区别(Mary Fischer、Treba Marsh,2013;綦好东、张孝友,2006)。
二、关于生物资产公允价值的确定
在生物资产公允价值确定方面。IAS41要求除非公允价值不能可靠计量,否则生物资产应按照公允价值减去预计至销售将发生的费用进行计量,其中公允价值根据活跃市场对生物资产的报价或最近期的市场交易价格来确认,如无活跃市场,则按预期未来净现金流量和现行市场利率计算的净现值来确定生物资产的公允价值(Asif Chaudhry等,2015)。我国CAS5规定对生物资产主要采用历史成本计量,只有同时满足以下两个条件才能应用公允价值计量生物资产:一是存在可随时找到自愿交易的买卖双方、交易的对象具有同质性并且价格信息公开的活跃交易市场;二是能够从活跃交易市场上取得品种相同、质量等级相同或类似、生长时间相同或类似、所处气候和地理环境相同或类似的生物资产的市场价格及其他相关信息(财政部,2010)。可见,CAS5对生物资产公允价值计量的运用是非常谨慎的(綦好东、张孝友,2006),在生物资产公允价值能够可靠计量的情况下,可以按其公允价值减去预计至销售将发生的费用计量(岳上植,2002)。相关学者主要围绕生物资产的价值评价展开探讨。范文娟等(2013)指出生物资产价值评估方法的选择需要考虑评估目的和价值类型的不同,以及信息收集的制约,并分析了不同类型、不同生长阶段生物资产的价值评估方法选择。荣凤云等(2017)认为生物资产的价值可以采用成本法、市场法和收益法进行评估,通过对林木类生物资产和畜禽类生物资产两个案例的分析指出,应根据具体生物资产(如林木类、畜禽类和水产鱼类生物资产)生命周期的不同,选择合适的具体评估方法。还有学者探讨了某些特殊类型生物资产的价值评估问题,如:祖建新(2012)指出我国新一轮林改更加凸显了林业类生物资产公允价值的意义,完善的价值评估就显得尤为关键;刘欣超等(2016)根据可量化、普遍性、数据要易于获取等原则,选择评估指标,对草原生物资产的价值评估进行了探讨;张心灵(2013)对我国畜牧业生物资产的价值评估问题进行了研究。
三、关于生物资产公允价值计量的影响
相关学者利用公司生物资产公允价值计量应用的调查研究发现其对公司盈余的波动性、税收负担、股利分配、利润操控等方面均会产生影响。Charles Elad(2004)的研究表明,虽然采用公允价值计量模式可以对生物资产的自然增值信息进行及时地反映,但可能会加重公司的税收负担,且可能不适用于所有类型的农业上市公司。K.Herbohn(2006)对澳大利亚公司的分析认为,生物资产的公允价值计量给管理层提供了操纵资产价值和最终盈余的机会,同时也会给公司带来股利分配的压力。K.Herbohn和J.Herbohn(2006)指出由于公允价值变化导致的未实现损益和收获的农产品确认都会影响损益表,报告收益的波动性就会更大。J M.Argiles等(2011)基于西班牙公司的数据检验表明,历史成本计量和公允价值计量在预测生物资产未来现金流量方面没有显著差异,但生物资产公允价值计量对未来的盈余更有预测能力。Cairns D等(2011)对澳大利亚和英国公司应用IFRS的情况进行研究,发现IAS41强制使用公允价值计量生物资产弱化了会计信息的可比性。Silva等(2015)利用巴西31家上市公司2010~2012年的数据,研究了生物资产公允价值计量对盈余的管理,研究发现,当活跃市场不存在而使用现金流量折现模型估计生物资产的公允价值时,会加大管理层盈余管理的程度,降低会计信息质量。Muhammad K和Ghani E K(2013)根据对马来西亚公司的分析也认为,不能持续获得可靠的活跃市场价格而使用现金流量折现模型来决定生产性生物资产的公允价值时,由于现金流量模型比较主观,存在折现率的选择空间,从而给管理层提供了盈余操纵的机会。此外,Kurniawan R等(2014)根据对印度尼西亚农场应用IAS41的研究认为,生物资产可能由于疾病等原因折损,使用寿命是不确定的,而不确定盈余的确认会导致财务报表的可靠性降低,并且IAS41要求使用公允价值计量存在主观性的问题。与上述利用特定国家公司数据的研究不同,Daly A和Skaife H A(2016)利用来自中国、美国等28个国家上市公司2001~2013年的数据检验发现,相对于以历史成本计量,以公允价值计量生物资产的上市公司的债务资本成本更高,这主要是由于生产性生物资产的价值变化自然增值等特点,使债权人认为公允价值计量不适用于生产性生物资产,进而提出更高的债务资本成本。但Bova F(2016)评论指出,Daly A和Skaife H A(2016)一文的研究样本中,有关生物资产历史成本计量的公司样本多来自于几个新兴市场的国家,造成生物资产采用公允价值计量债务资本成本的影响可能只在某一类国家中存在,研究结论缺乏普遍意义。因此,相关的研究还有赖于更多的经验证据来支持。
四、结语
2007年开始的金融危机表明公允价值计量会导致顺周期性(Allen、Carletti,2008;黄世忠,2009;周华等,2017),产生潜在的传染效应 (Allen、Carletti,2008)、加剧价格波动风险(Plantin等,2008),具有严重的误导性(周华等,2017)。由于生物资产本身就存在较大的自然风险、价格风险等问题,造成农业上市公司收益的不稳定,如果对生物资产采用公允价值计量,无疑将进一步放大农业上市公司收益的波动性,并不利于其在资本市场的正常发展。从上文相关学者的研究发现来看,对生物资产进行公允价值计量,不管理论界还是实务界均存在不同的观点。财务会计不是财务估计,表内确认和表外披露是两种互为补充的会计信息处理方式,公允价值计量的信息在表外披露更好,并不一定要纳入表内(葛家澍、窦家春,2009),因此,在我国现行条件下,对生物资产采用历史成本计量无疑更符合相关要求,对于生物资产公允价值计量的运用结果及由此产生的信息披露问题,可以通过表外披露的形式给予补充。实际上,IASB在2014年也对生物资产的计量属性选择问题进行了修订,新的规定不再强调生物资产首选公允价值计量,而是要求对生产性生物资产遵照《IAS16—财产、土地和设备》的规定允许采用历史成本进行计量,并自2016年1月1日起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