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工业的基石,树立历史的丰碑
2018-01-17刘伯英易丹
刘伯英++易丹
将工业遗产融入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城市的发展中,让它们重新焕发生机,是时代的要求,是历史的必然
说起工厂,人们自然会想到厂房、高炉、烟囱,穿着工作服戴着防护面具的工人,以及川流不息的火车、货车、自行车。
工厂分布在城市周边,有着与城市其他区域大相径庭的景象。那些司空见惯、破旧荒寂的工厂,怎么会成为工业遗产了呢?工业遗产又该怎么保、怎么用?
什么是工业遗产
2003年,国际工业遗产保护委员会在俄罗斯召开第12次大会,通过了《下塔吉尔宪章》,对工业遗产的概念作了界定。
工业遗产是工业文明的遗存,具有历史的、科技的、社会的、建筑的或科学的价值。这些遗存包括建筑、机械、车间、工厂、选矿和冶炼的矿场和矿区、货栈仓库,能源生产、输送和利用的场所,运输及基础设施,以及与工业相关的社会活动场所,如住宅、宗教和教育设施等。
2011年11月,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第17届大会又通过了关于工业遗产遗址地、结构、地区和景观保护的共同原则——《都柏林原则》。
《都柏林原则》指出:“工业遗产的价值存在于生产结构或场地本身,包括机械设备等物质组成、工业景观、文献资料,以及在记忆、艺术、习俗中存在的非物质记载。”
而2012年11月国际工业遗产保护委员会在台北第15届会员大会上通过的《台北宣言》,又指出了亚洲工业遗产的特点。亚洲的工业遗产强烈表现出人与土地的关系,在保护的观念上应该突出文化的特殊性。
那么,中国的工业遗产又有哪些呢?
故宫博物院院长、中国文物学会会长单霁翔认为,中国的工业遗产可以分为“广义”和“狭义”。
广义的工业遗产,包括史前时期加工生产石器工具的遗址、古代各个历史时期资源开采和冶炼遗址、水利工程、陶瓷、酿酒、盐井等反映人类技术创造的遗物和遗存。这些工业遗产,多是中国原发的科学技术。
从时间上看,虽然中国工业革命相对欧洲出现较晚,但已有如古代酿酒作坊、陶瓷窑址、冶炼场所、矿址等广义工业遗产,体现了中国古代传统手工艺取得的伟大成就。
狭义的工业遗产,指19世纪末以来受工业革命影响,利用新材料、新技术、新能源,在工业化进程中留下的工业遗存,是通过科学技术从先进地区向落后地区的转移实现的。
中国近代留下了大量狭义工业遗产,见证了“洋务运动”的过程,以及通过殖民占领、统治和掠夺等方式,近代工业向“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国传播的过程。
新中国成立后,世界的政治、经济格局发生了很大变化。国内经历了国民经济恢复、前苏联援建、“一五”“二五”时期工业建设、三线建设、改革开放等多个重要的历史时期,留下了最为丰富的工业遗存。
拆还是保
根据工业遗产的定义,并不是所有工业建筑都有遗产价值,都要作为“遗产”进行保护。
在城市新的规划建设框架里,大量工业建设遗留下来的工业建筑,什么样的该保?什么样的该拆?
目前中國工业遗产保护存在的问题不容小觑:如重视不够、家底不清、对工业遗产的数量,分布和保存状况心中无数,界定不明;认识不足、措施不力,也导致不少工业遗产成为城市建设首当其冲的牺牲品。
因此,实现保护的首要任务,是充分梳理我国各时期工业遗产的价值、进行遗产认定,做到心中有数。
从价值上来说,中国各个时期的工业遗产主要体现在对中国特殊的工业化进程的见证上。
例如近代遗留的工业遗产,是在社会发生巨大动荡的时期,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时代背景下发展起来的。中国近代工业并不是当时科学技术发展的直接体现,而是在错综复杂的历史中留下的“自强不屈”“忍辱负重”的深刻烙印。
而中国现代工业,是在以前苏联“老大哥”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援助下建立起来的,经历了大跃进、三线建设等历史阶段。
改革开放以来,从“三来一补”到成为“世界工厂”,高速工业化过程迅速缩小了中国与西方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
从世界范围来看,中国工业化之路不同于欧洲、不同于南美,也不同于亚洲的日本和东南亚国家。工业遗产便见证了从“中国制造”到“中国创造”的奇迹,是我国工业建设的纪念碑,记录了中国工业化的过程。
因此,中国工业遗产的核心价值具有独特性,无法被取代,应该采取相应措施重点保护起来。
有价值的工业遗产,是先辈用汗水甚至生命建设的伟大成就,是凝聚着实干精神、奋斗精神、奉献精神和工匠精神的载体。可以说,保护工业遗产就是保护工业精神,就是传承工业文化。
工业生产是个体系,因此,只保护工业建筑单体,难以反映生产的过程和工业企业的全貌。
工业建筑遗产的保护不仅需要保护建筑本体,还需要保护工艺流程和生产的关键部位。采取结构保护和整体保护,是工业遗产保护的重要方式。
传统工业退出后留下的设施设备、厂史厂志、文件档案、图像照片、商标包装等共同构成“工业文物”,应该由工业博物馆收藏,按照博物馆相关规定分级、分类管理,纳入工业遗产研究的范畴。
工业遗产怎么用
随着时代的发展,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是历史的必然,新型工业的蓬勃发展和传统工业的逐渐衰败是不可避免的。但传统产业的退出,并不意味着那些厂房等空间载体也同落后产能一同被淘汰、被拆除。
工业建筑遗产的保护,不应是“福尔马林”式的被动的保,而应遵循工业建筑遗产保护的特点,在保护的前提下通过功能转换,进行适应性再利用。
无论采取哪种方式,都可以利用原来的生产空间,实现资源的节约、减少建筑垃圾,从而实现工业建筑全生命周期的可持续发展。这是我们再利用老旧工业厂房的基本出发点。
新的用途,应当尊重工业遗产的原有格局、结构和特色,并应创造条件,保留能够记录和解释原始生产功能的区域,用于展示和解说曾经的生产过程。
从大的背景来看,我国需实现传统产业的升级,实现再工业化,各个城市也要调整产业结构,实现转型发展。那么,工业遗产的利用方式,就应当根据其不同的性质和城市发展需要来探索。
工业遗产可以重点应用于文化设施建设,如博物馆、美术馆、展览馆、社区文化中心、文化产业园区等,既体现工业遗产特色,又使公众得到游憩、观赏和娱乐。
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下,如今,798文创区让工业遗产与时尚和艺术紧密相连,北京冬奥会让首钢的工业遗产大放异彩,上海世博会让黄浦江两岸的工厂成为宝钢大舞台、城市未来馆,广州亚运会让太古仓成为时尚之地……
也应注意的是,中国工业建筑遗产保护更多的是流于单体建筑保护,还没有以工业遗产为特色的“历史街区”,更没有以工业遗产为特色的“历史文化名城”。
实际上,世界上很多工业遗产已经表现为规模巨大的遗产地和完整的工业城市遗址,在这方面,我国还有着明显差距,大有可为空间。
将工业遗产融入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城市的发展中,让它们重新焕发生机,是时代的要求,是历史的必然。
诸多成功的案例已经证明,工业遗产的保护和利用已经成为城市转型发展的新名片,我国的工业遗产必将会在接下来迎来涅槃和重生。
(刘伯英系中国文物学会工业遗产学术委员会会长、中国历史文化名城委员会工业遗产学部主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