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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边城》关涉“鱼”的叙事匠心

2018-01-09刘自歆

语文教学与研究(教研天地) 2017年12期
关键词:翠翠边城沈从文

刘自歆

沈从文先生的《边城》从1934年《国闻周报》连载以来,就文本“说什么”而言,形成两点无可置辩的事实:一是作品表现“优美、健康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二是作者试图“为人类‘爱字作一度恰如其分的说明”,并以此寄托“蕴藏的热情”和“隐伏的悲痛”。这两者外化的核心要素即翠翠与傩送的爱情,但是,就文本“怎么说”而言,有待深入地发掘和探究。语文教学在文本细读和如何描写爱情上的探究与落实,尚且处于薄弱状态,或者说基本停留在表层文本的认知中,其原因固然与文本艺术的独特性密切相关,但也不能不说没有客观、冷静、深入地打通潜藏文本,实现与文本对话、与作者对话的目的也是一个主要原因。而打通潜藏文本又苦于找不到一个十分恰当且便于操作的契合点或教学抓手。倘若选取文本中反复出现的关涉“鱼”的意象,从文本描写爱情的艺术角度出发,多层面追问,也许是一条切实可行的解读途径,也许能为培养学生审美鉴赏能力提供坚实的支持和帮助。然而,值得提出的是,解读“鱼”的意象,只是探讨文本艺术独具匠心的突破口之一,既要摆脱僵化片面的成见和固有的解读方式,又要避免陷入机械孤立的文评和八股式文学观念的泥淖,所以,要把“鱼”的意象与作品的结构、人物、环境、语言以及作者的意图进行综合考察,这也就是题目中所说“关涉鱼”的本意。

一、“鱼”和草蛇灰线法

《边城》在翠翠与傩送的爱情主线上,有将近一半篇幅关涉到“鱼”,从第四章至第十章有8次,其中直接以“鱼”暗示翠翠内心泛起的涟漪仅有3次,而且有2次极具特殊性,其余5次均以侧面提示的方式来体现翠翠爱情发展演变趋势。作者采取草蛇灰线法来布局谋篇是十分显著而突出的特点,具有三个方面的价值和意义。

首先,运用金圣叹草蛇灰线法理论来审视关涉“鱼”的文字,是立足于情节结构的审美评论方法。其实,沈从文先生本来就十分重视小说结构的“恰当”,他认为,小说家可以从中国传统艺术中学习结构的巧思与匠心,“作者在小小作品中,也一例注入崇高的理、浓厚的感情,安排的恰到好处时,即一块顽石,一把线、一片淡墨、一些竹头木屑的拼合,也见出生命洋溢。”[1]“鱼”是傩送的一句话涉及到的,它是一个小事物,但作者已使之“见出生命洋溢”。《边城》的情节相对单纯,作者无意构建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情节,而是着重以湘西茶峒世外桃源式的生活为文学,换言之,作品顺乎生活的原貌表现人物。草蛇灰线法的使用恰恰吻合了故事自然合理发生的结构流程,从而形成“精致、结实、匀称而不纤巧”的结构形态,这种自然合理的结构形态建造的是作者心目中的“希腊小庙”,并且“这神庙供奉的是‘人性”。故此,“鱼”的意象是故事自然合理发生的结果,它不仅是结构线索,增强情节的有机性,形成此呼彼应、首尾贯通的艺术整体;而且着重表现翠翠爱情真实而又合乎生活逻辑的发展演变趋势。

其次,“鱼”正如交响乐的主旋律,使小说充满一种音乐式的节奏张力,有力地表现了作品的主题。英国文学教授罗杰·福勒曾经指出:“有时,当大量结构相似的短句和短语连续重复时,文本的音乐结构就会处于前景位置。”[2]无疑,“鱼”的反复出现是处于文本结构的“前景位置”,从而使作品形成素朴的激情、旋律和节奏,倘若不能体察到“鱼”的音乐结构价值,是很难发现这些的。

第三,草蛇灰线法的重要价值和意义还在于构建起现实与人物心理错位的文本结构。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版单行本《边城》“导读”认为:作品“无意中揭示了一个深邃的哲学命题——人在根本上是无法沟通的。翠翠与二老的爱情,某种程度上,就阻隔在这人与人之间无法沟通的‘空白中。”[3]“人与人之间无法沟通”实际上表现为现实与人物心理的错位,是由表层到潜层的纵深关系,并非是平面性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为了更好的理解这一点,我们拿《红楼梦》中“宝黛会”一节作参照,可见出《边城》中“翠傩遇”的艺术匠心。

