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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赜历史与照亮现实

2018-01-22禹权恒

西部学刊 2018年11期
关键词:阿来

禹权恒

摘要:作為一部“历史非虚构”类型的代表性作品,阿来的《瞻对》引用了大量原始资料,努力体现“博考文献,言必有据”的创作原则,有效佐证了文本的非虚构特征。与此同时,阿来也运用历史叙述的主观性以及诸多干预性评论,作家主体性在文本叙述过程中得到整体呈现,这就使《瞻对》也兼具有虚构性特征。《瞻对》的重要现实意义在于,当我们在处理多民族之间矛盾冲突之时,不仅要绝对摒弃简单粗暴的思维方式,而且要允许多样性,尊重差异性,才有可能创造和谐共融的社会氛围。

关键词:阿来;非虚构文学;《瞻对》;历史关照;现实情怀

中图分类号:1207.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CN61-1487-(2018)11-0076-05

毫无疑问,藏族作家阿来是经常能够给当代文坛带来惊喜的优秀作家。近二十年来,他凭借着《尘埃落定》《空山》《格萨尔王》《瞻对——终于融化的铁疙瘩》等诸多作品,相继赢得了诸多读者高度认可。其中《瞻对:终于融化的铁疙瘩——一个两百年的康巴传奇》(以下简称《瞻对》)荣获2013年《人民文学》非虚构类作品大奖。正如授奖辞所说,阿来“通过长期的社会调查和细致艰辛的案头工作,以一个土司部落两百年的地方史作为典型样本,再现了川属藏民的精神传奇和坎坷命运。作者站在人类文明的高度去反思和重审历史,并在叙述中融入了文学的意蕴和情怀。”作为一部“历史非虚构”类型的典型作品,《瞻对》可谓兼具历史性和文学性的基本特征,在中国当代非虚构文学创作领域占据着重要地位,理应受到我们特别关注。

一、“非虚构”的渊薮:历史文献、地方志和实地调查

事实上,阿来在作品中反复提到的“瞻对”地名,即今四川省新龙县。新龙地处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的中部地区,东经99度37分,北纬30度23分,东临炉霍、道孚县,西接白玉、德格县,南依理塘、雅江县,北靠甘孜县。历史上,“瞻对”这一称谓大概是从元代开始流传,有清一代依然沿用此名,至民国时期始改为“怀柔县”,后又易名为“瞻化”。建国之后,瞻化县更名为“新龙县”,一直使用至今。作为康巴地区的一个特殊地理空间,瞻对由于地势崎岖,山高水寒,林密壑深,易守难攻,自古以来就是由川入藏的重要交通要道,战略地理位置尤其明显。但是,由于瞻对地区比较偏僻,物产不丰,加之人口稀少,生产力极为低下,普通百姓始终处于贫困状态。在历史上,为了有效摆脱平时生产不足带来的严重困境,向来以强悍勇猛著称的康巴人就经常外出劫掠(俗称“夹坝”),这也就成为瞻对地区普通老百姓相沿已久的生活方式之一。

在过去的两百多年时间里,瞻对这个只有县级建制的“蕞尔之地”,却遭到清朝军队、西部军阀、国民党军队、西藏地方军队,乃至英国等多方外国势力的干涉,他们先后以不同方式深度介入这块“铁疙瘩”。其中,有清一代,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光绪等朝廷分别七次对瞻对用兵,但最后结局总是不了了之——老故事竟然再三重演。在浩如烟海的历史、文献、档案、奏章、地方志以及民间故事等等中间,都有对不同历史时期“瞻对”事件的详细记载。作为颇具传奇色彩的地方性事件,必然就会成为很多历史研究者关注的重要对象。本书就是以瞻对两百余年的历史为载体,将一个民风强悍、号称铁疙瘩的部落进行历史钩沉,讲述了一段独特而神秘的藏地传奇,同时也展现了汉藏交汇之地藏民独特的生存境况,并借此传达了作者对川属藏族文化的现代反思。可以说,《瞻对》之所以被研究者们称为“非虚构文学”,主要原因在于,阿来对“瞻对”事件的详细叙述有效贯彻了“博考文献,言必有据”的写作原则。在具体创作过程之前,阿来就把“瞻对”事件作为一种“历史性文本”进行深度研究,做到心中有数后才开始起笔。据不完全统计,阿来在作品中涉及到各类历史文献就多达30余种,分别以直接引用、间接引用、前后补充、相互印证等多种方式,努力将“历史文献”还原为“传奇故事”,最终成为受到诸多读者热议的非虚构文学作品。具体而言,阿来所引用的历史文献主要有两大类型:

