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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芳《画梦录》的景物刻画研究

2018-01-22葛晓刚

文学教育 2018年1期
关键词:孤独意象

内容摘要:何其芳的独语体散文在现代散文中是独树一帜的,他的散文集子以《画梦录》最为著名。本文将对《画梦录》极具魅力的景物刻画进行探究,看看他是通过何种画面带领人进入他的内心世界的。探究密集的意象带给文章的利弊之处,考察其勾勒景物时的色彩搭配、风格基调、情感内涵。最终通过对比证明其散文诗魅力的独特性以及难以复制性。

关键词:梦 孤独 意象 内倾性

何其芳的散文是极具内倾性的,是盘旋在自我内心中精美婉转的呢喃,那么《画梦录》中的散文诗与现实社会就存在着相当的阻隔性。“每一个灵魂都是一个世界,没有窗户”,唯一通向外界的“黑色的门紧闭着”。“一个永远期待的灵魂死在门内,一个永远找寻的灵魂死在门外”。[1]他认为每个灵魂之间存在着不可磨灭的距离感,也因此感悟到了其散文诗创作的最根本情感——孤独感。这种驻扎在其内心最为纯粹的孤独感也就使其散文诗集《画梦录》通过对大量饱满意象的刻画假意消解人本质的孤独感,实际上却是将孤独感演绎到了极致。我们在面对其笔下那种意识的随意流动时,常感到迷惘不解,毕竟我们看不透世上除了自己以外任何生灵的灵魂世界。但是面对其文字带来的那种诗画般的梦幻美感,每个人都有着相似的体味。

何其芳寂静忧郁的语言风格可以通过两方面来探究。首先,意象的选择不得不提。在《画梦录》中,每篇散文都运用了大量的意象构成作者的意识世界。他常常采用纯洁宁静的自然景象或者小生态下的人类社会相关物作为意象,大场面是极少的。在《墓》这篇散文中,乡下充实而丰盈的意象让人应接不暇。“柏树”、“清溪”、“稻穗”、“野蜂”……这些意象塑造出的就是一幅安详和煦的山水画,这与《墓》这篇散文的感情基调是有关的,它在浅浅地讲述墓下的女孩铃铃背后的故事,为了配合情感,自然要用唯美平静又略带感伤的景象来烘托。《墓》的第一段一共有167个字,仅仅是自然景物的意象词就出现了16个,而且对其进行了生动的勾勒,让情感流动变成画面。可见何其芳此时的语言在刻画景象时非常注重细节,这种笔力在描绘心中之景时能够真正的达到复刻,充分彰显心中之境。“快下山的夕阳如温暖的紅色的唇,刚才吻过那小墓碑上‘铃铃二字的,又落到溪边的柳树下,树下有白藓的石上,石上坐着的年青人雪麟的衣衫上。”[2]夕阳掠过的静态景物与动态的夕阳交相辉映,这样的画面既有静态的细致感,又有动态的生命感。这些密集的景物描写对于情愫的表达也并非多余,它们营造出一种气氛,这种气氛不仅为小墓碑提供淡淡的哀婉之情,同时为铃铃生前悠然无虑的生活与朦胧纯净的爱情做映衬,营造出一种人与自然相和谐的美感。需要指出的是,何其芳同志对农家女的歌颂,在许多作家轻视农民的时代,是难能可贵的。“《墓》和《予言》中的《花环》一样,读来启人哀思。”[3]但即使铃铃已经长埋于地下,在她无比深爱的家乡土地上,阳光、清风和万千生灵仍在细致入微的关怀着她。何其芳的性格虽然是极具内倾性的,但却不是冰冷透底的,内核仍是暖的,只不过包裹在冰层之下。他虽然承认这种孤独感,但却对打破孤独充满渴望,自然风光把墓下的铃铃包裹在暖意之中。铃铃是孤独的,一种消解不掉的孤独。可同时又是不孤独的,她实际上被人类之爱,自然之爱重重包围。因为何其芳强调的这种个体与个体间的根本性隔阂,阻断了外物的爱充满铃铃的心,形成了这种根本性的孤独。这一巨大疑惑,让何其芳本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让他悲观的一面彰显的更加彻底,按何其芳自己的话说“他自认为是一个书斋里的悲观论者”。而意象的密集与优美的景物刻画,不仅是为了向读者表现孤独,也是为了削弱自身的孤独。

