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意象图式的角度分析介词under的隐喻意义

胡 健，刘晓晨

传统语法认为，英语单词可以分成实词和虚词，而介词属于后者，数量有限，自身实际意义不强，但使用频率非常高。因此，这一类词成为语言研究的焦点。认知语言学的研究对介词给与了特别的关注，颠覆了人们的思维定势。明宏在他的研究中强调，新兴的认知语言学对于介词的语义做出了具有说服力的解释，认为其意义拓展中存在理据性，意象图式与隐喻映射是词义拓展的重要机制[1]。所以在英语的教与学中，教师和学生应多关注介词自身的具体意义以及隐喻延伸意义，尝试将传统的辞典意义与新兴的隐喻意义有机结合，增加教与学的灵活性与趣味性。

美国著名语言学家Lakoff和Johnson提到，“我们发现在日常生活中，隐喻无处不在，不仅存在于语言中，也存在于人们的思维和行为中。我们赖以思维和行动的日常概念系统，从根本上说是隐喻的”[2]4。基于“隐喻无处不在”以及对于介词的研究一直是认知语义学关注的热点这两点，本文运用认知语言学中的意象图式来分析介词under的隐喻视角下的延伸意义。

一、文献综述

Lakoff运用映射及意象图式(image schemas)来解释隐喻。他认为隐喻是从一个比较熟悉易于理解的源域映射到一个不太熟悉的较难理解的目标域，在源域和目标域之间有一系列本体的或认识上的对应关系，其心理基础是抽象的意象图式[2][3]183。Langacker认为意象图式是由射体(trajector/ TR)、路标(landmark / LM)和路径(path)三部分组成，表现的是射体(TR)与路标(LM)之间某种不对称的关系，射体为这一不对称关系中的主体，其空间方位有待确定。路标为参照物，为主体的方位确定提供参照。射体所经过的路线称为路径[4]231。根据Lakoff 和Johnson(1999)，意象图式是产生和理解概念隐喻的重要经验基础。它是在我们日常身体经验中不断反复出现的、相对简单的结构，如容器、路径、连接、外力、平衡以及在各种不同方位和关系中不断反复出现的、相对简单的结构，如上-下、前-后、部分-整体、中心-边缘等[3]182。Díez分析了容器、部分-整体和与容器图示相关的“过多”图示这三种意象图式在隐喻和转喻中起到哪些作用[5]。Hampe和Grady共同整理出一部涵盖知名意象图式理论学者原创的综合性论文集，为后世意象图式的研究提供了丰富可靠的资料[6]。

相比较而言，国内在此领域的研究起步虽然晚了些，但不乏优秀的成果。如赵艳芳是我国较早的研究认知发展与隐喻的学者之一[9]。蓝纯从认知的角度研究汉语的空间隐喻[10]。王红莉采用语料库的方法，通过对比GonewiththeWind中介词over的英汉文本，从翻译中研究意象图式的跨语言映射[11]。刘艳和李金屏利用实证研究的方法，以in为例子，验证了将概念隐喻应用到介词教学的可行性[12]。束定芳概述了国外近10年来认知语言学的最新进展与发展趋势[13]，为国内认知语言学的研究者指明了方向。明宏从认知的视角证明了介词on的语义不是任意的，其意义拓展中存在理据性[14]。

二、研究方法

依据蓝纯(1999)，意象图式既可以表示 TR 与 LM之间的动态关系，也可以表示它们之间的静态关系。当表示静态关系时，PATH 为零[10]。所以从意象图式的角度，对收集到的语料，从“静态意义”与“动态意义”两方面进行讨论under的隐喻延伸意义。

本文的所有语料都选自英国国家语料库(British National Corpus,简称BNC)。首先从BNC中随机抽取500条含under的语句，新建Word文档，命名为“含under的语句”。经过人工逐句筛选，去除非介词用法、重复用法和不确定词性的情况，保留了375条语句。与此同时，以数字编号的形式逐句做好标记，如数字1代表物理空间关系，数字2代表人际关系，以此类推，数字8则代表水平移动关系。标记完毕之后，利用Word文档的查找功能，以标记数字为查找依据，统计出每类关系出现的频次，最后计算出各项比例。

统计结果表明，under的静态意义出现频次非常高，共345条，占总数的92%。其中可详细分成四类关系，距离关系与覆盖关系出现频次较高，前者共122次，占总数的32.5%；后者共出现121次，占总数的32.3%；数量关系出现68次，占总数的18.1%；接触关系仅占9.1%。而动态意义仅占总数的8%，比例虽小但也包含两类关系，时间关系和水平移动关系，分别占6.9%和1.1%(详细数据见表1)。下文将结合语料库中具体的实例对介词under的隐喻延伸意义进行探讨。

表1 375个介词under的语义分布

三、结果与讨论

(一)under的静态隐喻意义

当射体与路标之间为静态关系时，路径为零，所以只讨论前两者的关系，路径则不做讨论。根据表1的数据统计，按比例的高低依次讨论距离关系、覆盖关系、数量关系、接触关系。

1．距离关系。上-下结构的意向图示符合这一关系，此部分讨论的上-下图示是在射体与路标之间有一定距离的基础上，即路标在射体的上方。如下三个例子：

(1)You can put your slippers under my bed anytime.

