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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下室为“蚁族”安放一个梦

2018-01-22夏至

风流一代·青春 2017年7期
关键词:子书蚁族晾衣绳

夏至

在北京亚运村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一个叫“地瓜社区”的神奇所在,顺着安苑北里19号楼墙面一个橙色的大箭头走进去,你会在一排美术馆格调的小房间里,找到私人电影院、健身房、理发店、独立书店和咖啡店……但你绝不会想到,这里就是所谓的“北漂蚁族”蜗居的地下室,曾经这里的环境状况糟糕到可以用“暗无天日”“触目惊心”这样的词来形容。

如今让它改头换面的人叫周子书。凭着“地瓜社区”这个项目,他和团队非但没被举报,还被居民夹道欢迎,并且拿下了2016年DFA亚洲最具影响力设计奖。

BBc一条新闻的启发

周子书37岁,江蘇人,高个,头发微卷,戴厚镜片眼镜,看上去像个书呆子,但又具备艺术家的散漫气质。为什么要在地下室改造房子?这要归根到10年前,周子书从中央美院毕业,怀着做一个非常棒的设计师的梦想到了中国美术馆工作。他希望自己能通过这么多年学的设计找到自己的价值,为当代的中国艺术做点什么。

然而,最初看似美好的理想,在他工作的第五年就被打破了。一天,周子书看到一个大妈走进中国美术馆东门,来到了厕所就开始毫无顾忌地洗菜。中国艺术的最高殿堂好像突然间被菜市场的叫卖声淹没了。

周子书开始对中国的艺术环境,对自己的理想质疑。直到一天晚上下班时,看着夕阳西下,一个老同志推着自行车走出美术馆大门。“我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后的自己。我肯定不能这么过!”就这样,周子书毅然辞去了工作,那一年,他33岁。

中国有句古话叫“三十而立”。而33岁的周子书,迎来的却是人生最迷茫的时期,不知道未来想做什么,也不知道未来会出现什么样的机遇。

好在,没过多久,一个偶然的机会,周子书有了去英国留学的机会,就自费去了英国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

一天,周子书在BBC看到一条新闻,英国在曼彻斯特地下挖出了一个历史遗迹。这让周子书想到,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后,大量工人阶级涌入城市,生活在地下室里。这不正像今天的北京吗?据统计,北京有1.7万套地下室,每一套大概500平方米,大概有近一百万人生活在地下室,他们被叫做“蚁族”。为了进一步调研,周子书回到了北京。

当时,他的想法是:要不在地下室造个图书馆?这样或许能帮助居住在地下的北漂一族提供学习和就业的机会。可他很快发现,望京小区的门口已经出现了一个叫“朝阳书香”的自助图书馆。“这个图书馆出现得太及时了,都不用我设计了。”

周子书并没有就此死心,他想:“既然回来了,那就去真实地体验一下地下室的生活是怎样的吧!”转身他就在三环内租了两间不到十平方米的房。一走进去,发现走廊坑坑洼洼,布满水坑,空气中还有挥之不去的潮气和从厕所里传出的味道。走里边瞧一瞧,斑驳的墙壁,无处不在的电线和绳子。仔细一看,电视机上方的电线里,竟然还夹着一把菜刀!据说是房东为防止坏人入侵,留给房客挥刀自卫的工具……

在这里居住的北漂,无一不是被高昂租金压着,忙碌一天却不得不回到这个永远不想称它为“家”的地方,但这个地方,哪里会是家。

地下室的改造试验

作为一个设计师,周子书想帮帮这些人,生活在地上和地下的人,本不应该有什么区别,而这一道天花板,就把他们像白天和黑夜一样彻底分隔开了。

为了解到住在地下室的人真实的内心想法,不善言辞的周子书开始当起了扫地工。很快,他和周围的四邻打成了一片,对于居住的环境,这些邻居的真实想法是:“谁也不愿意一直住在这里,既然都是要搬的,舒不舒适又有什么所谓?”