一是专业性历史档案。比如,《清实录》《清代藏事辑要》《西藏纪游》《西藏通览》《西藏志》《藏族通史》《西藏的贵族和政府》《西藏社会历史藏文档案资料译文集》《边藏风土记》《喇嘛王国的覆灭》《西康纪事诗本事注》《康藏史地大纲》《霍尔章谷土司概况》《英国侵略西藏史》《中英西藏交涉与川藏边情》《第十三世达赖喇嘛年谱》《西藏改流本末纪》等等。在这些专业性历史文献中间,散布着不同历史时期发生的“瞻对”事件的宝贵资料。据阿来本人讲述,他曾经花费大概三年多的时间认真研读这些文献资料,对和“瞻对”事件直接相关的文字记载做选择性抄写,之后是进一步阅读、批注、思考,最后再整理出故事文本的写作思路。可以看出,作者在文本中间频繁直接引用许多文献原文,也不做任何文字修饰和加工,主要目的可能就在于力求使文本具有非虚构的显著特征。

二是地方性文史资料。比如,《西藏文史资料选辑》《康巴文苑》《甘孜州文史资料》《康区藏族社会珍稀资料辑要》《四川通志》《理化县志》《新龙县志》《西康史拾遗》《新龙贡布郎加兴亡史》《西康札记》《瞻对·娘绒史》等等。除了专业性的文献史料之外,阿来还选择了许多地方性文史资料作为写作支撑。可以想象,“瞻对”事件虽然在过去两百多年中反复重演,但是这毕竟属于偏远地区发生的“小事件”。与当时重大历史事件相比,部分正史档案对之可能有所记载,但基本上也都是一种粗略性描述,必然缺乏历史事件发生的详细场景和具体细节。此时,由于诸多现实因素影响,地方性文史资料就可能有效弥补正史档案的诸多缺憾。正是出于种种考虑,阿来充分利用到川属藏区实地考察调研的宝贵机会,广泛接触地方性文史资料。虽然许多资料没有公开出版发行,但这对于作者极大拓展阅读视野、有效激发写作热情、深度思考历史真相等诸多方面,都可能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除此之外,阿来还经常深入川属藏区的许多地方,实地采访当地的许多文化名人和民间艺人,亲自聆听民间社会对“瞻对”事件的各种描述,努力获得一些场景感和历史感。作为一部历史学体式的小说文本,《瞻对》甫一问世就得到诸多文学批评家的高度关注。比如,白烨、李敬泽、洪治纲、贺绍俊、梁鸿鹰、施战军、高玉等都对之进行了深度阐释。其中,他们共同关注的焦点问题就是文本的非虚构特征。可以说,大量引用原始性文献资料已经使《瞻对》和其他非虚构文学区别开来,其文体意义和现实价值也是可以期待的。正如施战军所说:“所以那部作品虽然读起来有很多的文献在里面,没有一定的人文素质很难读懂,但它的意义极其重大,这样的作品是人们最渴望、最需要的。”与此同时,部分学者也直言不讳地批评了作者这种“抄书”行为,甚至指出作者在引用文献过程中也存在着部分技术性错误,这些无疑都是值得关注的。文学批评是一种主观性很强的鉴赏行为,本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当面对许多真知灼见的外部批评之时,相信阿来也一定会虚心接受的,这才是一个“大作家”必须具备的胸怀和气度。

