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无觅处——麦卡锡《骏马》对 “家园”的解构
2018-01-20刘晓阳
刘晓阳
摘要:科马克·麦卡锡的《骏马》是一部以美国西部牛仔生活为题材的田园巨作,展示了人类“回望家园”这一重要主题。揭示了处于茫然失其所在的战后牛仔对于诗意生存的理想之途的探求和向往。小说以独特的回望视角探寻了家园的本源性和独特性,从而呈现了美国西部家园的生态存在之美和牛仔的“生态崇高”意识的悲壮慷慨。
关键词:科马克·麦卡锡 《骏马》 家园 回望
中图分类号:I712.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18)22-0075-02
《骏马》是科马克·麦卡锡 《边境三部曲》的第一部。小说以两个牛仔纵马天涯,南下墨西哥的故事为蓝本,重新揭示了美国西部边疆精神。同时,通过对西部神话的重新构建,麦卡锡反映了在高度发达的工业化时代,人们寻求一种对西部田园生活的回望。“家”这一词,在古语中意为“人之所居也”“与宗通,先王之宗庙”。因而,“家”在此处就是人们的栖息之所和安息所在。从宏观上来讲,“家园”就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大自然。但是,在现代工业化与城市化的进程中,人们从对家园的静态、单一的依赖中解放出来,在移动中寻找新的机会,从而给家园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使得家园的田园性几乎成为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在当代的历史视域中,“回望家园”成为文学艺术与人文学科的非常重要的主题。“回归内心自然的呼唤”驱使人们“回望家园”。小说《骏马》描述了两个牛仔对西部家园的追逐,表达了对人类前途命运的深沉的诗性情怀以及对于现实的生活的深刻反思。
一、家:从完整到解体
“1922年前后,世界一分为二了。”对于这段时间的美国来说,社会正经历着巨大的转型。工业化、商业化、城市化的进程飞速向前推进,时间进入了一个“已经忘记了如何进行历史的思考的时代”。现代化与工业化给人类带来了繁荣昌盛的表象的同时,却在人们与田野、农舍之间设置了一段地理的距离和认知的屏障,田园成为父辈或祖父辈的叙述,或是童年的回忆。在小说《骏马》中,科马克·麦卡锡深刻地反思了大工业化侵袭给田园生活带来的致命打击。在小说的开头,首先映于眼帘的是主人公约翰·格雷迪独自一个人站在死去的先人的肖像前,回忆起他家族祖上三四代的历史。以这种独特的回望视角方式把人们导入了一部家族兴衰的历史画面当中。而外祖父的死亡在此刻并不是简单地昭示生命的终结,而是在导引出另外一个问题——祖祖辈辈辛苦耕耘的牧场即将卖掉。一辆被比喻成“东方破晓时一颗下流的卫星”的火车无疑在告诉读者这样一个事实:在大工业的背景下,承载家族美好回忆的牧场(诗意的栖居)自然风光即将消失殆尽。这无疑使约翰·格雷迪深深感到“茫然失其所在”。对于格雷迪来说,始于祖辈们卷入美国西进历史洪流,参与美国社会“缔造帝国”历史的过程中建造自己家园的荣光已经被社会工业化所冲淡。固封于自建的“家园”粉碎了他作为牧场继承人的“自我感”。因而,家人的去世、父母关系的疏离与牧场的最终出卖构建了一个创伤的家或家园。这种创伤也最终使格雷迪不仅丧失自身对母亲的信心,也使他失去了对社会文化结构的信心。他寻求在自我构建的臆想空间里躲避创伤。于是,“置身辽阔的荒野令人心潮澎湃的场景”促使约翰·格雷迪南下墨西哥追逐逝去家园的美好。因此,主人公开始了一段艰难而辛苦的历程。科马克·麦卡锡用抒情式的手法,以沉重的历史感来衬托出人类家园在工业时代的失落。一种“荒野背景下呈现出传奇般的诗画美感”也跃然于纸上。
