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者”的解构与重构
2018-01-18舒薇
舒薇?
摘 要:由胡雪桦执导的电影《上海王》于2017年2月17日在全国各大院线上映,该片根据英籍华人作家虹影的同名小说改编,不仅小说文本在短时间内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多个版本发行,而且电影也凭借极高的上座率、良好的口碑,获得众人热议。本文从影片中女主的传奇人生和华丽蜕变出发,并结合小说的文本分析和“重写上海花”三部曲的其它两部力作来解读虹影笔下的女性形象。
关键词:“她者”;女性意识;解构;重构
中图分类号: G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17)12-0051-02
在中国漫长的农业社会形态和宗法制文化背景下,女性长期困守于家庭、儒教伦理法规的制约,缺乏作为独立个人的主体意识和自我意识的觉醒。因此,中国传统文学皆是把女性塑造成依附于男性的贤妻良母形象。那些貌美误国的女子成为人们口诛笔伐的祸水红颜,而真正留名青史的女性,要么是以恬静贤良、顺从持家美名远扬的“淑女”,要么就是恪守妇德的贞女烈妇。纵观后者的历史境遇,其模仿男性而陷入“花木兰式境遇”——披挂上阵、杀敌立功、请赏封爵,冒充男性进入秩序,抑或是解甲还乡、待字闺中、成为人妻。归根结底,依然是失去了自我,限制了自由,束缚了天性。更多的还是那些被侮辱和被损害的人,抑或是寄托于“金龟婿”和“良家子”以改变命运的人,而那些特立独行的“越轨”女子,终究摆脱不了悲惨的命运。
而近年来,《纽约时报》中将中国女性形象在大众媒介中分为四类,即:贤妻良母型、性感型、妖女型、幼稚型,女性角色定位基于“物”和“性”[1];縱观西方电影史,华人女性被塑造为具有参照意义的“天使”与“魔鬼”;迪士尼动画电影《花木兰》中表现的女性解放实际上是依靠“男性角色”来完成的,同时电影文本中塑造的东方女性形象皆被“美国化”了。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中国女性一直被西方人“建构”和“想象”,其核心是指向“她者”。因此,作为“她者”存在的女性,已然成为传统父权社会压制下生活的“边缘人”。
一、另类“王者”——磨砺中实现女性、人性的双重升华
在影片《上海王》中,以十里洋场帮派势力的纷争为历史背景,由余男饰演的奇女子筱月桂见证了洪门三代上海王的命运流转,遍历人间冷暖,凭借时势与胆识,完成了一个乡下来的大脚丫头到申曲皇后的华丽蜕变,最终成为人生赢家。作为影片中最核心的女性角色,筱月桂展现了女性从身体到意识上的主体建构的过程。可以说,她的成长故事直接推动了剧情的发展。同样,在小说文本中,虹影也以宏大的历史为背景,通过个人丰富的想象和切身体验重返历史情境,把个人成长与历史发展紧密联系在一起,描摹出女性个体的微观成长,并以此烛照整个社会的历史变迁。
影片的开头介绍了故事发生的社会背景,大清朝岌岌可危,帮会势力如火如荼,沦落风尘的乡下女孩筱月桂在一品楼当丫鬟,被清政府的宋守备看中,与众人竞拍买下了小月桂,企图占有她,但小月桂誓死不从,面对新黛玉的怒骂威胁,小月桂欲自尽,被常力雄救下,从此,她誓死跟随常力雄。常力雄言:“我喜欢她这双大脚,就凭她敢咬我,还敢不从那狗官。“可见,小月桂从小就显示出与众不同的特质。影片中并没有将其塑造成中国传统女性那般温柔娴静、弱不禁风,而是不惧苦难、积极向上。后来常爷遇袭,小月桂冒死为他挡枪,小月桂出院后,常爷专门备酒,两人共度良宵。而此时的上海却刮起了一阵血雨腥风,常爷为了小月桂,派了人血洗了青龙会。“今晚。上海滩的风声鹤唳,皆因你而起!”小月桂的地位和角色之重要,由此可见一斑。
常力雄死后,如意班在上海站不住脚,小月桂借着常力雄的跟班余其扬的帮助,委身新任洪门帮主黄佩玉,借其势力,将如意班的生意做大,并成为“申曲皇后”,名声也响遍上海滩。不久之后,筱月桂自演苦肉计,冒着生命危险,与余其扬联手策划炸死了黄佩玉。在虹影笔下,女性是同男性一样在上海这一乐园的冒险者,在变幻莫测的城市中角逐,在国家和社会的相互磨合中,在传统与现代的不断交替中艰难地挣扎。之后,小月桂又扶持余其扬坐上了洪门掌门之位,开办实业,创建银行,这个传奇的女子在磨砺中实现女性、人性的双重升华,终成为“十里洋场的幕后上海王”[2]。
《上海王》通过叙述一个离经叛道的女性和三个男人的传奇故事,虹影特意让女性获得主体地位,进而成为历史亲历者和建构者,这是对父权制性别角色观念进行的反抗。筱月桂这个人物角色,体现的是一种女性意识的觉醒,为读者展现的是一种性感而又强悍的人生。且虹影在这部小说中塑造了三个上海王,而幕后真正征服世人的上海王其实是个女人,这个传奇女子在三代上海王的命运中穿梭,演绎了大时代下的爱恨情仇,折射出时代的影子。所以,这是一部关于女性发现自我、张扬主体意识的作品,虹影也称其为“完全女权主义之作”。
二、对“她者”的解构与重构
