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画与现代艺术
2018-01-19李婷婷
李婷婷
摘要:花山岩画所代表的岩画艺术是由早期人类绘制或印刻在洞穴石壁、漏天岩石裸露处的图案符号。原始艺术中所包含的对宇宙精神的理解、对永恒生命力的向往对现代艺术家具有深刻的启发性,岩画的“原始特征”因此被一些现代艺术家模仿,纷纷创作出具有原始风格的现代艺术作品。
关键词:岩画 花山岩画 现代艺术
中图分类号:J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18)22-0039-02
岩画是由早期的人类绘制或印刻在洞穴石壁、漏天岩石裸露处的图案符号,也正是因着岩画物质承载体的属性,它成为了人类文化事项中上延续时间最长、分布最广、保留至今数量上最多的一项。岩画作为早期人类的艺术品之一,已至少有5万年的时间,这些只有语言没有文字只具有简单社会组织的民族,他们没有为自己竖碑立传、歌功颂德,但是他们留下的种种物证则源源不断地向我们讲述着上万年前的生活,他们所关注的、喜悦的、恐惧的等都通过岩画像我们传达而来,他们处处留下了关于自己的记忆、神话、历史的图画遗迹。
花山岩画位于广西宁明左江流域沿岸的崖壁上,2016年7月15日,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举行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第40届会议上,“左江花山岩画文化景观”成为中国第49处世界遗产。花山岩画的成功申遗也填补了中国岩画类世界遗产项目的空白。花山岩画所在的左江流域由明江和黑水河汇合而成,主要流经广西西南部的凭祥、龙州、宁明、崇左、扶绥和大新等县(市)区。如果坐船沿江顺流而下,就会发现沿江两岸的悬崖峭壁上分布着大量的用赭红色颜料平涂而成的剪影式造型图案。其中以屈肘上举、双脚岔开下蹲的“蹲踞式人型”为画面的主体元素,在“蹲踞式人型”图案的周围,有类似太阳(或许为铜鼓)的圆型图像、钮钟型图像、刀和剑型图像、动物型图像以及少量的船型图像。后通过现代科技碳十四的分析,测探出花山岩画的创作年代大致在战国至东汉时期,跨度达六百多年,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时间。花山岩画创作者是一个集体,是一个由无数代的壮族先民组成的创作集体。
一、现代艺术中的原始岩画元素
花山岩画和所有来自“过去”的艺术品一样,承载着壮族人民千年的历史记忆。在现代社会,花山岩画和那些来自史前部落、现代遗留的部落民族的艺术品一起,被现代艺术家们称为“原始艺术”。在人类的艺术发展历程中,“原始艺术”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在欧洲20世纪先锋派艺术家那里,如高更、马蒂斯、毕加索、亨利摩尔等,来自史前和现代部落社会的艺术品成为了许多艺术家进行创作的灵感和题材,在艺术史上留下来一批带有“原始痕迹”和“原始遗风”的现代艺术作品。
后印象派的代表人物高更,是一个虽生活在现代文明之中却时刻向往着原始文化和异域风光的人,他离开环境优渥和安逸的家庭生活只身前往南太平洋的塔希提岛。在塔希提,高更达到了自己艺术创作的高峰时期。粗犷的形体、单纯的色彩以及装饰性的平面化构图使高更的绘画看起来标新而又立异。高更不在乎对客观自然真实的模仿,而是强调一种将视觉体验和心灵幻想结合起来的象征意识。高更汲取了东方绘画的平面化与装饰性色彩等特点,同时融合了原始艺术的朴拙,埃及艺术的造型等因素,内容的象征性与幻想性、形式的平面化与装饰性,构成了高更艺术的基本特征。《亚维农的少女》是毕加索于1907年所创作,被学者们认为这是第一幅立体主义的作品。影响毕加索创作思路的主要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塞尚所提倡的建立一种独立于自然的绘画结构的理想;另一个是非洲黑人雕刻艺术的启发。毕加索在1906年由马蒂斯介绍第一次注意到了黑人雕刻品,或许正是黑人雕刻夸张、变形的造型和生硬的几何形象给毕加索带来了灵感,从《亚维农的少女》这幅作品中可以看出毕加索模仿黑人雕刻品的痕迹。画中五个女人由生硬的几何形体组合而成,整幅作品没有透视、阴影和远近的感觉,就像把零碎的砖块构筑成一个建筑物一样。正是对非洲黑人神秘主义艺术元素的借鉴和吸收,毕加索故意扭曲了画面右側两个女人的面孔,看上去狰狞而又可怕。毕加索的《亚维农少女》这幅不可思议的巨幅油画,不仅标志着毕加索个人艺术历程中的重大转折,也预示着一种新的、更加自由的绘画革命即将开始了。
