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卿如何讲中国故事

李斌

摘要：在文化类综艺节目《中国诗词大会》中，董卿提供了借用传统文化讲中国故事的很好样本，主要体现在满腹诗词经纶展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丰厚滋养、诗意语言揭示了日常生活里中国人的传统文化印痕、温润如玉的气质传递出中国人的仁和魅力等方面。

关键词：主持人 传统文化 中国故事 《中国诗词大会》

《中国诗词大会》是央视推出的以传播中国古典诗词文化为宗旨的节目，在观众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其中董卿的表现比较突出和亮眼。董卿对《中华诗词大会》的价值再次证明了主持人是电视节目的灵魂和主导者，是文化类综艺节目发扬传统文化、传播中国形象的最好载体。

满腹诗词经纶展示“中国味”的丰厚滋养

诗词是审美文化形态，在一定程度上构建了中华优秀文化精神美学与“中国化”的意象。观众聚集在最家庭化的大众传媒——电视面前欣赏与跟诵古典诗词，就是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最大颂扬。董卿在《中国诗词大会》中无论是与选手的热切交流，还是与嘉宾的沟通往来，都能做到淡定自若，出口成章，以最为直观的方式传递与展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丰厚滋养，引起了观众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关注与重视。

在主持《中国诗词大会》时，董卿表现出了惊人的古典文学知识，经常会随口解释选手诵读到的诗词的背后含义，如说出“莼鲈之思比喻思乡之情”，“西南风比喻思念的女子”，“‘瀚海是沙漠”，“簪子就是从发笄发展而来的，古人用来绾头发绾发髻”；“成语可不光是四个字的，五个字的‘坐山观虎斗，六个字的‘百闻不如一见，七个字的‘无可奈何花落去，八个字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分析诗作时，董卿会信手拈来诗歌的背景作为穿插，如谈到《上李邕》时，随口说道：“是李白年轻时写的”，“他觉得对方对他不是很礼貌，或是对他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他就觉得你不应该看轻我”。当蒙曼老师提到“一门父子三词客”苏家、曹家时，董卿发散性思维补充了琅琊王氏、陈郡谢氏两个家族；选手答对了“要留清白在人间”后，她阐释了清白的双关语（既是石灰的那种白色，又是品行的一种纯洁）；谈到李贺的“天若有情天亦老”，她脱口而出两句下联“月如无恨月长圆”，“世间原只无情好”；康震老师在说长歌行（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看似简单却最让人享受时，董卿联想到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据笔者统计，在《中国诗词大会》中董卿在主持时随口说出了92位古代作者的诗词，其中第一季48人，第二季中44人。这些作者大部分为唐宋诗人、词人，也有少部分为其他朝代的。涵盖朝代之广，涉及诗词作者之多，让观众看到了传统诗词对董卿的深刻影响，董卿也成为传统诗词传播的端庄鲜活的样板。

董卿之所以能有如此精深的诗词素养，与青少年时期的诗词诵读与延续至今的阅读习惯分不开。在《鲁豫有约》节目访谈中，董卿曾流泪谈及父亲对她诵读古诗词的严格，折射出了她之所以诗词有成的幕后辛劳。她为传播中国传统文化而严格内修、提升自我的努力，也看出了另一种中华传统文化的精神，即“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易经》）。对公众而言，她的精神成长史的电视化呈现也向公众印证和传播了传统文化的巨大价值。

诗意语言显露日常生活里的传统文化印痕

著名国学大师钱逊认为：“中国故事，不只存在于学术经典著作中，还蕴藏在中国人的普通生活中。”①诗词本身就是述说国家兴衰、人情冷暖、岁月推移的“中国故事”。董卿利用她的语言天赋，将传统文化从寂寞的典籍中引向日常生活视野，如用上海话来念古诗“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使得传统文化的传播生活化、趣味化与亲近化了，向公众生动地演绎了传统文化和日常生活的紧密关联。

在《中国诗词大会》中，有很多研究古典诗词的专家，包括北京師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康震、河南大学文学院教授王立群、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蒙曼，但主持人董卿的诗词运用却与他们专业视角的赏析不同，把诗词还原到舞台选手的交流对话中，向观众证明了传统文化对“活”的语言的影响力。如选手牛丽珍答错题后，董卿说：“我们应该谢谢你们，怀着这样一腔热情来参加我们《中国诗词大会》，展现你们的这种满腹诗书、大好青春……让我们也感受到了诗词传承在中国大地上真的就像春风一般可以吹拂到任何一个角落。”这番说白巧妙地化用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诗意，用充满诗韵的语言表达了当下的思绪，展现了传统诗词对日常交流语言的增色之功。

董卿和选手、嘉宾的开场、串场、应接、顺承的对话，揭示除了传统文化在日常传播和对话中的现实意义。她对诗词的巧妙化用、转换、变词使得对话变得富于文采而有诗意，如当题目中出现“古稀”一词时，董卿马上就引用了一句古诗“人生七十古来稀”，接着说：“在我们的现场就有一位已经七十岁的人了，那就是我们的王立群老师”，以诗为桥，把观众注意力引向王立群教授，顺水推舟地牵引出王教授对求学之路的回忆。董卿不满足于做一名诗词的“搬运工”，被动地解释、挖潜诗歌的含义与背景，而是充分发掘了传统诗词的当代意义，展示了诗词对现实语言交流和情境对白的价值。