“重写上海花”三部曲的其它力作之《上海之死》则塑造了一个“花木兰”形象——为国捐躯的女间谍于堇,她身兼双重身份,上海之行表面上是为了回沪参演话剧,顺便搭救被日本人逮捕的丈夫倪则仁,但实际上,她的最终目的是在这两个烟幕下调查有关日本人偷袭美国的情报。她的处境岌岌可危,但于堇凭一己之力在四面楚歌中获取关键情报,改变了整个太平洋战争的战局。在这场惊心动魄的谍战中,面对爱恨,面对生死,于堇最终选择了祖国,用热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段不朽传奇。
在民族存亡的危急关头,虹影将女性塑造为一个肩负民族大任,为国家利益而英勇就义的英雄形象,我们不难看出虹影内心深处为女性正名、为女性找回历史主体性的强烈愿望。和其她新生代女作家相比,虹影无疑是另类的,她超越了传统女性主题小说以家庭、情感为主线的写作模式,从女性主义角度书写并关注女性精神成长,展现了与男权作斗争、挣脱传统道德桎梏芒的女性。
《上海魔术师》中古灵精怪的杂技女孩兰胡儿,在光怪陆离的上海大世界与加里王子相遇,将精彩的中国杂技和魔幻的西洋魔术结合,演绎出精湛的绝技,在上海滩风行一时。两个人在重重磨难中长大,互生情愫。在这里,虹影既没有选择女性依靠男性的题材,也没有选择女性独立于男性的题材,而是力证了道家阴阳家学说所谓的阴阳之间存在着无法忽视的互补性。英国作家伍尔夫在她的著作《一件自己的屋子》里曾提出“双性同体”所具备的合理性,她认为每个个体都分别由一个男性力量和一个女性的力量共同合作,且两性之间能互惠[3]。而虹影在《上海魔术师》中表达却是女性主体性的建立以男女相互的存在、共存为前提,而不是通过“克夫”或是“弑父”这种对抗的方式来达成的。endprint
在“重写上海花”三部曲中,虹影将女性历史主体性建立在上海城市精神的书写上。她认为,上海融合了中西文化,海纳百川,兼容并蓄,远非作家笔下所描写的局促狭隘,斤斤计较。她突破了“闺阁话语”的写作,将传统叙事中处于边缘地位的女性放在上海歷史的大舞台上,让其进入商业冒险、江湖争斗和政治角逐等领域,建构了女性的主体性。筱月桂不仅主动参与到男性主导的领域“冒险”,而且敢于为自己“发声”:当媒体对她进行人身攻击时,她敢于为自己正名,赢得了话语权。在《上海之死》中,报纸刊登于堇回上海是为了搭救被关押的丈夫,当众人为这种“救夫”所体现的传统美德啧啧称赞的时候,她却将“救夫”反讽性地演绎为“弑夫”,颠覆了传统认知;而《上海魔术师》中被质疑为亲兄妹的兰胡儿和加里,却在生离死别中彼此相爱。当女性命运遭遇到历史洪流的时候,她们的勇气和政治才敢不逊于男性,她们所做的抉择与牺牲甚至可以超越男性。两千年来,女性形象一直是一个空洞的能指,被物品化或者欲望化,而虹影比赛的女性皆背叛了传统的角色规范,挣脱陈旧的父权秩序的束缚,从幽暗深处付出历史中地表,进而成为秩序的僭越者。这无不体现出虹影对女性特有的人文观照。
无论是上海十里洋场的叱诧风云者,还是战争时期的女间谍,抑或是大世界里的女杂耍艺人,女主人公皆非在家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而是远离世俗生活在外抛头露面的女戏子、女间谍,这是对传统女性形象的颠覆。筱月桂们要在历史的舞台上做一回主角,主动参与到上海历史变迁的进程中去,虽然险象环生,然而她们并没有在苦难中屈服,亦或失去生活的勇气,而是以异于常人的毅力和绝决,坚持与命运抗争,从男性文化的牢笼中剥离而出,然后获得自身的解放。
三、女性书写的时代意义
受中西文化熏陶的虹影用自己的作品来阐述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试图从思想上摆脱女性的“第二性“的地位。她在“重写上海花”三部曲中的塑造女性形象不同于传统文学中忠贞顺从的女性——消磨于琐屑的日常生活,或挣扎于无所不在的男权罗网中,她们性感聪慧、桀骜不驯,离经叛道,在历史洪波中争取肉体奴役和精神性别的解放。虹影在这三部小说中解构了原先“刻板认识“的同时也建构了新的认知。鉴于女性在传统文化中常常出于一种失语的境地,虹影自觉地建构起自己的语言来颠覆男权话语,解构了东方主义对中国女性的刻板印象,重构了女性能够参与历史重大叙事的魄力,这是对女性身份的重新认知,也是对父权社会强有力的抨击与控诉。
虹影在东西方文化的参照下,摒弃了传统文化所规范的女人温顺、本分的一面,塑造出率性而昂扬、智慧而坚强的女性形象,这不仅在剖析别人,同时也在倾诉自己。她通过对女性的自我审视以达到对以男性为中心的文化意义的反叛与解构。虹影用自己独特的创作言说方式,一方面挖掘被男权文化长期遮蔽的女性经验,以实现对男权话语的反抗和男性意识形态的反叛;另一方面,她以独特的性别视角来重说历史,打破男权文化的束缚,凸显了女性的独立意识。这些文本探索皆有助于消泯东西方文化之间的隔阂,推动女性思想解放,真正体现出一位作家的人格魅力与历史责任感。
参考文献:
[1] 寿静心.呼唤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大众传媒中的女性形象透视[J].河南社会科学,2006(3).
[2] 虹影.上海王[M].四川:四川文艺出版社,2016.
[3] 沃尔夫.一件自己的屋子[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责任编辑:思涵]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