文学作品表现抽象的千差万别的爱情是极其艰难的,而表现小姑娘的初恋更是难上加难,那种情感可谓微妙复杂,扑朔迷离,若隐若现,不可捉摸,诸如单纯与繁芜并存,模糊与清晰并存,含蓄与外露并存,短暂与长久并存,且不说作家要具有超乎寻常的艺术技能,单是那种极其敏锐的感悟力、毫厘不爽的观察力和恰如其分的表现力,非神助而不可得,“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宝黛会”是这样,“翠傩遇”也是这样。

“宝黛会”在爱情描写上独具“心有灵犀”和“富有神性”的特点。小说前文对宝玉作大量的铺垫,其手法正如周汝昌先生所言“专门以贬笔写宝玉”,问题是黛玉两次看宝玉外貌的感觉——宝玉是一个有情贵公子,是脱俗的,是与众不同的。而“大惊”的是“好生奇怪,倒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甲戌本夹批:“正是想必有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曾见过。”但同她先前听到的大相径庭。宝玉看黛玉却不见衣着打扮,脂砚斋道出真情“不写衣着装饰,正是宝玉眼中不屑之物,故不曾看见”,即宝玉看出黛玉的也是“脱俗”,便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脂砚斋甲戌本夹批:“疯话,与黛玉同心,却是两样笔墨”。此一见心有灵犀。宝玉取字,岂能仅是他叛逆的表现,不正是黛玉觉得他“脱俗”的印证?二见心有灵犀。宝玉摔玉,甲戌本批:“不是冤家不聚头,第一场也。”岂能仅是宝玉任性、乖张的反映?却正因了“林妹妹也没有”的心理触动而发生的。最重要的是“摔玉”在黛玉心中引起的震荡,偏又让鹦哥道出林姑娘正在伤心抹泪,脂砚斋批道“黛玉第一次哭,却如此写来”。此三见心有灵犀。这些都是处在同一横断面上加以表现的,也就是说,是由现实其他人物与宝黛的外在肖像、语言、行为等而显示“心有灵犀”的相会特征。

翠翠是天然本真的,是“自然长养她且教育她”“如山头黄麂一样”,她和傩送相遇纯属人生中的自然而然。“翠傩遇”的爱情描写独具“心心相错”和“自然性”的特点。

纵观全文8次“鱼”意象(以下依照鱼出现的先后顺序,简称为鱼1—鱼8)的现实背景包括爷爷不理解翠翠,与翠翠心理活动,无一不是错位的。沈先生后来谈《边城》时说:“一切充满了善,充满了完美高尚的希望,然而到处是不凑巧,既然是不凑巧,因之朴素的善与单纯的希望终免产生悲剧。”[4]“不凑巧”正是由现实与人物心理错位、矛盾冲突而形成的。鱼1、鱼2是在误会中演绎完成的;鱼3、鱼4是在天宝爱翠翠而翠翠不爱天宝的错位中发展、强化的;鱼5的结构意义较小,但对表现人物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鱼6出現在傩送与翠翠第二次相见时,翠翠对傩送既无回应,又有排斥,无形中给傩送传达了错位的信息;鱼7是翠翠对傩送其人的确认,却因“碾坊”事使翠翠担忧,又因寻狗而错失傩送的信息传达,而鱼8暗示了翠翠的爱情心理转换,已彻底与现实错位了。

二、“鱼”和翠翠爱情演变趋向

翠翠虽然是婚事中几位男性的目光聚焦点,但她不是也没能成为决定者、主导者,只是始终守着贴近自然的“小女孩”、贴近“自然道德”的婚恋方式来定位。她天真单纯,其爱情无论是轻微短暂的甜蜜,还是隐秘的苦涩,都超过一切世俗利害关系,都是非物质的、纯净的。事实上,“鱼”的意象就是翠翠这种爱情的萌动、发展、转折的引擎和支撑。其演变趋向鲜明突出,唯翠翠而独有。这需要依次分层辨析与考察。

关涉“鱼”的意象,可分为四个层次。鱼1和鱼2出现在《边城》第四章“两年前的端午”,是翠翠爱情萌动阶段,为第一层次。在翠翠等不到爷爷“心中焦急得很”,又因误会而生气时,傩送说:“回头大鱼来咬了你,可不要叫喊!”鱼1出现,接着,翠翠从来护送她回家的“那人”(二老家的伙计)口中得知自己误会了,“又吃惊又害羞”,“默默的随了那火把走去”。到渡口,爺爷问她时,她说:“不是翠翠,不是翠翠,翠翠早被大河里的鲤鱼吃去了”。鱼2出现,为此,“翠翠沉默了一个夜晚”。在表达层面上,这一层次有三个显著的特征。一是“鱼”的意象是在故事既合乎情理逻辑又顺其自然发生的状态下出现的,精巧绵密,天衣无缝;二是从翠翠焦急、生气、又惊又羞、沉默的心理状态来看,表现了她美丽可爱、天真无邪、心无防备的性格,她全然是边城的一个“自然人”,“鱼”使她纯静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小女孩对傩送的好感情愫在误会中悄悄萌动,人物微妙的心理真实合度,丝缕毕现。三是为什么是“大鱼来咬你”?后文不是也有“白鸡关出老虎咬人”“狼是只吃小姑娘”之类的说法吗?特别是翠翠在此处说的是“鲤鱼”,这决不是作者的疏忽,而是说者无心,写者有意。

