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家门口的葡萄熟了

2018-01-22陈峰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8年11期
关键词:紫葡萄阿海葡萄树

陈峰

月姨拉了个小凳子,坐在葡萄架下,脚边放着针笸篮,原来月姨要纳鞋底了。月姨目不转睛地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针尖和苎麻线,一手把鞋底拢在怀里,一手把顶针箍顶住针鼻,一边咬着牙用力把针尖戳进鞋底,然后往上拔,往上拔,一针一针地由里向外、由外向里反复地扎。

葡萄树这时已经开完花了,结出青涩的小果子。果子很硬,像一颗玻璃弹珠。月姨把针尖放在发间“篦”了一下,笑着说,是不是现在就想吃了?不能吃,会酸掉牙的。阿海讪讪地,脸红红的,心思突然被看穿了,惶恐得赶紧收回目光,盯着脚面。

其实,我和阿红也想吃,管它呢,青的也行,反正嘴巴也淡出个鸟,黄瓜、番茄,大人要当菜吃,管得死死的,这么青的葡萄谁也不会眼红。于是,等葡萄架下没人了,装作路过的样子,迅速地摘下一颗,手心里捏着。走到犄角旮旯,偷偷地咬开一角,哎呀,真酸啊!眉头立刻酸成了一座山,我让阿红舔一下,阿红酸得跟吃了辣椒一般,用手扇着嘴巴,“嘶嘶嘶”。阿海见了,知道我们偷尝了,便问,熟了吗?好吃不?还没熟,不好吃,太酸了。但阿海也不甘心,仿佛我们骗了他。阿海伸手扯下一颗,慌慌扔进嘴里,“呸呸呸,哎呀哎呀!”龇牙咧嘴,像狗一样伸着舌头,我和阿红哈哈大笑。即使酸得要命,也贼心不死,过几天还要去尝,尝过几次后,葡萄终于熟了。

很奇怪,大人們为什么把葡萄叫成紫葡萄?葡萄明明是绿色的,又不是紫色,但大人们坚持说这就是紫葡萄,好吧,就叫紫葡萄吧。这种葡萄的品种叫白香蕉葡萄,这颗葡萄树的主人有个儿子阿壮在城里部队当兵。他儿子第一年回家探亲带回树枝,扦插在家门口,几年后,儿子阿壮退伍,葡萄树也结果了。葡萄树结了果,真是馋死村里的小孩儿了。怎么办,跟阿壮叔叔说好话去。一口一个“叔叔好,叔叔好”,叫得阿壮叔叔拿着一把剪子,“咔嚓”一声,我们捧着一串葡萄,你一颗我一颗地分食,叔叔问甜不甜?嗯,很甜很甜。叔叔一尝,咦,真酸!小孩子不怕酸,一点点酸算什么,果子青青,还没成熟的时候,那才叫酸呢。

葡萄成熟的夜晚,空气里飘着清甜的葡萄味,房前屋后的叔婶们围坐在葡萄树下。最有意思的是七月七的晚上,女人们停下手中的活,敛声静气。我们走过去,她们把食指竖在嘴唇上,发出“嘘”的响声,我们轻声退出来。大人说,她们这是在偷听牛郎织女说话呢,我们又轻声走过去,站在葡萄架下,憋了一会儿气,什么也没听到,只有远处的青蛙一声一声地叫着。

有一年夏天,我家来了一个人,是哥哥的朋友,杭州人,脖子上挂着一架相机。问我要不要拍照?当然要拍了。我站在葡萄架旁,假装扶着一串葡萄,他对我说,笑一笑,笑一笑。我知道自己刚换了门牙,还没长出来,不能笑,一笑就露馅儿。可是他又说了,来来来,看我看我,笑一笑。我被引得憋不住,笑了。“咔嚓”一声,等我听到声音已经来不及了,哥哥的朋友已经关闭了照相机,我又兴奋,又后悔。

哥哥的朋友原先也是村里的,父母落实政策便回了城,这次回来看看小时候的朋友。闲来无事的时候,他教我们绕口令,其中一首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起先,我们的舌头打了结,怎么也说不顺,后来慢慢顺了,越说越快,越说越快,彩英阿婆见状,问我们,你们是不是在念经啊?我们绷住不笑,继续绕,直到绷不住,蹲着,捧着肚子一个劲儿地笑。

村里有人去新疆支援建设,探亲回家带来葡萄干,后来,分给邻居们一家一袋。葡萄干可真甜,一点点的酸味都没有。那个人说,新疆还有一种马奶子葡萄,形状可好看了,椭圆形的,绿中带黄,阳光下是透明的,说得我们馋性大发。好在,这时家家门口都种上了巨峰葡萄,巨峰葡萄是紫色的葡萄,紫得发黑,甜甜的,甜得鸟儿也经常来光顾。

自从哥哥的朋友回城后,我一直等着他寄照片来,那张豁着牙扶着葡萄的照片。半年过去了,没寄来,一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寄来。问哥哥,哥哥说,那是空镜头,里面没有安胶卷。

责任编辑:李 梅

美术绘画:伍祥干

猜你喜欢

紫葡萄阿海葡萄树
葡萄树结“智慧果” 亩产值可超3万元
阿海的车技
葡萄树王年入3万
乞讨伴侣
鹿柴
命中注定
葡萄树的卷须
两棵树的故事
读《狼国女王》有感
小院紫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