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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动脉化疗栓塞的临床应用与进展

2018-01-13李智倪才方

中华介入放射学电子杂志 2018年3期
关键词:索拉非尼生存期消融

李智 倪才方

1983年日本的Yamada教授发表了肝动脉化疗栓塞 (transcatheter arterial chemoembolization,TACE)治疗原发性肝癌的第一篇大宗病例报道[1],其研究团队从1977年起对120例肝癌患者进行了TACE治疗,至今已有40年历史。TACE的问世具有开宗立派的意义,是医学史上第一次通过破坏滋养血管的方法治疗恶性肿瘤。经过40年的发展,TACE已经成为肝癌的最常用治疗方法。本文就TACE的临床应用和最新进展综述如下。

一、TACE的临床应用效果

TACE在肝癌治疗中的地位是由2002年的两篇随机对照试验(RCT)研究结果确立的。Llovet等[2]研究发现,TACE组患者的1、2年生存率为82%、63%,显著高于支持治疗组的63%和27%。在Lo等[3]研究中,TACE 组的 1、2、3 年生存率为 57%、31%、26%,亦显著高于支持治疗组的32%、11%、3%。随后的Meta分析也得出TACE可以使肝癌患者生存获益的结论[4-5]。2006年,日本的一项样本量达8 510例的前瞻队列研究显示,TACE后患者的 1、3、5、7年生存率为82%、47%、26%、16%,平均生存期达34个月[6]。2013年一项多中心前瞻性单臂研究显示,TACE后患者的2年生存率为75%,平均生存期为3.1 年[7]。

但2011年Cochrane图书馆的Meta分析却得出无足够证据支持TACE使肝癌患者生存获益的结论[8]。此文一出,国际著名组织和学者表示质疑[9-10]:该文的三位作者全为循证医学专家,无介入科、肝病科、普外科的临床医生参与。纳入的9篇文献中仅3篇是2002年以后发表,而其中2篇[11-12]在病例选择和研究设计上存在严重缺陷。纳入的另一篇1990年的低质量文献[13],则是被2002年[5]和2003年[4]的两篇Meta分析所剔除的。因此,TACE可使肝癌患者生存获益的结论是毋庸置疑的。

TACE的疗效与适应证的把握密切相关。目前,公认的TACE的良好适应证是巴塞罗那分期(barcelonacliniclivercancer,BCLC)为中期的肝癌[14]。但临床实践中,TACE的应用不局限于此。对于不适合外科手术和射频消融(radiofrequency ablation,RFA)的早期/超早期肝癌,TACE也是一种可行的替代疗法[15]。TACE还是最常用的肝移植前的桥接治疗方法[16]。对于一些门静脉分支阻塞或主干阻塞但侧支循环已建立,而肝功能较好的BCLC晚期患者也可采取TACE治疗,其总生存期(overall survival,OS)和疾病进展时间(time to progression,TTP)与索拉非尼无差别[17]。2017年我国卫计委颁布的原发性肝癌诊疗规范对TACE的适应证和禁忌证做了详细说明[18]。

二、TACE的发展演变

1.球囊阻塞 TACE(balloon-occluded TACE,b-TACE):日本学者Irie等[19]对传统TACE的栓塞技术进行了改良,首先用球囊导管阻塞肿瘤供血动脉,然后再通过同轴技术进行栓塞,命名为球囊阻塞TACE[19-20]。起初,Irie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栓塞材料返流。后来发现b-TACE可使病灶的碘油沉积更加致密,并可使碘油通过微吻合进入其他供血动脉,从而实现更为彻底的栓塞[19]。理论上,b-TACE可以取得较传统TACE更优的效果,但目前尚无RCT研究证据。

2.经动脉放射性栓塞(transarterial radioembolization,TARE):TARE的历史可追述到19世纪60年代[21],其在肝癌的应用甚至早于TACE[22]。由于操作繁琐、价格昂贵、环境污染等原因,至今仍未广泛应用。目前,上市的放射性微球有SIR-Spheres®和TheraSphere®,分别是90Y树脂微球和90Y玻璃微球,可产生β-射线,半衰期64.2 h,在组织中的平均射程为2.5 mm,最大射程为11 mm[23]。SIRSpheres®和 TheraSphere®的直径分别为 20~60 μm和 20~30 μm,几乎没有栓塞作用[24]。因此,TARE 对肝功能的影响较TACE小,可用于门静脉癌栓(但肝功能较好)及TACE失败/抵抗的患者。对于中期肝癌,TARE与TACE的优劣尚无大样本RCT研究。在实施TARE前,应进行肝动脉造影和99m锝-大颗粒聚合白蛋白(MAA)实验,无明显动静脉分流且肺分流量小于20%的患者才适合TARE[24]。

3.载药微球TACE(drug-eluting beads TACE,DEB-TACE):DEB是由聚乙烯醇和2-丙烯酰胺基-2-甲基丙磺酸聚合而成,通过静电吸附阿霉素、伊立替康、顺铂、奥沙利铂等带正电荷的药物。上市的产品主要有DC/LC-Beads®和HepaSphere®等。与传统TACE相比,DEB-TACE可降低化疗药物的最大血药浓度(Cmax)和曲线下面积(AUC),具有缓释优势。关于DEB-TACE的临床疗效是否优于传统TACE,目前已有不少报道,但结论不尽一致[25]。尽管部分研究认为前者优于后者,但研究设计上存在不足,影响研究结果的可信性[25]。Han等[26]和Kodama等[27]的荟萃分析发现DEB-TACE在疾病控制、并发症控制方面并不优于传统TACE。因此,DEB-TACE是否真正带来临床获益尚不明确[25]。