另外,在小说中,作者麦卡锡借助叙事这一独特的手段来参与“家”这一概念的记忆,以口头讲叙的形式来探究主人公先辈为创建家园的英勇故事,再现美丽的西部家园,并将使他面对现实所带来的困境的真实挫败感。在格雷迪家族中,男人在内心固持着对先辈创建家园经历的“集体叙述”。格雷迪清晰地回忆着这样一段家族历史:曾外祖父作为牧场的开拓者,曾赶着六百头公牛犊到达萨姆纳要塞和丹佛城,成为科尔家族史上英雄般的人物。祖父作为牧场的继承人,对于家的拓展与延伸同样有着光鲜的过去。而作为直接影响约翰·格雷迪的父亲,曾经从战场上凯旋回来的英雄,却以父子谈话的方式来再现他的家庭记忆:“你母亲和我在很多事情上从来都想法不一致……我们在战前十年就结婚了。她当时就离家出走过,从你生下来才六个月一直到你三岁她一直没回家……当时我们就分手了,她去了加利福尼亚,是路易莎在照顾着你,还有阿布艾拉”。在父亲的叙述里,完整的“家”早已不復存在。因而,他所关心的无非是“秀兰·邓波儿怎么会离婚”这类八卦的消息。此刻,男性的气质发生了改变或被打乱。他们被有意识地女性化,遭受着一种精神上的“阉割”。男人也成了“家”这一概念中与女性一样柔弱的“他者”。
二、自然:从伊甸园到幻象
在小说中,值得一提的是,在麦卡锡的作品中,大自然始终是最伟大的存在。作者在叙述的时候,他赋予自然生命力。在他的世界里,自然无处不在、无所不在地审视着人类的行为。小说《骏马》中这种大自然的美随处可见。在描述主人公与父亲在三月的某天骑马出去的时候,这种抒情写景的美丽一览无遗——“ 溪水碧绿清澈见底,爬满了河旁的卵石滩。他们骑着马缓缓地走在开阔的乡间,穿过合欢树从和胭脂仙人掌中间。这里到处长着雪松,地面上布满了暗色岩”。这段描写把人与自然的美丽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幅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丽画卷。同时在情景交融之中传达了作者对自然的赞美。
更值得注意的是,科马克·麦卡锡在他的审美叙事中常常把荒野和田园上各种动物的生命活力与人的心理活动进行对比,使人性的善恶与动物的温顺和狂怒形成对照,从而表现了生态和谐的田园理想。作为大自然一部分的马,在小说中无疑是最突出的代表。科马克·麦卡锡常常以“马”这一动物来表达人与大自然之间的关系。同时,作者以“马”这一动物为意象,还对工业文明给自然生态所带来的严重后果进行了深刻的艺术反思,揭示了人性的贪婪和善良人性的堕落。与传统的“人类中心说”不同的是,在《骏马》中,马被赋予了灵性,是被人化了并跟人具有平等地位的象征。主人公约翰·格雷迪从小就跟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生活的场景是饲养马的牧场,出门代步的工具也是马。无疑,这一切生活经历促使他对马有深厚的感情。因而,马是他的最爱,是他一直牵挂的朋友。每当他看到马时,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和激动。“他(约翰·格雷迪)爱马正如他爱人类一样,爱它们有血有肉,爱它们所具有的满腔热血的秉性。他对这些生性刚烈的生灵充满了崇敬和钟爱,这也是他毕生的癖好。他相信它们将永远如此,不会改变。”麦卡锡用“马”这一灵性动物为介质,用优美的语言勾勒出一幅伊甸园般的田园美景,与之前发生的暴力形成了极大的反差。约翰·格雷迪的梦表达了这样一种生活:在一个自然的绿色世界里,他可以随时退隐其中,探寻着简朴的生活哲理。同时,“梦”这种抽象灵性主题升华了作者麦卡锡自身的思想,也反映了他对自然世界的深厚感情以及对美好家园的回望与深切关注。在小说中,作者借墨西哥老人刘易斯的口,揭示了这样一个事实:马象征着人类生活,马的灵魂反映出人的灵魂,却比人们想象得更为准确。因而,在麦卡锡看来,对“马”的关注,更多是一个关乎人类命运的问题。
三、结语
科马克·麦卡锡在《骏马》中以一种全新而独特的生态审美观的视角进行小说的创造和艺术的描写。在他所精心构筑的西部牛仔的生活中,“自然”不仅仅是人的认识对象、“人化的自然”“被模仿的自然”或“如画风景式的自然”,而是“外部自然”(包括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与“内部自然”(人类的精神生态)的天人相谐。小说《骏马》涵盖了20世纪中叶美国西部牧业经济与牛仔生活的许多方面,也集纳了作者对人与自然的依存的理性思考。
责任编辑:杨国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