传统文化的精神底蕴如同地下河流，有时奔腾在看不见的精神深处。董卿擅长用诗意语言揭显隐于日常生活故事背后的传统文化精神内核。当美籍华裔杨嘉骏提到祖父每年都会去美国教他古诗词时，董卿饱含民族自豪感地说：“特别要感谢你的祖父……他让你能够记住这是我们中华民族，我们民族文化的这种精髓，希望你能够传承……向你的祖父致敬”，睿智地道出了杨嘉骏祖父“跨洋教诗”后的文化使命感。当听闻百人团选手邱鹏对患有认知功能障碍的母亲的尽孝故事时，董卿感慨万千地总结：“孝道始终是中华民族最重要的传统美德，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善待自己的父母，这是一种人性需要道德的修养，而我们学习古诗词就是为了传承文化，弘扬美德，秉承精神。”准确地揭示了邱鹏日常行孝生活里的传统道德精神。当乡村教师陈泽兰讲述了自己在贫困山区的教学经历时，董卿把陈泽兰和传统文化中“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梁惠王上》）的精神联系起来，评论道：“老师虽然嗓音也不是很清亮，可是用这样的一种方式在把她的知识传递给那些贫困的孩子们，给他们教育，给他们爱，让他们能够乐观、坚强，健康地成长，已经不是一个家庭的未来，而是整个国家的未来。”在董卿诗一般的语言表达背后，是她探知传统文化富矿的敏锐眼光与思维。她善于在选手的生活故事中发现传统文化的入口，探掘出日常生活行为里的传统文化的要义，这一切也更加证明了传统文化在中国人日常生活中的无处不在的影响力。endprint

温润如玉的气质呈现中国人的仁和魅力

传统中国文化的内核是“仁和”精神。国人理想状态的为人范本是“仁和”之人。具体来说，就是追求亲和秩序，崇尚礼治精神，达到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的做人境界。主持人在电视舞台上展示出来的形象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理想形象的吻合程度，与中国传统文化在公众心中的传播效度成正比。董卿在《中国诗词大会》中的形象之美，传递出的正是公众心中理想的中国人的“仁和”形象。她笑容可掬、气质如兰的端庄贤淑之美，尤其是出场时温润中和的服饰扮相，让她成为了传统文化濡染下理想状态的中国人形象的范本。

董卿不是简单地用某一时代的着装来僵化配合所讲诗词的朝代，如讲汉赋就穿汉服，讲唐诗就穿唐装，这样展现出来的形象只是固化的“朝代人”形象，而不是让当代观众感到亲近的“代言人”形象。董卿摒弃了对传统文化的“形似”，转而追求与传统文化的“神似”，将“仁和”精神融入服装中，追求服饰的韵味和服色的素净，多以白、粉、红、蓝等素雅的衬衣与裤装为主，在细节上展示出中国味道，如衣服多选自绸缎、真丝等中国特产的面料，服装上配以国画山水、花鸟等图案，或搭配有珠绣工艺的方丝巾等含有中国元素的饰物。两季节目中，董卿从来没有穿过旗袍，可能因为是认为旗袍只能代表清朝和民国以来的文化风尚，但显然《中国诗词大会》中提到的传统文化的时限要远长于清朝、民国，深达入更为久远的先秦、两汉、唐、宋时期，所以董卿避开了旗袍这一具有时代和地域局限性的服装，更表明她对服装与传统文化气质契合的精心设计。选手王若西对她赞美的“美人当以玉为骨，雪为肤，芙蓉为面，杨柳为姿”和郦波夸奖的“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都从侧面说明了她形象塑造的成功。

中华民族传统伦理道德崇尚“仁爱”，强调“推己及人”，尊重人的尊严和价值。在主持《中国诗词大会》遇到处于弱势地位的选手时，董卿总会表现出关爱同情，如选手余蒙蒙第一道题就没答上来，董卿以“前车之鉴”鼓励她：“因为你爱诗词，它绝对不局限于我们这个舞台，不局限于这么一场比赛，它可以陪伴你的一生，你可以慢慢地去享受它。”这种站在弱势选手地位的鼓励之语体现出的正是传统文化中“仁者爱人”“宽则得众”的精神。这种例子还有很多，如对断臂女孩张超凡的柔情安慰，对截肢少年彭超的诚意鼓励，对为母尽孝的王轶隆的由衷赞美，对只读过四年书的修车农民大叔的泪洒衣襟，对以诗词抗癌的白茹云的依依不舍等。这种对选手的尊重与对选手反映出来的中华传统价值的发自内心的认可，是传统价值观作用在董卿内心而不自觉的外化的标志。

主持人刘仪伟曾说过：“演员在演别人，主持人是在表现自己，你要和自己的内心一致，如果你和内心有所抗拒的话，很可能就做不好。”②董卿在台上的表现不逾传统文化之矩，其必然在人后也深深认同传统文化对品性的影响，才能做到台上台下言行合一。如在《中国诗词大会》录制过程中意外受伤后仍然坚持主持节目，就是骨子里受传统文化中的敬业精神的影响使然。传统文化的濡养不是可以伪装出来的，只有平时就汲取传统文化滋养的主持人，在电视舞台上才会那么自然地体现出“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理想的中国人的样子。【本文获江苏省“青蓝工程”项目资助】

（作者单位：苏州科技大学）

注释：

①张 丽：《双创传统文化讲好中国故事——著名国学家錢逊谈国学的传承与发展》，2017/04/10，http：//www.rmzxb.com.cn。

②刘 玮：《刘仪伟：我是文学青年》，《新京报》，2004/08/17。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