三、联合治疗

1.联合局部消融:“有原则的综合模式”是肝癌治疗的基本要求[28]。在众多联合模式中,TACE联合局部消融是最常用的[29]。首先,两者各自的局限性决定了联合的必要。肝癌的血供复杂多样,即使多次TACE也难以实现肿瘤的完全坏死[30]。有学者研究了TACE后接受肝移植的患肝标本,发现仅1/3的病灶坏死率大于90%,而近一半的病灶坏死率不足50%[31]。局部消融虽然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彻底毁损肿瘤,但随着肿瘤体积的增大,其效果明显下降[32]。以射频消融(RFA)为例,其最佳适应证是直径小于3 cm的小肝癌,而对于直径大于5 cm的病灶难免会出现三维空间上的漏洞[28]。其次,两者的联合也具有明显的互补性。①TACE有效地阻断了病灶的动脉血供和动静脉分流,从而减少消融过程中血液流动的“热沉效应”;②TACE后病灶在一定程度上缩小,增加了消融范围完全覆盖病灶的可能性;③TACE还可发现CT/MR漏诊的病灶,从而降低消融后“假性复发/转移”的发生;④TACE后的碘油沉积有利于病灶在CT上的显示,从而便于消融布针。

局部消融的概念很广泛,主要包括RFA、微波消融(MWA)、冷冻消融(Cryoablation)等。TACE 联合哪种消融方法的效果更优尚无明确结论,目前报道较多的是TACE联合RFA,其在原发性肝癌中的优势已得到充分证实[32]。2016年的一项纳入1篇RCT和10篇回顾性研究,共928例患者的荟萃分析结果表明:对于中期肝癌患者,TACE联合RFA的肿瘤应答率和生存期都优于单纯TACE[33]。另一项纳入6篇RCT,共543例患者的荟萃分析证明:对于肝细胞癌(HCC)患者,TACE联合RFA的总生存期和无复发生存期都优于单独RFA,而主要并发症的发生率并不增加[34]。

随着超声和CB-CT的普及,有学者开展了TACE联合局部消融同期治疗肝癌的工作[35]。同期联合模式的优势在于:杜绝了侧支血管形成的可能,最大程度的利用了栓塞的“去热沉效应”;简化了治疗流程,缩短了住院时间;同时也降低了穿刺相关的出血风险[36-37]。最近,Si等[38]报道了TACE联合MWA同期治疗大肝癌的新模式,与传统的先TACE后消融不同,该模式首先进行肝动脉造影,了解病灶的部位及范围等,然后在超声引导下布针,完成微波消融后立刻对残存病灶进行化疗栓塞。该模式可减少碘油的用量,从而降低对肝功能的影响,且MWA导致的凝固性坏死对肝功能的影响较小,特别适合于巨块型肝癌[38]。

2.联合索拉菲尼:2008年上市的索拉非尼至今仍是肝癌一线靶向药物的孤品。随后的舒尼替尼、布立尼布、利尼伐尼、多韦替尼、尼达尼布等都未取得较之更好的阳性结果。虽然SHARP研究和ORIENTAL研究证实,对于晚期肝癌索拉非尼较支持治疗可以取得更长的生存期[39]。但是,针对早期肝癌的STORM研究结果却是阴性的,即消融或外科手术后加用索拉非尼并不降低或延缓肿瘤复发或转移[40]。

理论上,TACE与索拉非尼具有互补性,两者的联合是一场“good marriage”[41]。一方面,TACE 导致的缺氧可刺激肿瘤分泌包括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VEGF) 在内的促血管生成因子,而VEGF受体正是索拉非尼的靶点之一。另一方面,索拉非尼的抗肿瘤作用较弱,对已经形成的血管没有治疗作用,而TACE的主要机制是破坏已经形成的肿瘤血管,从而达到抗肿瘤的目的。TACE联合索拉非尼的单臂II期研究(START研究)表明,联合治疗的中位TTP达384 d,3年生存率达81.6%[42]。但是2016年公布的SPACE研究结果却证明,TACE联合索拉非尼并不能进一步提高疗效[43]。该研究在全球纳入307例患者,按1∶1的比例随机接受联合治疗或单纯TACE治疗。主要研究终点TTP两组无显著差异(169 d vs.166 d,P=0.072),次要研究终点OS也无显著差异(HR=0.898,P=0.295)[43]。因此,TACE 联合索拉非尼的时机、模式以及病例选择还需要深入研究。

TACE作为微创的肿瘤治疗技术,在肝癌治疗中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也是介入科的重要工作。40年来,TACE逐渐标准化、精细化、规范化。为了进一步提高疗效,需要深入开展TACE的基础研究,并与其他治疗方法合理联合。以TACE为基础,整合多学科、多方法的综合模式将成为我国肝癌治疗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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