(2)A WORKMAN was trapped under floorboards for six hours.

(3)The condition was possibly caused by years spent under bright stage lights.

图1

以上三个例子的图示均可用图1来表征。例(1)中的射体为“your slippers ”，路标为“my bed”；例(2)中的射体为“A WORKMAN”，路标为“floorboards”；例(3)中的射体为“the actor”，路标为“bright stage lights”。在这三个例子中，路标与射体均处于相对静止的状态，并且之间都存在一定的物理距离。除了这种具体的物理距离关系外，还有一种抽象的距离关系，较为明显的是人际关系。如下三个例子：

(4)At Cambridge, he studied under F.R. Leavis.

(5)Now under the leadership of Terry Venables, we feel that the team has tremendous potential...

(6)Carson was unlucky all round, as his regular ride Lochsong killed off the Ayr Gold Cup opposition under apprentice Francis Arrowsmith.

图2

图2是这三个例子的图示表征。与图1相比，唯一一点不同之处是射体与路标之间的距离关系，此处二者之间的距离为人际间的关系距离，即地位的高低，比如上司与下属，老师与学生，教练与学员等他们之间在人际关系上存在一定的距离，即前者的地位高于后者。由此可得出，例(4)中的射体“he”，例(5)中的射体“we”和例(6)中的射体“Carson”分别与它们各自的路标“F.R. Leavis”，“the leadership of Terry Venables”和“Francis Arrowsmith”存在一定的人际距离，且路标地位比射体高，用图示表征则如图2所示射体在路标的下方。

2．覆盖关系。介词under表达的物体之间的覆盖关系与下文中的接触关系有相同之处，即射体与路标间都有直接接触。不同之处在于，接触关系中，二者仅有部分接触，而覆盖关系中，射体几乎被路标完全覆盖。如下三个例子：

(7)He lay under a blanket.

(8)He who goes to work wearing a Chelsea football kit under his suit.

(9)A GIRL of seven died yesterday after being buried under a mountain of grain in a farm silo.

图3

图3可表征这三个例子的图示。例(7)中的射体“he”躺在路标“a blanket”下，即被覆盖着。例(8)中的射体“a Chelsea football kit”在路标“his suit”的里面，完全被覆盖着。例(9)中的射体“A GIRL”被埋在路标“ a mountain of grain”底下，身体被粮食掩埋。这三个例子均表示具体的事物间的覆盖关系，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抽象的覆盖关系。如下三个例子：

(10)When the Duchess finally came under official pressure to cool it.

(11)Even a princess of poise can crack under the strain of family tensions.

(12)Our teenagers are the first generation of young people to begin their sex lives under the shadow of AIDS.

图4

图4为上面两例抽象事物的覆盖关系的图示表征，从图表来看与图3一样，但此处的路标为抽象的概念，并非具体的人或事物。如例(10)中的射体“the Duchess”被路标“pressure”所包围，周围充斥着来自政府的压力，生活犹如被重压覆盖着。例(11)中的射体“a princess of poise”的生活环境充斥着路标“family tensions”，有种被家庭的紧张气氛覆盖的紧迫感。例(12)射体“Our teenagers”的周围被路标 “the shadow of AIDS” 笼罩着，被艾滋病的阴影覆盖着。

3．数量关系。在数量关系中，介词under与年龄、时间、金钱等数字连用，表示了另一种空间上的抽象的高低关系，类似数学上的集合间的包含关系，即路标包含射体。如下三个例子：

(13)These toys are not suitable for children under five.

(14)Most of the events listed cost under ￡60.

(15)I spend just under four hours a day seeing customers.

假设射体为集合TR，x为其中的元素；路标为集合LM，y为其中的元素。(N为自然数集)

在例(13)中有关年龄的数量关系，射体为 “under five” 这一年龄段，路标为所有年龄段，用集合来表示则为TR={x| x<5, x∈N}，LM={y| y∈N}，所以得出TR ⊆ LM。

在例(14)中有关金钱的数量关系，射体为“under ￡60”，路标为所有金钱数额，用集合来表示则为TR={x| x<60, x∈N}，LM={y| y∈N}，所以得出TR ⊆ LM。

在例(15)中有关时间的数量，射体为“under four hours a day”，路标为24内的任何一段时间，用集合表示则为TR={x| x<4, x∈N}，LM={y| y≤24，y∈N}，所以得出TR ⊆ LM。

综上三个例子，可得出TR ⊆ LM，即射体包含于路标，故作图如下。

图5 TR ⊆ LM

4．接触关系。在静态的接触关系中，路标为背景，可看作是一个平面，射体则为图形，处在突显位置，是与路标直接接触的人或事物。如下两个例子：

(16)Gloucestershire and Wiltshire leaves a list of his qualifications and photo under the screen wipers.

