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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喀索斯的迷影

2018-01-19孙晓昕

读者欣赏 2018年1期
关键词:拉斐尔达利仙女

孙晓昕

那喀索斯是河神刻菲索斯与水泽女神利里俄佩之子。那喀索斯出生的时候,利里俄佩抱着他向预言家提西阿瑞斯询问儿子的命运,预言家说:“不可使他认识自己。”不过,那喀索斯的父母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他们只是不让儿子看见自己的影子。成年后的那喀索斯常常身背箭囊,手持弯弓,在丛林中打猎。那喀索斯帅气的身影吸引了山林仙女的注意,其中一个叫厄科的女仙默默地爱上了那喀索斯。是的,这是一份沉默的爱。厄科本是一个喜爱说话的小仙女,因为得罪了赫拉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只能重复别人的最后一句话。有一次,那喀索斯与同伴走散了,他高声呼喊:“有谁在这里?”偷偷尾随那喀索斯的厄科只能说出:“在这里!”那喀索斯四下张望,不见人影,又说:“你过来!”厄科只能重复:“过来!”那喀索斯依然看不到人影,只得大喊:“让我们彼此在一起吧!”仙女厄科听到后十分惊喜,她重复了一句:“在一起吧!”就立刻现身,拥抱着那喀索斯。厄科的突然现身,让那喀索斯十分震惊,当他看到对方是个仙女的时候,随即流露出厌恶的神情,他粗暴地推开厄科,说道:“我宁可死也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厄科看到那喀索斯厌恶至极的神情,十分伤心,但她依然只能重复别人的最后一句话:“愿意和你在一起!”此后,厄科幽居于密林深处,在思念中消耗自己。渐渐地,她的骨骼变成了岩石。但是,作为一个仙女,厄科永远不会死去,她的灵魂永远留在山谷中,不断回应着人们的呼唤,她就是“回声”(“回声”一词的英文为“Echo”)。厄科的悲剧并没有触动那喀索斯坚硬的内心,他继续拒绝着每一位向他示爱的仙女。受到羞辱的仙女们向众神祈祷:“那喀索斯有朝一日爱上一个人,却永远得不到她的爱!”

有一天,那喀索斯狩猎途中路过一条小溪,口渴的猎手俯身想要喝几口水。这条小溪如此清澈,从没被牧羊人和羊群污染,当那喀索斯俯身看向小溪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水中有个如此美貌的身影:他有着明亮的双眸、卷曲的头发、红润的脸颊……那喀索斯疯狂地爱上了这个影子,但他并不知道他看到的只是自己而已,他以为那是水中的精灵。令那喀索斯痛苦的是,“水中精灵”对自己若即若离,当他伸手试图触摸精灵的时候,精灵就消失不见了;当他把手收回,精灵再次出现。同厄科一样,那喀索斯陷入无尽的单相思之中,他站在水边,痴痴地望着影子,不吃也不喝,最终憔悴而死,变成了守护在水边的水仙花。水仙花的英文“Narcissus”就来自于那喀索斯的名字,“Narcissus”同时也有自恋的含义。

那喀索斯的故事有些伤感,这跟希腊人的想法有关,他们认为“人是不能抗拒命运的”。那喀索斯不可以看见自己影子的故事也反映了原始时代人们对影子的畏惧,人们常常把影子视为灵魂,如果影子受到了伤害,影子的主人也会受到伤害。詹·弗雷泽观察到韦塔岛上的巫师能够用矛刺伤或者用剑伤人影而使人生病;希腊人盖房的时候引诱行人来到基石附近,偷偷度量他的身材或者身体的一部分或其身影,然后把度量用的工具埋在基石底下,或者把基石压在此人的影子上面,据信这样一来,这个人将在一年之内死去(《金枝·灵魂的危险》)。有时候,人们也相信灵魂可以通过水中的倒影显现出来,这就是那喀索斯的传说。

那喀索斯的故事也被认为是自画像的神话起源,自文艺复兴以后,越来越多的画家沉迷于描绘自我。17世纪的意大利画家卡拉瓦乔相貌平平,他也毫不介意描绘自我,甚至包括刻画因挨揍而肿胀变形的脸。卡拉瓦乔也描绘过那喀索斯的故事。黑暗中,那喀索斯跪在水边,深情地望向水中的倒影:“你是谁?你从哪里来?”年轻的那喀索斯被黑暗包围,但他毫不介意,只是痴痴地望向水中的影子。卡拉瓦乔是最擅长利用光线的画家,他利用强烈的明暗对比制造了如舞台剧般的效果—那喀索斯孤寂地跪在水边,似乎只有水中虚幻的影子可以理解他。19世纪拉斐尔前派的画家们并不喜欢卡拉瓦乔的风格,他们认为艺术在拉斐尔的时代开始衰落:虽然拉斐尔的绘画技巧无懈可击,但缺少真情实感。因此,亨特、米斯莱以及罗塞蒂等年轻画家试图让绘画回到拉斐尔以前的时代。实际上,拉斐尔前派的诞生与当时英国画坛流行的俗媚、造作的风格有关。年轻的画家们不满意由皇家美术学院主导的画坛风格,他们希望艺术可以表现真情实感。这群年轻的艺术家们得到了当时美术理论家约翰·罗斯金的支持,他们从中世纪的艺术中找到了新的绘画灵感—绘画表现真实,这种真实既包括了真实的表现自然,也包括真实的情感。约翰·威廉姆·沃特豪斯出生于意大利的罗马,他的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意大利人。沃特豪斯受到父亲的影响,自幼学画,并且很快就展示出过人的天赋。沃特豪斯的绘画受到了法国印象派的影响,但他并不喜欢如莫奈那样毫无情感地追求真实的光影效果,而是将印象派的表现手法与拉斐尔前派艺术观点相结合,用光影表现希腊神话题材,重视画中人物内心世界的刻画,从而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厄科与那喀索斯》是沃特豪斯的代表作品之一。不同于卡拉瓦乔“戏剧化”的舞台效果,沃特豪斯真实地描绘了故事的发生地—森林。一条小溪将画面“一分为二”,厄科与那喀索斯分处于画面两边,小溪既孤立了厄科,又体现了那喀索斯对自我的沉迷。

20世纪的西班牙画家达利也如那喀索斯一般极度迷恋自我,这个“六岁时想当厨师,七岁时想当拿破仑,梦想和野心不断增长”的怪叔叔终于成为艺术世界的国王。达利的艺术受到了弗洛伊德的影响,他拒绝利用绘画讲述故事,他只画梦境:荒诞的、匪夷所思的梦,人们称他的艺术为“超现实主义绘画”。超现实主义者宣称:人的本能、梦幻、下意识领域是艺术创作的源泉。他们认为人的头脑活动要从逻辑与理性束缚中解放出来。理性、道德、宗教、社会以及日常生活经验,都是对人的精神、对人的本质需要的桎梏。唯有人的无意识、梦幻和神经错乱才是人类精神的真正活动。《永恒的记忆》是达利最负盛名的作品之一,海灘的人脸像是突然现身的怪物,软塌塌的钟表也成为达利绘画的标志;《那喀索斯的变形》也是一场不可解释的梦:那喀索斯孤独地坐在水边,一只巨手立于地面,手指上托着一只开出花的鸡蛋。生活中的达利疯狂、骄纵,又有点暴戾,他的天赋展现在绘画、珠宝设计甚至摄影等不同领域。达利的作品不需要“正确”地解读,他自言:观众看不懂很正常,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画的是什么。他从不解释自己的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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