闻一多《说鱼》考证解释说:“在中国语言中,尤其在民歌中,隐语的例子很多,以‘鱼来代替‘匹偶或‘情侣的隐语,不过是其间之一。”“‘莲谐‘怜声,这也是隐语的一种。这里是鱼喻男,莲喻女,说鱼与莲戏,实等于说男与女戏。”[5]《文选》有句:“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敦煌曲子词·鱼游春水》:“风箫声绝沉孤雁,望断清波无双鲤。云山万重,寸心千里。”“鱼”既有隐喻男子的意味,又有“双鲤传情”的文化意蕴,寄意深邃,用心良苦。

鱼3和鱼4出现在第五、六章为第二层次,是翠翠爱情强化和选择、认同阶段。在“上一年端午”,翠翠遇到送她回家的“那人”,他转述二老的话,鱼3出现,“翠翠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抿起嘴唇笑着”,不但交代了翠翠“长大了”,而且流露了翠翠矜持、羞涩、甜蜜的内心秘密,强化了翠翠对傩送的好感情愫。接着叙述爷爷夸奖顺顺“一家人”,翠翠提醒说:“你认识他一家人吗?”翠翠是说爷爷未记全,未说傩送;爷爷唱“下滩时催橹的歌声”,翠翠问:“爷爷,你的船是不是在下青浪滩呢?”这两处细节进一步表现傩送在翠翠心中扎下了根且在潜滋暗长。特别是在端午时鱼4的出现,爷爷重提上一年天宝送鸭子而试探,翠翠“带点儿恼着的神气”,而爷爷说到“大鱼咬你”,“提起旧事,翠翠嗤地笑了”,翠翠的情感取向开始明朗化,并带有选择认同性。

属于第九章当前端午的鱼5和鱼6是故事的第三个层次,体现出翠翠爱情的再强化和飘忽性的特点,且忧愁担心情绪初见端倪。祖父在初五大清早毛毛雨中进城办过节的东西,翠翠温习两次过节的所见所闻,心中很快乐,感觉有一种明朗的东西在眼前,却“看不准,抓不住。”爷爷回家来,翠翠“抢先为祖父搬东西,但结果却只拿了那尾鱼”,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说明翠翠一直惦记着傩送,暗示了这就是“看不准,抓不住”的爱情,情感再次得以强化,并且通过其它情节的叙述使这种情感笼上一层淡淡的忧愁。渡来送酒葫芦的二老,是翠翠与傩送第二次见面,翠翠对“陌生人”不理解,不回应;爷爷问她,她说“那个人很好,我像认得他,他是谁?”爷爷用“大鱼”回答,翠翠明白了,却仍装不明白。鱼6的提示意义,重在表现翠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单纯、向往、飘忽的状态。

到了第十章的鱼7和鱼8则显示了翠翠爱情的转换和复杂性,虽然爱的对象明确了,但忧愁渐次漫延开来,这是第四层次。翠翠去看船,当看到“船头摇动小旗”指挥的那个年青人,“心中便印着三年前的旧事”又重新涌上来,她终于确定了“鱼”的梦和“二老”实体的一致性,可是,刚才听了关于“碾坊”的谈论,又要找狗,她再一次错过了观看二老特意给她的表现,她的爱情笼上了一层阴影。爷爷虽转述“大鱼”,翠翠却再也没有了笑,她只好“仍然装着全不明白”。

总之,在“鱼”的驱动下,翠翠的爱情表现出两方面的态势:一方面由单纯、甜蜜、向往向哀愁悲凉转化;另一方面“鱼”作为一个外显意象,支撑起流动的旋律、优美的意境和弥漫的情愫。如果说作品前半部分重在表现优美、自然、健康的人生形式,凸显“美”字,那么,从第十一章开始,哀愁的成分越加分明,凸显“悲”字;而关涉“鱼”的文字,则处于二者兼而有之并发生、发展的过渡部分。

三、恰当:关涉“鱼”的叙事语言

沈从文说:一篇小说“文字要恰当,描写要恰当,全篇分配更要恰当。作品成功条件,就完全从这种‘恰当产生。”[6]又说:一个小说家“他最应该明白的是文字的分量;同时凡每一句话,每一个标点,他皆能拣选轻重得当的去使用。”[7]沈从文先生“恰当”的语言审美标准包括三个方面:一是简洁,文字增删不移;二是含蓄,文字有丰富的潜在意,有内涵张力;三是合度,沈从文说:“在对话动作种种事情方面,适当节制为势所必须。过分的铺张应当是一种忌讳,观察细致又不可少,一切应当从需要考虑。这是我在描写上不能夸张复有琐碎的一种解释。”[8]“合度”既受人物的年龄、身份、性格、修养等因素的制约,受故事发展的内在逻辑性制约,又受到作品整体情调和作者寄寓的情感的制约,要“适当节制”并不假涂饰,不加穿凿。那么,关涉“鱼”的文字是如何体现作者的审美追求呢?这里先以“翠傩遇”一节为例作以说明。

“是谁人?”

