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孔雀:毁之何易,留之何难
2018-01-03鸟窝里的猫妖
鸟窝里的猫妖
说起孔雀,想必很多人都能列举出数不清的相关图腾、典故、传说。孔雀舞的轻灵曼妙被大家津津乐道。古今中外许许多多的艺术品中也少不了孔雀的身影。可是大家仔细观察下就会发现:欧洲的画作中几乎所有的孔雀形象都是以蓝孔雀为原型,而我国清代以前的画作里倒是有许多绿孔雀的形象,近代却在逐渐减少。这是为什么呢?
首先我们还是先来了解一下两种孔雀吧。
相同点
鸡形目,雉科,孔雀属,杂食,可以短距离飞行。
一夫多妻制,成年雄孔雀在繁殖期会长出绚烂的尾上覆羽。为了吸引雌性注意,它们会将长可达1~1.2m的一百多根尾上的覆羽展开,并以20根尾羽为依托,不停地抖动,这独特的求偶炫耀行为就是我们说的开屏。而雌孔雀会选择屏开得最大、颜色最绚丽的雄性作为配偶,和它一起繁殖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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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达尔文曾经质疑过孔雀那庞大笨重的尾羽不利于其躲避敌害,并认为这一特征明显违背了物竞天择的学说。然而研究发现,最漂亮的雄性的后代不仅长得更快,且成活率更高。而那些招摇累赘的尾羽也会在繁殖期结束时被它们褪去。显然,虽然对动物个体来说每年都有那么几个月风险增加,但从物种繁衍的角度考虑,孔雀的“屏”是大大有利的存在。
不同点
蓝孔雀,又名印度孔雀(Pavo cristatus)
典型特征是头顶冠羽松散成扇面,体型相对较小。雄性会在繁殖期变得华丽夺目,雌性一辈子都是一身朴素的棕灰色。蓝孔雀原产于印度和斯里兰卡,对栖息地并不特别挑剔,在零下30℃至零上45℃都能正常生长。它们胆子大,对人类也并不十分介意,时常出没于村庄附近。公元前2600年左右,印度河文明就有带蓝孔雀纹样的陶壶。公元前950年,犹太船只为所罗门王带去了蓝孔雀,从此,蓝孔雀从印度走向了世界,并因为其绚烂夺目的外观、温和的性格和可堪媲美家鸡的强大适应性很快出现在世界各国,所以我们在世界各地的神话传说中几乎都能找到蓝孔雀的身影。时至今日,它们也是低危(LC)物种,不仅在野外活得各种舒心惬意,还有庞大的人工种群。经过饲养者的累代选育,蓝孔雀的人工种群里慢慢出现了纯白、纯黑、黑白相间等等多种羽色,但不管是白孔雀还是黑孔雀,它们的本质都是蓝孔雀。
绿孔雀(Pavo muticus)
典型特征是头顶冠羽聚拢成簇,脖子上有鳞片状羽毛。栖息于海拔2 500m以下的低山丘陵和河谷地带,包括热带雨林、季节性雨林、竹林、竹木混交林、常绿阔叶林、针阔混交林和稀疏草地等等,是典型的林栖型鸟类。它们比蓝孔雀高大许多,尾上覆羽也更长更艳丽,不仅雄鸟羽色瑰丽,雌鸟也毫不逊色。绿孔雀勇猛好斗,繁殖期内雄性间的争斗甚至以你死我活告终,厉害的雌性也可能杀死它不喜欢的雌性。它们生起气来攻击人类的事也曾有过,那锋利的喙和匕首一样的距,足够让人头破血流。
濒危的绿孔雀
绿孔雀的天然分布区域与蓝孔雀并不重合。但绿孔雀的数量和种群规模完全无法与蓝孔雀相比。从2009年起,它就被IUCN(世界自然保护联盟)从易危(VU)提升至濒危(EN)等级,CITES(华盛顿公约)也将其列入附录2,限制国际贸易。根据IUCN红色名录公布的信息,绿孔雀已经在孟加拉国、印度、印度尼西亚区域灭绝。分布于缅甸南部、泰国东部、柬埔寨、老挝和越南,向北一直到我国西南的绿孔雀,还剩下些星星之火。据IUCN红色目录的信息,估计全世界仅剩下不到20 000只野生成年绿孔雀。
绿孔雀在中国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根据中科院昆明动物所公布的该所在2013年至2014年的调查,云南的绿孔雀种群数量不到500只,这也代表绿孔雀在整个中国的数量。根据对绿孔雀的最新研究,2017年5月,云南省发布的《云南省生物物种红色名录(2017版)》中,绿孔雀被列入极危(CR)等级。
或许有人会觉得20 000只数量还不少。但是让我们看看旅鸽的灭绝就知道,数量再多也并不代表安全。如果我们不尽快加大力度保护,十几年后,消失的就可能是绿孔雀。也可能有人会觉得一个物种消失了没什么,但别忘了渡渡鸟灭绝后大颅榄树也差点跟着灭绝。人类对自然的认识和了解还远未达到可以预见一切后果的程度。而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毁掉生态环境容易,想重建就比登天还难,是真正意义的比登天还难——我们已经把卫星送到太空,把探测器送到火星,可我们至今没有让任何一种已经灭绝的生物通过生物技术重现世间,更没有让一个已经被破坏的生态系统完全“康复”。
绿孔雀如今过得并不好
历史上,绿孔雀曾经遍布我国的湖南、湖北、四川、两广和云南。所以在清代以前的画作中,绿孔雀的形象才屡见不鲜。然而20世纪初,偌大个中国就只剩下云南中部、西部和南部还有绿孔雀零星分布。1991-1993年的调查显示,我国云南还有约800~1 100只绿孔雀,而今,却只剩下不到500只,还不到大熊猫野外种群的一半。同样的,我们也不是没想过通过人工繁育的方法来保存基因库并且努力使其种群壮大。可是时至今日,世界各地的优秀动物园和繁育中心里的绿孔雀人工可野放种群加起来也没多少,指望靠它们恢复野外种群可谓杯水车薪。
为什么比蓝孔雀强壮、高大、美丽又能征善战的绿孔雀命运却如此悲惨?