祖籍广西武鸣的美籍华人画家周氏兄弟(周大荒和周山作),曾经在2007年的北京举办了一场命名为“王者归来”的作品展。花山岩画中的“蹲踞式人型”图案在周氏兄弟的作品中成为绘画创作的主题,质朴而又自由粗放的笔触表达了艺术家对永恒生命力的执着追求和对广西这片热土的深深眷恋。也许,对艺术家来说,这种原始的热土和原始的人类生活才是最真实的、本质的,它超越了生活中的一切假象。
二、原始岩画元素的现代艺术意义
花山岩画中最核心的元素主体是“蹲踞式人型”图案,这种双肘上举、两腿下蹲做整齐划一动作的人型符号,并没有给人以重复的、枯燥的感觉,相反,人们仿佛可以感受到红色人物的节奏是多么的强烈,肢体动作充满了向上的力量。花山岩画中的“蹲踞式人型”图案传达给我们的是一个用舞蹈、音乐来抒发内心情感的世界,正如现代诗人杨克在诗中对花山岩画的描述:“我是血的礼赞,我是火的膜拜,……我们举剑而来,击鼓而来,鸣金而来。……我们唱欢而来,雀跃而来,舞蹈而来。……我们匍匐而来,扬帆而来,顶礼而来。”①这是一个个情感极度高扬、内心可以通达整个宇宙的圣灵人物。岩画以及岩画周围的自然环境组成了一个与世俗世界相对立的神圣空间。由无文字的壮族先民创作的象征型艺术衬托出了一些现代艺术品中的肤浅、空洞和无病呻吟。质朴、纯真又带些神秘气息的人类早期艺术品,给游荡于世俗世界太久的现代艺术家们以灵魂的启迪。
根据人类学家的田野调查考证,在没有文字和较少使用文字的民族中,不存在独立的、自律的、没有任何功利目的艺术。在这些地区,艺术已经代替文字的功能,成为当地人们表述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和内心情感的交流工具,所以,今天我们看到的早期人类的岩画、岩刻、雕刻、音乐、舞蹈、部族传说等,都是当时人们用来交流文化、记忆历史、保存传统的主要甚至是唯一的方式。毫无疑问,图画是最为准确、有效的记忆保存方法,作为文字的雏形,图画出现之后,人类的经验被较完整地保存、继承和传递下来。花山岩画就是以图案形象的方式来保存民族记忆,两千多年前的壮族先民们在面对悬崖的江中台地上,举行着如火如荼的祭祀仪式,祈求来年可以五谷丰登、风调雨顺、人畜兴旺。先民们冒着生命危险,把仪式中祭祀的场景虔诚地绘制在对面的崖壁上,以保证即使仪式已经结束,但仪式中所产生的效力也会如崖壁上的图案一样在长时间内持久有效,其效力至少也要维持到下一次仪式的开始之前。因此,花山壁画所代表的这种原始岩画艺术在早期人类社会和现存的部落社会中具有历史记忆和文化传承的功能。
所以,如果我们不能理解他们的艺术,我们就失去了可以理解他们的唯一渠道,这条渠道正是通过当地的艺术象征体系来表现的。可以说,对花山岩画的研究,就是对壮族先民们的历史文献的研究,岩画图案不但代替了文字的功能,而且用最形象生动的艺术语言再现了那个充满了精灵和英雄的时代。无论在什么民族,特别是像花山岩画这种跨度达六百多年的原始艺术品,它都是一种集体社会行为的表现,属于整个集体的公共事业,它所表现的是一个族群集体对宇宙生命的思考和解释。因此,花山岩画的创作是严肃的、虔诚的,是充满对生命永恒的强烈期盼的,花山岩画古朴而又具有生命穿透力的塑造映衬出了某些失去意义根基且陷入虚无主义的现代派艺术的无力和造作。未来艺术的本质该如何定义,我们是否要回到人类艺术的起源之初去找一找,或许这正是花山岩画所具有的现代价值和意义。
注释:
①杨克:《杨克诗歌集——走向花山(组诗)》,重庆:重庆出版社,2006年版,第209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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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覃彩銮,喻如玉,覃圣敏.左江崖画艺术寻踪[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