二、“虚构”的表征:历史迷误与干预性评论

可以说,阿来之所以自称《瞻对》为“不是小说的小说”,主要用意在于强调该书在文体方面的不确定性。一方面,阿来在文本中间大量引用历史文献的做法能够佐证《瞻对》的非虚构特征,也基本回答了历史学体式小说的未来走向;另一方面,部分研究者可能会进一步追问,非虚构文学创作过程中一定要摒弃虚构因素吗?“非虚构文学”与“虚构文学”之间到底存在何种关联?截至目前,学术界对它们之间的复杂关系也没有得出最终结论。有的学者认为,“纪实文学作家应该把拒绝虚构作为写作的伦理标准。所以,对于纪实文学中的虚构,或者纪实文学中的小说笔法,我们应该采取零容忍,应该进行一票否决。”但是,也有部分学者认为,非虚构文学中的“非虚构”是一个相对概念,“非虚构”不是“无虚构”,同样道理,虚构也不是绝对意义上的非真实,这里仅仅是两种文学观念具有倾向性不同而已。尽管阿来也说:“这次写《瞻对》,一方面因为突然发现材料太丰富了,另一方面,材料本身就很有说服力,根本用不着我再虚构了。”但是,笔者依然坚持认为,作为一种“历史非虚构”文本,《瞻对》在具体叙述中有意识地保存着诸多虚构成分。此时,我们也许会进一步提出疑问,这些虚构因素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呢?具体表征何在?下面笔者将分别论述之。

第一,历史事实和历史叙述之间存在着显著差异,历史叙述往往具有鲜明的主观性特征。不可否认的是,阿来在《瞻对》中大量引用了许多历史文献资料,也基本坐实了作品“历史非虚构”的基本特征。但是,许多人肯定会进行质疑,这些浩如烟海的文献档案记载符合历史真实吗?许多描述和评论是否和历史事实相一致?许多思想观念和价值立场难道就没有阶级偏见或主观臆断的成分?历史的发展逻辑和史家记录之间是否存在部分错位?正如厄尔·迈纳所说:“事实性与虚构性,这两个概念是互相关联的,但在逻辑上是事实先于虚构。这种情况适用于所有文学,尽管在实际运用中事实性与虚构性的程度会有所不同。”毫无疑问,阿来在大量引经据典之时,也会不自觉地陷入一种历史叙述的虚假性陷阱。我们知道,在中国历史发展链条中,许多史官在编纂前朝和当朝的史实过程中,大部分人会受到朝廷意志或史书编纂规则的牵制,这就决定了史官记述历史事件必然具有一定倾向性或主观性。当这些历史叙述和历史事实之间存在着严重错位之时,就会深刻影响后人对真实历史事件的基本判断。作为真实发生的“瞻对”事件,由于老故事重复上演,这就使中央集权体制和皇权威严受到挑战,可以想象,各种正史档案对历史上发生的“瞻对”事件的记录就有可能失真,许多涉及皇帝颜面以及朝廷重臣的敏感话题就有可能避重就轻。至少在有清一代,中央政府相继对瞻对地区进行过七次围攻,开始之时都是轰轰烈烈,然而后来总是不了了之。班滚、洛布七力、贡布郎加等番酋在被讨伐过程中是否死亡,各种史书对此都是讳莫如深,至少没有明确记载。当这些带有神秘色彩的奇葩故事在民间社会流传过程中,最终结局很有可能就会发生变异。“每一个人在传递这个文本的时候,都会进行一些有意无意的加工。增加一个细节,修改一句对话,特别是其中一些近乎奇迹的东西,被不断地放大。”比如,民间社会对英雄人物布鲁曼(贡布郎加)的神秘塑造就是一个典型案例,中间所包括的虚构因素也就异常明显。

第二,许多干预性评论使文本故事的虚构成分增加,作者的主体性倾向得到有效彰显。我们知道,想象、加工、改造是提升文学作品审美层次和艺术价值的重要手段,历来受到不同文体作家的厚爱。既然非虚构文学作品不排斥虚构文学的艺术技巧,那么,作为一种写作手段必然会被运用到非虚构文学创作中来。可以看到,阿来在频繁引用历史文献之后,总是有意识地结合现实社会频繁进行主观评论,倾注了个人对诸多历史问题的深度思考。此时,我们把这种“以今逆古”式的个性化论述称为“干预性评论”。任何读者只要稍微留意,都会发现文本中间到处充斥着这种“干预性评论”。比如,针对康乾盛世时期藏区为什么会出现战事不断的现象,阿来如此评论道:“真正的问题还是体制酝酿腐敗,不但造成财富以非正常方式向少数人集聚,腐败更重要的恶果,是这一体制上下的懈怠因循,渐渐造成吏不能治而兵不能战。”又如,面对瞻对地区为何经常会发生“夹坝”现象,作者进一步指出:“有清一代,川属藏区一直被夹坝四出的情形所困扰,但无论朝廷还是地方上的土司,似乎从未想过要在当地实行提高生产力、减轻百姓负担的根本举措——这是可以根除夹坝现象的唯一措施。”此时,我们不仅要进一步追问,阿来的这些干预性评论究竟是否符合事实本身?这个号称“铁疙瘩”的特殊部落为何能够存在两百多年时间?一方面,我们可以说,阿来对许多历史问题的基本判断是具有一定合理性的,很多观点也基本把握住了问题实质。但是,不可否认,阿来的“干预性评论”很多是以一种后见之明的基本立场来审视历史的,这种具有“回溯式”的思维方式明显模糊了历史发展本身的复杂性,部分结论和历史本身具有显著差距,历史发展过程中的许多细节和关联点就被严重遮蔽。因此,文本中间的许多“干预性评论”看似颇有道理,实则充满着明显的虚构成分,这也正是阿来受到部分文学批评家严重质疑的关键问题。