跟蓝孔雀比,绿孔雀的繁殖效率其实并不差多少。但它们敏感、胆小,在它们觉得不安全的地方绝对不会繁殖。
相对于蓝孔雀,绿孔雀对栖息地的要求更高,特别是它们需要在河滩开阔地开展求偶活动,所以它们生活的地方必须有河流或小溪,林木上层茂密、林下空旷便于活动。河滩上会有原生稻种、虫豆等绿孔雀喜爱的丰富的草本植物,這样的环境让它们在旱季也能找到食物。
随着人类活动的疯狂扩张——伐树、垦荒、过度放牧、建设小水电、将物种丰富的原始森林毁掉改种单一的经济林木等等,适合绿孔雀生存的栖息地已经越来越少,且成碎片化分布。我们的绿孔雀又是如此地胆小多疑,这便意味着一旦碎片化的栖息地距离较远,它们很难迁移,只能近亲繁殖、守着越来越小的生存空间等死。
找不到食物的绿孔雀可能会来到农田吃农作物,就可能会因为误食农民播撒的带有防病虫害药物外壳的包衣种子而中毒。由于人类活动的影响,绿孔雀栖息地破碎,目前野生绿孔雀种群很小,这一中毒就可能是一个种群全军覆没。
栖息地碎片化也影响了绿孔雀种群的基因多样性——如果长期只能进行近亲通婚,没有新的基因注入,那么这个种群将很快出现基因衰退,征兆就是体弱、免疫力差、不育、畸形、罹患遗传病比例上升。而这些统统都是加速种群灭绝的辅因。
绿孔雀羽色瑰丽、体形硕大,所以不管是为了获得它们的羽毛还是肉,针对它们的盗猎从来就没停止过。
保护绿孔雀刻不容缓
2007年,人们还能在云南某自然保护区里听到绿孔雀零星的叫声,可是2008年以后,人们在同一片保护区里却再也没听到那特别的鸣唱。
如今,中国最后几百只绿孔雀的栖息地几乎全被压缩在位于红河中上游的嘎洒江、石羊江、礼社江、绿汁江和小江河河谷这一小块区域,正是因为这里有适合绿孔雀栖息的季雨林,且以往人类难以到达。然而这最后的乐土也已经岌岌可危——水电站建设、开矿、修路,都在威胁着它们的生存。其中,在目前已知的最大的绿孔雀种群栖息地附近,一个总装机电量仅27万千瓦的小水电项目在位于该区域下游的红河干流嘎洒江上建设着,在总发电量早已过剩的云南建这样的水电站价值很低,反而破坏宝贵的绿孔雀生存环境。而一旦它开始蓄水,绿孔雀最后的栖息地将被淹没,中国最后的绿孔雀也将永远消失。现在,有很多学者、研究机构和环境组织在抗议这个水电项目,环保组织“自然之友”还在通过法律途径来保护这片栖息地。
人类的活动不应该仅仅只考虑自己,只考虑利益。既然要赞许自己为“万物之灵”,那么就更有责任守护这个世界上其他的动物,守护生态环境。这不仅仅是为了一个物种。保护生态平衡、保护生物多样性最终的目的是保护我们人类自己。
真害怕有一天我们只能在国外、在动物园、在画里才能看到原本广布我国的绿孔雀。为了它美丽的身影能在中国的土地上延续下去,请对它们多一份关注。
关注也是一种力量。