“我是翠翠。”

一问一答。傩送脱口而问;别人未必知道“翠翠”,翠翠却纯真而答。七个字,方言口语,简洁至极。

“翠翠又是谁?”

“是碧溪岨撑渡船的孙女。”

又一问一答。傩送出于关心,顺势而问,翠翠随口而答,毫不设防,边城民风古朴可窥一斑。

“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等我爷爷。我等他来。”(此二处从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版本)

再问再答,前因后果,清楚明了,自然朴素,无半点矫饰。两个“等”字,强调等人,别无他意。足见两人善良真诚。

“等他来他可不会来。你爷爷一定到城里军营里喝了酒,醉倒后被人抬回去了!”

“他不会,他答应来找我,就一定会来的。”

对话围绕爷爷,不但翠翠深知爷爷爱她不会不管她,连二老也了解,见出爷爷与河街上人们的情意关系,善良是这里人们的本来素质。

“这里等也不成,到我家里去,到那边点了灯的楼上去,等爷爷来找你好不好?”

傩送热情相邀,重见关心他人、古道热肠的民风,和下文翠翠说“那个人很好”遥遥相应;“点了灯的楼”惹出误会,巧妙。因此翠翠“轻轻的”骂人。

“怎么,你骂人!你不愿意上去,要耽在这儿,回头水里大鱼来咬了你,可不要叫喊!”

翠翠说:“鱼咬了我也不管你的事。”(此二处对话从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版本)

翠翠因焦急又加誤会而骂人,显其纯真无邪,傩送不计较,显其宽厚,故顺手取水乡常见事物“鱼”,戏谑吓唬。好个语言的自然合度。

“翠傩遇”这段对话中,除对话外,作者以全知视角叙述的语句不多,如果删去似乎较简洁,然而,不仅人物话语突兀,文脉切断,因为一处是交代翠翠误会原因,一处是交代二老戏谑吓唬的原因;而且人物说话时的神态、心理顿时消失,人物的性情也受到影响。如果改“我是翠翠”为“你是谁人?”似乎和“是谁人?”的问话很统一,岂不知翠翠的纯真、无防备之心随之消失,翠翠已不是翠翠。可见,沈先生的语言文字简洁、含蓄、合度的精湛技巧。

再如,“提起旧事翠翠嗤地笑了。”相对于翠翠整个爱情过程来说,这是翠翠较为快乐的时候,于是,围绕着谁守船谁去看船发生争论,文字包含祖孙深情、人性之美。在马上又可以去看船的喜悦心情下,翠翠看到抬花轿的情景:

过不久,那一伙人来了,两个吹唢呐的,四个强壮乡下汉子,一顶空花轿,一个穿新衣的团总儿子模样的青年;另外还有两只羊,一个牵羊的孩子,一坛酒,一盒糍粑,一个担礼物的人。

这段叙述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无不透出笔力清淡、词气安和的语言风格,富有动态感的画面,准确地展示了边城的风俗美——边城人就是这样演绎着婚姻嫁娶的人生形式;量词的使用,相似的短句,充分体现出翠翠看的多么细致、专心,这个富有冲击力的画面该给翠翠带来多么遥远的想象和向往。读着这段文字,再联想到翠翠的身世经历,特别是那捉摸不定的爱情命运,读者定会随着那“呜呜喇喇”的唢呐声,涌出无限的酸楚,涌出无限的怜悯之情,发出无奈悲凉的叹息,定会产生无限的启迪和思索:人生的哀乐都是平平地滑过每个人的生命,而那结局也是无言的,永远在继续的。可是,作者没有丝毫的情感流露,语言文字被他控制得几乎近于平静的水面,世上还有谁能够把语言文字运用到这种炉火纯青的境地呢?

参考文献:

[1][6]沈从文.沈从文文集(第12卷)[M].湖南人民出版社.2013.125.118.

[2]徐岱.小说形态学[M].杭州大学出版社.1992.196.

[3]沈从文.边城[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4.

[4][8]沈从文.沈从文全集[M].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11.71.

[5]闻一多.神话与诗[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99-101.

[7]沈从文.沈从文文集(第11卷)[M].湖南人民出版社.2013.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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