总而言之,不管是阿来对“瞻对”事件的历史叙述存在着主观性,还是他在文本中植入了“干预性评论”,都可以把其归为非虚构文学创作中的虚构成分。此种主体性参与虽然受到部分研究者的诟病,但这却恰恰是阿来进行非虚构文学创作的兴奋点所在。在阿来看来,既然非虚构文学创作的基本规则没有最终形成,许多所谓的“俗见”和“常识”并不能成为束缚作家进行创新的绊脚石。阿来认为,好小说的重要标准在于“一种,有没有创造出一种新的人物形象,并通过这样的形象表达了作者对于某一个时代社会生活的感受和思考。再一种,有没有在小说文体上有一定的创新。”按照这一说法,《瞻对》作为一种“历史非虚构”类型的典型文本,应该来讲具有一定创新性,也初步奠定了阿来在中国非虚构文学创作领域的重要地位。正是在这一意义上,我们才说:“非虚构写作肯定不是机械记录生活,优秀的非虚构不只是见证,参与和记录。写得再客观,也只是自己角度所呈现的真实。非虚构也需要想象力——想要看到何种真实、所看到的真实又是什么层面的真实,这些都是很考验作者的,非虚构的活力和生命力就表现在这种张力上,我们不是要消解它,而是要丰富和完善。”

三、多元共生:国家认同和民族融合的理想目标

毫无疑问,阿来之所以倾注如此宝贵精力来创作非虚构文学《瞻对》,一个重要用意在于,他想通过对这一充满神秘色彩的藏地传奇的完整呈现,向世人传达自己对藏族文化以及现代民族问题的深层思考。作为一位土生土长的藏族作家,阿来对川属藏区这片热土怀有深厚感情,他非常渴望用自己的生命热情来点燃这片神奇土地,为谱写故乡的华丽乐章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阿来曾经以小说、诗歌、散文等多种文体形式,详细记述了这片土地的历史地理、人文风情、民族关系、宗教信仰等等,寄寓着作家对家乡故土的深深眷恋,也初步奠定了其在中国当代文坛的经典地位。针对《瞻对》而言,阿来还试图向读者昭示国家认同和民族融合在现代社会的独特价值。

我们不仅要继续追问,号称“铁疙瘩”的“瞻对”为什么能够在过去两百多年里如此难以融化?在中国人的正常逻辑思维里面,这个弹丸之地究竟凭借何种力量竟然可以和中央政府反复较量,最终也使清代朝廷左右为难甚至无计可施?这也许正是“瞻对”事件能够吸引作者和读者的重要原因,从而满足他们正常的阅读期待。为了最大限度地完整呈现“瞻对”事件的来龙去脉,阿来不厌其烦地引用了大量文献材料,主要用意在于:“这些翔实细致的材料可以破除两种迷思。一种迷思是简单的进步决定论,认为社会历史进程中,必是文明战胜野蛮。所以,文明一来,野蛮社会立时如扬汤化雪一般,立时土崩瓦解。再一种迷思,在近年来把藏区边地浪漫化为香格里拉的潮流中,把藏区认为是人人淡泊物欲,虔心向佛,民风纯善的天堂。”针对第一种迷思而言,应该引起深刻反思。在相对偏僻又极度贫困的瞻对地区,他们与外部世界几乎完全隔绝,各股势力并不把朝廷以封赐土司而划定的势力范围视为天经地义,他们行事时的惯用思维方式依然是丛林法则。在这一弱肉强食的特殊环境里,许多人盲目崇拜英雄豪杰,膺服强梁。比如,被当地人称为枭雄豪酋的贡布郎加,就以蛮横顽强、勇敢残酷著称,但在民间社会却享有崇高声誉。他曾经用各种卑劣手段战胜其他土司,强行占领对手大片土地和财产,可谓风光无限,近乎被人奉为神灵来顶礼膜拜。在这里,文明社会的许多生存规则几乎可以说是失效的。如果按照“存在即合理”的逻辑规则来推演的话,这就理所应当地对现实社会的诸多问题具有启示价值。比如,现代国家应该如何正确处理多民族之间的复杂关系?简单粗暴的安抚或者镇压政策能够发挥根本作用吗?当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出现矛盾冲突之时,他们之间的矛盾利益关系应该如何化解?毫无疑问,阿来在《瞻对》中间总是试图对诸如此类的问题做出深度思考,以求彰显自己从事文学创作的终极价值。