图6

图6为例(16)的图示表征。“his qualifications and photo”处于突显的位置，是射体，“the screen wipers”是路标，充当“his qualifications and photo”的背景，前者与后者的表面有部分接触，二者处于静止状态，接触的部分处在同一个二维平面上。

(17)Under her arm, she carried a large portfolio.

图7

图7是例(17)的图示表征。在这个例子中，“a large portfolio”处于突显位置，是射体，但路标并不像例(16)那样明显，此例中的“under her arm”其实包含了射体“portfolio”的两个直接接触面，即“her arm”和隐含的“her body”。本文将这两个接触面都看作是路标，作射体的背景，起到参照物的作，来确定射体的空间位置。

上面两个例子代表了两种不同形式的接触关系，主要区别是射体的接触面的数量不同。例(16)中射体“his qualifications and photo”只有一个接触面，即路标“the screen wipers”，而例(17)中的射体“a large portfolio”有两个接触面“her body”和“her body”，二者都起到路标的作用。

(二)under的动态隐喻意义

Lackoff认为，空间移动关系是一种动态空间关系，这种空间关系中的空间参照框架为起点-路径-终点框架。射体与路径之间是静态关系时，路径是零，但当二者的关系为动态时，则存在移动路径。根据Lackoff的空间参照框架，对相关语料进行筛选后，从以下两方面进行分析。

1．水平移动关系。在水平移动关系中，通常由移动性动词与介词under搭配，产生类似前-后的图示。射体从某个起点出发，由under确定射体移动的方向，经过一段路径，到达某个终点即路标，有可能会继续移动。在此移动过程中，射体的起点可能是未知的。如下两个例子：

(18)The ball rolled under the table.

图8

图8是例(18)的图示表征。起点并不确定，射体“the ball”沿着如图所示水平路径向前移动，到达终点路标“the table”。

(19)We sailed under the Golden Gate Bridge.

图9

图9是例(19)的图示表征。观察图9与图8，发现两者的唯一区别是图9中的射体船会继续沿着某一路径前进，而图8中的射体球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可能不会再继续移动。与例(18)一样，起点并不明确，射体为隐含的“the boat”如图所示的水平路径向前航行，到达终点路标“the Golden Gate Bridge”。

2．时间关系

(20)Four new power stations are currently under construction.

(21)BARNET and Liverpool are among several clubs under investigation over the appearance of black-market tickets for last season's FA Cup final.

图10

以上两个有关抽象的时间关系的例子，均可用图10表征。这两个例子可以用前-后图示表征，是两个关于时间进程的动态图示，事件向前发展看作是“前”，发生过的看作是“后”，射体移动的就是“时间流动的方向”，路径就是“时间”，路标是“事件完成的最后时刻”。例(20)中的射体“four new power stations”沿着“工程的进行”这个时间路径向前移动，最终到达隐含的终点“竣工”。例(21)中的射体“BARNET and Liverpool”随着“调查的进行”这个时间路径向前移动，最终到达隐含的终点路标“调查结束”。

四、结论

本文从BNC中随机抽取500条语句，经过人工筛选标记保留了375条，利用Word文档的查找功能做出统计，数据显示，under的静态意义出现频次非常高，其中又包括四类关系，出现频率较高的距离关系与覆盖关系，相对少的数量关系和接触关系。而动态意义所占比例虽然整体偏少，包含两类关系，时间关系和水平移动关系。造成这种明显差异可能是，介词under的隐喻意义与其静态的本质和搭配动词有密切联系的原因，这一假想尚未证明，还有待今后的进一步验证。结合前人的研究与统计结果，运用意象图式这一认知工具，从“静态意义”与“动态意义”两方面探析了under的隐喻延伸意义。探索绘制出under在不同隐喻意义下的不同图示，结果表明介词under的各意义之间相互联系，存在从空间域到抽象域的隐喻延伸，这与人类与外部世界的联系以及身体体验相关。不同于传统学习英语介词的方法，从认知的角度分析介词语义，对今后介词的教学与学习大有裨益。由于收集到的语料数量有限，有些问题尚待解决。今后将加大数据的收集与分析，以期在此领域取得较满意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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