至于这种复杂多样意象的使用,学界看法是见仁见智的。这种丰富密集的意象,刚刚映入眼帘给我带来的是欣喜与惊艳之感,惊叹于作家强大的景象塑造能力,众多景物竟被作者通过文字集中在一处刻画,又如此生动,何其芳的文字功底可以说是有傲视群雄的底气。但是深读过后,会发现这种描绘方法带来的巨大弊端。文字毕竟是文字,在景物的描绘上,需经过读者大脑处理才能形成自我想象与作者描绘相结合的画面。当读者努力读取散文中的画面时,会发现何其芳在字数不多的景物刻画片段下为我们带来的信息量过于庞大与繁杂了,这不仅会造成对立体的画面读取失败,使得汲取的美感流失。同时也会造成读者在追随作者心绪时产生偏差或落后于散文的步伐,流落于自我之中或者对作者的情感流动产生厌倦。读者与作者之间便产生了疏离感,那么《画梦录》的可读性也就下降了。《画梦录》中几乎每篇都笼罩着一层“孤独”的底色,“本质上都是一位孤独者的自我表现”[4]既然说是自我表现,那么他在创作时对读者的阅读感受应该是无所顾忌的。这种略带苦涩的阅读感受,走入作者内心的困难过程,恰恰让读者彻悟了个体精神的孤独。在《画梦录》中,即使一些散文想要对人物进行主要刻画,或者在其中灌注情节,对景物的刻画往往还是要占大半篇幅的。他笔下的一切景物都与人类站在平等地位,可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把景物的拟人化做的炉火纯青,这种拟人化不只体现在动作上,万物皆有心,皆有灵魂,皆有五感。“树倒下了,发出一声快乐的叫喊,一种牺牲自己的快乐,如梦想的小孩离开家,奔向不可知的运命时嘴里所喊出的。去做谁家的柱头吗,依然去做谁家的地板,在岁月中老去,在人类的脚下呜泣,不可知。”[5]它们不仅能表达自我,还能读懂人心,给人以抚慰。何其芳认为这样灵与灵的交流在人类世界是做不到的,只能通过与自然世界的交流来实现自己的梦想。

欣赏《画梦录》作为艺术品的魅力,并不需要深入探寻何其芳想要表达出的具体情感和主题,因为《画梦录》在某种意义上是一部趋向个人化的,自由化的,充斥着潜意识与无意识的纯粹的艺术品。它并没有承担着什么历史使命与社会责任,也没有什么对于人性的挖掘与文化的思考,《画梦录》就是一部自我表现的散文集。抓住了它这种独特性,自然就明白了这种美感来自于散文语言的使用、景物的塑造、画面的的刻画以及情韵的流动,故而《画梦录》也常常被称为散文诗集,我想与这其中含蓄唯美的情韵和纯粹的艺术美感不无关系。“散文的语言不仅是表达思想情感的工具、形式,也是一种独立的审美客体,具有自身的审美价值。”[6]endprint

何其芳又说:“我家乡有一种叫做梦花的植物:花作雏菊状,黄色无香,传说除夕放在枕边,能使人记起一年所作的梦。”[7]将散文集子命名为《画梦录》,他主要是在呈现自己的梦。弗洛伊德指出:“梦是愿望的达成。”[8]既然是愿望指挥下的梦境,势必有充盈的感官体验,这种感官体验大多体现在对外部景象的描绘上。在他笔下呈现出的景观不只是画面,而是将五感结合起来,营造出一种立体感,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在信息获取上,又再次给读者广袤的空间了,《画梦录》从未突出哪篇散文要表达什么,只是为你带来一种“场”。可能他本人也未必知道他寫出某篇散文的意义是什么,只是因为想写,所以就随意写出来,而恰好他又有着丰富的情感世界与强大的文学功底,随着感情倾泻而出,便成为了佳作,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无论是小说还是散文,若是有艺术人物存在,那么对环境的描写往往是为了突出人物性格或处境,亦或是为了情节的走向发展。但《画梦录》却让人感觉一切人、事、物都要融入到景象之中,整合成为供人欣赏的一大景物,最终为了情韵的彰显。可见何其芳把所有的一切都当作人的感官体味来书写,在《伐木》中,伐木工人与森林形成了一体化的生态,他们共同形成了一种脱离世俗外的景,伐木工人的形象、动作、话语都显现出一种出于本能的自然。他们伐树而后吸烟、歇息、聊天,这一系列的形象动作会让人产生对现实世界的疏离感,因为个体意识被弱化了,他们只是随景物和情韵流动。这样,读者与文中人物的思维矛盾就会大大减弱,文中人物之间的矛盾也会随之消逝。那么这一切就变成了一场绝对艺术的感官享受,夹杂着舒缓、悠扬、哀愁、孤独的情韵,是一种超脱于物外的美。

所以说何其芳在《画梦录》中对孤独的态度是超然的,将孤独定义为亘古不变的,不可磨灭的生命体特性。他放纵孤独,无从抗争也无力抗争,在他自己梦中的感官世界里寻找安慰,通过人来确定孤独,通过物来逃避孤独。《画梦录》时期的何其芳对人生的态度虽然悲观,但必须肯定画梦录在文学史上的巨大价值,这是一部独一无二的艺术经典。这种精妙绝伦的景物刻画手法,相信不只对于文学,对于绘画、雕像、音乐等一系列和美有关的领域,都有着长久深远的借鉴意义。

注 释

[1]何其芳,画梦录[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40

[2]何其芳,画梦录[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1

[3]周忠厚,扇上的烟云——重评画梦录[J],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学报,1985(4)

[4]俞元桂,何其芳——从刻意画梦到质朴纪实,中国现代散文十六家综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9:179

[5]何其芳,画梦录[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21

[6]王吉鹏、张娟,“过客”与“独语者”——鲁迅野草和画梦录比较研究,江苏:扬州大学学报,2004(8)

[7]何其芳,画梦录[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12

[8]伍蠡甫、胡经之,现代西方文论选[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1

(作者介绍:葛晓刚,辽宁师范大学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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