一直以为他们想要改造空间,住在舒服的房子里,原来并不是。通过聊天,周子书发现他们想要的有三样东西:稳定的工作来赚钱,扩大自己的社交圈子,拓展职业的可能性。

特别是最后一个拓展职业的“可能性”,就拿二十出头的足疗师小赵来说吧,他一直很想当个软件开发员,却一直被困在足疗师的小圈子里。而干过几年锅炉工的小卢呢,为当平面设计师,还花九千多块钱报了PS培训班,花光了银行卡里的钱,技术也学到了,却苦于没有人介绍工作,只好重新干回了老本行。

“既然大家都想学东西,那要不咱们来个技能交换?”周子书突然蹦出这样一个念头。然后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晾衣杆,中间挂着几百根彩色晾衣绳,就像是把人和人隔开的那堵“无形的墙”。

把另一间房子刷白之后,他在两边墙上手绘了中国地图,那些愿意参与技能交换的人,在一边的地图上找到家乡的位置,拉起一根晾衣绳固定。在上面贴上一张小纸条:我是XXX,我能XXX,我想XXX。职业是“洗剪吹”的理发师阿全,有一颗文青心,想要学摄影和美术。足疗师小赵想当软件开发师,锅炉工的小卢想当平面设计师……

就这样,一个个梦想拴着晾衣绳,当数百个技能交换完成后,所有晾衣绳被拉起,同一屋檐下的阻隔消失,原本的“墙”就变成了“屋顶”。就这样,这小小的一间改造房,吸引了很多人慕名来打卡。

无论是技能交换,抑或是空间改造,都是手段,而非目的。周子书想要的,或者说都市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被复制的、持续发展的、有活力的地下社区。但是没钱,没有可供才华施展的空间,如何能撑起这位造梦设计师如此大的“野心”呢?

所以,2014年4月做完这个实验,周子书就带着这个毕业设计作品回英国去了,凭借地下室项目论文,他成为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十年以来第一个拿A的中国学生。没想到短短数月过去了,当他时隔半年之后回国,他的设计idea已经在国内朋友圈传开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周子书应接不暇了……周子书被一浪接一浪的电话和谈判淹没。公众对于地下室问题的关心,也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几家大型房企找到他,希望他参与地下室的改造设计。著名连锁店的老板有意向在地下室投资咖啡馆。政府也找上门说,亚运村安苑北里其中的一个500平方米的地下的室给他免费使用。很多人听说他的项目,也专门回国加入他的团队,如建筑师郭曦、人类学家徐乙漾、剑桥经济学硕士学霸李世峰……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了,于是,就有了后来的“地瓜社区”。

把地瓜社区变成APP

“地瓜”这个名字,源于十几年前周子书第一次来北京上学,那是很冷的一个冬日,好朋友来火车站接他,见了面什么也没说,先掰开手里的地瓜,递给他一半,就这一半地瓜,让初入陌生城市的周子书内心的迷茫和孤独一下子被驱散了。在取名时,他就联想到“地瓜”的分享概念,于是将它作为未来地下室空间的名称。

怎么把亚运村安苑北里的地下室变成一个有价值的地方?这是属于住户们的空间,那就由他们来绘制蓝图,让邻居们自个儿来出主意吧。

2016年的夏天,周子书在门口摆上一个活动摊点,让周围的大妈大叔孩子们都来这里投票,看他们想把这个地下空间打造成什么模样?大伙儿的脑洞不是一般的大,来一个餐厅吧,我想要个私人电影院、老年活动站、阅读室、健身房……大家纷纷拿笔写上未来梦想的空间形式。

在大伙儿心里,地下室和地上空间最大的不同是通风和照明,周子书依靠特殊设计的通风系统,解决了地下室阴凉潮湿的空气问题。空间色调整体以暖色为主,走进去丝毫不感觉压抑,还有无处不在的温暖灯光。

整个地下室像是一个糖葫芦,中间的廊道串起一个个小空间,这些15~25平方米的小房间,有私人电影院,有健身房,有7-2 Book-Cave地下书店,有理发店,有小孩玩的共享玩具屋。晚上肚子饿了?来共享客厅吃一顿大厨做的美食。想夜里开个小会?也行!专门的房间给你用,提前预约一下就成。除此之外,还有若干个时租房,社区的居民可以随时租用这些房间,进行技能交换,比如开设各种培训班,或者举办Party,约见朋友等等。正如周子书说的:“地瓜社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手机,每一个房间就是一个APP。每个居民既拥有这些APP,又可以利用这些APP创造价值。”

“地瓜社区”一开张,这里就热闹了。从此,小区里的老年合唱团有了聚会的地方,孩子们有了玩耍和学习的地方,棋友们有了下棋的地方,读书爱好者们有了读书和买书的地方……无论是什么年龄层次,什么职业的人,都在这里找到了归属感。

周子书感慨不已,这四年的坚持和努力终究是没有白费,真好。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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