第一,大力发展生产力,初步改变偏远地区的贫穷落后面貌,才是有效增强国家认同感和民族自信心的根本之策。一方面,面对川属藏区众多土司和部落之间的矛盾冲突,清朝历代中央政府几乎都是采用围剿和安抚两种手段,基本没有实施在藏区内部培植进步力量的任何举措,这种“花钱保平安”的简单思维方式势必会使当权者吃尽苦头。当民族关系矛盾出现巨大鸿沟之时,任何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已经被历史证明是荒谬的。另一方面,《瞻对》中各种英雄豪酋如班滚、洛布七力、贡布郎加等等,虽然在本地区曾经发挥过凝心聚力、平衡利益关系等方面发挥过重要作用,但最终也没能够超越时代与文化,只能在历史的因循中重蹈覆辙,都成为充满悲剧色彩的人物。直到清末民初时期,迫于国内外的特殊形势所趋,这块“铁疙瘩”才终于融化。其中,在“瞻对”收归中央政府之前,建昌道赵尔丰在川属藏区力推实行“治边六策”:“一、設官,就是改土归流;二、练兵;三、屯垦;四、通商,就是开发当地资源,促进商业流通;五、建学,兴办新式学校,开启民智,培养建设人才;六、开矿。”面对社会发展的外在形势,瞻对也随之被迫汇入了历史发展的滚滚洪流之中。可以说,赵尔丰在川属藏区极力推行的治理政策是有重要意义的,它会让我们深度思考到底应该如何处理民族关系,从而才能有效增强民族自信心和国家认同感。

第二,各民族之间要学会相互理解包容,允许多样性,尊重差异性,有效摒弃“一体化”的民族政策,才能努力创造兼容并包、多元共生的良好社会氛围。由于各种历史发展的复杂因素,川属藏区长期处于贫穷落后状态,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本地早已成为有效的生存之道。在这样的社会风气中,所有民众都被驱从在一条家族间结仇、复仇,再结下新仇的不归路上。“有清一代,这些行为都被简单地认为是不听皇命,犯上作乱,而没有人从文化经济的原因上加以研究梳理,也没有尝试过用军事强力以外的手段对藏区土司地面实施计之长久的治理,唯一的手段就是兴兵征伐。”由于川属藏区地域广阔,部族众多,即使在清王朝最强盛的时候,也只是选择重点打击的基本原则,许多豪酋依然拥兵割据,彼此征杀的现实局面并没有根本改变,许多大面上的事情,还是只能沿袭旧习。在中央政权高度集中的政治体制之下,任何对中央政府构成威胁和挑衅的行为都会受到严重打击。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是此种道理。但是,是否应该采取一种逆向思维方式来看待民族问题呢?既然边缘民族地区的社会历史和现实因素复杂多样,当采取“一体化”的政策措施并不能够解决矛盾冲突之时,就应该及时调整策略以直接面对矛盾冲突。此时,中央政府在和地方政府相处之时,就应该最大限度地学会相互理解包容,在不违背国家根本利益的重要前提下,可以采取灵活多样的民族关系政策,允许多样化,尊重差异性,以营造多元共生的和谐社会文化氛围,从而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做出应有贡献。

(责任编辑:朱希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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